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野丫頭終于變成大姑娘了。
云悠悠一心一意想當武林至尊,因此,國中加入的社團是國術社,大學時參加的還是國術社;只是,照這位大姑娘的說法,因為老師太“遜了丫”、教而不得其法,她的“武學造詣”才會一點長進也沒有。
這年,鳳凰花開,驪歌初唱,云悠悠開開心心地從大學畢業,邁向光明燦爛的未來——
“又沒錄取?”云媽簡直快昏倒了!罢伊巳齻月的工作,一面試就被刷下來,你、你真是有夠飯桶了!”
“經濟不景氣,工作難找,我也沒辦法啊!”云悠悠口中說話,眼睛也沒閑著,死盯著手中那本“神雕俠侶”!斑@個郭芙真可惡,居然砍了楊過一條手臂……”
“你這丫頭才可惡,老媽的話當成耳邊風!”云媽拉長女兒的耳朵,大聲說!罢炀椭揽次鋫b小說!你是打算不吃飯了,到深山拜師學藝是不是?”
“我是有想過啦……”云悠悠話一出口,就發現老媽手上的力道加重,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變成和小白兔一樣了!鞍!輕、輕點……痛、痛痛……”
“肯好好聽老媽說話了?”云媽放松手勁,瞪了她一眼。“你自己說說,怎么會連續到十九家公司應征,每次只要一面試,就馬上被三振出局?”
“我怎么知道?”云悠悠聳了聳肩,蹺起二郎腿,倒在沙發上!拔沂恰裨跈持星笊苾r,釵于奩內待時飛’。那些人不識貨,都是大笨蛋!
“誰請了你這個野丫頭,才是大笨蛋。”云媽面對這個自信心過剩的女兒,說起話來倒也不怕傷了她的自尊!罢緵]站相、坐沒坐相!你去面試的時候,該不會也是這副德行吧?”
“亂講!人家都有照你的吩咐,‘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淑女到不能再淑女了!痹朴朴谱绷松碜,一臉受到冤枉的表情。
“這就奇了!痹茓屬N近女兒的臉,仔細端詳一番。”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鼻子也挺,嘴巴又小巧,長得滿可愛的啊!”
“媽,你在看猴子啊?”云悠悠又躺回沙發。
云媽不理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開口!澳愦┦裁匆路ッ嬖?”
“就身上這套啊!”
“就、就這套?”云媽看著她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T恤,差點沒暈了過去。
“有什么不對嗎?”云悠悠看了眼身上的T恤牛仔褲,搔了搔頭。“我最名貴的衣服就是這件了啊!上面還有金庸大師的親筆簽名呢……”
“你、你這個大笨蛋!”云媽狠狠敲了女兒一下,氣急敗壞地說。“衣服上頭還、還印這個什么鬼東西?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媽,你好笨喔!”云悠悠偷覷了老媽一眼,又摸了摸還在發疼的腦袋,小小聲地說:“這是流傳在武林中的一段話啦!誰要是得到屠龍刀,誰就可以成為武林至尊。武林至尊耶!人家找了好久,才找到這件T恤……”她愈說愈得意,冷不防腦袋又被敲了一下。
“氣死我了!老公是笨蛋,女兒也是笨蛋!”云媽快被這個寶貝女兒氣死了!澳悴皇沁有個面試嗎?是什么時候?”
“明、明天!
“明天老媽親自幫你打扮,要是再不成功,你也不用去找工作了……”
“那我要做什么?”
“直接嫁人!”云媽忽然得意起來,滔滔不絕地說!拔遗畠旱臈l件畢竟不差,巷尾的王大媽已經來說過好幾次媒了,她說金水嬸的兒子看上你,要你作他們家媳婦!
“金水嬸的兒子?那、那不就是‘土龍’……”
“沒錯!”
云悠悠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令令令
天很藍、云很白、風很輕,陽光很耀眼。
云悠悠的心情卻是Down到零下幾度C。
她梳了個很漂亮的發型,臉上還畫了眼影、涂了口紅、抹了腮紅;身上穿的是時下0l最流行的粉色系套裝,端莊的上衣、窄窄的短裙,和她打出娘胎從沒穿過的絲襪及三寸高跟鞋。
“活見鬼了!穿這樣怎么走路?”云悠悠扶著墻壁,好不容易挨到了“飛升企業股份有限公司”臺南分公司的大門口。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童山濯濯、滿臉油光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臉上掛著笑容。
“沒、沒事……”云悠悠話還沒說完,就先跌了個狗吃屎。
“還是讓我幫你吧!”中年男人強忍住笑,伸手將她扶起。
“謝、謝謝。”云悠悠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兩只腳卻直打擺子;她不敢再逞強,只得扶著男人的肩膀走。
“來應征?”男人看著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嗯!”云悠悠點了點頭,正在慶幸好不容易終于走到電梯旁。
電梯開門,男人扶著云悠悠走了進去,按下六樓按鈕!澳愦蟾攀堑谝淮未└吒?”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痹朴朴频芍_下的高跟鞋,沒好氣地說。“再穿一次這玩意兒,我的小命非給玩完不可!”
“小姐說話有趣得很!蹦腥苏f話間,一只右手已經從云悠悠肩膀悄悄移到腋下。
云悠悠卻沒發覺,還在滔滔不絕地發表高論!罢媸遣还,‘平平’都是上班族,為什么男生不用穿這種東西,女生卻要活受罪?”
“是啊!真是不公平……”男人隨口附和,祿山之爪卻又從云悠悠的腋下移到屁股,偷偷摸了一把。
“王八蛋!你這個老不修找死!”云悠悠就算再鈍,也知道自己遇上了色狼;她怒火中燒,一個回旋踢,把男人踹得飛了起來。
也真是事有湊巧,電梯門剛好在這時候打開,男人的身子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直飛了出去,黏在墻壁上。
“經理、經理!你沒事吧?”一群人圍了上來,聚在男人身邊。
“什么經理?是色狼啦!”云悠悠余怒未息,排開眾人,邊罵邊拔起插在男人屁股上的高跟鞋。“敢惹我?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男人痛得殺豬似地大叫;云悠悠卻已經懶得理他,轉頭問旁邊的人:“人事經理是哪位啊?他通知我今天來面試的!
眾人看了她一眼,手一舉,紛紛指向黏在墻壁坐的男人
云悠悠這次的面試又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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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很圓,星很稀,風很柔,云悠悠卻很倒霉。
她身上背著包包,腰間藏著小說,苦著臉,正七手八腳的試著翻過家里院子那道圍墻。
好不容易爬上了圍墻,正想喘口氣,誰知睡隔壁家養的大狼狗突然“汪!汪!汪!”叫了起來;云悠悠一時心慌意亂,不小心踩空,“砰”的一聲,直接跌到墻外頭。
“笨狗!臭狗!人爛狗!虧我每天喂你吃紅蘿卜,你這樣害我?”云悠悠屁股差點沒摔成兩半,哼哼唉唉爬了起來。
大狼狗得意洋洋地豎起了尾巴,繞著她示威;它每天被云悠悠強迫吃它不愛吃的紅蘿卜,早想報仇了。
云悠悠氣得七竅生煙,隨手抓起一顆石頭,就丟了出去。
“唉喲!”
狗沒打到,好死不死,倒是砸到了個倒霉鬼。
“爸!你怎么在這里?”云悠悠嚇了一跳。
“女兒,你好歹電看清楚再丟,每次都專丟老爸!痹瓢秩嘀X袋,苦著臉走過來。
“我的暗器就是練不好,我也沒辦法啊!”云悠悠吐了吐舌頭,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小聲地說:“媽呢?她沒發現我開溜了吧?”
“老媽要是發現了,你還能走得了?”
“老媽真不夠意思,居然真要把我嫁給臭‘土龍’?”云悠悠嘟著嘴,也不管會不會弄臟衣服,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不溜,那才有鬼呢!”
“老媽就是這個個性,習慣就好了!痹瓢謬@了口氣,也蹲到她旁邊。“你就先出去避避鋒頭,等老媽氣消了,再回來就沒事了!
“也對!痹朴朴埔稽c也不擔心,靠著墻壁,抬眼看向夜空,笑嘻嘻地說:“‘女’兒志在四方,我要不出去闖闖,老待在這里,還真是埋沒人材哪!”
云爸見女兒這么樂天,只有苦笑!俺鲩T不比在家。這是老爸偷藏的一點私房錢,你省著點用……”
“行走江湖,靠的是膽識,憑的是義氣,哪用得著錢?”云悠悠知道老爸是“妻管嚴”,零用錢都被老媽嚴格“控管”;自己要是拿了這些錢,老爸以后日子可就很難過了。
“女兒,你別又犯傻了,現實可和小說不一樣啊!”云爸急了,想把錢直接塞到女兒口袋。
云悠悠不肯拿,猛地站了起來,一溜煙跑得老遠,揮著手說:“老爸,你放心啦!我一定會成為武林至尊,揚眉吐氣、衣錦還鄉啦!”
云爸看著女兒的身影愈來愈小,終于消失不見,不禁搖頭苦笑道:“這丫頭!愈大愈瘋,也不知是真呆還是假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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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至尊武館
“千面,這回多謝你了,幫我弄到這些東西!
“哼!”
“咦?我好像沒得罪你吧?”
“你沒得罪我,是有個女人得罪我!”
“那你對著我發脾氣作什么?”
“要不是為了幫你‘至尊’弄到‘飛升’這家公司的內部機密資料,我怎么會被個臭女人踹了一腳?”千面板起臉來,忿忿不平地說。
“被踹一腳?女人?”至尊先是一愣,繼而狂笑起來。“你不是老說除了‘魅影’之外,你的輕身功夫是天下第一,怎么、怎么會被個女人給踹了?”
“你還好意思笑?”千面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為了幫你,我易容成‘飛升’公司的人事經理混進去;你說,我能使功夫嗎?”
“當然不行!否則,豈不露餡了?”
“知道就好!”
“不過,我還是弄不明白耶!”至尊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叭思液枚硕说,為什么會踹你?”
千面臉一僵,沉著臉不說話。
“該不會你老毛病又犯了……”
“胡說八道!我有什么老毛病?”千面脹紅了臉,大聲說!澳阋詾橐兹菪g這么簡單啊!你知不知道最難的部分是什么?”
天外飛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至尊也愣住了!笆鞘裁?”
“是個性啊!這都不懂?”千面忽然得意起來,悠悠地說!拔視毁澴u為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易容奇才,就是因為我不只能摹形,更能摹心!
“這跟你被女人踹一腳,又有什么關系?”至尊仍是一頭霧水。
“我扮的那個家伙,本來就是出了名的色狼。我千面若不想砸了招牌,當然只有跟著毛手毛腳嘍……”
“毛手毛腳?你該不會將人家小姐給、給……”
“給什么?你這渾球別想歪了!”千面瞪了他一眼,隨即又得意洋洋地說:“我是胭脂堆里的元帥,溫柔鄉中的狀元,我會這么下流?我、我不過摸了她屁股一把……”
“摸、摸屁股?”至尊這可傻眼了,沒好氣地說!澳闶譀]被砍了,算你好狗運。”
“你……”千面聞言,惱羞成怒,大聲說:“虧我們是義結金蘭、生死不渝的好兄弟,這樣損我?”
“好兄弟啊……”至尊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遙遠,喃喃自語。“當年風云際會,我們十三人義氣相投,以‘漸’為名,在世界各地鬧他個天翻地覆。如今,都風流云散了……”
“是啊!”千面也不禁感慨地嘆道!袄洗笊啦幻鳎扔啊揪托雄櫜欢,如今更是沒了下落。連最無情的‘判官’,也被個女人綁住了!
“他無情是假,多情是真;不過要不是你的從旁協助,他也無法和丁當當相守一生了!
“喔?”
“前些日子轟動一時的殺警案,堂堂一個警察局長被殺,難道不是判官的手筆?”至尊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叭舨皇悄闾嫠敻,他早已亡命天涯了,又怎么能得到這遲來的幸福?”
“我早該知道瞞不過你的!鼻嫦仁且汇叮^而放聲大笑!澳阃獗泶趾,卻是心細如針;否則,你偷遍世界各地的拍賣會、豪門巨戶,得手的名畫不下千幅,總該留下些蛛絲馬跡。但直到今日,卻還是沒人見過你的真面目,只留下一個‘至尊’的名號在業界流傳不已!
“是嗎?”至尊哈哈大笑,頗為得意。
“可惜你也和判官一樣想不開。放著自在逍遙的日子不過,一個跑去當警察,一個卻守著這間破武館……”千面話還沒說,至尊卻已變了臉色,迎面一拳襲來,勢若奔雷。
千面大駭之余,連忙仰面倒下,堪堪避過至尊的拳頭,但拳風卻已掃得他臉上一片麻辣;而身后則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泥沙紛飛、灰塵四起。
“我只用了三成力!敝磷鹄淅涞卣f。
千面回頭一瞧,只見一張矮柜、兩把椅子已被拳風震得四分五裂,而矮柜之后的墻壁,更是破了一個大洞,墻上的灰泥不住落下。
“干嘛?說翻臉就翻臉,想殺了我不成?”千面心中駭然,臉上卻是滿不在乎。
“我若想殺了你,你現在已經在閻王殿報到了……”
“那也未必!鼻嫘睦锸鞘墒嘈,面上卻仍是談笑自若!昂枚硕说兀l什么脾氣?”
“我不許有人污辱這家武館!”至尊口氣冷到了極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也知道這家武館對你的意義,怎么會存心找碴?”千面看著身后的洞,苦笑道!拔也贿^無意間說了句破武館,你倒真讓它成了‘破’武館了!
至尊看著墻后的洞,也愣住了!霸撍溃⊙a這個洞可要不少錢,叫我到哪里去生錢?”
“別逗了好不好?”千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得手的名畫不下千幅,換算成市價,總有好幾十億美金,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窮?”
“俗!”
“你說什么?”千面瞪大了眼睛。
“我說你俗不可耐!”至尊也瞠大雙眼回瞪!斑@些鉅作都是前人的心血、藝術的結晶,全都是無價之寶,怎么能以金錢衡量?你根本就是俗人一個!”
“好!就算我是俗人,那你偷到的這些畫,又是怎么處理?”千面對這批畫作的下落,已經感興趣很久了。
“佛日:不可說。”至尊雙手合十,一臉莊容。
“哼!裝模作樣、裝神弄鬼!”千面冷哼一聲。
“總勝過你裝男扮女、毛手毛腳!”至尊也反唇相稽。
千面這下可火了。“這次我幫你一個大忙,你欠我一個人情,打算什么時候還?”
“臭小子!你跟我斤斤計較?”至尊也不高興了!拔冶荒惚浦樟藴厝崛徇@個藥罐子為徒,惹來一身麻煩,你還好意思跟我討人情?”
“她呢?她、她還好吧?”
“老樣子,一臉病容,半死不活。”至尊不禁嘆了口氣。
千面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卻是稍縱即逝。臉上又迅速恢復一貫的玩世不恭!拔乙闶账秊橥剑蓪W費也沒少給你半次。否則,你這家‘至尊武館’,學生都不上門,早就關門大吉了!
“哼!”至尊被說中痛處,只能悶不作聲。
“其實,我也知道你窩在這里開武館只是幌子,事實上必定另有所圖,不過你既然不肯說,我也懶得多管。”千面見至尊說不出話來,不禁滿臉得色,悠悠地說!翱墒悄愫脛硬缓渺o,閑事從沒少管過,怎么就沒想過收些報酬?”
“我輩學武之人,行俠仗義是本分之事,哪能向人家討報酬……”
“呆子!”千面見他一臉正經,險些沒笑破肚皮。
至尊見他笑得太過分,不由得惱羞成怒。“你這家伙,錙銖必較、眶貲必報,和你說這些為人處事的道理,簡直是對牛彈琴。”
“我是打死不吃虧,卻也不占人便宜,有什么不對?”
“哼!”
“倒是你,我幫你這么大的忙,你卻想賴帳,這可就是存心占便宜嘍!”
“你、你……”至尊不聽不氣,愈聽愈惱!澳阍谂硕牙锎驖L,惹了一身風流債,得罪了多少人,你怎么就記不起我幫你擋了幾次麻煩?”
“因為你是今之俠者,我可不是!鼻嬲A苏Q劬,一派輕松。
“他媽的!我怎么會認識你這個渾球?”至尊差點沒氣到吐血!拔乙院笠窃僬夷銕兔,我就是烏龜兒子王八蛋。”
“那可和我沒關系!鼻媛勓裕唤α似饋。
“廢話少說!既然要我還人情,總該說個題目吧?”
“嗯……我還沒想到耶……”
“他媽的!你耍我啊?”
“放心吧!我有預感很快就會想到了!鼻嫘ξ卣玖似饋。
“去哪?”
“你也說過,我是錙銖必較、眶皆必報的人。有個女人踹了我一腳,我怎么能不報仇?”千面陰側側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