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塔荷娜婚紗公司。
短毛象牙白色的地毯搭著象牙白色主墻和天花板,這個空間予人舒適又質感高級的感覺。
這是一間百年老店,擁有手工一流的裁縫師傅,他們為許多女孩打造過夢幻禮服,連伊朗公主的新娘禮服都是委托其裁制的,其盛名遠播歐陸,且與曼菲斯家族有好幾代的深厚交情。
柔和的嵌燈投射在琉璃身上,噴砂屏風被推開來,她身著一件淡銀紫色的絲質長禮服,頸上是一串曼菲斯珠寶出品的琉璃項煉,薄施脂粉的嬌容此刻更顯清麗動人。
“很漂亮,這件禮服很適合你!惫俪蔷粗錾奈椿槠,俊容淡噙著笑意。
齊朔亞也欣賞地在他身旁點頭!把胖碌牡仙,有著柔媚小女人的味道,確實很適合琉璃小姐!
他的贊美讓琉璃粉嫩的玉頰染上一層紅暈。有他在的地方,她總是持別的不自在。
透過穿衣鏡,她清楚的看到齊朔亞那湛藍如海的眼眸正停格在她身上,他的眸光不像在欣賞別人的未婚妻,反而像在看自己的……愛人。
哦!不不,這一定是她的幻覺──他已經有了達芙,他們共同生活了這么多年,早就有深厚的情感,他又怎么會對她產生興趣呢?
再說,他連她的樣子都認不出來,那種熾熱的眼光,應該只是純粹欣賞吧。
她不需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對他再心存幻想。
“小姐請過來量尺寸!钡陠T有禮地走過來說道。
“我……我去量尺寸,你們……再坐坐!绷鹆崞鹑菇,動作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今天她與官城君來訂制婚紗,奇怪的是,齊朔亞也堅持全程陪著他們,甚至還堅持要支付所有訂作禮服的費用,讓他們深感為難。
他所堅持的理由是,他與蒙塔荷娜的老板很熟,可以取得優厚的折扣,并且遠來是客,怎么可以讓他們自行支付費用呢?
這理由,好像講得通,又好像講不通,為什么他要這么熱心?
身為集團的總裁,難道他都沒有別的事要做嗎?
這幾天來,她陸續知道關于齊朔亞的一些事。
他的父親居然就是里佐.曼菲斯,赫赫有名的曼菲斯集團上一任總裁,而在三年前將偌大事業交給兒子之后,他就和續弦的妻子云游四海,目前在普羅旺斯度假,短期之內不會回來。
可是,齊朔亞曾告訴過她,他父親早已經過世了,他連父親的面都沒見過,為何里佐.曼菲斯會變成他的父親?
實在叫她想不通呵……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各有伴侶的人,無論她有多么在乎與他的重逢,她都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心才行,不要增加自己和別人的困擾。
量好尺寸,琉璃換回便服走出去,坐在婚紗公司接待廳喝咖啡的官城君和齊朔亞,同時起身。
“曼菲斯總裁說要帶我們一游米蘭的街道,你不是對櫥窗設計很感興趣嗎?有曼菲斯總裁的講解,你可以看個過癮了!惫俪蔷σ饕鞯母嬖V她這個好消息。
婚紗公司前,黑色豪華房車已經等在那里了。
上車前,齊朔亞的手機響起,他講了幾句之后就掛掉,回身看著官城君,輕描淡寫的說:“官先生,我的行銷主管說,你對我們打進東歐市場的企畫很感興趣,現在他們要進行一場機密會議,不知道你可有興趣參加?”
“可以嗎?”官城君向來沉穩的俊容,有了不同的驚喜表情。
那是商業機密,他們居然不避諱要讓他參加,焉有錯過的道理?
“這樣吧……”齊朔亞嘴角揚著一抹笑,沉篤的分配道:“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參加會議,我會另外派車過來,我可以陪琉璃小姐一游米蘭,讓她得償宿愿。”
根本沒有琉璃說話的余地,因為官城君已經彎身坐進車里,他迫不及待想去參加那個機密會議,汲取別人的經驗。
“那太好了,琉璃就麻煩你,晚上見!
官城君坐的車子一走,琉璃還沒反應過來,齊朔亞就拉起她的手反身走向另一條街道。
她睜大了眼,瞬間覺得暈眩。
他拉她的手?!他居然這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就像那一年的早晨,他不由分說的拉起她就開始晨跑一般。
熟悉的感覺,霎時回到她心頭……
“我們走路逛街道,這樣可以看得比較仔細。”
那雙溫熱的大手包握著她的小掌,她遲遲沒有抽回手,也遲遲沒有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她也怕一開口,她再無法重溫舊夢……
忽然,他停在一間精品店的櫥窗前,簡單的石灰石構造上鑲以透明玻璃的櫥窗,設計簡單大方,而模特兒身上則展示著一件充滿嘉年華味道的低胸大碎花洋裝。
透明玻璃反照出兩人的身影,相差一個頭的他們牽著手的自然模樣,像對閑來無事逛街的恩愛情侶。
“琉璃,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齊朔亞開口,問了這么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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櫥窗之旅在琉璃的震愕中,根本無法繼續。
現在,她正跟那個叫她滿腦子震撼的男人,坐在咖啡館的一角“密會”──這是今天以前的她,想都沒想到的事情。
“你說……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認出我來了?”
她實在不敢相信,自稱早就認出她的他,會用陌生人的態度面對她──即使兩人有機會獨處,他也是一派的“朔亞.曼菲斯”,跟“齊朔亞”這個人仿佛毫無關系似的。
“你的樣子都沒變,我當然認得出來!
當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震撼不亞于她,他沒想過會再見到她──她是他在臺灣最美的記憶,至今難忘。
琉璃的表情很困惑!澳敲,你為什么假裝不認識我?”
他可真會演戲,連她也被他給騙了,如果他今天不說穿,即使回到臺灣,她仍不會知道原來他沒忘記她。
“因為你身旁有個未婚夫啊!彼麩o限輕柔的說,深邃的藍眸里,卻清楚的溢著一抹困擾。
她屏住了呼吸。“什……什么意思?”
他在乎她有未婚夫嗎?可是他自己何嘗不是有個達芙在身旁。
“我不敢貿貿然與你相認,我怕……”他蠕動薄而有型的唇,低喃地說:“會克制不住自己對你的感情,給你帶來困擾!
“什么?”她倒抽了口氣,紅唇半張。
他怎么可以對她說這種話?
就像當年他在曼菲斯餐坊告訴達芙她是他最喜歡的女生,那般的出言不遜又不負責任。
“琉璃,讓我來告訴你,為什么我現在又愿意跟你相認了!彼旖青咧,大手忽然越過桌面,包握住她的小手。
他這個舉動,又在她心中引起一陣大大的震蕩。
“很據我的觀察,你對你未婚夫并沒有深濃的愛意,你們甚至分房而睡,且相敬如賓,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你愿意跟他廝守終身嗎?”
她呆了一呆,才蹙著柳眉說:“他是我的未婚夫,我當然要跟他廝守終身。”
他一臉莞爾!拔抑傅氖,你愛他嗎?你們之間有激情、火花嗎?”
事實上,這個答案不必她回答,他也可以替她作答。
她跟官城君之間,比較像相處融洽、沒有隔閡的上司和下屬,至于愛戀,官城君看她時曾有過,她則完全沒有對他回報相等的熱情。
“我沒想過這個!
反正就是水到渠成,時候到了,就訂婚了。
他們兩人之間的婚約,沒有人強迫她,也沒有人強迫官城君,一切都是他們心甘情愿的,她從沒后悔過,直到……
現在。
“問題就在這里!饼R朔亞扯出一個淺笑!八晕乙c你相認,我希望你知道,我沒有忘記你,從來沒有。”
當年他走得太過倉卒,什么也來不及對她說,再說,年輕的他們又能掌握什么呢?
已經離開臺灣的他,沒有理由要她為他對她的感情負責。
那年她將要升高中,雖然是直升圣柏亞,但也需要經過嚴格的考試和面試,他不愿自己的私心影響到她讀書的心情。
后來,來到義大利的他,面對重新開始的一切,忙著去適應、去調整自己的心態和腳步,大家族的規矩和人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等到他完全適應義大利的生活時,已經轉過一個春夏秋冬,而她家的地址又在某次傭人替他打掃房間時,粗心的遺失了,他就這樣斷了與她的聯系。
“你的意思是……”琉璃忍不住開口。
為什么他話中給她的感覺像是因為發現她和官城君之間并沒有愛情,所以他也要追求她呢?
果然!澳銓δ阄椿榉虿]有感情,我要追求你!彼f得理所當然,就像當年他執意等她一起晨跑一樣。
一陣莫名的熱燙爬上她的粉頰。
“你不要胡說。”她想想不妥,又語氣強硬的加了一句,“你不要告訴城君我們認識!
“為什么?”他聲音里夾帶著笑意。她這樣,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咬著紅唇。“我不希望他誤會!
“我知道了!彼菬⿶赖谋砬榉炊顾那橛淇臁!拔也粫f的!
“那么你呢?”她急于扯開關于感情的話題,也急于知道他后來發生的事。“你又為何變成里佐.曼菲斯的兒子?”
他笑了笑。“我母親瞞著我一件事,原來我父親一直都活著,只是礙于情勢,不得不將我們母子留在臺灣生活。”
“哦?那么后來呢?”她由衷替他的際遇感到高興。
“我離開臺灣的那一年,我父親元配妻子因車禍過世,他便接回我們母子,娶了我母親,給了她名分,也讓我認祖歸宗!
一切發生得非常戲劇性,沒想到他竟是皮革大亨里佐.曼菲斯的兒子、曼氏家族的一員,這樣的新身分改變了他的一生。
最重要的是,他母親找到了伴,也找到了錢買不到的快樂,這是他最欣慰的地方,也就原諒父親將他們母子拋在臺灣這么多年了。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感覺有點渴了,拿起水杯啜了口水。
“那么你呢?”他藍瞳深幽,專注的看著她!澳闶裁磿r候還要跟我一起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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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琉璃破天荒六點就醒來了。
都是齊朔亞害她的,一整夜,她都夢到他,還一直回想昨天發生的事,心緒紛紛亂亂,沒有好眠。
昨天,當他們喝完咖啡要走的時候,官城君打了通電話給齊朔亞,說他會開完了,要來跟他們會合。
她一聽,怕自己怪異的臉色會泄漏心情,于是拿出化妝包來補妝,沒想到翻找它的時候,零錢包卻該死的掉了出來。
看到那只零錢包,齊朔亞馬上用一種熾熱的眼神看著她。
她好不安,找了一堆關于皮革的話題卻還是于事無補,他依然那般盯著她,幸好官城君很快來了,替她解了圍。
這樣不行,她得快點離開米蘭才行──唯有走,她才不會露出馬腳,否則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意齊朔亞的心。
只是,她也不能保證,回到臺灣后她就不會再想齊朔亞,但起碼遙遠的距離是安全的,她只能這么自我安慰了。
沿著花園里的石板路,琉璃走到了湖畔小徑。
這湖是屬于曼菲斯家族的,環繞著優美湖泊的是一片綠草和灌木,清晨的朝露和淡淡云霧讓綠草看起來更美,幽靜的湖泊除了幾只白孔雀和鴿子,連個人影都沒有。
寧靜而不停滯的新鮮空氣讓人感覺很自在,是一個適合沉思的好地方,正是此時的她所需要的……
奇怪,她好像聽到了馬蹄聲?
她防備的回轉過身軀,果然看見有人騎馬而來,那個在馬上露出淺笑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現在一心想躲避的齊朔亞。
她微張著紅唇,呆若木雞,非常訝異也非常懊惱自己干么早起跑來這里。
“沒想到你會這么早起。”齊朔亞帶著淺淺笑意注視她。
昨晚官城君來咖啡館與他們會合之后,她就一直回避著他,連回到宅里也一樣,她緊緊跟在官城君身邊,不愿離開半步,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他們,有必要用這種模式相處嗎?
是時間改變了她,還是他了嗎?
再相逢,他對她的感覺沒變,她給他的悸動,仍像當初他第一次在江琥珀皮夾里看到她的照片時一樣。
可是,她對他卻生疏了,還刻意保持距離,讓他很難過。
但是上天果然還是站在他這邊的,他有晨起溜馬的習慣,沒想到會讓他逮著她,這下她可溜不掉了。
他瀟灑地翻身下馬,攔住她的去路。
琉璃心下一驚,水眸慌張的閃避著他!拔摇乙厝ニ鼗\覺,麻煩你讓路。”
“不要走,琉璃,我們好好談談!
他高挺的身軀就攔在她的身前,幾乎要擁住她了。
她用力呼吸了兩下,勇敢的抬起頭來看著他!昂鼙福穪,我必須走,我不能跟你單獨待在這里,我不想被別人看了誤會。”
那個“別人”,包括了官城君和達芙。
“就讓別人去誤會吧!
他低首吻住她的嫣唇。
他吻她!
那種熱烈纏綿的吻法,連官城君也沒有對她做過,可是他卻做了,還吻得她無法呼吸,吻得她差點窒息。
她快死了,她真的快死了……
她在沉溺之余,心驚的推開他。
不可以!她不可以陷下去,不管她有多喜歡他都不可以,如果她還是自由之身,她會不顧一切愛他──可是現在太晚了,她沒有資格了。
帶著又悲又喜的心情,琉璃奔回房間,她把門砰地關上,沖到梳妝鏡前看著自己。
天哪!鏡中的她臉紅似火,哪里像一個不甘愿被強吻的女人,簡直就像一個剛掉進愛河里的女人那般陶醉。
她輕撫著自己紅腫的嘴角,審視自己發亮的眼眸和容光煥發的臉龐,這樣的她,不曾在官城君面前出現過……
官城君!
想到他,她連忙拿起梳子梳理飛亂的發絲。她得洗個臉、上點淡妝,不然待會下去用早餐的時候,一定會被人瞧出不對勁的。
叩叩──
敲門聲響起,嚇得她掉了手中的梳子。
“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會是齊朔亞追過來了嗎?
“是我!惫俪蔷郎厝岬脑陂T外問道:“我可以進去嗎,琉璃?”
她輕吁了口長氣。“請進。”
他走了進來,她馬上擱下梳子朝他走近,惶然不安地說:“城君,我們快點回臺灣好嗎?”
她對齊朔亞的吻反應過度,她對齊朔亞的人也反應過度,她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怎么了,想家啦?”他笑了笑,輕撥她微亂的發絲。“至少還要五天才能結束這里的行程。對了,明天我要去巴黎和曼菲斯總裁引薦的一位代理商會面,預計要在那停留一天半的時間,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到處走走,等我回來我們再一道去參加皮革大展,這是我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你不是也很期待嗎?”
琉璃在心中輕嘆了口氣!笆茄,是很期待……”
可是她更怕淪陷自己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