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
每到了冬日,總是多云多雪的天宮三山,這些日子來,皆是晴朗的好天候,以往保護著三山的濃密云霧,再也不再繚繞在山林間。天宮的神子們都知道,那是因為云朵失去了主人。自此之后,云兒該往哪個方向飄,這得問風兒要往哪個方向吹,云兒愿否長年棲停在三山之上,這得問四季的意愿。
在這人間的一切,已經不再是神人或是神女所能掌控的了,而他們這些被留下來的凡人,就只能選擇接受命運,并試著去面對往后無神的日子。
這日,身為城主的風破曉,將三山的城主以及各山頭的關主全都召集至織女城,以商討日后天宮的未來之事。偌大的議室大殿上,少了那個自來到天宮后就甚少露面的天孫麗澤后。殿上的人們仍是寡言少語,各自滿懷著說不出口的心事不語地坐在座上。
與天涯分據主位的風破曉,交握著十指擱在桌面上,一語不發地看著眼前的人們。就在方才,自海角與天涯的口里,他們知道了天孫在離去前做了什么、說了什么,當下所有人面上的神情,令風破曉覺得,他好像又再看到了那日的自己。
當麗澤毫不猶豫地去追搶石片,而拋棄了天宮之時,除了滿心的憤怒,同時,也令站在破浪面前的他,覺得自己好狼狽不堪。
失去風凰后,他們選擇接受了麗澤,而麗澤呢?在麗澤的眼中,天宮不過是個籌碼,僅是麗澤所擁有且利用的工具。就在麗澤轉過身的那剎那,風破曉心痛地體悟到,百年前那個愿為天宮力戰而死的天孫,早在百年前就已經不再存在了,是他們這些惦念著神澤的神子對天孫念念不忘!是他們太過自作多情,和妄想利用天孫振興天宮聲威或是奪回中土。
是他們太貪。
“諸位都無話要說?”坐在天涯身旁的霓裳,肩上的傷初愈,但氣色看來仍不是很好。
回答她的,仍是一室的沉默!
“你們也知道,天孫已棄我們而去!彪m然回想起來仍覺得很難堪,但她還是得在大伙都不愿正視這現實時,把傷口揭開來要每個人都認清。
“今日我召諸位而來,正是為此;酗L破曉在眾人皆把頭垂下時,接替了霓裳開口。“中土傳來消息,天孫已死。”
“什么?”所有人猛然抬首,幾乎不敢相信這事實。
“他死在四域將軍手下!痹谡f這話時,風破曉的臉上并沒有遺憾或是憤恨,就像是只在陳述一個已逝的事實,“天孫死了,云神亦死了,現下,你們打算怎么辦?”
受不了一室又再次來臨的沉默,天涯撇撇嘴。
“嘖,有必要為了那個自私自利的天孫考慮那么久嗎?不在就不在了,反正他也從未在乎過咱們的存在,也絲毫不顧咱們的死活,咱們何不就回頭照舊過咱們的日子?”
“但——”
“但什么?難道你希望那家伙又再回來不成?”天涯將目光掃向那個猶豫啟口的關主。
“帝國之軍呢?他們可會放過天宮?”他們是可以想得很樂觀,但帝國呢?仍舊是他們的敵人,或許更該說,天宮存在與否,只在帝國的一念之間。
“帝軍皆在北域里,一如以往。”最想不通這一點的風破曉,嘆口氣,至今還是想不通那個分明就可滅了天宮的破浪,為何把他們逼回三山后,就和以往一樣,只留下鎮守北域的大軍,接著就班師回朝。
“那……”
風破曉說出他的猜測,“依我看,帝國皇帝的目標,只是天孫而已,他對咱們并不感興趣!比艋实壅嬉孟绿鞂m,或是鏟除神子,手中擁有四域將軍的他,早就可以這么做了,他又何須等到天孫回到天宮?且,就算天宮得到了天孫,遭皇帝派來的破浪,也仍舊不想滅了天宮,皇帝所要的,只是那些石片。
“我也這么認為。”曾在破浪手下撿回一條命不知已有幾回的天涯,兩手環著胸,也不明白武藝高強的破浪,為何始終不殺他也不殺風破曉,其實破浪若要,他倆或許老早就去見閻王了。
所有的關主們,在商議一陣過后,最后將決定權交在他兩人身上。
“不知兩位城主有何打算?”
環視了殿中所有人一眼,這陣子已想了很多的風破曉,毫不猶豫地說出他所下的決定。
“我認為,既然世上已無神人,那就忘了天孫,照舊過著咱們的日子!爆F在回想起來,過去的這段日子,就像一場噩夢似的,結果到頭來,他們仍是住在三山里,而帝國之人也仍舊守在北域里,什么都沒有改變過。
天涯也跟著點頭,“我也這么想!
“若是帝國再次進攻該怎辦?”
天涯大刺刺地應著,“那就再打呀!”嘖,又不是頭一回了。
其中一名關主忍不住提醒他們。
“只是,要神子放下仇恨,大概永不可能吧?”除去天孫不看,就連云神也死在人子手中。
“你錯了,人們是善忘的!爆F實的霓裳搖搖頭,“百年后,誰還會記得什么神子與人子?”
再風光、再刻骨銘心或是有著什么深仇大恨,在有了時光的介入后,該是留不住的,注定就是留不住,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會逝去的。
就像是百年前神子是如何活躍于大地,眼下的神子們已無半點記憶,他們甚至不知道當年的神子是如何奴役人子的,他們所擁有的,僅僅只有記憶,可記憶卻又是這世上最不牢靠的東西,再過個百年后,相信就無人會再記得什么神人與神子。
又直又快,宛如一刀捅進心坎里的問句,將一殿的人們問得無言以對,就在眾人又再紛紛沉思不語時,一陣直讓人差點掉下座椅的強力獅吼聲,突然自殿門外傳來。
位在首位的風破曉,聽了后,訝異地頭一個站起身,隨后,在他的目光下,殿門猛然遭到撞開,一頭曾和他相處過不少時日的天獅,緩緩踏著步子進入殿中。
“又是這只大貓……”天涯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想到這只天獅的主人曾將他打趴在地,并踩過他兩腳后,他就有一股鳥氣怎么也咽不下喉。
當天獅來至風破曉的面前,一雙金色的眼眸直望著風破曉時,風破曉伸手輕撫著它的頭,朝它笑了笑,抬起一手示意它等一下。便離開大殿,不過一會,當風破曉再次出現時,在他的手中,多了個讓天涯看了就驟感不對的包袱。
在風破曉打算坐上天獅之前,心中已經有譜的天涯忙不迭地將他給攔下。
“你要上哪?”他不會是要去那個女人的地盤吧?
“帝國!惫蝗缢。
天涯愈問愈是皺緊了眉心!“去那做什么?”他該不會又是為了那個女人又想拋棄他這個青梅竹馬吧?
“實現我的諾言!憋L破曉翻身躍上天獅,并在坐穩后,一掌重拍在老友的肩上,“天涯,織女城就交給你了!必撠熌敲炊嗄旰!也該是輪到他不負責任一回了。
“交給我?你不要你的城?”心中最壞的預感馬上成真,面色當下刷成雪白的天涯忙扯住他的衣袖大叫。
“我與人有約!憋L破曉只是一語帶過,并抽回衣袖不理會他的挽留,“我答應過她的事,我定要為她傲到!
“慢著……”忙想將無端端落在他頂上的責任推回去的天涯,情急地伸出手想攔下眼前的大貓,卻差點被它張口咬掉五根手指頭。
“走吧!憋L破曉拍拍曙光。
“破曉!”遭人拋下的天涯,在曙光載著風破曉大步奔向殿外時,還不死心地在后頭直嚷。
“海角,咱們回城!笨赐陸虻哪奚眩皇滞熳『=堑氖直,并在天涯改而將目標鎖定在她身上時,有先見之明地開口,“不要看我,一個天壘城就夠我頭大了!薄
“但是……”急得直想跳腳的天涯,兩手直捉著發。
“表哥!眲幼髋c風破曉如出一轍,霓裳笑咪咪地一掌拍上他的另一肩,“你是該學學負責這一門學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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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
退兵回地藏俊,在得知段重樓之死的鬼伯國子民,全國上下哀悼,并因此同仇敵愾,有意再次出兵西域,為國王報仇。
然而就在馬秋堂來到鬼伯國,與段天都聯袂見過了五名段氏王女后,原本準各出兵的鬼伯國,在五位王女的令下,打消了出兵西域的念頭。
在出了王宮后,馬秋堂將封誥、阿爾泰所說過的話,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地藏兩國的子民!
原本,他是想把事實的真相吞下腹中永不說出口的;他不忍心毀了地藏子民的夢,只是,在段重樓死后,必須一手接下地藏的他,只覺得肩上的重擔變得更加沉重,而他,在兩國的人民皆仰賴起他時,他也終于體會到女媧的痛苦。
他無法再承擔下去了。
因此,即使如何令人無法接受,他都必須讓地藏子民的女媧之夢清醒,他不要任何人繼續活在那個不可能實現的夢里,包括他自己。
手中高舉著火炬,深入雨師生前所居的神宮深處,就著搖曳不定的火光,馬秋堂仰首看著一幅幅不知是多少年前,和又是由誰所繪的壁畫,色彩模糊的墻面上,有著女媧遭百勝將軍所殺的情景、有著背著長弓的男子,也有著鳳凰浴火之圈。
站在那日只看到風凰浴火之圖的墻面前看了一會后,馬秋堂繼續往更深處走去,在因濕氣侵蝕而剝落得更加厲害的墻面上,起先只是空白一片,當他愈走愈遠時.墻面上再次出現了壁畫,他登對停下步伐,往后退了數步,并再點燃所攜來的數支火炬插在地上,這才有法子看清這一幅占據整片墻面的巨大壁畫。
沙漠底下,一座座壯麗的城市,自墻的此處一路繪至更深處,在這幅苞里。除了畫滿了有著鬼伯國與黃泉國不同建筑風格的城市外,下方還有處處果園、田野,一望無際的山陵;左側,有著他們黃泉國所開鑿的礦山,右側則是水泉處處、綠意盎然的鬼伯國,而在這已連成一片的兩國正上方,則有數不盡的天井,地面上的日光自井中一一灑下……
“你見過這幅畫?”當由遠而近的步音來到他的身旁時,馬秋堂頭也不回地問。
“見過!碧於佳銎鹉橗嬙俅沃販剡@美麗的畫景,“在我仍是雨神后補時!
“這畫代表什么意思?”
“地底的這些畫,分別代表著過去、現在與未來!彼灾盖们脡γ!斑@是未來!
當年的她,起初也與兩師一般,不明畫中代表著什么含意,可后來,她明白了過去與現在,也大略懂得了未來,可是雨師卻不愿相信她所說的話。
“這是未來的地藏?”馬秋堂的目光片刻都沒有離開這幅他也曾想要給地藏子民的美景!
“嗯。”
深深吸口氣記住了圖中之景后,馬秋堂一一滅去了地上的火炬,轉身準備離開此地,天都卻一手將他攔下。
“地藏只剩下一個國王了,能為地藏做到這些的,也只剩一人!彪m然很討厭將期待加諸在別人身上,可是眼下看來,她似乎也沒別的選擇,只能再委屈他了。
“我知道。”在見著這幅畫后就有心理準備的馬秋堂,伸手拍拍她的頭頂。
“我已說服了王姊們,日后,就將鬼伯與黃泉兩國合而為一,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會命藥王在近日就開始修筑起兩國的陸路與水陸!彼皇屈c點頭,“走吧,這兒空氣不好,不宜久留!
“你真愿意如此?一點都不覺得勉強?”天都拉住他的衣袖,面容上有著不確定。
“我不是女媧,我只是個想要好好治理國家的國王。”
她愈想就愈替他感到難過,“可如此一來,你的責任不就更重了嗎?”
“這不是責任!瘪R秋堂微笑地指向墻面,“這個未來,是我的心愿!
打從段重樓開始尋找女媧起,他就曾問過,地藏真這么需要女媧嗎?倘若責任已累垮一個女媧,那么,就把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夢都留在回憶中吧,仍好好活著的他們,還有日子要過。
而他,當他拋下那雙冥斧的那一刻,他就已選擇將那些不屬于他的責任,與百年來女媧仍留在這世上的一切都留在那片漠地里了,他不是神,他亦不是女媧的替身,他只是一個只想為地藏子民們打造好一個完美國度的國王而已。
就著火炬的光芒,天都不語地凝視著他,馬秋堂一手拍著她的背后推她往前走。
“咱們就打算建造一個地底下最偉大的國度給孔雀瞧瞧!
“嗯!庇悬c鼻酸的天都,忙以衣袖抹去眼眶里浮上來的熱淚。
“走吧!
此時,遠在地藏邊境的迷陀域里,曾經身為女媧的兩人,正蹲在一座方造好的墳前焚燒著紙錢。
“你確定他會要我們燒這玩意?”從沒做過這種事的封誥,在又被濃煙給熏著了眼時,忍不住揚袖直揮。
“就當是安慰我吧!睆臎]想過他這白發人,得親自替自己的子孫送終造墳的廉貞,再扔了些許紙錢在火堆里。
“我聽說,帝國的皇帝在找他!庇袠訉W樣的封誥,邊燒邊告訴他打探來的消息,“皇帝似乎是打算將他擺進帝國的護國忠烈祠里!
“他不是帝國之人,留在這就成了!
封誥受不了地皺著眉,“你還真打算把他留在這陪你呀?”
“不只是他,你也是!绷憙裳鄢@一天到晚東跑西跑的人掃過去,“你要四處亂跑或是游遍天下都成,只是,你每年定要回來這!彼呀浭ヒ粋子孫了,他可不想就連另一個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見到。
“陪你掃墓?”
“是共敘天倫,不肖孫!彼麤]好氣地更正說詞,“對了,你真的已經失去神力了?”
“嗯!狈庹a聳聳肩,表情顯得毫不在乎,“都一拳被那個皇帝給毀了!痹谀侵埃菍W那個;室粯优艿眠h遠的,也許他就不會失去神力了,只可惜,他還想在這人間多逛個幾圈,所以就注定得拿東西來換。
“當了人后,你有什么感想?”手中的紙錢都燒盡后,廉貞站起身時順手一把拉起他。
封誥搔搔發,“不知道.這我得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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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道——
陽光下,萬頃碧波,就近在眼前。徐徐的海風輕柔地掀起飛簾的長發,一只只飛翔在海面上的海鳥,聲聲啼叫的叫聲,在飛簾一坐上破浪的私人船艦后,那股始終都被飛宿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思鄉之情,再也忍不住涌了上來,令她海藍色的美眸里隱隱泛著淚光。
“你若是掉了一滴淚,我就立即命船掉頭。”破浪不滿地以兩指捏著她的下頷,一雙朗眉因她的淚水而皺得緊緊的。
“不哭……我不哭……”她感動地撲進他的懷里,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他寬厚的腳膛。
“當心點,你的傷還沒好……”破浪緊張地將她的雙手拉開,小心翼翼地將她拖坐至他的腿上,然后任她將雙臂緊攀在他的頸上不放。
聆聽著久違的海濤聲,飛簾只覺得那些她再熟悉不過的海濤,正在對她訴說些什么。在破浪拉來外氅將她密實地裹住,以抵擋過冷的海風時,他的體溫漸漸地暖和了她的身子,為了他的細心,與他毫不保留的愛意,飛簾幾乎攔不住那幾欲出眶的淚水。
這片美麗的海洋,她有多久沒露見著了呢?透過破浪的頸問,她看著大海中一座座住滿了神子的美麗島嶼,在快要抵達都靈島那個她長年居住過的島嶼時,她忍不住閼上了眼,更加抱緊破浪。
“飛簾?”察覺到她的不安,破浪低首輕問:“怎了?”
“沒有,我沒事……”
她搖搖頭,試著不要再去回想起,當年奉她為主的漢青,是是如何在這座島上為她而死的,她也試著不要再去想像,石中玉又是如何殺了滄海的。以往曾是迷海中心的這座都靈島,跟下,已是繁華散盡、人聲寂寥的一座海島,而在這島上,最高的統治者,只剩下那一個孤零零,既無友朋也無半個貼心人的觀瀾。
就像當年的她一樣。
高站在島上的神宮窗畔,觀瀾老遠就見著那艘屬于帝國的船只,一路自岸上筆直地朝都靈島開來。在認出了船上的那面東字旗后,原本還想率軍去攔他們上島的她,在想了一會那日石中玉所對她說的話后,她又打消了那個念頭,只是站在窗畔,看著仍舊不改目中無入習慣的破浪,在船一靠岸后,即大刺剌地抱著曾是他們海道崇敬的神女,一腳踏上都靈島,也不管他人如何看待。
島上再次見到風神的許許多多島民們,面上育著訝愕、有著欣喜,也有著仇視,然而這些,破浪全將它們掩在外氅外,不讓飛簾有機會見著半分。仗著島上之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無人敢欄他。破浪一步步地拾笈而上。在來到島上的最頂端的神宮宮門前時,他再一腳踹開沉重無比的殿門。
緩緩轉過身的觀瀾,在破浪抱著飛簾向她走來對,只是無言地看著他,而來到她面前站定的破浪,只是輕輕揭開外氅的一角,露出飛簾那張美麗的面容。
“她想見你。”他直來直往地說明來意!
再次見著了那張老友的臉容,心中波瀾四起的觀瀾!覺得喉際似梗著什么,就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想念迷海,想念你!逼评艘膊还芩F下是什么心情,繼續道出來他會來此的原因。
“你呢?”觀瀾好不容易才找著了自己的聲音,“你來這做什么?”如今海道已是不堪一擊,難道鎮守東域多年的他,不想將海道拿下?
“我只是陪她來而已!逼评瞬恍嫉仄乘谎郏瑩P首在殿里找了找,在殿角找著了一具躺椅后,便抱著飛簾走至躺椅旁,為免胸傷未愈的她會疼,他動作極為輕柔地小心將她放下。
將他對飛簾呵護備至的舉動全都看進眼底的觀瀾,在破浪以外氅將飛簾蓋妥確定她不會受寒后,觀瀾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重擊了一拳,而在破浪站起身向她走來時,不知怎地,忽然覺得各感無限孤單的她,突然脫口而出。
“你會將飛簾還給我嗎?”若是風神能重回海道的話,或許,海道的子民們,在失了;手,還能有個寄托也說不定,而她,或許也就不會覺得這么孤單了。
“作夢!”獨占欲極強的破浪冷冷一哼,就連個討價還價的余地也不給她。
“那你帶她來……”
“你聾了嗎?”破浪很不是滋味地重復一回,“本王說過,她想見你!痹谟辛怂,飛簾居然還想著別人?看在這個別人是個女人的份上,他可以勉強自己網開一面!
什么?就只是這樣?
他……他只是想實現飛簾一個小小的愿望而已!所以就大老遠的抱著她跑來這里,讓她來與她的老友敘舊?觀瀾幾乎不敢相信雙耳所聽見的這些。
不想打擾她們敘舊的破浪,在走至殿門處時,忽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對身后仍是直看著他發呆的觀瀾道。
“日后,要用、要吃,你們得用買的。”他掉過頭來,不客氣地把警告說在前頭,“若讓本王知道你們又再打劫,那你就別怪本王對你們不客氣!
“慢著!”觀瀾在他舉步欲出神殿時叫住他。
他一臉不耐地回過頭,等著聽她還有什么話沒說完。
她謹慎地求證,“我們……可以登岸?”百年來一直被困在迷海上頭的他們,真能踏上那片土地,像人子一般地在那塊土地上生活?
“這些日子來,本王可有攔過你?”破浪反而覺得她莫名其妙,話一說完,伸手就甩上殿門不再搭理她。
空曠的大殿上,少了以往總是聚集在此的祭師們,或是那些總是對她頗有微詞的長老,突然變得有些冷清。觀瀾緩緩轉過身,看著像是一直在等待著她的飛簾,隨后,她鼓起勇氣走至飛簾的面前,蹲下了身子問。
“他……待你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飛簾的唇畔漾出了觀瀾這輩子從沒見過的美麗笑靨。
在觀瀾因此而覺得眼眶微熱時,她拉來觀瀾的手緊緊握住,再一一對她細說這陣子破浪為她做了什么事。
“為了我,他在岸上蓋了幢別邸,日后,我若想見你,隨時都可以來這找你!
雖然破浪臭著一張臉,一下子嫌海道風大、一下子嫌冬日又太冷,百般不愿讓她住在這,但他仍是言不由衷地默默替她蓋了幢舒適的別邸,讓她在他空間可離京時,可來這住上一陣。
一時之間,還是難以相信耳邊所聽見的軟高言軟語,竟是以前那個逆來順受、只被當成個工具所利用的飛簾所說出口的,觀瀾愣愣地瞧著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風神的她,一想到海道以往曾虧欠了她多少,而破浪又給了她多少,當下自覺無地自容的觀瀾,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淚。
“觀瀾?”
她哽聲地說著,“滄海……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飛簾一臉遺憾地向她頷首。
“以往,是海道對不起你……”她一手掩住口鼻,試著想要止住那些很想找個出口的痛苦。
飛簾輕聲地問:“那都過去了,不是嗎?”
再也忍受不住的觀瀾,哭倒在她的腿上,而飛簾,只是伸出一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撫著她安慰:
“我對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能給海道子民們一個更好的生活與未來!
“真的?”她汲著淚問。
“嗯,你辦得到的!憋w簾微笑地拭去她的淚,“待你穩住海道后,找個機會,我再帶你去體會那些你從沒體會過的!
“哪些?”她眨著眼,有些不明白她那看似過來人的目光。
“一輩子都待在迷海里,你沒去過中土吧?改日,我帶你去騎馬、看山、看田園、看熱鬧的市集,和那些繁華鼎盛的城鎮,好嗎?”就像是在哄個受傷的小孩般,飛簾輕聲地對她說著,并緩緩撫著她的發,為她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美好想像。
在她的輕撫下,疲憊已久,許久不曾覺得如此放松的觀瀾,拭去了眼角的淚漬,聆聽著她柔柔的音調,閉上眼,安然地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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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站!”
叢叢燭火的照映下,刻意躲了好些日子,最后又跑回墓里避寒的無邪,在孔雀怒氣沖沖地一路殺來此地興師問罪后,遭他突來的吼聲給嚇著后,當下一雙美目蓄滿了淚水。
“你……”她顫著聲向他控訴,“你嚇我……”
“我不會再上當了!痹谝娺^她是如何對付麗澤之后,還有她原本的性子又是如何騙人之后!這一回,孔雀說什么都不肯再次上當!
豆大的淚珠在他攜著一身的怒氣靠近她時,不由自主地顆顆自她雪白的面頰上落下。
孔雀最氣的就是這個,“我已經看透你了!”每回都裝怕扮無辜可憐,她是哪柔弱哪可憐啦?她殺六器時不是挺威風八面的嗎?
細細碎碎的哭聲,在孔雀又再次揚聲吼向她后,自以兩袖掩著臉的無邪那方傳來。孔雀用力哼了口氣,才不管她又想使什么花招,也拒絕再次臣服在她的淚限攻勢之下,可是過了很久,在她仍是哭個不停時,他這才發現,她這回是哭真的。
“無邪?”他皺眉地上前,才伸手想碰她,她卻害怕似地躲得遠遠的。
老早就占好位置觀戰的北斗與南斗,他倆互視對方一眼,同時很有默契地開口。
“你賭誰贏?”
“娘娘!蹦隙穼⒅刈⑷佳涸跓o邪的身上。
“賭了!薄
兀自哭了一陣后,趕在孔雀開始找她清算之前,猶帶哭意的無邪,啜泣地把他先前說過的承諾擺出來放在他們兩人中間。
“是你說過,無論發生何事,你都會一肩承擔的……”
“慢著!笨兹赋鹨徽,“你別又東扯西扯,這事與那事完全是兩回事!比鲋e才是他今日興師問罪的重點,至于她的紅杏出墻……他這當地下情夫的不都已經認了嗎?
“你不但對我出爾反爾,你還怪我……”她哽明地繼續指控,將一張小臉都埋進了掌心里。
“那是當然,誰教你騙我?”到那日才知道自己被坑到渾然不覺的他,想到這一點又是肝火直往上竄。
“我哪有騙過你?”她自掌心中露出一雙淚眼汪汪的明眸。
“還沒有?”還不認?孔雀氣到額上青筋狂跳,“你不是告訴過我,你只習過輕功沒學過其他功夫嗎?”什么嬌弱堪憐,必須把她捧在手心上呵護……不只是她騙他,就連他家陛下也與她密通好一塊來騙他!
她還據理狡辯,“我是沒有習過,我只是有‘練’過而已。是你自己沒有問清楚的嘛!”教她的人還是浩瀚咧,他要算帳的話,也應該先去找浩瀚才是。
“你……”差點氣結的孔雀,扯大了嗓門又是一陣雷公吼,“少同我玩文字花樣!”
“你又兇我……”被嚇自一張小臉的她。拉起衣袖哭得更加哀戚,“是你對我保證過往后絕不會再兇我或嚇我的,你不守諾……”
“我……”不能吼不能嚇,那他是要怎么吵才能吵得下去?
她又冷不防量邀朝他扔出一句最讓他頭大的問句。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哪有——”孔雀才張大嘴想要駁斥她自以為是的說法,卻又被一陣心碎的哭聲給蓋過。
“我知道我已經是殘花敗柳了……”愈想愈覺得心酸,無邪更是哭得梨花一枝春帶雨。
“等……等等,你稍等一下。”滿頭大汗的孔雀,一手撫著額,從不知道與女人興師問罪的工程竟是如此浩大與艱難。
然而無邪只是滿面委屈地瞧了他一會后,以衣袖擦干了面上的淚水,低垂著頸子,落寞地轉身一步步地踱離他的面前。
“慢著,你要上哪?”他的帳目都還沒清完,她就想一走了之?
“我要回浩瀚的身邊。
他一把扯回她的身子,兩掌緊緊握住她的雙肩。
“你說什么?”除了他外,她敢再去找另一個男人……呃,也不對……她原來的相公?
“你放心,浩瀚不會要我了……”她很勉強地擠出一笑容,臉上的淚珠仍是成串地落下,“我只是要去向他請罪!
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請什么罪?”
“告訴他我對他不忠、我紅杏出墻。他若要廢后、或是殺我,全都任憑他處置。”她細聲細氣地說完,面上還擺出了一副準備從容就義的模樣。
“你是想害我掉腦袋嗎?”她以為做壤事的就只有她一人嗎?
無邪慢條斯理地抬起嬌容,一雙水每定定地凝睇著他,當下令孔雀直覺得墓底的氣候似乎比上頭的大雪日還來得令人打顫。
“你,不擔心我溝處境,卻只在乎你的腦袋?”
“我只是——”
“說來說去,原來你只是為了你自己……”無邪凄聲地說著,不斷朝他搖首,“說要橫刀奪愛的是你,說你不介意我是他人發妻的也是你,結果到頭來一有難,頭一個拋棄我、嫌棄我的也是你………好,是我瞎了眼錯看了你,如今這一切皆是我自作自受!
看在老天的份上,就讓他掐死她一回成不成?
不能掐死她,不能大聲嚇她,又不能對她吼,若是她有心去死,他就得跟著一塊掉腦袋……深深處于冰火二重天的孔雀,在又怒又憐又緊張的狀況下,默然將一雙火目掃向一旁看戲的某兩人。
“北斗、南斗!
“將軍有事?”已經搬來椅子的兩人,邊嗑著瓜子邊問。
他將十指扳得喀喀作晌,“讓我揍你們個兩拳!辈恍,撐不下去了……他非得好好發泄一下不可。
“這關我們什么事哪!”才不想被他倆的家務事給波及的兩人,在他又開始遷怒之前一溜煙地分別往兩頭跑。
正要去逮住他倆好揍個幾拳的孔雀,不意回首一看。就見無邪兩手撫著雙臂,獨自黯然垂首落淚韻模樣……當下,陣陣警鐘直在他的心底當當響起。
雖然他的理智一再告訴他,這只是她的一貫伎倆和對付他的其一手段而已,他可千萬不能再次上當,但他心里因她而柔軟的那個部分,又對她這副傷心的模樣感到百般不舍……
掙扎再掙扎,猶豫再猶豫,最終,他還是認命地對那些掉不完的淚水選擇投降。
“無邪,你還騙過我什么?”他來到她的面前以指揩去她的淚,打算一次全都問清楚,省得以后他又得在事后被氣到吐血!
臉上還掛著淚珠的她,聽了當下滿面陰惻地抬起嬌容。
“我才正想問,你還騙過我什么呢!币逅闶遣皇?那好,大伙就一塊來算個清楚!
“我騙你?”從沒見過她有這種表情的孔雀,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后又突然心虛了一下下。
“你說,在我之前,你曾有過多少女人?”她邊問邊撥開他仍擱在她面頰上的手,一雙美麗的十指輕輕拉扯著他胸前的衣襟。
“呃……”該說實話嗎?
她甜甜地笑著,“我只是你用來打發時間的其中一個女人是不是?”左右各拉住一片衣襟的玉手,開始往兩個不同的方向愈扯愈緊。
“我從沒有當你是!”在快被她用衣裳給絞死之前,孔雀連忙大聲喊冤。
“那,你的意思就是,在我以前有過很多這種女人了?”笑意當下說收就收,雙目含冰的她,語調徒然一降,嬌顏變得再陰沉不過。
“……”完全……說不出話來的孔雀,就只是愣愣地呆站在原地看著她變臉的模樣。
“既然你認為我騙了你,那我就不再勉強!彼孕涫萌ヮa上的最后一滴淚水,逕自在心底作了決定。
“你……又想說什么?”奇怪,他怎么覺得這句話聽來很耳熟?尤其是她接下來將說的下一句,他肯篤定,他一定會覺得更耳熟。
果不其然,端出皇后架子的無邪,一手指著他的鼻尖,大刺刺地向他頒布懿旨。
“我,不要你了!”天下男人何其多,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你敢?”孔雀險些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掌,差點一掌打死這個讓他愛得死去活來,又恨得牙癢癢的女人。
“我不敢?”無邪將小巧的下頷一抬,也同他杠上了,“好,我就叫浩瀚休妻,然后再叫他替我找個新的夫君!”
“除非我死!”氣得七竅生煙的孔雀,一把扯住她纖細的手臂,面對著面地朝她撂下狠話。
她也一口氣應允下來,口中所說的,遠遠比他的還來得更狠更殘忍。
“你以為我會舍不得?”她同意地點著頭,“我就叫浩瀚先賜死你再說!”
“…”無……無情的女人哪!
“你就留在這慢慢等著接旨吧,我定會叫浩瀚賞你一個痛快的!睙o邪撥開他緊握住她手臂的掌指。整了整衣衫后,等著看他還有什么話要說。
聽完了她的話,孔雀簡直是欲哭無淚。
用完了他,就不要他了……慢著,萬一她在沒有他后,又故技重施,不知去哪綁了個男人來這墓底取代他位置……不對。據他的了解,她的心其實很軟,她不可能會叫陛下殺了他,更不可能會去找別的男人……可是……
可是”……她現下的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而是十足十的認真哪!
“無邪,你……你不會是當真的吧?”性命就懸在刀口上的孔雀,抹了抹臉,小心翼翼地問。
她反睨他一眼,“誰教你與我通奸?”
“通奸?”當下又是一條大罪重重地朝他壓下來。
鳳目一瞇,“可不是?”
“那、那是……”是這樣沒錯啦,可是那時他們……他們不是兩相情愿的嗎?
怎么到了現下就全都成了他這采花賊的錯?
“我不管那是如何,總之,我是浩瀚的表妹,打小他就疼我入骨,因此,就算是我再如何對不起他,看在我倆的情分上,我相信他或許還會饒我一命從輕發落!彼f得理所當然,還不忘威脅他,“至于你的話……那就很難說了!
“……”滿頭的冷汗,令孔雀是怎么抹也抹不完。
她邊說邊撩起過長的裙擺!“我建議你,最好是從現在就開始燒香拜佛,以免到時死得太難看!
孔雀在她撂完狠話轉身就要走人時,趕緊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扯進懷中摟緊她。
“無邪,你是愛我的吧?”他低首看著那張剛剛哭完,眼睫上還沾著淚珠的臉龐!
“不愛了。”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為什么?”極力掩下心火的孔雀,試圖用正常的語氣繼續與她溝通。
“因你一點都不愛我,所以我也不要再愛你了……”美麗的大眼霎時蔓上一層薄霧,淚花又開始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你……”慌了手腳的孔雀,想不出個管用的辦法之余,也只能貢獻出外衫讓她拭淚,并拍著她的背對她輕哄,“別哭、別買……”
“你欺負我……”柔弱堪憐的淚美人再現江湖。
孔雀僵著直挺挺的身子,硬是將那幾個令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字眼給吐出口。
“是……是我錯了好不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他忍!
“聽起來好像好委屈!彼是繼續對他搖首。
“不委屈,真的,一、點、也、不。”為了讓愛人收起淚眼,最終還是選擇投誠的孔雀,努力捺下胸口里的內傷對她豎起白旗。
一旁看戲的南斗,得意洋洋地朝拉長了苦瓜瞼的北斗攤出一掌。
“沒用的家伙……”北斗在掏出銀袋時,還不忘數落。
剛剛那個在殺進墓底來時,還自喻是正義之師,前興討娘娘的堂堂七尺男子漢哪去了?結果到了后頭,還不是在娘娘陰險的淚眼攻勢之下,又化成一攤沒用的爛泥?哼,早知道他不濟!
“別再哭了,我會舍不得的!笨兹柑鹚哪橗,在見她哭紅了臉時,好不心疼地將她的身子柔柔摟緊。
“可是你還是氣我!彼龑⒛樀奥襁M他的懷里,依舊不放過他地拋出質疑。
“……不氣了。”就算的的確確是被她給氣個半死,但現下他哪能說出口?要是再說一回的話,她恐怕不是又要龍王發大水,就是又嚷嚷著要叫陛下砍掉他的腦袋!
“當真?”
挫敗的嘆息聲,相當不情愿地自她的頂上傳來。
“假不了!背酥荒茉谛牡缀薜醚腊W癢之外,他還能拿她怎么辦?
“那好,君子一言,你可不能反悔喔!睙o邪聽了,將頭一抬,朝他漾出春花般的笑靨,在她那張干干凈凈的臉龐上.紅紅的眼睛和紅紅的鼻尖全都不見了,彷傍方才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兩眼登時瞪大有若銅鈴的孔雀,完全跟不上她變臉的速度。
“……”他……他又被騙了?!
站在遠處的兩個男人,在無邪愉快地拉著裙擺準備出墓去找人,而孔雀還接受不了打擊呆站在原地不動時,不禁替他深深嘆口氣,并異口同聲地在嘴邊低喃。
“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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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宮內,在破浪與孔雀數日之前就離宮后,剩下石中玉與夜色兩人看家,而不想打擾他們夫妻倆的夜色,自這夜落雪后,就一直站在外頭的雪地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知道她在和解神一戰后,必定是受到什么打擊的石中玉,并沒有開口過問,只是自喜天那邊聽著了一些令他在不忍之余,也深感皺眉的消息。
“痛痛痛……”
一整晚都在哀哀叫的石中玉,在愛染替他一整只骨頭全斷的左臂,挪正已逐漸生長好的斷骨,并再次敷上她特制藥草對,忍不住擠眉皺臉地猛對她扮可憐。
“活該,誰教你整只手都斷了?”一點都不同情他的愛染,邊用紗巾替他層罷包里起來時,不忘用力扯緊紗巾再讓他受點苦。
他一臉委屈,“沒死在;誓羌一锏氖稚希乙呀浰闶呛苊罅撕脝?”對手是神人耶,他只賠上一只手而不是賠上一條命,就已經算是祖宗有保佑了。
自他回來后,一直都沒找他算帳的愛染,隱忍多時的火氣,終于在這一晚全數爆發。
她一手扯過他的衣領喝問:“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收鏆⒘四,日后我要怎么辦?”
“你也知道……”石中玉搔搔發,還皮皮地笑給她看,“我這人做事向來都不會想太多的嘛!”
“什么不會想太多?是不經大腦!”她更是用力地扯緊紗巾打結,也不管他又苦著臉直對她哀哀叫疼!
接受不人道待遇的石中玉,在她終于整治他完畢對,正想感謝自己終于結束另一場苦難時,他兩眼突然一瞠,愕然地看著他家總是被他供起來的公主殿下,正氣得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
“愛染?”
“你要是再敢一次……”她負氣地以袖抹去臉上的淚,“你要再敢這么做一次,要是你死了,我就帶著肚子里的孩子改嫁別人給你看!”
“喂喂喂,我可沒準你休夫喔,我這不是活著回——”石中玉才扯大了嗓子想大聲嚷嚷,驀地,他突然頓了頓,“等一下,剛剛在改嫁別人給我看的前一句是什么?”
“要是你死了!薄
他揮揮手,“不是、不是,是再下一句!
“我就帶著我肚里的”愛染才對他說了一半,隨即將臉往旁一甩,“不告訴你!”
感覺一年四季所有的響雷,此刻全都集中打在他頭頂上的石中玉,兩眼呆滯地瞧了她許久后,雙日緩緩移至她看來尚算平坦的肚皮。
“你……能生?”好半晌,他不敢置信地冒出一個抖音。
面色微緋的愛染,二話不說地一拳朝他的臉頰開揍過去。
“你打什么時候起……能生了?”被揍過了一拳后,還是百思不解的石中玉!
仍然不怕死地繼續再問。
這一回,愛染賞賜給他的,則是兩記讓他神清氣爽的耳光。
被打得呆愣愣,也同時被打回神的石中玉,過了好一會,他咧大了嘴角,開始呆呆傻笑。
“呵,呵呵呵……”
氣到干脆不想理他的愛染,起身就要回去將軍府,然而樂不可支的石中玉卻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興奮得直將一張大臉埋在她肩窩里用力磨蹭。
“你的手……”她對著他尚不能亂動的手臂直叫,“小心你的手啦!”
一手捧來愛染的面頰后,石中玉連連賞了她數個大大的響吻,再滿足無比地攬緊她的腰,快樂地在她的耳畔說著。
“我就知道我家的祖宗講義氣。”
“你……你克制點!痹谒蛩阌H遍她的臉龐時,愛染紅著臉,朝他示意外頭還站了個夜色。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石中玉的笑意當下失了一半,回想起喜天說解神死前對夜色做了多殘忍的事,他就有股想要鞭尸的沖動。
“要不要去安慰她一會?”也很擔心她的愛染,窩在他的懷里問。
“不了,我不是安慰她的對象,在我面前,她不會示弱的!笔杏駬u搖頭,完全不認為生性高傲的夜色,會愿意在同僚的面前將傷口暴露出來。
“可是——”
“這事咱們無能為力。”石中玉一把拉起她,再小心地挽著她的手,“走吧,夜深了,咱們先回家。”
雪勢愈下愈大,似漫天風雪執意要覆蓋住大地萬物似的,獨站在雪中毫不避雪的夜色,兩目茫然地望著遠方。
踩在雪地上的足音,輕盈到幾不可聞,但即使是如此,夜色仍是察覺到了。她防備地抽出佩戴在腰際的兩柄彎刀,瞇細了黑眸,在遠處一片暗色里搜尋著來者的蹤影。
在來者來到近處時,兩道被院里的宮燈拉長了的身影,令夜色那雙原是茫然的眸子,忽然有了再次努力往前看的勇氣。
坐在曙光上頭的風破曉,在曙光止步停在她的身旁時,躍下獅背看著一身都積著厚雪的她,半晌,他嘆了口氣,先是將她頭上和肩上的積雪拂去,再把自己身上的大袍從頭到腳蓋住她。
夜色動也不動地看著他那張久違的臉龐,在他取走她手中的雙刀放在曙光的身上后,再執起她的雙手,用他溫暖的掌心摩挲著她的,希望她的掌指能不再那么冰冷時,剎那間,所有積藏在她心里的心酸一下子都涌了上來。
心痛到無處吶喊的夜色,二話不說地撲進他的懷里,將他緊緊擁住,就像是終于找著了一根可讓她不再飄泊的浮木般,她那緊緊揪住他衣裳的雙手,在一捉緊了后,就怎么也不肯再放開。
“你為什么要來?”
風破曉將面頰輕貼在她的頭頂上,一雙大掌就像是保護她的羽翅,緊緊地將她護在懷里,再不讓她沾染一絲風雪或是塵埃。
“因你需要我!彼簧岬貙⑺龘砭o,“況且,我得來實現我的承諾!
“什么承諾?”
“你忘了?我說過,我會陪你去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