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著頭皮,小盼慢慢地轉(zhuǎn)身,直到看到霍克雷胸前閃亮亮的鈕扣,她才緩緩地把頭抬高與他對視。
陽光下,沒有闇影的遮掩,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雙有如冰珠子般的鷙冷眸子,此刻正炯然地看著她,兩道剛毅的濃眉雖酷得有型,但整個男性化的臉部線條卻繃緊得嚇人,小盼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懼意。
只不過,這股懼意并不是他冷酷的外表所帶給她的,而是發(fā)自小盼的內(nèi)心——一種連她自己都捉摸不清的心思。
真是不明白,她跟霍克霍的接觸,只不過是那一夜向他求救時,攫住他的一截衣角而已,但他身上那股獨特氣息,競令她覺得熟悉、想親近!
想親近!?
她想她是瘋了!對一個冷峻到恐怕連站在他身邊一會兒,都可能會結(jié)冰的男人,她居然想親近?
「說下去!」霍克雷冷冷地盯著她道。
「呃!說……」被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小盼這才拉回思緒。她注意到小雀斑阻止她說話的眼神,一時又住了口。
她和小雀斑的談話并末結(jié)束,再加上小雀斑阻止她的眼神,小盼開始懷疑,她據(jù)理力爭的結(jié)果,會不會反而會害了大家?
畢競,找霍克雷理論,基本上就是對他權(quán)威的一種挑戰(zhàn)。而像他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爵爺,能接受嗎?
還有,潘朵莉是他的姑姑,她卻要告她惡意欺壓,他會相信嗎?
「謝謝你那天救了我!剐∨未瓜卵垌,改變話題!高有,謝謝你替我請醫(yī)生。」
「我不是要聽這些!箚蚊家惶,克雷表情依舊嚴厲。
「那你想聽什么?」小盼反問,努力裝作無懼於他的厲顏。
「把你剛剛末說完的話說完!」
他聽到她們談話的部分內(nèi)容,而她那一句——他不值得尊敬,讓他突升興趣,決定給她一次機會。
「我——」悄悄地覷了小雀斑一眼,她擔心會無意問害到她。
「怎么,不敢?」
「是你要我說的,那我就說了!」
小盼悄悄地退了兩步,才清了清喉嚨道:
「我聽說,霍先生雖嚴肅,卻是個好老板,在貝?じ侨巳俗鹁,可是……我不相信!」看他的臉色從原本的平靜無波,到愈來愈凝重、深沉,小盼的頭皮也愈加發(fā)麻,更有一股騎虎難下的困窘。
未了,只見她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道:「因為連自家員工三餐都無法溫飽,霍先生可能只是浪得虛名,有什么值得尊敬?」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霍克雷冷著聲音道。
「當然知道,而且我說的全是實話!闺m然他冷峻的表情,令小盼有些害怕,但她還是要自己勇敢一點,把話說清楚。
「霍先生漠視潘朵莉夫人欺壓我們,不但要我們做超時、超量的工作,還經(jīng)常找碴,不給我們飯吃,光是這一點,就夠說明你不是個好老板!」
小盼大膽地說出口後,一時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風(fēng)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感覺到小雀斑在她身後扯緊了她的衣服打顫著,小盼也緊張得不覺握緊了拳頭。
霍克雷沉著臉,沒有出聲。
良久,終於聽到他沉聲道:「你知道我會怎么處置你?」
「為什么?」小盼不置信地瞪著他,「是你要我說的,現(xiàn)在我說了,你卻要處置我?你這個人……真不講道理!」
語畢,小盼聽到小雀斑的抽氣聲,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又惹惱這個高傲的爵爺了,果然——
霍克雷的眼光一沉,瞬間進射出一道殺人的冷光,然後,他抑著脾氣警告道:「別惹怒我。」
「誰想惹怒你,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我們知道潘朵莉夫人是你的姑姑,而且,她又是傲鷹莊園的管家,我們是應(yīng)該聽從她的指揮做事。
可是,要我們工作,也要給我們飯吃呀!每天都只吃一餐,工作量又是以一抵十,誰吃得消呀?」
反正說都說了,要懲處的話,她大不了就跑給他追嘛!
在想好了方法且確定自己退得夠遠後,小盼才豁出去地說著:「霍先生要不要試試看,讓你的寶貝馬兒不吃草,看看它還有沒有力氣馱著你跑?」
小雀斑已經(jīng)整個人都呆住了,連停好了車來到霍克雷身邊的萊得,在聽到小盼所說的那些話後,都不自覺地冒出一身冷汗。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如果爵爺真要處罰她,就算她現(xiàn)在退得夠遠,也絕對逃不了的呀!
「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分。太放肆的話,沒好處的。」冷峻的視線和小盼的眼眸對峙了片刻後,霍克雷冷冷地拋下話,才大跨步離開。
而小盼則是緊捏著拳頭,氣得半死,最後還是忍不住對著霍克雷離去的背影頂上一句——
「明明是你包庇自己的姑姑還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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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傲鷹莊園有史以來,第一次員工大集合。
召集人,當然是霍克雷!
而就因為是史無前例,又是臨時召集,根本沒有人知道所為何事,也難怪人心惶惶。
不過,大多數(shù)人最害怕的,莫過於是潘朵莉在霍先生那里告了他們什么莫虛有的罪狀,他們恐怕就有被裁撤之慮。那么,往後該怎么維持家里的生計?
另外,小雀斑和小盼則是怕前日觸怒了霍克雷,今日恐怕會大禍臨頭,所以躲在最後頭。
「小盼,我想,我們一定完蛋了!剐∪赴呗冻鲆粡埧喙夏槨
「小雀斑,你不要緊張好不好?霍克霍會召集所有的員工,又不一定是壞事!
說不走是他想通了,也了解了老姑婆的高壓手段真的很惡劣,所以才要當眾宣布,拯救我們脫離苦海!箻酚^一向是小盼最大的優(yōu)點。
「小盼,你別異想天開了。你不了解老姑婆,她不會那么容易就讓你扳倒的!
「我又不是要扳倒誰,只是希望霍克雷可以了解真相,給我們一個公道而已。」
「拜托你!小盼,不要再直呼爵爺?shù)拿趾貌缓,我都快被你嚇死?萬一被他聽見,免不了又生氣!
「他愛生氣,我有什么辦法?還有,小雀斑,現(xiàn)在是民主社會耶,幫傭只是你的一份工作好不好,又不是像古時候……」
「好了,小盼,別再跟我爭這些有的沒有的,爵爺好像在叫你!
「叫我?」
終於停止爭辯,小盼和小雀斑同時拉長了耳朵傾聽。
沒辦法,誰叫她們要躲在最後面,什么也看不見!
「楊小盼,你到前頭來!」他看到她躲在最後面。莫非,她懂得害怕了?
「他真的在叫我耶?」
「那就快去!」小雀斑催促著小盼,實則心里非常擔心害怕。因為好像只有小盼一個人,聽不出霍爵爺語氣里的不悅。
「小雀斑,別這樣,開心一點,祝我革命成功吧!」
小盼勇氣十足,抬頭挺胸地往前走。卻不知一場風(fēng)暴正在前頭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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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盼,把你前天告訴我的話,再說一遍!
噢……這男人的記性真的有夠差!這么簡單的事講一次就應(yīng)該記住了,他居然叫她再重復(fù)一次?
可看他直盯著她,一副不容人反抗的樣子,小盼也只好乖乖的把前天對他說過的話,當眾再說一次。
「……真的,我們不是無理的要求,只希望有合理的對待!」
呼!終於把大夥的心聲和郁悶都說完了,好辛苦,卻也好開心!
現(xiàn)在就等霍克雷真的能明白,然後給大家一個公道,那就好了!
「克雷,這個丫頭根本是一派胡言!古硕淅蚺庵,然後瞪著小盼道:「明明是自己偷懶,還敢大言不慚!
「我一派胡言?我偷懶、大言不慚。俊
哇咧!這個睜眼說瞎話的老姑婆,真是夠了!
她每天都被操得半死不活,還被餓得頭暈眼花外加四肢無力,她居然還這么說她、瞪她?
哼!要瞪眼就來嘛!誰伯誰呀?她才不會瞪輸這個壞心的老姑婆咧!
還有,既然要對質(zhì),她也不會介意把實情給說得更清楚、更明白……
「霍先生,我沒有胡說。我們在這個苛刻的老姑婆領(lǐng)導(dǎo)下,生活真的非常辛苦……」
「什么叫生活非常辛苦?根本是你自己好逸惡勞,工作不力!」潘朵莉截斷小盼的話,嚴厲的控訴道。
「我才不是工作不力,根本就是你壞心的將我們一人當十人用,還吹毛求疵,硬說我們的工作結(jié)果不合乎你的標準,所以不給飯吃!」
要雙手擦腰才能增加氣勢是不是?那她也會,而且姿勢肯定比老姑婆還漂亮!
「當然是不給飯吃!丫頭,你看過有誰偷懶不工作,老板還給飯吃的嗎?」潘朵莉鼻孔仰天,睥睨著小盼。
「沒有!不過——」
「不過就是自己沒把工作做好,所以被罰沒飯吃!還好意思煽動所有員工,不要臉的向克雷告狀!」潘朵莉言詞刻薄,冷笑地打斷她接下去的話。
哇!老姑婆果然厲害,每句話都堵得她死死的,看樣子不拿出證據(jù)恐怕不行了——
「我當然要向大老板告狀,難道要像艾頓一樣,不過才向你多討口飯吃,結(jié)果卻被你鞭打個半死!剐∨伍_始舉例反駁。
「是嗎?艾頓!」霍克雷問道。
可被點名出來的艾頓,卻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說話,只見豆大的汗珠沿著雙鬢落下,他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艾頓,快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霍先生,他會替你作主的。」小盼鼓勵著他,當然也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要不,你把上衣脫下來也可以,讓霍先生看看——」
「不……」囁嚅了半天,艾頓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個字。
「『不』是什么意思?」小盼不解,「是你不敢說出真相,還是不敢讓霍先生看你的背?沒關(guān)系的,艾頓,你別伯。」
「他不是怕,而是有自知之明,懂得分寸,知道不實的事不可以亂說!不像某人自以為是,既挑撥是非,還不知所云。」潘朵莉得意的插著話,很高興看到小盼有挫折感,即使只是一點點,她都很開心。
她實在恨死告她狀的小盼了!
尤其她管理莊園的這段日子,還沒人敢挑釁她的權(quán)威,就只有楊小盼。她早就想趁機除掉這個死丫頭了!
「艾頓,你的勇氣呢?你不是在存錢準備結(jié)婚嗎?現(xiàn)在都被老姑婆莫名其妙扣了許多薪水,難道你不擔心嗎?」
小盼急了,她不想這次的陳情行動就這么功虧一簣,萬一霍克雷又回市區(qū)住所去,那他們就更沒有指望了!溉绻氵@次不說,也許再也沒機會了!
「楊小盼,我警告你,別再煽動他們了。如果你現(xiàn)在向我道歉,我還可以原諒你。」察覺到小盼的無力感,潘朵莉氣焰高張地道。
「我不——」個子是沒比人家高,但小盼還是想辦法抬高下頷,不客氣地回睨著老姑婆。然後,她轉(zhuǎn)回眸與霍克雷對峙著!富粝壬,我絕沒有煽動,只是覺得他們都這么努力的工作,還被無情的剝削,又總是餓著肚子,實在是很可憐!
「克雷,這丫頭全是在撒謊,你別相信她!」
「我才沒有撒謊,真正想一手遮天的人是你——潘朵莉夫人。而這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最好的人證!
跟老姑婆再一次對瞪之後,小盼又趕緊把視線投向霍克雷,緊接著道:
「其實,受害的還不只艾頓一個,還有負責(zé)清潔工作的黛西,她才剛生產(chǎn)完,可老姑婆不但狠心地不讓她休息,還警告她,如果不開始工作,便要倒扣她的薪水。
另外,照顧馬匹的休斯也很慘,他上個禮拜幫馬兒生產(chǎn)時,不小心被它踢傷了,老姑婆卻推諉半天不叫救護車,還告訴他,想看醫(yī)生除非自費。還有……」
氣不過這個老姑婆明明是惡劣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卻還囂張跋扈、死不悔改,且還當面污蠛她說謊,小盼乾脆豁出去地把老姑婆所做的壞事,一古腦兒地全說出來。
而隨著小盼連珠炮似的告發(fā),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風(fēng)雨欲來的沉默氣息,還有彼起彼落的抽氣聲。
只是,說得欲罷不能的小盼,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所以我覺得大家應(yīng)該把問題提出來,然後尋求一個根本的解決之道。」
小盼終於把話說完了,然,放眼望去,卻沒人回應(yīng)她的話,現(xiàn)場幾乎是一片反常的寂靜……
「你們都怎么了?」小盼無車的大眼眨呀眨的,不明所以。
而霍克雷倒是有點失神了,因為這場辯論實在精采,
尤其是小盼,她所表現(xiàn)的理直氣壯和直言不諱,在在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此刻的她,和幾十天前那個拉著他的衣擺,可憐兮兮地央求他救她時的模樣,相差何止千里。
現(xiàn)在她不懼他的怒顏,一味的據(jù)理力爭的模樣,不知怎地,竟深深地吸引住他的視線。
「事情真如楊小盼說的這樣嗎?」終於,霍克雷道。
「沒有……」雖然聲音很小,卻幾乎是眾口一致。
「沒有!?」小盼瞠目結(jié)舌,不可置信地問:「你們……你們?yōu)槭裁础?br />
「死丫頭,還不快承認自己撒謊,還有——道歉!」
潘朵莉洋洋得意的嘴臉,說有多欠K就有多欠K,可小盼現(xiàn)在卻沒空理她。她此刻只想趕快把事情弄清楚,然後向霍克雷證明她沒有說謊!
「艾頓,你的背……」
「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想著自己辜負小盼,實在無顏面對她,艾頓趕緊垂下眼簾,看著地上。
「黛西,你該做的月子……」
「小盼,工作是……是我自愿的……」黛西一開始就看著地上,蒼白的臉上除了木然,沒有第二種表情。
「休斯,你的傷……」小盼不置信地再轉(zhuǎn)向休斯。
「沒什么事的……」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休斯甚至拍了拍自己受傷的部位。只是,愧對的眼光,一樣不敢與小盼接觸。
「你們……你們到底都怎么了?」小盼攤著雙手,不知道事已至此,自己還能再說什么?
尤其大家突然三緘其口,這……這不是害她不但會被貼上撒謊的標簽,還百口莫辯嗎?
「既然大家都沒問題,那就散會,各自回工作岡位!够艨死讬(quán)威的宣布著。
「不——等—等!」
「死丫頭,事情都真相大白了,你還想羅嗦什么?」潘朵莉得意的喝道。
不甘心這次的陳情行動,在潘朵莉的刻意打壓和故意誤導(dǎo)霍克雷的情況下,就這么全化為烏有,還有,為了證明門己并沒行撒謊,小盼只好拉出好朋友——小雀斑。
「小雀斑,詳細情形你最清楚,我根本沒有撒謊,這些事也全都是事實,你告訴霍先生……」
「小盼,我們走吧!事情不……」小雀斑說不下去了,除了眼淚直流之外,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為什么小盼就是看不清楚,雖然大家都很感激她的仗義執(zhí)言,可是卻也部很害怕?
因為就算今天他們真能求得一個公道,那又怎么樣?霍爵爺根本常年都不在莊園呀!等過幾天,他巡視且處理好只?さ乃挟a(chǎn)業(yè),回到倫敦,無法再制衡老姑婆,而她又挾怨報復(fù)他們的時候,那大家的生活豈不是比現(xiàn)在更慘……
「小雀斑……」為著小雀斑的沉默,不愿意表態(tài),小盼滿臉都是受傷的表情。
她不懂,小雀斑是她最好朋友,不是嗎?為什么緊要關(guān)頭,她卻不愿意站出來替她說話?害她在霍克雷面前不只信用全無,恐怕他以後再也不相信她說的話了。
最嘔的是,那個變態(tài)的老姑婆那副訕笑的丑臉,在她面前晃得她都想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