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奢華熱鬧的張府,隨著門前高掛的兩盞白燈籠,已無昔日的張狂蠻橫,反倒添了些許蕭涼。
緊閉的朱門后,陸續傳來陣陣凄厲的哭喊聲,布置莊嚴肅穆的靈堂后,擺放著一具上等棺木,里頭躺著的正是張家的獨子張豪。
「為什么……老天妳要這樣對我……兒啊……你可是我們張家唯一的血脈……」
張老夫人哭得呼天搶地,無法接受唯一的兒子竟死于意外。
「老夫人請節哀。那名醉酒砸死少爺的人,雖然是過失殺人,可我已布好了局,絕不會讓他有命走出衙門。」總管張清在一旁安慰地說。
「你做得好。殺人償命,我可不管官府如何判,我除了要他一命抵一命之外,也要讓他的家人不得安寧!」
張老夫人恨恨地說。得罪她張府的人,她除了要讓他無法再在洛陽城立足之外,也定要他家敗人亡才肯罷休。
「是,小的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箯埱迕媛盾P躇,考慮了會,決定照實稟告。
「老夫人,小的日前聽到一則小道消息,是關于少爺的事,就不知道是否正確!
「說!到底是什么事。」
張老夫人疾言厲色地問,事關死去兒子的事,不管大小,她都要知道。
「這消息也不知是從哪傳來的。是說那日原本該被酒壇砸中而死的,該是東方府的姜縷管,只不過他受人指點,才逃過了一劫!
這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也是在無意中聽到的。
「你的意思是,你家少爺做了別人的替死鬼?」
張老夫人目露狠意,她原先就不信自己兒子是短命相,怎會如此倒楣意外而死,原來是替人死,這個仇她非報不可!
「你所說的高人是誰?」
「聽說是東方傲的未婚妻,叫曹紫韻!
張清冷汗涔涔地說,心底也明白老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更不敢老實說出城內所有的百姓一知道少爺死了,全都手舞足蹈,直說是報應;誰叫少爺平時仗勢欺人,做了許多天怒人怨的事,與一年前東方凌遭逢意外瞎眼,全城百姓憂心忡忡的反應,成了強烈對比。
「我不管她是誰,喪子之痛,我絕饒不了她!」
張老夫人重捶了下身旁的桃木桌,滿懷恨意地宣誓。
。
漆黑如墨的蒼穹,不見星月,只聞風吹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響,及遠處傳來的打更聲。
兩抹嬌小的人影正偷偷摸摸地從東方府后門離開,一路往城外走去。
「小姐,我們一定得挑這個時候離開嗎?」
秋雨緊抱著手里的包袱,害怕地四處張望;一眼望去盡是黑壓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確是適合逃跑,但就是恐怖了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白天時根本就沒有機會,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曹紫韻同樣是懷里緊抱著包袱,腳步加快往前走,一張小臉上早已香汗淋漓,離天亮只差一個時辰,她們必須在天亮前離開洛陽城才行。
「只不過,小姐,我們走得這么倉卒,倒是沒有機會和小紅他們告別,他們如果知道我們不告而別,一定會很失望的!
想起在東方府認識的一群人,雖然只相處了短短的半個多月,可大伙都對她們主仆十分友善,一想到他們,的確有些舍不得。
秋雨有些落寞地嘆了口氣,可她也知道小姐的難處,所以才不再勸她,二話不說就跟小姐離開東方府了。
兩人嘴里說著話,可腳步絲毫不敢松懈;在出了洛陽城后,一路往西郊竹林而去,那兒較為隱密,不易被察覺,兩人也可在那稍作歇息。
好不容易,當她們抵達西郊竹林處時,天色已逐漸亮起,隱約還可以聽到雞啼聲,迎接一天的開始,兩人這才松了口氣,頻頻拭汗。
「小姐,我們終于離開洛陽城了!
秋雨喘了口氣,興奮地環伺周圍,這里是她們當初來洛陽城時曾經到過的地方,不然哪會知道有這么一個隱密的地方。
「是啊,等我們休息夠了,就可以開始趕路了!
深吸了口冷冽刺骨的冰冷空氣,似乎所有的疲憊全在這一刻消失了,目光遙望著東方府的方向,眸底掠過一抹復雜。
「只怕妳們沒有那個命可以再走了。」
驀地,一道冰冷的聲音毫無預警地平空響起,伴隨著一名蒙面黑衣人出現。
黑衣人手持長劍,泛著森冷光芒的劍身冷冷地指向曹紫韻。
「你是誰?!你想要做什么?!」
秋雨嚇得以身護在自家小姐身前,自己卻忍不住地渾身發抖。
曹紫韻見著她傻氣的舉動,急忙將她拉到身后,兩人一步步地往竹林深處后退。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殺我們?」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有人花錢要買妳的命,妳逃不過的,乖乖受死吧!
黑衣人臉上露出的雙目閃過一抹殺意,長劍直指向曹紫韻胸口。
「既然你要的是我的命,那么請你放她走,這不關她的事。」
雖不明白是誰要她的命,不過既然他的目標是她,那她至少要確保秋雨能安全離開。
「不要!小姐,我不能丟下妳,自己一個人逃命的!」
秋雨驚慌地直捉著她的手,猛搖著頭,急得眼淚直流。在這個生死關頭,小姐心里竟還惦記著她的生死,她又怎能背棄她,自己去逃命?!
「少啰嗦,妳們一個都走不了!购谝氯嗽捨卜铰洌L劍迅速刺向兩人。
曹紫韻一直注意著他的舉動,在他揮劍的那一剎,她使出全力將秋雨推到一旁去,沒料到秋雨一時不防,整個人跌撲在地,額頭正好撞向一塊大石,當場昏厥。
而那柄長劍,就這么硬生生地刺進曹紫韻的左胸,劍起劍落,鮮紅的血在半空中飛濺,纖細的身子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軟軟地倒下地。
黑衣人見使命已達成,未曾多瞧地上的人一眼,如來時般無聲地離去。
在黑衣人走后不久,昏厥的秋雨緩緩地蘇醒,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的瘀腫,隨后小臉驚慌地四處張望,在她吃力地爬起時,也同時看到倒于血泊中的曹紫韻,失控的尖叫聲瞬間響遍竹林。
「小姐……不要……不要丟下秋雨!」
秋雨淚流滿面,驚駭得不知如何是好,顫抖的手摸著逐漸冰冷的嬌軀,眼淚更是淚如雨下。
「救命。∮姓l能救救我家小姐啊……」
忽地──
嘎吱!無聲的腳步在踏到枯枝時發出一道異響,在秋雨引頸企盼的著急目光下,出現一抹挺拔身影,驚喜聲同時從她口中發出:
「二少爺!你快救救小姐!」
東方傲在瞧見地上倒于血泊中的人兒,頓時俊臉大變,忙不迭上前,在探得她尚有一息微弱的氣息后,急忙點住她周身大穴,護住她最后的一絲氣息。
「我先帶她回去!
東方傲瞥了她一眼,動作迅速地抱起曹紫韻,凌空一躍,飛奔向東方府而去。
。
一大清早,如同往常般,東方府的所有奴仆全都各司其職地做著自己份內的工作,人人臉上皆掛著笑容,彼此間的問候聲傳遞著安樂和諧。
直到一抹倉皇身影抱著全身染血的纖細嬌軀疾奔入府,身后跟著氣喘吁吁的老大夫,這才打破早晨的靜謐,也讓東方府頓時陷入人仰馬翻的混亂狀態。
東方凌夫婦這會全在青鴻院里,擔憂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床榻上無一絲血色、渾身是血的人兒。
「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駱冰兒不忍地看著床上身受重傷的人兒。到底是誰竟狠心地要殺害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
「我比你們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東方傲的臉色并不比床上的人好多少。若不是他昨兒個夜里莫名的心神不寧,無法安心就寢,也不會在天還未亮時便去了趟客院西廂房,才會發現她們主仆早已離開。
他一路追尋,碰巧在西郊竹林外聽到秋雨的呼救聲,也才能在最危急的一刻來得及救她。
可惜他仍不夠快,否則她就不會受那么重的傷了。
她還活著嗎?
他眼里見不到老大夫在床榻旁忙碌的身影,黑眸里只瞧見她胸口無一絲起伏的氣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正狠狠地撕扯著他。
「大家不用擔心,這曹姑娘還真是命大,她脖子上掛的這塊玉佩,讓劍尖失去準頭,只差半寸,否則就算是神佛下凡也救不了她;可曹姑娘失血過多,好在及時服下二少爺的續命丹,才能保住她這條命!
老大夫將傷口處理好,確定并未危及她的生命,這才松了口氣;面對身后等待的東方傲,連忙將裂開的玉佩交給他。
「謝謝你,陳老!箹|方傲由衷感謝,手里握著裂成兩半的八卦玉佩。
「二少爺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曹姑娘雖然已無性命之虞,可她失血過多,可能會昏迷個幾天,加上她傷口極深,可得小心照料才好,免得受到感染;我這就先回去準備藥材,藥材一齊,馬上命人送來!
老大夫又細心交代幾句,這才離開,趕回醫館備妥需要的藥材。
老大夫一走,一名丫鬟隨即捧著衣裳走了進來。在瞧見床榻上面無血色、渾身是血的人后,嚇得臉色微白,怯怯地低道:
「二少爺,我是來幫曹姑娘換衣裳的!
「你們兩個大男人先離開吧,這兒就交給我了!
駱冰兒將兩人給推了出去,接過丫鬟手上的干凈衣衫,心疼地看了眼渾身染血的人兒,示意丫鬟一起幫忙。
東方傲深深地注視著那張雅致蒼白的小臉許久,離去時黑眸底掠過一抹冷冽。
不管是誰,敢動了他的人,他東方傲誓報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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