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
「那屋里……曾經冤死過一個姑娘,所以沒人敢住!估习逦非拥乜s了縮脖子。「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另外幫你找租金便宜些的……」
「沒關系,我愿意去住。」孫玄羲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你……不怕嗎?」
孫玄羲笑著搖頭。
「那個地方在哪里?」他相信自己正氣凜然,鬼物難以近身。
「就在那有名的『亂茶坊』正后方!
「『亂茶坊』在何處?」他來長安后始終待在「西明寺」里,所以沒聽過這赫赫有名的茶坊。
「就在這條朱雀大街上,你往安福門那兒走,問人便知!
孫玄羲點頭表示明白了,背起麻布袋走出「合春號」。
「正背著『亂茶坊』那間貼了符的屋子就是了,你先去,木材一會兒便到!」「合春號」老板朝他的背影喊著。
還貼了符?孫玄羲心里覺得好笑,也并下以為意。
來到「長樂坊」大門前,他狐疑地看著牌區上寫著的「長樂坊」三個字。
「請問『亂茶坊』在何處?」他隨便找了個路人問。
「『亂茶坊』?你眼前的不就是了!」路人一副你沒長眼睛的表情。
孫玄羲納悶著,明明寫的是「長樂坊」,怎么人人硬指著說是「亂茶坊」呢?難道他眼睛有問題?
順著茶坊旁的巷子轉過去,果然有一間大門上貼了符的房子,他輕輕推開虛掩的大門,走了進去。
前院里雜草叢生,枯草間蔓生著新長的野草,屋內四處結滿蛛網,經過一間廂房,里面的桌椅、床板上都鋪著厚厚一層灰。
來到后院,他看見雜草叢中有塊石板地,旁邊有一口井,井旁還有一張矮石幾。他瞧這塊地方很適合他雕刻用,所以對這間荒廢已久的宅子頗感到滿意。
「孫公子,木頭給您送來了!」
孫玄羲聽見前院有說話聲,來到前院,只看見古檜木和樟木靜靜躺在雜草中,送木頭來的人早已經走了。
他走出大門探頭望了望,看見他的路人臉上都露出驚駭的表情,仿佛見了鬼般紛紛走避。
有這么可怕嗎?他困惑地進屋,關上大門,把兩塊木頭搬進了后院。
似有若無的微風吹過來,帶來颼颼涼意。
他拍掉手上的灰塵,雙手合十。
「姑娘,打擾了!
圍墻后隱隱傳來悠揚的絲竹樂音,孫玄羲不由自主地側首望去,看見淡黃色的薄紗長袖游龍般地飛出墻頭,隨著樂聲曼妙翻飛著。
他驀然想起,這道墻后面就是「亂茶坊」。一雙濃眉不禁微微蹙起,萬一在他最需要靜心雕刻時,這吵雜的樂音會不會讓他難以靜下心來?
。
「我累了,今天不練了!
蘇合香一身香汗淋漓,躺在紅木雕花的美人榻上拿衣袖揚風。
「細細姊,妳要不要先把汗濕的衣裳換下來,免得受涼了!骨烧涿χo她端熱茶、遞手絹。
「巧珍,這年冬天我只病過一回,夠厲害的是不是?」蘇合香捧著熱茶喝,一臉得意地說。
「這也值得高興?」巧珍白了她一眼。「妳那回病了半個月,高燒不退,差點沒把蘭姨嚇死!
「往年冬天我總要病上個三、四回,今年只病了一回,可見得我的身子骨是愈來愈硬朗了。」她衷心期盼夏天快點兒來,蘭姨說不定肯恩準她出游去。
「希望是這樣就好了!骨烧淙硪律澜o她換上。「妳那水做的身子呀,一病起來就整得茶坊里人仰馬翻,還是當心點兒好。我知道妳想出門玩想瘋了,但總要把身子養好了才能出游啊!」
「我知道!顾皖^系著衣帶,忽然間握住巧珍的手,眨了眨睜圓的雙眸,凝神傾聽。「巧珍,妳聽見沒有?」
「聽見什么?」巧珍疑惑地張望四周。
「墻那邊有聲音。」她壓低聲音說。
「什么?」巧珍嚇得跳到她身后。「是真的嗎?妳別嚇我!」
「是真的,這兩天我一直聽到墻那邊有聲音。」蘇合香倒不怎么害怕,只是很好奇她聽見的聲音是什么東西發出來的?
「不會吧——」巧珍臉色發白!讣毤氭ⅲ瑠呄霑恰龁?」
「不知道,說不定只是老鼠呢。」她不想嚇壞巧珍。
嚓嚓嚓!墻后頭清清楚楚傳來了聲音。
「哇!細細姊,真的有聲音!」巧珍嚇得花容失色,躲到了蘇合香身后。
蘇合香定了定神,那聲音聽起來很像在磨著什么東西似的。
「妳去搬梯子過來,我一定要瞧瞧清楚到底是什么東西在作怪!
「細細姊,妳可千萬不要啊!萬一嚇出病來可怎么好?」巧珍幾乎快哭了。
「我身子沒那么嬌弱!顾荒偷負]揮手。
「細細姊,妳在說笑嗎?茶坊里就屬妳的身子最嬌弱了!」巧珍實在懷疑她對自己身體的認知程度。
「哎呀,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總要弄清楚那是什么聲音以后,才下會自己被自己嚇死呀!快去快去!」她揮手催促。
「那也別是妳自己親自看呀!要不我去找四五六他們來看,多點人壯膽也好!共璺焕镉芯琶麡饭,名字分別從一排到九,巧珍想到了體格最壯的小四、小五和小六。
「不行,太多人來會把那聲音給嚇跑了。妳誰都不許找來,悄悄把梯子搬來給我就行,快去!」她堅持要自己一探究竟,何況若真是「她」的鬼魂出現也沒什么好怕的。
巧珍哭喪著臉銜命而去,半晌,費力地搬來了一具木梯。
蘇合香悄悄把木梯豎靠在墻上,讓巧珍在底下扶著,自己躡手躡腳地爬上木梯。她刻意把一腳放在上一階,另一腳放在下一階,心想萬一看見什么不該看的可以逃得快一黜。
「細細姊,妳小心點兒!」巧珍在底下緊張兮兮地輕喊。
她深深吸口氣后,從墻頭悄悄地探出頭,屏息地朝底下快速地瞄一眼——
兩塊好大的木頭率先映入她眼中。什么時候多了這兩塊木頭?她的視線疑惑地越過木頭,落在發出掬水聲的井旁。
咦?是個人?心中才閃過這個疑惑,她不禁也覺得好笑起來。是個人不好嗎?莫非自己還真想見鬼呀?不過,她倒真希望是「她」的鬼魂出來和自己說說話。
蘇合香偷偷觀察著那個人的舉動,發現他坐在井邊磨著幾把形狀奇怪的刀子和斧頭,她的心臟猛地一緊,背脊流過一道寒意。
那人在磨刀子,他該不是什么盜賊之類的吧?
「細細姊,看見了什么?」巧珍在底下不安地問。
「噓,別吵!」她要看清楚這個人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要是真準備干壞事的,一定告訴蘭姨報宮去。
那人穿著簡單的灰袍,沒束發,看起來年齡很輕,五官也很端正好看。他在擦拭那些怪刀時的神情平和沈靜,沒有半點邪惡之氣,看起來實在不像個會干壞事的人。
「喂,你是什么人?」她忍不住出聲問。倘若這年輕人誤入歧途,她可得好好勸他回頭是岸。
孫玄羲聽喚,慢條靳理地仰望攀在高墻上的絕色女子。他很早就聽見她們在墻那邊竊竊低語的聲音了,所以聽見蘇合香的叫喚聲時并不驚訝,不過在看見蘇合香姣美的面容、水漾的明眸后,他仍是失神了一瞬。
「你在那兒干什么?」見他沒回話,蘇合香清了清喉嚨又問。
「細細姊,妳到底在跟人還是跟鬼說話?」扶著木梯的巧珍圓睜了眼。
「一個男人啦!」蘇合香低頭拋下一句。
「天哪,一個男人!」巧珍的表情好似比聽見鬼還驚恐!讣毤氭,妳忘了蘭姨給妳訂下『三不讓』的規矩嗎?男人不讓碰、不讓近、不讓言,妳怎么能讓男人跟妳說話!」
「不是我讓男人跟我說話,而是我自己找他說話,別啰嗦了!」蘇合香微惱地斜睨她一眼。
孫玄羲抬眸看著蘇合香,猜想著她應該是隔壁「亂茶坊」里的舞伶吧。竟然還有什么「三不讓」的規矩,真是好笑。
「喂,我問你話呀,你怎么不答?」蘇合香盯住他,問得有點不耐煩了。
「妳問話的態度太無禮,我可以不答!箤O玄羲繼續擦拭他的扁鑿、雕刀和斧頭。
蘇合香訝然瞠大雙眼。多少男人引頸企盼著能有和她說說話的機會,而這一身灰布袍的男人居然對她的垂詢不賞臉,也沒半點為她意亂情迷的模樣。在茶坊里跳了六年的舞,蘇合香還是頭一遭遇到對她態度如此不客氣的男人。
「好吧,我問話的態度也許不好,我向你道歉,那我重新再問一次。請問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對這男人實在太好奇了,心想低個頭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因為那間屋子對她有非凡的意義,她絕不容許有人在里頭胡作非為。
「我是洛陽雕刻師,暫住在這里,雕完一尊佛像便走!箤O玄羲淡淡地答道。
「雕刻師?」她雙眸驟亮,這是她從未遇見過的行業,對他又更好奇了。「你雕佛像嗎?」
「不只是佛像,我什么都雕!顾卮鸬幂p淡。
「好有意思!男人我見多了,就沒遇見過你這種男人。」她趴在墻頭上笑得好自然。
蘇合香隨口兩句話聽在孫玄羲耳里卻是極為輕浮。
「姑娘,我暫住在這里,必須齋戒凈身以完成佛像,所以請妳以后莫再來打擾!顾椭^冷漠地收拾雕刻工具。
「你做你該做的事,我不會打擾你的!顾溥涞模每蜌。「不過,我沒看人雕刻過,能不能偶爾讓我待在你旁邊看你雕刻?成不成?」
「姑娘,妳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嗎?」孫玄羲無奈地再重復一次!肝乙S戒凈身完成佛像,請妳以后莫來打擾。」
蘇合香困惑地挑眉!肝乙舱f了呀,你做你的事,只要偶爾讓我待在你旁邊看看就好了,我不會吵你的!
「就算妳不吵我也不行!顾淠鼐芙^。
「為什么?」她訝異地問。
「因為妳是女子!
蘇合香怔了怔。
「那又怎樣?」她眸心微黯。
「齋戒凈身最忌女色!顾乘谎邸
「什么女色!」她昂起下巴!改憧赡軟]弄清楚我的身分,我不是你所以為的那種女色,我是長安城第一舞伶!」
「舞伶?」他眉一凝,淡淡低吟!改潜纫话懔技覌D女更不能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