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苑兒回來了!
在房里聽到這個消息的花落水,撇下正在接待喝酒的客人,急急忙忙的奔出來,沖入廳里。
"苑兒!"
"乾娘!"白苑兒一見到她出現,便撲入花落水的懷里。
花落水喜極而泣的撫著她的臉,"可憐的孩子,苦了你了。你這幾天是到哪里去了?"
這兩天來,她一直擔心著這孩子,怕她發生什么事?或出了什么意外,如今見她平安回來,一顆懸掛的心終於能落下。
"乾娘,我……"
"還能到哪去?不就是在外面逛著不肯回來嗎?"不待白苑兒回答,老鴇就冷嘲熱諷的走過來。
"嬤嬤,我沒有,我是……"白苑兒剛想解釋,秦千里已經快她一步的走過來。
"這兩天苑兒姑娘都跟我在一起。"
他不解釋還好,這么一說,白苑兒頓時犯了眾怒,成了閣里姑娘們的箭靶。
"我道她是什么冰清玉潔的貨色,原來在這里裝清高,背地里卻自個兒送上門,纏著人家。"青艷搖著柳腰,輕哼的加入戰局。
"她還說要為自己贖身呢,真是大言不慚。"浣浣睥睨的笑著奚落。
白苑兒聽得無限氣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夠了,不是苑兒姑娘來纏我,是我纏著她。"一向好脾氣的秦千里看到眾人這樣,不禁沉下臉色,他有股心疼、有份不舍,更有些憤然。
他在時,這些女人就如此惡毒,若平時他不在,會是怎樣的欺陵、刁難苑兒呢?
秦千里想起來就一陣煩躁,眉頭不自覺地一蹙。
他冷肅的氣質震懾住閣里的姑娘和客人,大家全屏住氣息的望著他,誰也沒有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玩鬧嬉笑的巡撫大人,會為了一個小丫頭而動怒。
尤其是一向將他視為未來依靠對象的三姝,更是不甘心的瞠大眼,狠狠的瞪向站在花落水身邊的白苑兒,把她瞪出一身冷顫。
老鴇也算是閱歷豐富,一看這尷尬的場面,忙堆起笑站出來打圓場。
"大家都是好姊妹,開開玩笑,大人可別當真哪!"說話的同時,老鴇使個眼色,要青艷和浣浣過來道歉。
青艷和浣浣心里縱有不甘心,但秦千里怎么說都是她們愛上的男人、將來想倚望的對象,所以誰也不想得罪的急急走近。
反正白苑兒那丫頭就在閣里,也不會逃走,有帳以后再慢慢的算,好好的折磨她就是了,犯不著得罪大金主。
兩人媚笑一聲,極有默契的鉆入秦千里的懷里道:"是呀!咱們是同苑兒說笑,沒別的意思,大人千萬別誤會。"
不誤會才怪,秦千里再怎么喜歡女人,卻絕對不會被女人的虛偽外表所騙,尤其他還瞥到她們看向白苑兒的邪惡眼神,只怕他一走,她們立刻會去欺負她。
也因此,他沉郁的臉并沒有因為青艷和浣浣的話而有所舒緩。
"大人,難道您不喜歡青艷和浣浣了嗎?"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浣浣用豐滿的胸部磨蹭他。
青艷則是憤恨的咬牙怒視著白苑兒。
這一怒視,同時也喚醒了秦千里的神智。
若他不好好配合著演上一出戲的話,受苦的恐怕會是苑兒,她們一定會把所有的氣出在她身上。
思及此,那個溫柔多情的風流公子又回來了,當著白苑兒的面左擁右抱,來者不拒,喉中逸出一串笑聲。
聽得白苑兒心中一陣刺痛,鼻翼酸澀不已。
哼!果然是個風流種。她看得一肚子怒火,身子一轉,撇下眾人奔回花落水的房里。
花落水見她離去,急急的跟上,回到房里時,那兩個客人早離開了,所以她將門一關,上了鎖,然后拉著白苑兒窩到床上,母女倆說起悄悄話。
"告訴乾娘,你這兩天真的跟秦大人在一起?"
白苑兒點點頭,心情沉到谷底。"我在李財主家行竊時,被他當場抓到,帶回巡撫衙門。"
"他沒關你?也沒追究你的罪?"
白苑兒搖搖頭,"沒有,他逼我供出你,我不肯,后來他還是派人查到了。"
"他怎么說?"花落水一慌,忙問道。
"他要我把所有盜得的財物都交出來。"
"這怎么行?"花落水一驚,不自覺地提高聲量,但立刻又警覺的放低。"那些錢是給你贖身用的,還有一些已經送給窮人,你哪里能湊回原數還回去?"
"贖身的事情別再提了,這也許是我的命。"白苑兒輕輕一嘆,現在的她心亂得沒法靜下心來想這些。"先把現有的還回去,不足的再另外想辦法。"
"真的要還嗎?"花落水還是覺得不妥。
還了錢苑兒就得失去清白,一生成為嬤嬤的禁臠,供她奴役一輩子,說什么都不值。
"不然還能怎么樣?"白苑兒艱澀的一笑,神情無比的沮喪。"他說如果不還,就要連你一起抓,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怎能再害你?"
這就是苑兒的善良。花落水幽怨的望著乾女兒,對她的善體人意,心疼不已。
她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只木盒子,"乾娘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
白苑兒不解的打開盒蓋,里面是花落水這十幾年攬下的私房錢,雖然只有幾百兩銀子,卻是她的棺材本,也是她年老的倚靠。
"乾娘……"
"什么都不必說,不夠的我再想辦法跟嬤嬤借,總有辦法湊足的。"花落水慈愛的拍拍她的手。
白苑兒感動得紅了眼眶,鼻頭一酸,投入花落水的懷里,緊緊的擁抱著她。
"乾娘,苑兒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我一定會好好的孝順你。"
花落水輕拍著她的背,"傻孩子,只要你能好就好了。"
"乾娘……"
緊閉的房門內,鎖著一室的哀戚,全然不似花廳里的歡愉,人來人往的人潮,盡是尋樂的男客,和媚眼賣笑的花娘。
偏廳的一角,尋芳三姝正在輕歌曼舞,千嬌百媚的討好秦千里,極盡諂媚的想擄獲浪子的心。
只是那顆潛藏在笑容底下多情的浪子心,究竟會情歸何處呢?
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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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大盜就像從世上消失般,韋捕頭連續追查了幾日,都沒有再得到一點鬼面大盜的消息。
這使得盡忠職守的他,非常的氣餒,一再的向秦千里請罪。
"大人,屬下無能,實在不能再擔任捕頭之職。"鬼面大盜的事情已經驚動各地宮府,引來上級的注意,一再地向巡撫大人施加壓力,但善體人意的大人,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令他非常感動。
秦千里一哂,輕搖著扇子,"他不出來作案不是更好嗎?你又何須自責?"
"可是大人,上面的公文一再發下,要大人自定期限捉人歸案,再不把鬼面大盜抓起來,恐怕大人的威信難存。"
原本只是一樁小事,誰知道前些日子遭竊的陶晉明,竟然跟京里的大官認識,將此事渲染得十分嚴重,把一個劫富濟貧的義賊,硬說成是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弄得朝廷一再下命令,要身為江南巡撫的大人,無論如何都得把鬼面大盜緝拿歸案。
尤其江西巡撫素來與大人不和,一旦讓他逮到機會,一定會拿此事大作文章,故意刁難大人。
所以韋捕頭才會如此心急,拼了命的想抓人。
偏偏身為局中人的大人,卻一點也不心慌、不心急,還成天閑來晃去的,好像沒啥事發生般,真是急死人了。
"想也沒用,她不出來,我們也抓不到。"秦千里含笑道。
"她不出來,我們可以去找她呀!更何況我們現在已經有了目標,知道鬼面大盜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這并不難找。"韋捕頭猶不死心的勸說。
"三十多歲的女人還不難找?"秦千里停下腳步,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知道江南有多少女人?三十多歲的女人又有多少?難不成你想把所有年紀相當的女人都抓回來,然后一個個的問她們是不是?虧你有二十年的辦案經驗,竟想出這種餿主意。"
"這……"韋捕頭當然不是這種蠢想法,但被秦千里一陣搶白,一時間也找不到話反駁。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突然跑進來,"大、大、大人。"
"大人只有一個,不用大那么多次。"剛訓完一個,又來一個,真麻煩。秦千里不耐煩的伸手掏掏耳朵。
"不是的,大人,是大門外不知何時被人丟了一大堆金銀珠寶。"
"真的?"秦千里板正臉色。
想不到白苑兒當真守信,短短幾日就把錢送回來了。"快帶我去瞧瞧。"
"是。"衙役立刻帶著他和韋捕頭前往。
當他們趕到大堂時,已經有衙役將那幾箱金銀珠寶搬進來,秦千里稍微清點后,便叫韋捕頭比對失主們所填的失物清單,確實是鬼面大盜這段日子盜去的財物,一樣都沒有少。
秦千里嘴上不便明講,心里卻為白苑兒的舉止高興,只是她有很多銀兩都已經送給貧人,又是從何尋來這么多錢歸還呢?他一股疑心浮起。
"大人,要不要把失主找來?"韋捕頭看著怔忡出神的秦千里問道。
秦千里一回神,愣然的點點頭。"好,派人去把他們找來。"
"是。"韋捕頭轉身朝衙役吩咐幾聲,那些衙役立刻點頭離去。
"大人,你是否也在懷疑鬼面大盜的用意?"韋捕頭一回頭,看到秦千里對著那些財物發呆,遂走過來問。
"你懷疑鬼面大盜的用意?"秦千里不答反問。
韋捕頭不假思索地點頭,"不錯,她莫名其妙的把東西還回來,一定另有目的。"
"你想得太復雜了。你怎么就不會單純的想,也許她是怕身份泄漏,想改邪歸正了呢?"
"不可能。"韋捕頭答得很篤定,"依我多年的經驗,她一定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想讓我們懈怠下來,預備做更大的案子。"
我的天!秦千里一臉佩服的看著他,"這種答案虧你想得出來。"真是頑石一個。
沒多久,所有遭竊的失主來了,他們仔細認領后,確實是各家失落的財物。
"太好了……"
有的人喜出望外,有的則依然憤恨難平。
"雖然東西找回來了,但這等惡賊還是要繩之以法,絕對不能放過。"
"對,不然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又來偷了。"
"叫我們如何心安?"
你一言,我一句的,說得越來越憤慨。
坐在大堂椅上,蹺著二郎腿,一副閑散模樣的秦千里,聞言不禁蹙起眉頭。
"錢財找回來了,還不滿意啊,莫非是想升堂,要我好好的調查你們為何會遭竊的原因?"
追根究柢,還不是他們為富不仁、自私自利惹的禍,要真升堂把眾人的罪狀揪出來,那絕對會比鬼面大盜多,而不會比他少。
一時間,所有失主都啞口無言,面面相覷的抱起自己的財物,紛紛離去。
"告訴各縣知府,這個案子結了,鬼面大盜在你的圍捕中死了,對上對下都有個交代。"秦千里吩咐道,起身準備離去。
"可是大人……"韋捕頭叫住他。
"怎么樣?"秦千里不解的問道。
"只怕於法不合。"他辦案二十年來,從來沒有遇過這等事,東西不用找就自動回來,人不用抓就結案了,真是前所未有的奇怪。
"沒事了不是更缸,難道你喜歡不眠不休的到處盯蚊子?還是喜歡在烈日下暴曬?夜雨下守候?"
"不是的,大人,我……"
不等他說完,秦千里就拍拍他的肩膀,自顧自的走了。
案子結了當然好,但就怕江西巡撫又要拿著他的小辮子大作文章。
唉!這個巡撫好是好,就是有點高深莫測,叫人永遠想不透他在做什么。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干萬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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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籌足還回贓款的數,花落水拿出了一生的積蓄,還去向老鴇借錢。
起初老鴇是不樂意的,是花落水一再懇求,加上老鴇原本就中意白苑兒的標致,看出她只要經過一番細心打扮以及調教,將來一定能繼三姝之后,成為尋芳閣另一個招攬客人的紅牌名妓。
所以在花落水一再拜托、哀求,白苑兒也答應愿意一輩子乖乖聽她差遣后,她這才拿出錢借她們。
有了這筆錢,雖然湊足了還款的數,但白苑兒從此沒了幸福跟自由,一輩子只能像花落水一樣,在青樓里終老一生。
是幸?不幸?其中的苦楚只有白苑兒自個兒能體會。
郁郁寡歡的結果,是令她變得更為清瘦。
花落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卻無奈的不能說什么,只能不斷的安慰、勸解。
所幸老鴇為了讓白苑兒專心的學習,免去了她一切的雜務,現在她只要待在樂師那里,學習古箏笙樂就可以。
這也是秦千里幾次到尋芳閣都沒有見到她的原因。
"我的好苑兒呀!"
這一日,白苑兒在接受樂師的教導時,老鴇突然笑臉迎人的走進來,一手拉起正在彈奏的她,牽她到一旁坐下。
"你瞧瞧,嬤嬤多疼你啊!你的喜日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這個月的十五日,到時你可得好好的露一手,迷死那些男人知道嗎?"老鴇笑得花枝亂顫。
白苑兒則是臉色一白的咬著下唇,低頭不發一語。
差點忘了,她再也不是單純的小丫頭了,而是待價而沽的新妓。
"樂師,苑兒這些日子學得可好?"老鴇轉向樂師詢問。
"苑兒姑娘畢竟在閣里住了好些年,一些簡單的樂曲早已學會,我只是稍稍調教而已,她就大有進步。恭喜嬤嬤,又找到了一棵新的搖錢樹。"
"哪是什么搖錢樹,是女兒,我在她身上可花了不少錢。"老鴇笑著遞給她一錠金子,"過幾天就是你的大日子,我讓花姊陪你到街上走走,買些中意的衣服、首飾,那天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絕不能叫嬤嬤失望才行。"
"謝謝嬤嬤。"白苑兒面無表情的說,低著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
老鴇也不勉強她,匆匆交代幾句要她多用心,跟花落水一會兒就過來的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她一走,彷佛也抽走了白苑兒的神智,她整個人呆坐著,連樂師叫她也不理。
片刻后,花落水來了,溫和的輕握住她的手,才把她的神魂給喚了回來。
"乾娘……"白苑兒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要如何道出來。
"好孩子,乾娘知道你心里苦,有什么委屈就哭出來吧。"花落水眼眶里的眼淚如雨般的落下。
白苑兒沒哭,她倒先哭了。
"乾娘別哭,苑兒也不會哭。"白苑兒拿著絹帕,輕輕的擦著花落水的眼淚。
早在被爹娘賣掉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掉淚了,因為掉淚又怎么樣?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任憑她怎么哭喊、怎么掙扎叫爹喊娘的,她終究還是被賣掉。
所以打那時候起,她就知道哭是懦弱的行為,只是自我逃避哀傷的一種方法而己。
她不哭,她要堅強的與命運抗衡。
"乾娘,我們走吧,你陪我去買點東西。"說完,白苑兒便往門口走去。
"苑兒……"花落水難過的看著她挺直的背脊,知道其中隱藏了多少的倔強跟驕傲。
要一個如此驕傲的姑娘,成為男人的玩物,真是太糟蹋了,但是又能如何呢?命運注定如此,天意弄人。
花落水輕輕一嘆,向樂師點頭告辭,跟著白苑兒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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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韋捕頭不斷的糾纏下,秦千里難得的在白天出了府衙,平常這個時候,他不是被擊鼓伸冤的百姓吵醒,就是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肯起床,因為晚上都在花街柳巷里尋花作樂的關系,所以次日的補眠是很重要的。
偏偏死腦筋的韋捕頭就是不明白這點,一大清早的就到房門口背大宋律條,跟他說什么為官之道,還有什么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的話,吵得他睡不著覺,只好匆匆抓件外衣逃出來,就想落個耳根子清靜。
可韋捕頭人緣好,他前腳剛出門,后腳就有人跟他通風報信。
利用輕功甩開了他,卻又有個眼尖的巡役瞧見他,馬上又喚來韋捕頭,磨人的程度簡直把他當成了通緝要犯,緊跟不放。
"大人,屬下這是為你好,我在江西巡撫那兒有個拜把兄弟,他說江西巡撫很看重這件事,已經派人把陶員外叫去,明的是要問明案情,背地里不知道要搞什么鬼,所以你還是小心為要。"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也不是不抓人,只是她沒出現,我怎么抓?"秦千里十分不耐煩,只想著要趕快甩掉這個牛皮糖。"如果你想抓也行,街上到處都是符合你條件的人,你一個一個的問,問她是不是鬼面大盜,問到了再告訴我。"說完,腳底一抹油,又想開溜。
就在這時候,韋捕頭突然喊道:"等等,那個女人很像!"倏地拔足奔了過去。
"什么?"聽到他喊叫聲,秦千里忍不住好奇的轉頭,敢情韋捕頭真聽話,一個一個的瞧了?
朝著他奔去的方向凝眼一看,秦千里霎時一驚,原來韋捕頭看的不是別人,正是跟白苑兒一起出來的花落水。
"這家伙眼力可真好。"他施展輕功追上去。
"韋捕頭,你到哪去?咱們的話還沒有聊完呢。"秦千里健臂一勾,就將韋捕頭的脖子勾住往后拖。
"不,不……不是大人,她……她是……"被他勾住脖子的韋捕頭,呼吸困難的漲紅著一張臉。
"咦,這不是秦大人嗎?"猶不知死活的花落水,卻像遇上熟人似的叫住他,拉著白苑兒走過來。
花落水眼里只看到一臉尷尬笑意的秦千里,全然沒有看到被他勾著脖子的男人。
"花姊,你今兒個好興致!"秦千里眼睛一瞥,瞧見白苑兒穿著絲衣繡裙,臉上薄施胭脂,看來分外的嬌麗動人。
"苑兒,好些日子不見了,你可好?"見著佳人,他臉上那抹公子哥的笑又浮上來。
白苑兒輕哼一聲,淡淡的別開臉,"乾娘,我到前面等你。"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走了。
這是怎么回事?秦千里一頭霧水。
"使小孩子性,大人別介意。"花落水陪笑地說。會走過來打招呼是因為她心生一計,也許這是救苑兒的唯一機會。
她知道秦千里已經明白兩人是鬼面大盜,之所以不抓,極有可能是看在苑兒的面子上,既然給了苑兒面子,就表示他對苑兒有些意思,若是能把苑兒是為了籌款賣身的事情說了,也許秦千里能幫忙解圍也說不定。
可是她才想開口,韋捕頭奮力掙脫秦千里的手,一雙眼直盯著她,大聲道:"大人,就是她,她就是那天晚上屬下碰到的女人。"
這一喊,嚇了花落水一跳,待她看清韋捕頭的面貌,頓時花容失色,轉身就跑。
"你別走。"韋捕頭隨即追過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街角。
"乾娘……"站在不遠處的白苑兒急忙想追上去,卻被秦千里一把拉住。
"你別去,不會有事的。"
"有沒有事你怎么知道?"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又想追過去。
但秦千里再一次拽住她,拉著她往另一邊的方向走。"你跟我過來,我有話問你。"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你放開我。"白苑兒對他又氣又怨,一切的災禍都是從他介入開始,是他提前讓她的不幸降臨,所以她不想再看見他。
"苑兒,我做錯什么令你不高興了嗎?不然為什么這些日子你都躲著我?"他揮手雇了頂轎子,逼著她一起上轎,擠在小小的轎子內。
"我沒有躲你。"她盡量的往旁靠,就是不想碰到他的身子。
但狹小的空間哪容得她躲藏,不管如何保持距離,兩人的身體就是緊緊的貼靠著。
"沒有躲我,為何不來見我?"他不相信。
"我沒辦法。"她咬著牙說。
這些日子以來,嬤嬤一直逼著她跟樂師學琴,跟畫師學畫,就連乾娘也不讓見,更別說是他這個不相干的人了。
"沒辦法什么?"秦千里繼續逼問,突然發現她身上的裝扮與以前不一樣,手上也多了幾件首飾,眉頭一蹙,他伸手往她身上搜去。
"住手,你做什么?"白苑兒一怔,隨即揮動雙手想拍開他,不料他卻生氣的一手抓住她兩只皓腕,另一只手則繼續在她身上摸索,直到搜到一錠金子,才松開她。
"你答應過我什么?"他將那錠金子舉到她的面前質問。
"不要你管。"她伸手想去搶,卻被他揮開。
"你答應過我不再偷的,為什么還去干這種事?"秦千里眼里的怒焰是從未有過的。
他珍惜她,想給她一個自新的機會,甚至不惜落個包庇的罪名,得罪同僚,可她呢?卻輕蔑他的一片真心。
"你認為這錠金子是我偷的?"白苑兒的臉色一白,心被捅了一刀。
在他的眼里,她始終是個賊,即使她為了還回贓款而被迫賣身,失去自由,還是贖不回已經犯下的罪。
她在他的心里,就那么的低賤,那么的不值得相信嗎?
而她卻偏偏無法自制的想著他。
她活該被如此對待,活該被冤枉,誰教她對這個世界還存有一點點的妄想呢?
妄想著或許有一天,他會像說書人所說的英雄般,挺身而出的救她。雖然她嘴里沒說,但她心里一直這么偷偷的冀望著。
如今夢醒了,是該停止幻想的時候了。
"是,這錠金子是我偷的,你要抓就抓我吧。"
那一刻,秦千里心里一陣刺痛,白苑兒眼里的絕然神情,像把利刃的傷了他。
"如果你不打算抓我的話,就放我走吧。"她冷冷地道。
"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不用了,既然你不相信,解釋又有何用呢?"抿唇一笑,她突然轉頭看向他,"我命里最大的敵人是你。"
然后毫無預警的一跳,跌落轎外。
"有人摔下來了,停轎!"抬轎的轎夫慌了手腳,連忙停下轎子,想扶起白苑兒,卻被她揮開來。
白苑兒哀傷卻倔強的眼眸直直的盯著一手掀開轎廉,也是一臉青白望著她的秦千里,緩緩吐出幾個字:"我永遠恨你。"
說完充滿怨恨的話,她便僵直著身子一跛一跛的走了。
天空突然打了一個響雷,像是要替她流下不肯滴下的淚般,嘩啦啦的下起雨,淋濕了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