柏竣剴和卡爾不合。
有他在的場合就見不到卡爾,有卡爾在的場合就見不到他,這情況連續多天,姵姵眼見不是辦法,她必須找到讓這兩個男人和平相處的方式。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經把柏竣剴碎尸萬段,丟到直布羅陀海峽毀尸滅跡。寶貝,你確定要我跟他坐下來好好談嗎?」卡爾笑得很陽光爽朗,但是姵姵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比較起來,她覺得柏竣剴比較好「處理」,畢竟說服他這種事情她早已駕輕就熟,難不倒她的,所以她邀柏竣剴到她書房私下談。
柏竣剴首次來到房子的東側——他的房間被愛莉排在遙遠的西側。
他是抱著朝圣的心情踏進姵姵的書房,書房里豐富的藏書令他震撼。
訂制的原木書柜十分牢靠,高度直達天花板,挑高的樓層設計不覺這書房壓迫窄小,一張貴妃躺椅和一張書桌,是這里僅有的家具。
那張貴妃椅白底金遣,花色是淡雅的蘭,姵姵就躺在那上頭,膝上蓋著一條薄毯,耳里塞著i-Pod耳機,低頭看著手里的書。
她靜靜看書的模樣,彷佛時間在她周圍靜止。
柏竣剴貪戀的看著她,在心底描繪她的五官。
她的眉色很淡,但形很美,細細的柳葉眉極適合她典雅柔媚的瓜子臉,直挺的鼻梁和圓潤的鼻頭,再來是她那兩瓣粉櫻色的唇,小巧可愛,朝他笑時嘴角上揚,很甜,很美。
她的睫毛很長,像洋娃娃似的,眼睛大而有神,而眼尾微微上揚,有點鳳眼。
不化妝的她清純得像個大學生,不說沒人知道她已經快二十五歲了……
「你來了?」姵姵翻動書頁時,眼角瞄到他站在門邊,專注于耳中的音樂和手上的書,沒發現他早就到了。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進來啊。」她拿下耳機朝他微微一笑,有禮而生疏,掀開毯子套上毛絨絨的室內鞋,走到書桌后頭坐下。
「藏書很豐富的書房!顾唵蔚脑u語。
說豐富還真是太小兒科了,這里簡直是小型的圖書館!
「我父母都喜歡看書,什么書都看,所以收藏很多。」姵姵唇彎彎的,笑得很可愛!缸。」
柏竣剴坐在她剛才坐的貴妃椅上,上頭還有她余留的體溫,他不免遐想。
「找我來要跟我說什么?」他知道姵姵不會無緣無故找他私下聊,一定有事。
如果她要說的事情和那個卡爾有關,他二話不說立刻轉頭就走!
不需要說服他和卡爾和平相處,情敵相見份外眼紅,每回看見卡爾和姵姵在一起,那家伙總是肆無忌憚的坐在她身邊,一手搭著她的肩,不然就是坐在她身后抱著她。
他每次都覺得,卡爾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姵姵覷了他一眼,相處五年,她太了解他的個性,知道要從什么角度切入比較好說服他。
「現在瑞士這個家里住下的人,都是在我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柏,包括你!
太好了,她的開場白沒有提到那個討人厭的卡爾,還說他對她很重要,很好!
柏竣剴臉色緩和,不再那么防備。
「愛莉和卡爾,在我五歲那年前后出現在我生命中,在我爸媽過世后,他們是我最信任的人!
姵姵娓娓訴說著過去。
五歲那年她與父母一同到法國旅行時,遇見了十三歲的小扒手卡爾。
「他搶走我母親的皮包,我爸爸去追他——重要的其實不是里頭的錢,而是里頭的藥,我媽媽有很嚴重的過敏體質,身體狀況也很不好,無法適應臺灣的天氣,我爸爸才決定在瑞士定居!
傅家男主人三兩下追回小扒手,把皮包搶了回來,也順手把小扒手帶到妻女跟前,逼問他為何做扒手。
卡爾十分倔強,咬牙不說,還拳打腳踢不馴的想逃跑,嘴里咕嚕咕嚕的吐出一連串難聽的法語臟話。
「小鬼,你很想被揍是吧?」傅家男主人說著就把卡爾給揍了一頓。
「你想怎樣?」就算被揍得鼻青臉腫,他仍舊倔強不認輸,瞪人的眼神銳利得很。
「唔,我喜歡你的眼神!垢导夷兄魅斯笮!改愫艹林,看樣子不過十幾歲,挺機伶的,這樣吧,反正我妻子的藥拿回來就算了,里頭的現金你可以全部拿走!顾拮由焓郑导遗魅诵τ陌哑ぐ鼉人械姆ɡ商徒o丈夫。
卡爾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對詭異的亞洲夫妻,他們法語說得極好,穿得光鮮亮麗一看就知家境優渥,但他不懂這對夫妻腦子里裝的是什么。
還有旁邊抱著母親大腿的小娃娃,張著眼睛看著他,完全不怕他全身臟兮兮又衣衫襤褸,還對他笑!
這一家三口腦子有問題……
「喏,拿去吧!
一大把鈔票被塞進手里,只覺得那些錢燙手,但這是他迫切需要的東西……他收攏滿是污漬的雙手,把鈔票握在掌心,很有骨氣的朝他們一家三口發下豪語——
「我叫卡爾,這筆錢我一定會還!」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
柏竣剴作夢也想不到,那個卡爾會是這種出身,一個在觀光區靠行竊維生的扒手。
「他是怎么離開那圈子,來到瑞士的?」
姵姵笑著回答,「我爸這人就是太無聊,對什么事情都好奇,吩咐我媽帶我回飯店,就跑去跟蹤卡頭,他看見卡爾捧著錢到一家診所,跪求醫生出診,但是卻被冷漠的拒絕,我爸爸于心不忍就幫他,才知道他偷錢是為了救一個把他養大的老游民,可惜那位游民年紀大了,病得太重,等到醫生到時早已氣絕多時。
「后來我爸把卡爾綁回飯店——是真的,他是被綁回來的!我爸爸根本馴服不了他,后來多虧了我媽,她一直是個溫柔似水的人,她不在乎卡爾身上有多臟,抱緊他,就這樣把卡爾馴服了。
「我媽媽身體不好,爸爸不愿冒險讓她再生第二胎,所以只有我一個孩子,爸爸問我要不要一個好玩的哥哥,我說好,卡爾就跟著我們回瑞士了。
「卡爾是抱著報恩的心情在我們家住下,他不愿意被我們收養,只愿意當我的隨扈,我父母驟逝時,我十歲,他十八,他可能突然驚覺我的處境有多危險——一個上億遺產繼承人,于是把我托付給愛莉,一人回到法國!拐f到這,她頓了頓,想著該不該把實情告訴他。
「回法國?」柏竣剴狐疑的挑眉。
「嗯。」姵姵點頭,想想還是告訴他,知道他不是個多嘴的人!笧榱宋,他放棄日內瓦大學,進入法國傭兵學!麨榱吮Wo我,成為一名傭兵!顾詾槭裁纯栒f會把柏竣剴碎尸萬段棄尸大海,她一點也不懷疑。
「為了你當傭兵?」好大的犧牲。“乜捫睦镌较朐讲皇亲涛,訕笑道:「你們這么為彼此著想,怎么不干脆在一起算了!
姵姵以為他在開玩笑,沒聽出他語氣中的酸意。
「如果卡爾喜歡女人的話,說不定我會逼他娶我!顾舶腴_玩笑的回答!缚丛谖野謰尩拿孀由,他應該會答應才是!
「哈……」柏竣剴發自丹田的嗤笑一聲。
咦?等等,不對。
「如果卡爾喜歡女人的話——」他像九官鳥重復,「他是同性戀?」
「卡爾雖然總以隨扈自居,但我卻把他當成家人,你不能對我的家人態度和緩一點嗎?」姵姵逕自說,沒發現他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
「老天,原來他喜歡男人,哈哈哈!沟玫竭@個消息他不禁松了口氣!肝艺`會了,我還以為你離婚后就馬上找到備胎,還住在同一個房間里!
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姵姵對卡爾這么沒防備,因為長時間的相處,以及對彼此的感倩是親情,而非愛情!
原來他誤會,白喝了幾缸醋。
如釋重負的柏竣剴一時想得太開心,沒發現姵姵變了臉色。
「你以為我跟你離婚,是因為我找到了比你更好的男人,毫不留戀的把你甩了?你自大的男性尊嚴受到創傷,所以這么沒風度!」姵姵語氣輕柔,但表情卻是冷冷的不帶感情。「柏竣剴!你竟然把我想成……這種女人!」她難能可貴的吼。
她很少生氣的,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讓姵姵大動肝火,但是柏竣剴這種污辱人的想法實在羞辱她的人格,也羞辱她對他的一片真心!
他知道她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開口提離婚的嗎?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嗎?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姵姵痛心地指控,「你甚至是我第一個男人……」
比起當初她提離婚時,他那滿不在乎的冷漠回應、像是應付公事的態度,他這種想法更讓她難受!
姵姵的指控讓柏竣剴頓時醒悟過來!肝也皇沁@個意思——」
她形于色的怒氣,那指控忿怒的眼神,讓他手足無措,卻無從反駁。
他確實動了這個念頭,想著姵姵這么快就忘了自己,投進別的男人懷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可那是因為他對她有情,所以嫉妒……
解釋也沒用,他又一次傷了姵姵的心,他自責的想痛扁自己一頓。
「你羞辱我就算了!你把怒氣發泄到卡爾身上,柏竣剴!你可以再惡劣一點!」姵姵簡直氣瘋了。
「姵姵我……對不起!顾恢涝撜f什么,只能道歉。
他的道歉,她不領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哀莫大于心死地翩然離去,再也沒有話跟他說了。
沒有阻止她離開,他知道說再多也是惘然,姵姵不會原諒他的誤解。
卡爾走進書房,背過身將門闔上,落鎖。
柏竣剴知道是誰摸了進來,以一個傭兵的身手,要是卡爾想,他可以無聲無息的近他身,在三秒鐘內扼斷他頸子,讓他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頹喪的站起身,柏竣剴扭扭脖子,他需要振奮人心的當頭棒喝。
「卡爾,幫個忙。」
卡頭挑了挑眉。「唔?」
「揍我!
「既然你這么誠心誠意,那有什么問題?」卡爾笑得陽光爽朗,按壓著十指關節,發出卡啦卡啦,富有節奏的聲響。
他正愁沒機會揍柏竣剴,既然他提供自己一個練拳的機會,還不會被姵姵責怪,他當然欣然同意。
卡爾猝不及防出拳,柏竣剴被一拳打得踉蹌,差點站不住腳,嘴里嘗到腥甜氣息,知道他被揍得咬破口腔內膜。
「姓柏的,你給我聽清楚,要是有第三次——你讓姵姵傷心第三次,我絕對會把你碎尸萬段,你可以挑戰看看我容忍的極限在哪里。」卡頭笑著撂狠話。
「只有一拳嗎?」柏竣剴覺得他廢話太多,抹掉嘴角的血漬挑釁道!高@么容易?」不夠,不夠振奮人心,他需要人再揍他幾拳。
「你想太多了!箍柌幻庥行┬蕾p他的傲氣,知道他身份后還敢挑釁的人不多。「剛那一拳是幫姵姵她老爸揍的!乖捳f到這停頓,卡爾又趁他未有心理準備時,擊出比剛才更重的一拳。
看著他承受不住重擊踉蹌地跌坐在地上,卡爾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這一拳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