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昂還來不及開口,一個聲音便先響起——
“你們站在水上聊天啊?”
真是好興致,這里離坍塌的地點不到五十公尺耶。上官凌一把抱住段風的腳踝,氣虛的直喘著。她一點也不好奇他們為什么能“站”在水面上,只要能讓體力耗盡的她休息一下就好。
抓著“人工浮木”,感覺段風身上熱熱的體溫,上官凌這才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終于逃過死亡的威脅。
真是累、斃、了!
順著地底湖泊的水流游了好一會兒,幾乎快要放棄時,一道微光出現在她眼前,已是筋疲力盡的她,發現不遠處的石壁中有一條僅容一個人通過的水道,當下精神大振,沒什么考慮就往里鉆,邀天之幸讓她給蒙對了。
段風不敢置信地緩緩低下頭,瞬也不瞬地瞪著一副落水小狗、渾身濕透抖個不停,狼狽到簡直和街頭流民沒兩樣的上官凌。
“……凌?”
“嗨……”上官凌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你怎會在這里?”命真大!君上昂掩不住一臉驚訝。
“嗯,說來話長。”上官凌搔搔濕發,湖面上吹來一陣風,讓她直打噴嚏。
段風如夢初醒地彎下身,將她拉出水面,長指觸摸著她的眉、她的眼、她有些冰冷但仍有溫度的唇……她不是他的幻覺,她是真實存在的!他脫下外衣將她緊緊包裹住,往湖岸而去。
“我好冷,也好餓!鄙瞎倭枥囊陆蟊г,環抱雙臂努力搓著,想給自己一點暖意。“你之前買的糕餅還在不在,我要吃!
“我帶你上客棧去吃些熱食。”上了岸,他疾步往離此最近的側門方向行去。
上官凌直點頭,叮嚀道:“要快點喔!彼I得可以把一頭大象給啃了。
段風低首看向自動自發將冰涼雙手鉆入他衣襟取暖,整個人偎入他懷中的上官凌,“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我有說啊!彼皇且恢痹谡f嗎?她很餓、很冷,想換下一身濕漉漉的衣裳,想快快祭祭餓了許久的五臟廟。上官凌可憐兮兮地撫著自己餓扁了的肚子,很乞憐的看著他,“我很餓,好餓,非常餓,快帶我去補充熱量吧,餓死人是不道德的,大德!
這小妮子!段風被她的一舉一動弄得好氣又好笑。她不知道他找得有多心急,以為她已殞命時有多心痛,沒想到她一見到他就只記得討吃的。
“例如,你是為何讓我找不著?是如何逃出生天?還有……”
上官凌一手捧著正壯烈哀鳴的肚子,一手舉起兩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關于你提的這兩個問題,是否要用掉咱們之前的賭約?如果不是,那我暫時不想回答。”
拜托,她才剛逃出來耶,過程又沒有美妙到足以回憶,這和吃飯來比,一、點、都、不、重,要!
望著她微鼓的小臉,段風沒轍地嘆氣,“你想說時再說吧。”能看到她完好無缺的出現在他眼前,歡喜都來不及,又怎會要她做不想做的事呢?
好吧,為了嘉許他的上道,她揮揮手要他放她下來。
段風一頭霧水,仍是按她的指示小心的讓她站在他身前。
上官凌一笑,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拔液芟肽隳。”尤其是餓肚子的時候,她在心底補充。螓首在他胸前磨蹭,像只撒嬌的小貓!澳悴幌胛覇?”
他微微將她拉開,不顧君上昂滿是興味的注視著他倆的一舉一動!澳阏媸巧瞎倭!”只有她,如此的坦率,如此的讓他喜愛,舍不得放手。
“如假包換!彪m然沒聽到甜蜜的情話,但看到段風的笑容,她再次踮起腳尖,這次親的地方,是他的唇。
“凌!”望著眼前笑意盈然的人兒,失而復得的喜悅在胸臆間泛開,他雙臂倏然收緊,低叫道:“別再輕易的離開我,別再讓我找不到人,”
他的手勁讓她有些呼吸困難,知道他嚇壞了,只有重視她的人才會在乎,上官凌皺皺鼻子,“人家又不是故意要搞失蹤的,啊——”看到不遠處帶著興味看著兩人一舉一動沒回避的人,她指控道:“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打昏的,”冤有頭,債有主,他老兄發威也要找對人啊。
“是他?”段風瞄了眼看戲的君上昂,扳了扳手指,暗示他事后會有的下場。
君上昂笑著揮手要他別那么介意,暗自打算事情一完結就要速速閃人,
“對啊,他下手很重,害我頭痛很久耶!彼Φ模昧Φ墓拇!翱,扁他,讓他知道我不是路邊的流浪狗可以隨便欺負!彼怯锌可、有活動錢袋的,汪汪汪。
“在這之前……”段風清清喉嚨,沒轍地聆聽著不斷與上官凌一唱一合的偉大腹鳴聲!傲,可以請你先移開腳嗎?”
“。俊
“你踩得很用力,久了也是會疼的!彼呛芟肜^續享受她的軟玉溫香,但被踩的疼痛也不容他忽視。
“?”她還是不明白。
段風手向下指著顯而易見的事實,“你踩著我了,從一開始!
“……”一點都不浪漫的臭男人!
。
“飽了?”段風寵溺地看著吃飽喝足后就瞇起眼打盹的上官凌。
趴在桌上的上官凌懶洋洋的抬起食指搖了搖,“暫時,我待會兒還要吃。”
“暫時?還要吃?你不覺得吃太多了嗎?”君上昂嚇壞的看著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她一個人吃掉了三個大男人的分量,居然還可以休息一下待會兒再上?瞧她,坐無坐相,毫無閨儀,段風的眼長哪去了?這樣的女子也足以令他心動到連命都不要?
“會嗎?”回答的不是上官凌,而是脫下外衣為半睡半醒的上官凌蓋上的段風。“還好啊。”挺正常的,對上官凌的好食量早已見怪不怪,他還覺得她吃得有些少呢。
君上昂俊臉扭曲,“還好?”認知有差、認知有差啊。
上官凌輕扯段風的衣袖,“我想吃芝麻大餅!蹦窍阄吨憋h她鼻間,饞得她快受不了。
段風起身拍拍她的頭,“有事叫我,我馬上回來!
她乖乖點頭,伸出兩根手指,“我要兩塊,一定要剛出爐的喔!
目送段風笑著前去買餅的身影,上官凌只手托腮,看著與她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你是沐天云的護衛?”她纖手勾啊勾的,就是勾不到在不遠的茶壺。
“是!币娝B傾個身子都懶,君上昂認命的拿起茶壺為她服務,
“謝謝!彼吒吲d興的捧起茶湯,吹涼下腹,備感幸福的吁了口氣!暗阋躲逄煸茪w案?要段風別殺他?”在她埋頭苦吃時,他與段風是這么說的。
“你不怕我下毒嗎?”君上昂挑眉不答反問,指了指她仍捧在手中的茶湯。
“你會嗎?”上官凌一笑,遞出飲盡的茶杯要他再來一杯!跋嘈陪逄煸撇粫铝钜銡⑽遥悄阕约合霘⑽,但我自認沒得罪過你,我可沒錢付你殺我自己喔!
君上昂勾起笑弧,總算有些明白段風會喜愛上這個大胃王的原因,她十分聰明,聰明而慧黠,對于段風而言,比起解語花,或許更需要一道能帶他走出過去的陽光。
“我除了是沐天云的護衛外還另有一個身份!彼麖纳迫缌鞯貫樗訚M水,朝她眨眨眼。
“賞金獵人?還是捕頭?”上官凌沒等他公布答案,逕自猜起他的副業。
君上昂的眼中閃過訝異。“怎會如此猜測?”
呷了口茶水,上官凌半趴在桌上,“很簡單啊,你若是要報仇,定會像段風一樣面露兇光欲除之而后快,要生擒且已有主見的大抵就只有這兩個職業,昂哥哥。”
君上昂贊賞地拍了幾下手,“聰明!苯又抛⒁獾剿龑λ姆Q謂。“你叫我昂哥哥?”
上官凌甜甜一笑,“七歲那年爹爹生辰,你和風哥哥一同至我家拜壽,你除了長高、變老外,要認出你并不難!
他錯愕地指著她,食指抖啊抖的!澳、你、你……”
她大方承認,“我是上官凌,也是闕若煦!
“是上官凌也是闕若煦?”君上昂被弄迷糊了,但見她一臉的認真,不像是在說謊。
“我也想知道。”將熱呼呼的餅交給她,段風緊繃的肌肉顯示出他的緊張。
“簡單的說,就是我恢復記憶了!鄙瞎倭柘沧巫蔚亟舆^,咬了口餅,口齒不清道。
很明顯的,她想讓炸翻兩人的消息就這樣蒙混過關,段風干脆坐在她身側,幫她撥去黏在她小臉上的芝麻。
“復雜點呢?”
這個人,真不上當!
“復雜一點,就是……”她認命的放下讓她垂涎三尺的餅,娓娓道出在秘苑中所有的經歷。
“是嗎?闕夫人在秘苑之下……”段風清冷的眸子染上霧氣,大掌撫上她的發,將她拉靠入懷中。“難為你了,若兒,你做得很好!
嗅著他熟悉的氣息,放松下來的上官凌一陣鼻酸,揪住他的衣襟,“可以借我一下嗎?”
聽出她語中的脆弱與哭意,段風一手握緊她微微顫抖的柔荑,一手拍撫她的背,“只要你想,隨時皆可。”
上官凌笑了數聲,抑忍的泣音終是傳出。
“我去轉轉!本习浩鹕,體貼地留給兩人不受打擾的空間。
段風感謝地一頷首,待君上昂走出包廂后,他低下頭,輕輕晃著兩人的身子,在她耳畔呢喃著語音不清的話語,像在哄一個受委屈的小娃娃。
陽光透過紙窗篩落在兩人身上,形成一抹奇特的光暈,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茶香,上官凌哭了好半晌才收起淚水,像個哭累了的孩子,靜靜地伏在段風懷中。
“若兒?”段風愛憐地以指拭去她頰上殘余的珠淚,擔憂不已地看著她。
“段哥哥,你實現了你的諾言。”上宮凌纖手撫上段風剛毅的側臉,對聽到這個稱謂震動不已的他柔柔一笑,纖手環住他的頸項,印下她的熱情,她的愛戀。
耳畔,響起十二年前少年和小女孩的約定——
相信我,我們倆一定會活下去,會永遠在一起,不分離。
原來,他的愛從沒變過,在不明白她真實身分時,即使愧疚,即使受到內心不斷的撻伐,他所選擇的,仍是他所珍愛的最初!
段風緊緊的將她緊擁,感覺長久以來失去的一部分,終于拼湊完全。
“不好了!”自覺避得夠久的君上昂冒冒失失地拍開門,隨即尷尬地將目光轉開,期期艾艾地頻轉著兩指!拔艺娴牟皇枪室獾摹銈円^續也可以,我什么都沒看到……”
比起段風殺人似的狠光,上官凌落落大方地滑下段風懷中,坐回方才的位子,啃起段風買回的芝麻大餅,一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反倒是君上昂紅著臉,又是摸鼻子,摸臉、摸頭的,不好意思的模樣,活像他才是那個被撞見做壞事的人。
“什么事?”段風扳扳頸背,若不真有大事,他與君上昂的前仇舊怨恐怕就要馬上清清才能一吐他胸中的怨氣。
“對喔!”君上昂趕忙拍開窗扇,指著天邊不自然的火紅。
段風神色一凜,低咒道:“該死!他想做什么?”
不再多說一句,三人隨即趕回沐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