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嗎?”段風狀似苦腦的搔首,劍眉一挑,“送你去和他們來個相見歡,如何?”
“真令人傷心啊!”沐天云裝模作樣的捧著心!皼]想到段少主如此地厭惡沐某!
“厭惡?”段風冷笑!般逄煸,你可真懂得抬舉自己哪!
“想殺我?”沐天云收了折扇,斂去悠哉的神情!安慌履阕钍翘蹛鄣年I若煦傷心?再者,天下人會如何看你?今非昔彼,你要手刃的仇人,是京城的第一善人!”
“少跟我攀親帶故,天下人的看法與我無關,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決定!倍物L像只優雅的獵豹,無聲地一步步朝他等待已久的獵物邁進。
“殺了我,永遠別想見上官凌嘍!便逄煸撇换挪幻Φ呐e出足以令段風心亂的人。
即使心頭因此而有絲毫晃動,段風神色未變,腳步也絲毫未停!安粍谀阗M心!”
“你真以為我會毫無防備的來見你?”沐天云笑他太天真。
“我對你從不抱任何期望!倍物L揚唇涼笑,“誰都擋不住我,今日我定要取你性命,祭我老父及闕家兩百余條人命!彼槌隼p在腰間的軟劍,一劍直取沐天云的胸口。
破空而來的數片銀葉將段風的劍鋒打偏,一個黑衣勁裝男子擋在沐天云身前。
對這道身影,段風并不陌生,是沐天云的貼身護衛。
拾起釘入泥地的銀葉,拍去塵土收入懷中,段風對自己此時仍記得上官凌的叮嚀很是好笑。
思及上官凌時不經易顯露的柔情在抬首看向來人時已消失無蹤,軟劍一揮,凌厲的劍氣將不遠的大樹劈成兩段,利目瞪向拋下對峙的兩人轉身離去的沐天云,咬牙問向擋路的黑衣男子:“為糊口而舍命,值得嗎?”
黑衣男子朝倒向他的大樹一擊掌,大樹竟改變方向往段風所處之處傾倒!暗萌隋X財,為人消災。”
段風瞬間拔地而起,軟劍靈動地在樹干上飛舞,銀光銳利地劃過樹身,就聽他大喝一聲,樹干被分為無數塊,再次飛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足下一頓,拔地而起,俐落地閃過擊向他的木塊,臉上勾起一抹興味的笑,“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
*
上官凌瞠目結舌地看著闕若煦轉動走道上的燈座,隨著一聲轟隆巨響,走道中央的地板緩緩移開,出現一條往地下的地道。
機關……居然近在眼前!上官凌無語問蒼天,捂著胸,目光直瞪著黑漆漆的地道,她剛才忙了半天是所謂何來啊……
“走吧。”點了盞燭火交給上官凌,闕若煦率先走入地道中。
反正留下來恐怕也沒其他的發現,聳聳肩,上官凌亦跟著鉆入地道。
待上官凌跟上后,闕若煦扳動石墻上雕刻著石獸的把手,地板又緩緩回歸原處。
“哇!”上官凌拿近燭火,觀察雕工極精細的石獸,單手使勁一扳,竟無法使它移動分毫,想必要開啟地道應有其他的機關!斑@地道有多少機關啊?”
“不少。”見她的注意力被地道兩側石壁上斑斕的彩畫吸引,闕若煦提醒她,“你最好跟緊點,”
“為什么?”上官凌應得有些漫不經心,石壁與彩畫有接合的痕跡,這些壁畫很明顯是從別處移來此處嵌上的,畫中所繪的是她剛才在那間石室看到掛在墻上的畫作中的女子,不同于之前那幾幅畫作的含悲帶愁,這些彩畫中的女子笑意盈然,一副非常幸福的模樣。
“迷失了恐怕再也出不去!币娝缘闹鼻浦诋嫞I若煦淡淡提醒。
“喔!鄙瞎倭韪居新牄]有進。
除了頭幾幅是女子單獨入畫,大部分的畫中除了女子之外,還包括了兩個小女孩,她們的長相與女子十分神似,壁畫的場景除了室外也有室內,似乎是將女子的生活入畫;唯一一幅全家福是兩個小女孩在草地上玩耍,女子甜蜜地依偎在一名男子懷中,但男子的面容模糊,似乎遭人強力刨去……
液體的冰涼讓上官凌從畫中回神,驚訝地撫上自己的面頰,她竟淚流滿面?!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墜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為什么?這一家和樂的畫作為何令她心底涌起強烈的傷心與憤怒?
察覺到上官凌的異樣,闕若煦芙面一沉,以指尖刮劃著畫中的女人!八,便是我義父心愛的女人。”
“她?”上官凌一愣,指尖撫上畫中的美人!
“蘇如意,名動一時的京城第一美人,十七歲那年下嫁京城首富闕皓初,育有二女!
“那她……”
“你想問十二年前的闕家滅門血案?”闕若煦將撫摸畫中人的手抽離!皼]錯!
“但你說……咱們要去見你義父最心愛的女人?”上官凌莫名地起了一身寒顫。
闕若煦轉身,往黑暗的地道行去。
“她沒死嗎?”上官凌追上,心跳得飛快,
闕若煦恨道:“她的生命早在十二年前的那一日消逝,但她的身影卻從未遠離!
上官凌的指尖戀戀不舍的撫過那對相擁的夫妻!拔也皇呛苊靼啄愕囊馑肌!
“你不必了解!痹缭谒龕凵弦粋不該愛上的男人后,蘇如意便成了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她永遠無法超越、永遠無法取而代之。
地道驀然吹來一陣怪風,燭火因此而搖晃不定,雞皮疙瘩一粒粒爬起來,上官凌咽了咽口水,手邊觸摸到一塊獸形陰刻,好奇一壓——
破空的箭音由上而下,驟感不妙的上官凌,連續幾個后空翻,咋舌的看著先前她所站立之處布滿了數十支羽箭,她若還站在原處,只怕早成蜂窩!
瞥過遍地的羽箭和毫發無傷的上官凌,闕若煦淡然地提醒,“別亂碰,有機關!
她是故意的吧!冷汗流滿身的上官凌僵硬的頷首,“……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記得。”
。
這個地道到底有多長?
經過誤觸機關事件,上官凌靜靜的,廢話很少的跟在闕若煦身后,沿路就算見到感興趣的壁畫和擺設也視而不見的快速掠過,和好奇心比起來,此時保住一條小命更重要。
地道彷佛沒有盡頭,她忍不住問:“還沒到嗎?”
“再一會兒。”
還要再一會兒?上官凌的雙肩慘兮兮的垂下,忍不住哀號道:“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也這么說啊!惫湃硕歼@么耐走嗎?看著闕若煦依舊輕松自若的步伐,她忍不住對自己的“肉腳”反省再反省。
“快到了——”震天響的腹鳴聲響徹地道,闕若煦訝異地回首看向聲音來處。
顧不了形象問題,上官凌笑得一臉尷尬,委屈地指著哀叫不休的肚子,“我餓了!币膊恢唤墎矶嗑昧,又消耗那么多體力,當然會餓嘛,她也是千百個不愿意啊。
隱住涌上來的笑意,闕若煦還是那句——“再等一會兒!
“喔。”就算對她的保證早沒信心,上官凌也只能含著眼淚帶著微笑繼續往前走。
肚子仍壯烈的哀鳴著,彷佛抗議她不人道的對待,唉,她真的很想念段風,至少在這種時候他絕對會想辦法讓她填飽肚子先,而不是要她繼續餓肚子走路。
咕嚕咕!灭I、好餓、好餓喔。
咕嚕咕!亲臃路鹉芰私馑男穆,悲哀的和她相應著。
上官凌真是闕若煦?曾經有的確定此時令人再疑惑不過。聆聽著一聲聲如打雷的腹鳴,將闕若煦對正牌闕若煦的幻想完全打破。
終于來到地道的盡頭,闕若煦向餓得頭昏眼花僅剩意識強撐的上官凌宣布,“到了!
“到了?”明明只是一面墻不是嗎?
闕若煦吹熄兩人的燭火,輕叩石墻上的機關,石墻移動的重響在地道中回蕩著。一陣凍人入骨的冷風由石墻后吹出,凍得上官凌當下神清氣爽的回復神智。
石墻后是一座石砌的冰室,整齊的堆放著大冰塊,以夜明珠照明,正中央以朱砂為墨畫了一個陣法,陣中擺放一具冰棺,冰棺中有名女子,纖細窈窕的模樣依稀可見。
“為保存蘇如意的肉身,義父運來千年寒冰,打造這座石室!
對闕若煦所言,上官凌彷若未聞,心底浮上一股騷動,并不是害怕,而是……熟悉,仿佛躺在那兒的是她血肉至親的親人;淚光在眸中浮現,她抿緊紅唇,緩步走向冰棺。
拂開冰棺上的碎冰,上官凌見到了一張彷若只是沉睡的面容,一張與她有八分肖似的溫柔臉孔,溫熱的淚珠滴落在冰棺上,模糊了棺中女子的面目。
“你說……保存肉身?”她顫抖的手撥開其上的水漬,撫著冰棺里女子的輪廓。
“看到你腳下的陣法了嗎?”闕若煦眼中有著了然與怨憤,指向上官凌腳下所站的地方!皳f這陣法能囚人魂魄,只要尋到超死回生之法,蘇如意即可復活!
“可笑!”上官凌緊握雙拳!暗貌坏剿娜恕⑺男,就算囚住一縷芳魂也甘愿?”
“她是你唯一的親人,你不希望她復活?”闕若煦奇怪地看著她。
“生死有命。再說……她一定也不希望如此!奔词故顷幉艿馗,她一定希望能在她最愛的夫郎身邊相伴。
“你直到現在還要否認你便是闕若煦嗎?”闕若煦不屑地譏諷。
上官凌苦笑,“我倒希望能有人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剛才與闕若煦的對話幾乎可以說是下意識的應答,但她靜下心一想,仍想不出有關蘇如意的過往。
“知道我為何要帶你到這兒來嗎?”闕若煦一步步地退出石室外。
乍然明白她話中之意的上官凌,并沒有任何動作,神色復雜的看著面上表情比哭更難看的闕若煦,很是嘆息。“沐天云不值得你為他如此!
闕若煦聞言一僵。上官凌眼中的是什么?憐憫嗎?不,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死在親人身邊,應該不會太遺憾吧。”上官凌一死,義父定會重回她身邊,一定!
上官凌看著那張與她相似的面容,低語:“看來,你真的很希望能成為‘闕若煦’。”
“住口!”闕若煦環住自己,不住后退,直到背抵住石墻,才緩緩滑坐在地。“住口……”
嘆口氣,上官凌很是同情她的遭遇,語重心長地道:“你是那么努力的要得到幸福,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
心底的狼狽遭人看穿,闕若煦狠狠瞪著她,用盡一切力氣叫道:“我會很幸福,只要你不在,我會很幸福、我能獨占他的視線、我能獨占他的笑容、我能獨占他……偶爾的溫柔……我一定會幸福,很幸福!”
胸口涌上一股甜意,闕若煦狠狠地咳了起來,當捂住口的手移開時,一朵朵觸目驚心的鮮紅綻放在繡帕上。
她咳的方式不太正常!上官凌走向她,有些擔心。“你不要緊吧?”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币詾樗胍脕y脫出,拭去唇畔的殘紅,闕若煦起身,“知道我為何會告訴你我的身世?”
見她一臉決絕,上官凌停下腳步,答得有些無奈,“因為,死去的人是不會泄密的?”
“沒錯!标I若煦壓下石室的機關,沉重的石門緩緩關閉!澳阍摀牡氖悄阕约,好好珍惜你們母女相聚的時間吧,上官凌。”
。
惡夢!真是惡夢!
目送闕若煦消失在石門的另一邊,上官凌才為時已晚的想到——她的肚子還沒填飽。
“嘖!北或_了!這下該怎么辦?
身上的衣物是標準的春裝,御寒度不足,她環顧空曠的石室,不要說有御寒衣吻了,連可以拿來吃的東西都沒有。
又餓又冷,好像回到初來乍到的時候,她是跟霉運結拜嗎?還是跟冰雪神當拜把?
那時還有段風當救命天神,現在……靠自己比較快。
“不知道夜明珠可不可以拿來啃喔?”上官凌垂涎的大眼緊盯著比棒球還大,似乎可以拿來當緊急糧食的夜明珠。
她即知即行的三步并作兩步取來一顆,自言自語道:“珍珠磨成粉都可以拿來吃了,夜明珠跟珍珠……應該差不多吧!
“我覺得不太好耶,”
突兀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那聲音……好耳熟!熟到連在夢中見他一次就扁一次!
“日下和哉?”上官凌搜尋著明明沒其他人的四周。
“凌小姐還記得我?真是榮幸!比障潞驮账实拇笮,遲疑了下才問:“唔,凌小姐,你沒事待在冷凍庫做什么?”
他看得到她在哪里?
前仇舊怨上心頭,上官凌將手指扳得格格作響!澳阍谀睦?”滾出來,她要泄憤!
似乎發現了她的意圖,日下和哉輕笑,“很遺憾,我無法到達凌小姐所在的地方!
那不就是白搭?上官凌氣得直磨牙,“你是找我閑磕牙的嗎?”
他說得很輕描淡寫,“只是想起來有一件事未做!
上官凌心中警鐘大作,不自覺的倒退好幾步。不會吧,被關在這兒已經夠倒楣了,她絕對不能再和霉神打交道下去,而細數她生命中最大的霉神就是日下和哉那尊!
“跟我有關?”她小心地觀察四周,深怕舊事重演。
“凌小姐,別緊張嘛,我有害過你嗎?”瞧她戒慎的模樣,日下和哉打趣道。
上官凌毫不猶豫的大大點頭,一副“你還害得我不夠慘嗎?”的表情。
“看來凌小姐是很討厭我嘍!
上官凌翻了個白眼,靈機一動,抬起一指道:“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出去的方法,我可以試著少討厭你一點!
日下和哉低笑,“不吃虧哪!
“你不是無所不知的陰陽師嗎?區區一間石室就可以困住你?”激將法、激將法。
日下和哉寵溺道:“若瞧見你如此活潑的模樣,上官可以放心了!
上官凌聞言大喜,“姊姊在你身邊嗎?”
“很可惜,”日下和哉攤攤手,瞄了眼密切注意他一舉一動的上官羽!八裏o法看見你、聽見你的聲音,只能靠我轉達。”
上官凌失望的垂下肩,半晌后,她揚起笑容,“轉告姊姊,我過得很好,請她別為我擔心!
“我會的。抱歉,凌小姐,時間不多了,請恕我速戰速決。”雖只是聲音,但畢竟扭曲了些許的時空,不能太久。
“先告訴我怎么出去吧!彼^不會忘了這個粗心大意的陰陽師差點害她遇難。
日下和哉結了幾個復雜的手印,透視上官凌所處之處。“將冰棺往左移三十公分,是鎖魂陣的破陣之處,只要破了陣眼,石門會暫時開啟,但要在一刻鐘之內離開!薄
“為什么?”她有不好的預感。
“石室的建造者設計在破陣時啟動機關,石室及地道皆會在機關啟動時開始崩塌!
“是嗎……”崩塌啊,上官凌神情復雜地看著冰棺中的女子,思付沐天云這么設計的原因。“你說你忘了做的是什么?”
“恢復你塵封的記憶!
“我的記憶?”日下和哉知道她沒有八歲前的記憶?
“凌小姐,你有勇氣嗎?”
“怎么說?”好奇怪的問題。
“你應該知道,回憶不一定都是美好的。”
她很清楚,若她真是闕若煦,所要面對的,不僅是如今的情況,更有令人心傷的過去,上官凌深吸口氣,“無論如何,那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會排拒,也不會害怕!
“很好。”
日下和哉語音一落,上官凌感覺衣服內的玉佩瞬間發出高熱,在她將玉佩拉出時,只見一道比日光更強烈的瑩光直直地射向她眉心,將她腦中一道無形的枷鎖擊碎。
大量的記憶蜂擁而出,受不住頭疼欲裂的痛苦,上官凌發出哀痛欲絕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