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晚了,兩人先相偕回家,吃過晚飯后,他來到她家,在她房里,一題一題為她講解,提示可能出題的重點,兩人耗了一整晚,直到夜深人靜他才告辭離去。
辛苦果然是有代價的,隔天考試,她不僅順利通過,還拿到前所未有的高分,連英文老師都盛贊她進步良多。
放學回到家,寶兒在房里踱步,想著自己似乎應該跟人家表達一下感謝,卻又不知該怎么開口。
正猶豫間,秦母來敲她房門!笇殐,這鍋鹵味妳拿到隔壁去,請松翰跟徐媽媽吃!
寶兒瞪著母親手中提的陶鍋,死不肯接過來!笧槭裁匆胰ィ俊顾沒想好怎么面對他呢!
「叫妳做個事別這么懶好不好?」秦母叨念!概⒆討撉趧谝稽c,成天就知道在外頭野,像什么話?」
「我那是社團活動,才不是野呢!」
「唉,我說妳也學學妳姊姊,留一點給人家探聽啊。整天跟人家瘋瘋癲癲地演什么話劇,還說不野?有那種時間不如多念點書,妳都高二了!」
「好啦好啦,別再念了!」寶兒摀住耳朵。又拿她跟姊姊比,煩。 肝宜腿タ傂辛税?」她無奈地接過陶鍋。
穿過院落時,秦家的牧羊犬聞到肉香味,朝她祈求地吠了兩聲,她扮鬼臉。
「不可以喔,小可愛,這是要給徐松翰那個自大狂吃的!
「汪、汪!」小可愛抗議。
「哎,我也沒辦法。 箤殐赫{皮地眨眼。「這樣吧,下次徐松翰來我們家,你就咬他一口,報一箭之仇怎樣?」她壞心地建議。
「嗚嗚~~」小可愛哀鳴,嫌這建議太無聊。
寶兒笑著踏出家門,往隔壁棟的透天厝走去,她先把陶鍋暫放在徐家屋外的信箱上,騰出手來按門鈴。
連按了三次,徐松翰才姍姍來遲地開門。
「原來你在家?」寶兒沒好氣!冈诩腋擅床辉缫稽c來應門?」
「有事嗎?」徐松翰態度超冷淡。
寶兒一窒,悶悶地端起陶鍋!高@個,我媽叫我送來給徐媽媽的!
「喔!剐焖珊泊蜷_鐵門,接過陶鍋,見寶兒還不走,揚起一道眉!高有事嗎?」
「我──」她想道謝,卻說不出口。
「沒事?那好,再──」
「謝謝!」她猛然沖出口。
他愣了愣,彷佛沒料到她竟會直率地開口道謝。
「我今天補考過了,謝啦。」她吶吶地解釋。
「那很好啊,恭喜妳了。」他淡淡地,顯然不想跟她多說。
干么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寶兒禁不住有點受傷,她瞪他一眼,正打算轉身走人時,徐媽媽輕柔的嗓音忽然揚起。
「是寶兒嗎?快進來!
「媽!」對母親的提議,徐松翰似乎很不以為然,語氣含著警告意味。
「有什么關系?寶兒又不是外人!剐炷负軣o辜地笑,招手迎寶兒進門!缚爝M來,徐媽媽剛好做了甜點,請妳吃!
有甜點吃?寶兒眼睛一亮。徐媽媽做的甜點可是天下一絕,她超愛的,顧不得徐松翰臉色難看,她開開心心地走進徐家。
進了屋,才發現屋內還有另一個人在,是個中年男子,身材很高大,穿黑西裝,戴墨鏡,氣勢威嚴。
男子見寶兒進門,眼光掃向她,即使隔著鏡片,她仍能感覺到那眼神有多犀利逼人。
「徐媽媽,這位是?」
「他!」徐母瞥男子一眼,秀顏自然流露一股女性的嫵媚!甘撬珊驳陌职!
是徐松翰的父親?
寶兒好驚訝。從徐松翰母子搬到這里后,一直是兩個人相依為命,雖然她曾聽大人們說,徐松翰可能是私生子,可是她一直以為他父親早就死了。
原來還活著。
「我可不承認他是我爸爸!」對母親的發言,徐松翰很不滿,沈下臉,掉頭便往自己房間走,重重甩上房門。
徐母頓時尷尬,中年男子神情一變。
寶兒望著這一幕,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呆站在原地。
還是徐母振作起來,打開寶兒送來的陶鍋,故作輕松!竿,是鹵味呢!太好了,寶兒,替我謝謝妳媽媽,我們家松翰最愛她做的鹵味了,說外面做的都不如妳媽做的味道好。」
「嗯,我會跟我媽說的!
「對了,這是我做的巧克力蛋糕,妳帶點回去嘗嘗!剐炷笩崆榈嘏醭鲆粋八吋左右的蛋糕,切了一半,拿盒子裝了,遞給寶兒。
寶兒笑著接過!钢x謝徐媽媽。」
「不用客氣!
「那我先走嘍!箤殐侯D了頓,遲疑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呃,徐伯伯……」
「他不姓徐喔。」徐母提醒她。
寶兒一怔,頓時紅了臉,暗罵自己粗心。她怎么忘了徐松翰是跟母親姓的?
「對不起!顾缓靡馑嫉氐狼。
「沒關系!剐炷副砬榈故呛芴谷,淺淺地微笑。
中年男子看看寶兒,又望向徐母!肝铱唇裉煳揖拖茸吡!箍谝魩е婀值那徽{。
「這么快?」徐母掩不住失望。
「我明天再來看妳!顾焓謸崴念a,很愛憐地。
「嗯!剐炷阜碱a嫣紅,明眸水靈靈的,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卻還十足像個情竇初開的嬌羞少女。
寶兒簡直看呆了。
「我送你出去!怪灰娦炷讣毬暤驼Z,挽著男人臂膀,小鳥依人地伴他走出家門。
兩人前腳剛走,徐松翰后腳就從自己的房里走出來,沖出院子,陰郁地瞪著屋外兩個毫不避嫌、相依相偎的身影。
他似乎看得很不高興,用力搥鐵門欄桿,一回頭,見寶兒還在客廳里,俊眉揪住。
「妳怎么還在這里?」
「那是你爸爸?」她不答反問。
「哼!」
「你不喜歡他嗎?」她問得直接。
他眉宇鎖得更緊,眼眸噴火!盖貙殐,沒人跟妳說過妳很多事嗎?這是我家的事,不用妳管!」
「你以為我想管。俊箤殐悍创较嗷!肝抑皇强葱鞁寢尯芨吲d的樣子,不想你這個做兒子的潑她冷水!
他瞪她。
她瞪回去。
他詛咒一聲,又搥鐵門一記,眼看屋外那對人影還是如膠似漆分不開,眸光一黯。
他關上大門,走進客廳,決定眼不見為凈。
「我絕對不會承認那人是我爸爸!顾薹奕坏氐驼Z。
「為什么?」
「還用問嗎?」徐松翰冷峭地撇唇!笂叺拐f說看,如果妳老爸從妳出生后便從來不曾待在妳身邊,幾百年才來看妳一次,妳會承認那人是妳老爸嗎?」
她不會。
寶兒在心里暗答,頗能體會他的心情。
雖然能理解,她仍是追問:「為什么你爸要那么久才來看你們一次?」
徐松翰瞠瞪她,良久,語氣干澀地評論。「妳跟妳姊真的很不一樣,秦寶兒,如果是妳姊,絕對不會問這么不識相的問題!
這樣的評論傷了寶兒。她早知道自己比不上姊姊,從小,姊姊就是比較得大人們寵愛的那一個。
也難怪,姊姊蕙質蘭心,又善解人意,當然會得人疼。
雖然她很明白這點,但她,偶爾也會覺得胸口有些刺痛……
「你爸爸是不是已經結婚了?」就算徐松翰罵她不識相,她還是決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果然臉色很難看!缚磥韸吢犝f了不少小道消息!
「我是聽過一點。」她坦然承認。
他不吭聲,眼神變化萬千,看得出情緒很激動,只是硬壓抑住。
她心一軟,放緩口氣!肝矣X得你爸爸應該是愛你媽媽的,他看她的眼神,還有舉止,都好溫柔。」
「……」
「你媽也很愛他!顾崛岬匮a充。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他壓抑不住了,情緒一下子爆發!肝抑浪麄儽舜讼鄲,可是……」
「可是你還是怨恨你爸,對嗎?」她會意地接口。
「妳覺得我很鉆牛角尖?」他自嘲。
她搖頭!覆粫,如果是我,也會怨恨。不過……」
「不過怎樣?」
「我想你可能還是原諒他比較好。」她直視他,眼眸清澄!敢驗槟菢,徐媽媽會很高興,你也會比較快樂!
他愣住,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勸他,幾秒后,嘴角淡淡揚起!笂吺裁磿r候關心起我快不快樂了?」
「誰、誰關心你?」她極力否認。「我只是不希望你惹徐媽媽傷心!」
「……」
「你、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快不快樂干我什么事?我才不在乎呢!」她嘴硬地強調,殊不知只是愈描愈黑。
他望著她,嚴凜的臉部線條漸漸柔和,墨黑的眸如夜穹,點點星子在其中閃爍。
她的心跳瞬間亂了。
他為什么要這樣看她?看得她好不自在!
她慌張地轉身,深怕自己多逗留一秒便會陷溺在他眼神里似的!肝易吡,再見!」
「等等!寶兒!顾白∷
「什么事?」她不敢回頭。
「妳補考考了幾分?」
「八十七,怎樣?」
「考得不錯嘛,恭喜妳,寒假可以不用被強制參加輔導了!顾偷偷匦,略微沙啞的笑聲逗惹她一顆不安定的心。
「……謝謝。」她屏住呼吸,暗自祈禱自己的嗓音能保持鎮靜不顫抖。
「不客氣!顾f,聲音里還帶著笑。
雖然沒回頭看他,但她完全能想象他現在的表情,那張薄薄的唇現在肯定勾著三十度的弧吧,似笑,卻又笑得不徹底,帶著幾分諧謔,卻有更多難以形容的意味。
她最怕看他那樣的笑了,總是忍不住要去猜測,藏在那淺淡笑容里的,到底是什么?
更奇怪的是,他那樣的笑容永遠只針對她,她從不曾見過他對姊姊那樣笑過。
她真的,好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