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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小可愛 第三章
作者:古靈
  九月的第一周,午時的艷陽依然熾烈,幾乎像是回到了七月盛夏一般,但畢竟已入秋,早晚氣溫漸涼,總是需要套上薄外套,而綠葉,也開始染黃了。

  「今天上哪兒?」

  每日,安垂斯一踏出旅館,畢宛妮總是早已等在門口,使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擔心被他落跑,所以根本沒回去睡覺?

  「租船到奴斯塔德,你覺得如何?」

  「喔耶!」

  像個小孩子似的,畢宛妮跳起來大聲歡呼,還把素描本和鉛筆隨手往上扔,安垂斯見狀不覺莞爾。

  蒂蒂湖旁的小鎮并不大,除了幾條街之外,只有散落在林間或綠色山丘上的一些美麗建筑物而已,年輕人在這種地方呆久了肯定會發霉,不然也會結出幾張漂亮的蜘蛛網,但安垂斯和畢宛妮在這里倒是過得十分愜意,偶爾租船到鄰鎮去逛逛,也算新鮮。

  不過奴斯塔德也大不上多少,通常用過中餐后,沒多久他們就回到蒂蒂湖了。

  「宛妮,幫我畫張畫吧!」

  「OK!」

  他們認識十天之后,安垂斯就學到了這招,只要請她為他畫畫,畢宛妮就會自動關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安靜下來畫素描,持續幾個鐘頭都不會厭倦,而他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寧靜,各得所需,皆大歡喜。

  當然,為了素描,有時候她也會提出一點小小的要求。

  「安垂斯,麻煩你把頭側過去一點,謝謝!」非?蜌庥卸Y的請求。

  安垂斯照做了。

  「安垂斯,麻煩你把右腳伸直……」聲音也極為甜美!笇,就是這樣,謝啦!」

  他繼續沉思。

  「安垂斯,麻煩你把視線移到湖對面……」再加幾分嬌嫩!负脴O了,感恩!感恩!」

  他繼續思索自己的問題。

  「安垂斯,麻煩你把上衣脫下來,謝謝你啦!」這一句更是嗲得令人雞皮疙瘩全體豎立。

  「……作夢!」

  「小氣!」

  他……滿肚子笑意,實在沒辦法再做任何思考。

  她老是做這種事,就像一心想偷吃魚的小貓咪,使盡各種手段總是無法得逞,只能嗅著魚腥味干瞪眼,那模樣實在非?蓯塾钟腥ぁ

  「待會兒請你吃乳酪蛋糕?」他溫言安撫她。

  「還有黑森林蛋糕!」她嘟著嘴表示一份蛋糕不夠弭平她的怒氣。

  「好好好,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可以了吧?」就像個溺愛妹妹的好哥哥,安垂斯縱容,不,鼓勵她敲他的竹杠。

  之后,第一周的酷暑仿佛是騙人的,僅僅半個月后,氣溫像直升機落地一樣往下降,清晨起床是8℃以下的低溫、正午時分也在15℃以下,每天不是陰天就是下著不停的雨,出門除了套上大衣之外,雨傘也是必備之物。

  「你沒帶大衣來嗎?」

  畢宛妮瑟縮著搖搖頭。「沒有!

  安垂斯也瑟縮著聳聳肩!肝乙矝]有!

  在這種情況下,照理說他們應該各自回學校去準備開學,這才是最正確的。

  但在無語相對片刻后,安垂斯竟然脫口道:「我帶你到蘇黎世買大衣,順便在那里玩幾天。」

  雙眸一亮,畢宛妮狂喜的再一次把素描本和鉛筆往天上扔,「喔耶!」然后撲向安垂斯,兩條手臂如蛇般卷上他的頸子,很自然地將臉頰貼上他的臉,軟軟的呢喃,「安垂斯,我最最喜歡你了!」

  他猶豫一下,也伸出手臂環住她,另一手拍拍她的背,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是用什么心情脫口說出那種不合他的個性的話,然而一旦說出口,他就不會收回去。

  「那我還要先去辦簽證啰?」

  「不必,擁有半年以上有效德國簽證的人,可以免簽證進入瑞士!

  「難怪他們常常在周末跑到瑞士去!

  「誰?」

  「我的同學!」

  「他們沒有找你一起去?」

  「從來沒有!

  「為什……呃,算了,你先去整理好,吃過早餐后就可以出發了!

  于是這天用過早餐后,他們就出發到蘇黎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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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擁阿爾卑斯山壯麗景致,具有天成的湖光山色,更是金融中心與貴金屬寶石交易所的蘇黎世是座相當特別的城市,利馬河恰好將之分為新、舊城,新城區是洗鏈的金融都市,而舊城區則是行人專用區,游走穿梭于古老石板街道間,恰可品味那濃濃的古城韻味。

  「到圣彼得大教堂!」

  剛買好保暖衣物,畢宛妮就吵著要到舊城區,安垂斯了解她又想去找畫畫的靈感了。

  「好好好,到圣彼得大教堂!」

  畢宛妮畫了許多大教堂的素描,接著他們又跑到廣場去畫街頭藝人,再到菩提園眺望整個舊城區,她還畫了許多造型樸雅的噴泉。

  「聽說蘇黎世有上千座噴泉,而且每一座噴泉的泉水都可以喝耶!」

  「是可以喝。」

  「如果喝了肚子痛呢?」

  「那要看你是怎么喝的?」

  「用手捧起來喝?」

  「那就是你的手不干凈。」

  「……用杯子喝?」

  「杯子沒洗干凈。」

  「……用嘴?」

  「你另外又吃了什么不干凈的食物!

  「……好詐!」

  畢宛妮不甘心地皺著鼻子,還橫著眼瞪他,安垂斯不禁失笑。

  「別管這泉水如何了,去喝點熱巧克力吧!」

  舊城區幾乎三步路就有一家咖啡館,供應自制的各種蛋糕,下午三點過后,總是坐滿了客人。

  「你畫得愈來愈好了!」安垂斯一邊啜飲熱巧克力,一邊細細瀏覽素描本。

  「真的嗎?真的嗎?」畢宛妮欣喜地傾身靠過來!钙┤缒囊环?」

  「譬如這個街頭藝人,我幾乎可以看到他下一步是什么動作。還有……」他翻開另一頁!盖,這座舊宅,沒有半個人,只是一棟屋子和幾株樹,我卻可以感受到一份溫馨,似乎待會兒就會有人開門走出來,和大教堂的莊嚴肅穆截然不同!

  畢宛妮又開始嘿嘿嘿的閃出萬丈光芒了!附淌谡f得果然沒錯!」

  安垂斯繼續翻頁,順口問:「他說什么?」

  「他說我畫的靜物山水技巧夠好了,但缺乏感情,當時我不太明白,靜物或屋子會有什么感情?」她不好意思的咧咧嘴!杆驼f等我懂得如何抓到人性特質,畫出完美的人像畫之后,其他方面自然會跟著改變,現在,我總算了解了!」

  安垂斯點點頭,片刻后才又漫不經心似的問了一句話。

  「你為什么跟同學合不來?」

  欣喜的身子僵了一下,旋即縮回去,畢宛妮默不吭聲地埋頭吃蛋糕,好像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但好半天后,當安垂斯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卻突然開口了。

  「因為教授特別喜歡我,對于其他同學的畫,他最多給一、兩句評語,但他在看我的畫時,總是花很多時間來指點我,甚至要我到他的畫室作畫。我想,換了其他任何人,也都會憎厭那個獨享教授關愛的同學吧!」

  跟她在解釋與兄弟姊妹之間的關系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說詞,說明了繪畫天分帶給她多少無奈的困擾,但她沒有能力解決,只好漠視。

  那個漠視,這個也漠視,最后,她只能設法讓自己習慣孤單一個人的處境。

  想到這里,一抹心痛悄然掠過他胸口,使他情不自禁探出手臂將她納入懷里抱住,想說什么安慰她,卻想不出說什么最適當,只好什么也不說,僅用有力的懷抱代替他無盡的撫慰。

  而畢宛妮,她也只是靜靜地把腦袋埋在他懷里,緊揪住他大衣的手顯示出她的確感受到他的撫慰之意,并因此而感動萬分,即使如此,她并沒有哭。

  直到他們離開蘇黎世的前一天……

  「還有哪里想去的嗎?」

  「耶!耶!起士火鍋!起士火鍋!」

  瑞士最有名的餐食莫過于起士火鍋,濃濃一鍋滾燙的融化起士,拿長叉子叉面包沾那熱滾滾的起士吃,再配上腌酸黃瓜,更是風味絕佳,不過畢宛妮只吃了兩口就不吃了,因為起士火鍋里通常加了相當量的白酒。

  「好濃的酒味喔!」她皺著鼻子抱怨。

  「另外叫牛肉鍋吧!」

  色澤鮮紅的牛肉,放進橄欖油鍋里稍涮一下,吃時蘸上咖哩醬,讓香辣誘出肉汁的鮮美,好吃到讓人舍不得一口吞下!

  「贊!好吃到爆!」畢宛妮咋著舌頭贊嘆,中文。

  「呃?」有聽沒懂。

  畢宛妮哈哈一笑,比出大拇指給他看!赋!」

  安垂斯莞爾!赶矚g吃就盡量吃。」

  「還用你說!」

  對于吃,翠宛妮從來不懂得客氣,總是大口大口的吃,吃到男人都甘拜下風,因為這是她唯一能盡情享受的事。

  見她吃得那么開心,安垂斯實在不忍心破壞她的胃口,但是……

  他不說不行!该魈煳抑苯铀湍慊馗トR堡!

  叉牛肉的叉子停在半空中,好半響,收回去。「喔!

  安垂斯也停止了叉面包,默默注視著畢宛妮好像吃飽了似的,低頭很無聊的用叉子翻攪面前的醬料盤,久久……久久……

  他暗嘆!钢苣┪視タ茨!

  靜默幾秒,畢宛妮猛然抬頭,安垂斯立刻注意到她溢滿淚水的眼眶,她一定很拚命忍住不讓它們掉下來。

  「等我和指導教授討論好碩士論文主題之后,我就去看你。」他輕輕道。

  翠宛妮眨了一下水汪汪的眼,淚水悄然滑下!该總星期嗎?」她問,語氣里充滿濃濃的渴望。

  「如果你想要的話,每個星期!拱泊顾购敛华q豫地許下承諾。

  「當然要!」畢宛妮用力說,「一定要!」然后抹去淚水,笑開了。

  他依然無法自滿坑滿谷的痘痘中看清楚她的五官,卻可以充分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狂喜,她的笑容是如此燦爛,燦爛得寒意都被驅定了,他不覺也跟著泛起溫柔的笑容,直至聽到她下一句話。

  「我還沒有畫到你的裸體呢!」

  「那個就不必了!」

  「胡說,一定要,不然教授不給我通過怎么辦?」

  「自己想辦法!」

  「叫我們教授脫給我畫?可是他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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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畢宛妮回弗萊堡時,安垂斯才知道她并不是住在那個順子阿姨家里,而是住在順子開的學生宿舍里,由于免費,所以住的是閣樓的小房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其他空間全放滿了繪畫用具,標準藝術家的房間——像垃圾堆一樣雜亂。

  他放眼環顧四周,有點驚訝,女孩子的房間如此雜亂還真是少見。

  「你不怕老鼠跑來跟你同居?」他喃喃道。

  「我這邊又沒有食物!」她嗤之以鼻地哼回去。

  也對,她的房間里什么都有,就是沒有食物,除非是嗜吃顏料的老鼠,不然蟑螂也會餓死。

  「你的生活費不夠嗎?」安垂斯輕聲問。

  一般女孩子的房間里多少都有一、兩樣零食,譬如他妹妹房里不但有零食柜,還有小冰箱呢!

  她的房里卻什么都沒有,這只有一種可能:她買不起。

  「你知道我為什么到德國來留學嗎?」畢宛妮反問,一邊把床上的畫紙搬到地上,挪出位置來給他坐!敢驗榈聡髮W免學費。為什么到弗萊堡大學來念?因為這里有順子阿姨讓我免費吃住!

  「那么……」安垂斯收回視線來放在她干瘦平扁的身材上打量!改愕娜途烤故侨绾谓鉀Q的?」

  「順子阿姨會事先準備好,我只要到宿舍對面的順子阿姨家拿就可以了,不過超過一個鐘頭沒去拿的話,順子阿姨會收走,我就沒得吃了,而我又常常會畫圖畫到忘了時間,所以……」畢宛妮聳聳肩。

  她就得餓肚子。

  安垂斯微微蹙眉!改隳赣H沒有另外寄生活費給你嗎?」

  「有啊,不過……」畢宛妮目光轉注畫架,「光是買顏料和畫紙、畫筆就不太夠了……」再轉回來。「你知道,我老爸只是一個小小的副理,負擔媽媽的奢侈消費和四個孩子的養育費剛剛好,我只能盡量節省,免得增加老爸的負擔!

  所以她才會這么瘦,對畫家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肚子餓不餓,而是有沒有顏料和畫紙。

  安垂斯了解的頷首,暗暗決定下回來時要替她準備一些食物。

  「走吧,我請你吃晚餐,之后我就得趕回慕尼黑了!

  「你下星期會來嗎?」

  「下星期可能不行,不過下下星期一定可以!

  「你保證?」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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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后,安垂斯果真履行了他的保證,之后,他繼續實現他的承諾,每個周末都到弗萊堡探望畢宛妮,帶她去吃美食,讓她纏著他給她畫裸畫,離開之前也總是會留下一大堆食物給她,免得她又挨餓。

  十月底,他特地帶她去斯圖加特參加啤酒節。

  在這種嘉年華狂歡節日里,不了解的人終于明白,原來德國人冷漠歸冷漠,嚴肅歸嚴肅,其實那只是因為他們有他們獨特的德國式思維,而事實上,德國人也十分愛笑,也喜歡在酒館里消磨時光,也會狂浪地玩個痛快,只不過要按照他們的規矩來罷了。

  于是,畢宛妮驚奇的發現,啤酒如何令安垂斯變得熱情,變得狂放。

  「安垂斯,你不是醉了吧?」她睜大明亮的眼,好奇地觀察他。

  「胡說!」安垂斯豪邁地再舉起另一杯一公升的啤酒!高@是德國人的哲學,從享受啤酒到享受人生!」

  「是喔!」畢宛妮兩眼愈睜愈大,狡詐光芒隱約閃現!改敲矗泊顾埂

  「嗯?」

  「脫光給我畫裸畫如何?」

  「想都別想!」

  「嘖,果然沒醉!」

  可惜,啤酒節一過,安垂斯又恢復成原來那個嚴肅拘謹的德國人了。

  「你在喝啤酒的時候比較好玩!」畢宛妮抱怨。

  「其實德國人多半都是這樣,」安垂斯莞爾!改銇砟敲淳昧诉不知道嗎?」

  「是啦,是啦,我來那么『久』了,」畢宛妮不以為然地咕咕噥噥!傅浅四,從來沒有人帶我這樣深入去了解德國人呀!」

  安垂斯微笑著揉揉她的腦袋。

  「我們德國人也會狂歡,只是要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場所里!

  「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場所?」畢宛妮翻了一下眼!杆哉f,你們德國人就是一板一眼!」

  「不過……」安垂斯有點困惑地沉吟!肝乙郧安⒉辉绱朔趴v過!

  「為什么?」

  「我不習慣那樣放縱自己!

  「可是昨天你像個瘋子一樣跟人家一起爬到桌子上大聲唱歌,我可一點都不覺得你有什么不習慣!巩呁鹉莨緡。

  所以他才困惑呀!

  以前他絕不可能那么做,但昨天他卻好像已經那樣做過成千上萬次似的,狂肆得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是因為喝太多啤酒了嗎?

  安垂斯皺眉思索片刻。

  「或許是因為我的心情特別好吧?」

  「你的心情為什么特別好?」

  「……天知道!」這是實話,他自己也想不透,以前他無論喝任何酒都不會過量,更不可能藉酒裝瘋,昨天他卻破壞了自己一貫的行為準則,原因為何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究竟為何會如此呢?

  「可是,」畢宛妮歪著腦袋打量他的表情!改悴粫虼瞬辉俸绕【屏税?」

  「當然不會,不喝啤酒就不算德國人了!

  「那就好!」畢宛妮松了口氣!鸽m然我不喜歡喝酒,但要是以后再也沒機會見識到你那種瘋樣,真的很可惜耶!」

  「我不會再那樣了。」安垂斯啼笑皆非地說。

  「你不再帶我去參加狂歡節慶典了嗎?」畢宛妮兩眼期待地瞅著他。

  「你想去嗎?」他摸著她的腦袋問。

  「當然想!」

  「那么,我會帶你去!

  于是,十一月,他繼續帶她去參加萬圣節大游行;十一月底,頂著五度以下的氣溫,身穿厚重的大衣、圍巾和手套,兩人一起鉆進圣誕市集里尋寶。

  圣誕節,他請她吃圣誕大餐,又送她圣誕禮物;這年最后一天午夜前,他陪她到咖啡館和其他德國人一起倒數計時;元旦第一分第一秒,在炫麗的煙火下,她興奮得在他唇上重重啵了一下,他不知所措地愣住。

  「你……為什么這么做?」

  「大家都這么做呀!」畢宛妮笑得好開心!父嬖V你,那是我的初吻哦!」

  莫知緣由的,一聽她這么說,安垂斯心中忽地泛起一陣異樣情懷,使他一時無法呼吸。

  現在他又是怎么了?

  一月,窗外飄著細雪,天氣委實太冷了,他都陪她在閣樓房間里畫油畫,頭一回見識到她畫畫時的專注,跟她說話她聽不見,推她她也沒感覺,用力把她轉過來,她竟然……

  啪!

  安垂斯愕然捂著自己的臉頰,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若無其事地又轉回去揮灑她的顏料,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但臉上熱辣辣的痛告訴他,他的確被甩耳光了,而且非常猛力,多半用上她全身的力氣。

  只因為他好心要提醒她用餐時間到了。

  于是,他學乖了,她想餓肚子盡管讓她餓,等她餓夠了自然會吵著要吃,屆時再帶她去吃雙份。

  「好餓喔!」

  自厚重的經濟學書本上抬起頭來,安垂斯勾起淡淡的笑。

  「終于餓了,想吃什么?」

  「豬腳,雙份!」

  「你吃得完嗎?」

  「我吃給你看!」

  她就愛吃那些容易長痘痘的食物。

  但不知為何,她臉上痘痘長得再多、瘡疤再爛,牙套的閃光再刺眼,身材再瘦削平板,他也不覺得她難看。

  他只注意到她的聲音柔嫩得如此甜美悅耳,個性迷人得教人無法不喜愛,時不時出現的幼稚舉動總令人不自覺地綻開笑容,只要見到她那雙清靈的杏眼頑皮地骨碌碌亂轉,他就知道她又在想鬼點子企圖拐他脫衣服給她畫裸畫了。

  然而,最使他感到心疼的是每當他要回慕尼黑時,悄然隱現于她眼底的寂寞。

  于是,他愈來愈困惑,這些種種感受早已遠遠超出對妹妹的關愛,而他無法理解為何會如此?

  他是冷漠的德國人,怎么可能關懷別人比關懷自己的親妹妹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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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尼黑的初雪在十一月中降臨,圣誕節時更是漫天飛舞,一月時冷得結冰,如果沒有暖氣,夜里都睡不著。

  「媽媽,寒假我可能也不會回去!

  「可是圣誕節和元旦你都沒回來呀!」

  「我知道,但……」安垂斯有點不自在地把電話筒換到另一邊耳朵!高,我和……呃,朋友約好了要一起去滑雪。」

  「……幾位朋友?」

  「一位!

  「女的?」

  不知為何,安垂斯突然覺得臉上莫名其妙泛起一陣熱度,不自覺地又把話筒換到原來那邊。

  「媽媽,只是個朋友啦!」

  「是嗎?」

  話筒另一端傳來一陣瞹昧的笑聲,笑得安垂斯背脊直發涼。

  「真的是朋友,媽媽,你別亂猜!」

  「我什么都沒說。 乖捦擦硪欢说男β暩幾H,還有一點邪惡的味道!笡]問題,沒問題,安垂斯,盡管和你的,咳咳,朋友去玩吧,愛玩多久就玩多久,反正看你看了二十多年我也看煩了!」

  安垂斯的臉更燙了,「謝謝你,媽媽。」他吶吶道,咳了咳,又說:「對了,麻煩你轉告爸爸,我愿意接手他的工作。」

  「你確定嗎?」

  「我確定,媽媽,畢竟那并不脫離我所學本科,我想我會工作得很順手的!

  「既然你確定了就好,我會轉告你爸爸的!

  又交談幾句后,安垂斯便掛斷電話,悄然起身走向窗邊拂開窗簾望向外面,但見漫漫大雪紛飛,白茫茫一片,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畢宛妮提著大袋子在雪中步向學校的影像。

  希望她不是餓著肚子上課。

  放下窗簾,他轉身到廚房去,打算煮點熱湯來喝,但中途又意態闌珊地止步,總覺得提不起精神來做任何事,心里老是想著:

  還要兩天,他還要上兩天課,才能到弗萊堡去看她!

  好漫長的兩天,他幾乎每個鐘頭都要看一、兩次手表,奇怪時間為何過得如此緩慢?

  明明每個周末都有見到她,為何每回一轉身離開她,就開始想念她?

  甚至有時候她已經在他眼前,他卻覺得這樣還不夠,為什么不夠?哪里不夠?他卻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心焦使他愈來愈煩躁,愈來愈定不下心來寫論文,再這樣下去,他也別想拿到文憑了。

  有誰能告訴他,他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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