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云將因為企圖投湖自盡而昏迷的白飛霜安置在她的房里之后,只對白嘯威夫婦 交代了一句“把飛雪找回來再說”,便誰也不理的回自己的棲云樓去。
一身疲倦的白飛云心事重重地皺緊眉頭,在心里探究白飛霜尋短的原因,快步在回 廊中疾步而行,只顧著想自己腦海中盤旋著的重重疑惑,行至轉角處,根本沒心思在意 是否有人迎面而來,只是彈指片刻,就這樣與聽到消息后,擔憂地急忙趕去探視白飛霜 的風無憂撞了個滿懷。
“唉!是哪個不長眼的?痛死我了!”風無憂一手揉著撞腫的額頭,一手揉著摔 疼的臀部,很粗魯?shù)氐暵裨怪?nbsp;
風無憂哪里知道會莫名其妙地撞上一堵厚實堅硬的人墻?快步跑著的她根本來不及 收勢,一古腦地撞進白飛云的懷里,還狼狽地向后反彈跌倒在地。
雖然被撞了個滿懷,體格健碩的白飛云倒是文風不動地站在原地,只有下巴被風無 憂的額頭撞得隱隱作疼,他抿緊的唇角線條正顯示出驚訝與一絲不悅。
白飛云冷冷地瞧著跌坐在地上不住喊疼的風無憂,一點要拉她一把的憐香惜玉之情 都沒有。他一向都是這樣的,對所有的女人都不多看一眼,是因為軍務繁忙沒空閑,也 是沒興趣。
“你是木頭?不拉我一把就算了,撞了人也不道歉?”風無憂抬起頭與白飛云相 互凝視著。
白飛云訝異地望著這個眼神中跳動著火焰的女孩兒,那對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閃動 著耀眼的光芒,鼻梁秀氣而挺直,顯示她有著直率的性情,飽滿紅嫩的櫻唇仿佛宣告著 她重感情的心性。
好一個甜美靈秀的女孩兒!白飛云不吝嗇地在心里贊嘆著。
“你是新來的丫環(huán)?什么事讓你這么慌張的奔跑?”他的口氣讓人聽不出一絲溫度 。
風無憂不悅地瞪視著眼前這個俊秀得不像話的高大男人,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是 新來的長工?眼睛長到背上去啦?撞了人還這么理直氣壯!”
白飛云挑起兩道濃密的劍眉,興味盎然地打量著這個脾氣火爆的娃兒,她看來好小 ,大概比飛雪小個了兩歲有吧?沒見過這么伶牙俐齒的丫環(huán)。
他大手一伸,輕松地撈起風無憂!笆悄闩芴炝!”
風無憂用力地甩脫白飛云的手,“放肆,這樣拉拉扯扯很難看的,你懂不懂禮數(shù)呀 ?”她生氣地瞪視著整整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白飛云。
“放肆?”白飛云訝異地重復著這兩個字,長這么大從來只有他這么對別人吼著, 還沒有人對他用過這兩個字呢!看來她真是新來的。
“算了,不怪你,我很少回白府,你應該是最近才來的,難怪你不認識我。”
風無憂怪異地望著眼前這個口氣狂妄,態(tài)度傲慢的男人,真不知道他眼睛是不是扭 到了?她一身的華服,哪里像個新來的丫環(huán)?難不成她的氣質真的差成這樣嗎?一點官 家千金的樣子都沒有?雖然她總是梳著兩條簡單的發(fā)辮,又未施脂粉,但也不至于像丫 環(huán)吧?
“瞎了你的眼了,我哪一點看來像是小丫環(huán)?”風無憂沒好氣地說著。
“難道你不是白府的丫環(huán)嗎?”白飛云驚訝地看著她。
“我當然不是!”風無憂賭氣似地噘著可愛紅潤的小嘴。
“那你是誰?”
“我是……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是誰呀?你又是誰呀?口氣這么大!”風無憂一雙 大眼烏溜溜地轉著,看來調皮可愛。
白飛云從小受軍事訓練,態(tài)度嚴謹個性耿直,一向不輕易與人親近,也從不與人說 笑,即便是他疼愛的一對孿生妹妹,也很少與她們玩鬧。
他認真地說:“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是誰呢?”
風無憂瞧著眼前這高大男子一臉的嚴肅神情,心里不由得燃起怒火,還有捉弄報復 的念頭。她眼眶一紅—小嘴一扁,抱著頭蹲低身子嚷著,“唉唷,我的頭疼死了!
白飛云被她這一招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受傷了?”
風無憂硬是擠下幾滴眼淚,繼續(xù)嚷著,“我的頭好疼呀,一定是讓你給撞的,搞不 好我受了內傷。唉唷,我頭暈,想吐!”
白飛云耿直的性子讓他輕易地中了風無憂的詭計,他擔心地望著她,迅速地抱起她 的身子,對她說:“我找大夫給你看看,你別怕,沒事兒的!
他的舉措讓風無憂嚇了一跳,隨即又狡猾地偷偷抿嘴一笑,心里想著:想不到這一 臉嚴肅的高大男子,竟有如此溫暖舒適的寬闊懷抱。
她好整以暇地任他抱著自己快步走著,轉過幾個回廊之后,幾個丫環(huán)和侍衛(wèi)迎面而 來,風無憂見機不可失,作勢捶打著白飛云,扯著嗓子裝出驚恐的聲音喊,“放我下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們幾個救救我,這個男人想要非禮我呀!”
白飛云霎時被她的行徑搞得一頭霧水,而那幾個丫環(huán)、侍衛(wèi)也莫名其妙地被驚嚇住 。他們打死也不相信,一向嚴肅得近乎拘謹?shù)拇笊贍敚趺纯赡軙髨D非禮風姑娘呢?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又教人不得不生疑?
白飛云眼中的擔憂神色迅速地替換上平日的冷然,他不動聲色地任由風無憂在他懷 中自導自演,看她究竟要變些什么把戲。
“你們幾個還不來救我?這個色狼變態(tài)男要非禮我啊!”風無憂嘴里這么叫嚷著, 臉上可是一點懼怕的神色也沒有,眼神中還跳動著調皮促狹的火焰。
色狼變態(tài)男?丫環(huán)和侍衛(wèi)們個個面面相覷,大少爺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端正嚴肅 ,怎么會成了風姑娘口中的不肖之徒呢?可是,白飛云抱著風無憂卻是事實。
丫環(huán)之一的翠菊壯著膽子問:“大少爺,您從京城里回來啦?您怎么會抱著風姑娘 呢?”
翠菊這么一開口,讓風無憂傻了眼,也讓白飛云頓時恍然大悟。
“你是飛雪和飛霜的大哥?”
“你是風家的人?跟風逍遙是什么關系?”
他們互相瞪視著,幾乎是同時詢問對方。
風無憂皺皺可愛的鼻子,吐吐舌頭誠實地回答,“他是我大哥。”
白飛云想也不想地放開抱著她的雙手,完全沒知會她一聲,就這么讓風無憂一屁股 又跌坐在地上,痛得她連聲喊疼。
看到白飛云臉上鐵青的神色,深知他脾氣的丫環(huán)和侍衛(wèi)們,早就一溜煙跑的老遠, 誰也沒那個膽量和興致留下來弄清楚他們之間的誤會。
風無憂一只手使勁兒揉著摔了兩次的玉臀,一只手撐住自己的身體,費力地從地上 站起身子,雙眼像是要冒出火似地瞪住白飛云吼著,“你這人有什么毛病?作啥把人 當東西摔?剛剛被你一撞已經跌得我疼死了,現(xiàn)在又故意讓我摔在地上,你簡直可惡到 極點了!”
白飛云雙手環(huán)著胸,好整以暇地望著氣呼呼的風無憂,冷哼著,“剛才你不是喊頭 疼嗎?怎么這會兒又有力氣吼人啦?”
他沒等風無憂回嘴,瀟灑地一個轉身,沒頭沒腦地留下一句,“果然姓風的全是一 肚子壞主意,卑劣!”
風無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開口傷人?撞人的可是他耶,就算她存心戲弄 報復,也不至于卑劣到哪兒去呀,何必連她的祖宗都罵進去?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風無憂追上前,一把捉住白飛云的衣袖,“你給我站!”
白飛云回過頭瞧著眼前這個個頭只堪堪到他肩膀的嬌小女孩,輕輕一甩,掙脫她的 手,以極為不屑的口吻說:“你還沒這個資格命令我這個禁軍統(tǒng)領!”
風無憂長這么大還沒這么生氣過,身為鎮(zhèn)關將軍之女的她,還沒遇過對她如此無禮 的人呢!
“一個禁軍統(tǒng)領有啥了不起?你爹雖然是護國將軍,我爹可也是鎮(zhèn)關將軍,我還有 個身為威遠將軍的二哥,當今的武林盟主就是我大哥呢,你個什么勁兒呀?”
風無憂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古腦把平常并不放在心上的顯赫家世背景全說了出來,只 為了壓壓白飛云那一臉的傲氣。
白飛云果然動怒了,他挑起一對濃密劍眉,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風無憂同樣充滿怒 氣的臉。
“所以你們風家的人就有資格污了別人的名聲,壞了別人的清白,沒事兒還尋別人 開心是嗎?”
風無憂蹙緊漂亮的柳眉。這人為什么出言凈是詆毀指責?難道他是為了風逍遙帶走 白飛雪的事生氣嗎?還是只因為小氣到無法忍受她剛才的小捉弄?
“就算我不應該捉弄你,你也不需要用這么刻意扭曲的話來說我呀,誰教你說話這 么傲,我不過是想給你一個教訓,要你別把人瞧低了!憋L無憂心想自己是在人家府上 作客,口氣放軟了些。
白飛云顯然不想接受她的說法,對風逍遙的不滿和偏見,讓他原先對風無憂存有的 一點好感也頓時消失了,他依舊一副冷冷的口氣,“我看你們兄妹倆全是自私的只顧自 己好惡行事的人!
他話一說完轉身就走,心中充滿了厭惡感。
風無憂被白飛云明顯的敵意刺傷了心,說不上來為什么,她不喜歡他這么曲解她和 大哥。她知道白飛云必定對大哥有了誤會,可是,身為當事者的白飛霜都沒有如此激烈 的反應,她不明白為什么他如此憤恨?
也許是白飛云眼神與語氣中的嫌惡讓她卻步,風無憂沒有追上前去,只是不解又氣 憤地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口里嘟嚷著,“莫名其妙的鐵面男!”
風無憂怎么也想不到,她和白飛云之間種種的情愛糾葛,會是在這樣的誤打誤撞下 拉開序幕。
***
風無憂是個超級樂天派,幾乎讓人以為她是沒有一絲憂傷的女孩兒,風傲天夫婦最 欣慰的就是有這么一個人如其名,開朗無憂的女兒。
她常常是前一刻還在為了某事生氣難過,下一刻便又為了別的事而開心快樂,臉上 掛著還未干的淚珠展開燦爛的笑顏,是常有的事。
這會兒也是,明明剛剛還因為白飛云莫名其妙施加在風逍遙身上莫須有的罪名而生 氣,現(xiàn)在卻又因為發(fā)現(xiàn)一窩剛出生的可愛小野兔而欣喜莫名,開心驚喜地蹲在后花圈一 角,憐愛地在一旁靜靜守護著這窩毛茸茸的小東西,不時發(fā)出天真的喟嘆。
“哇,好可愛哦,怎么會這么可愛呢?”
白飛云皺著眉頭走進后花園,他在為兩個妹妹的感情事憂心,一肚子怒氣卻無處可 發(fā),還有滿腦子的憂慮和疑惑,讓他一向剛硬的臉部線條更是繃得緊緊的,一路上走來 ,遇見他的下人、侍衛(wèi)全都識相地不惹他,連問安都是小心翼翼的口氣。
白飛云直到走進這里,才發(fā)現(xiàn)她嬌小的身影正蹲在角落,專心地看著不知名的東西 ,那專注的態(tài)度和興味盎然的童稚語氣,勾起他一向微弱的好奇心。他趨前探首,想知 道是什么東西讓這個火爆的小娃兒,有如此溫柔專注的神態(tài)。
風無憂知道有人走近身后,卻沒心情理會,她只專在于這個有趣的發(fā)現(xiàn),連回個頭 看看是誰接近的意愿都沒有,她向身后揮揮手,溫柔而小聲地說:“小聲一點,別嚇壞 了我的小兔子。它們睡得正香甜呢!”
白飛云停下腳步,訝異地望著眼前這個嬌小的身影,一窩小兔子?這是件值得她如 此大驚小怪的事嗎?
“一窩小兔子有啥好看的?郊外到處都是!卑罪w云口氣中有著濃濃的不以為然。
風無憂沒聽出他的聲音,她逕自以眼神溫柔地看著那一窩小兔子,頭也不回地說: “在咱們東北啊,一眼望去凈是無邊無盡的草原,那些小動物總是躲在和人一般高的草 叢中,一年四季都如此,要想見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比馴服一匹野馬還難,這會兒竟然 可以在護國將軍府里看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你可得小聲一點,千萬別驚擾這些小東 西,要是嚇跑了它們,看你怎么賠給我!”
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流竄在白飛云心底,風無憂的天真無邪,讓他一直緊繃著的臉部 線條和心,不知不覺地跟著柔軟起來。
“你這么喜歡小兔子,改天我?guī)湍阕揭恍┗貋恚屇阍诟镱^養(yǎng)著玩!卑罪w云沒 有察覺自己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口氣,對著這個他一直想遠遠保持距離的女孩兒, 說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出口的承諾。
風無憂聞言開心不已,回過頭就是一個燦爛甜美的微笑,“真的嗎?你可不許誑我 喔!”
可一但看清楚說話的人,她一張燦美如花的笑顏,頓時蒙上一層冰。
“誰要你來多管閑事?我只是在看我的小兔子,你用不著又要來說我卑劣!”風無 憂還在為初相見那天,白飛云脫口而出的話語而耿耿于懷。
白飛云還在為風無憂初始那個燦爛甜美的笑顏悸動不已,卻隨即因為她急遽降溫的 表情和語氣而武裝起自己的心意。
“以你如此莽撞的個性,這些小兔子大概不出三天就都要暴斃而亡了,我是怕老天 爺將這筆帳算在白府頭上,這樣可就不好了!
白飛云的話簡直就像是雪上加霜,風無憂冷著一張嬌俏的小臉,站起身子直直地望 進他那對深邃的眼里。
“我哪里莽撞啦?那天明明是你不長眼地撞上我,要比莽撞,恐怕我還差你一截呢 !”她的小臉蛋上有一抹因為氣憤而染上的紅暈,明亮照人。
他倔傲地低頭回視著嬌小的風無憂,在她燦亮的眼眸里看見自己已經沒有一絲怒氣 的臉,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忍不住在心里揣想:這個打從一見面就與他杠上的火爆女孩兒,會不會有一天讓 他見識到,藏在這副開朗外表下那溫柔的一面?若是如此,那又會是怎樣的情景?
他盯著她,“你說你不莽撞,那好,咱們來打個賭,若是這窩小兔子平安地長大, 我白飛云一定向你認錯,并且答應你三件事作為賠罪,若是這窩小兔子活的不久,那么 同樣的,你便得答應我三件事。如何?這個賭注很公平吧?”白飛云眼里有一絲戲謔。
“好!賭就賭啊,怕了你不成!你放心,過不久啊,這后花園就會有一群活蹦亂 跳的小兔子,只怕到時候你還得派人捉一些野放呢!總有一天,你不但得為了不分青紅 皂白而誤會我大哥的事兒,向我們風家道歉,而且,我要你跪著向我賠罪,求我原諒你 !憋L無憂的眼里閃著不服輸?shù)幕鹧,定定地望著白飛云。
“那就一言為定,我等著看一群小兔子在園子里活蹦亂跳的奇景,只怕這是癡人說 夢呢。”
他帶著自信滿滿的笑容轉身離去,風無憂則是氣得跺腳啐道:“走著瞧,我 會讓你把這些渾話吞回肚子里去!”
白飛云不以為忤,頭也不回地笑著說:“呵呵,去照顧你的小兔子吧,小丫頭!別 這么依依不舍啊。”
風無憂氣得渾身發(fā)抖,朝著他高大的背影嚷著,“誰是小丫頭!誰對你依依不舍來 著?你這個自大的鐵面男!”
她還想多罵個幾句,甚至氣得想要摧殘后花園里的花草樹木,但是又怕這樣野蠻的 行徑嚇壞了她那一窩可愛的小兔子,何況草木何辜?惹她的是那個可惡的白飛云,這樣 好像太牽連無辜了,畢竟花草有情,也是生命。
風無憂只好低著頭將一肚子的委屈,全說給那一窩睡得香甜的小兔子聽,也不管那 些小東西究竟聽到沒有?又聽懂多少?她自行決定,這一窩可愛的小東西從今以后就是 她的責任,當然,它們也就有“義務”聽她的心事,當她的情緒垃圾桶了。
于是,風無憂就這么蹲在兔子窩前,對著一窩小兔子,叨叨絮絮了好久……遠遠地 就聽到兩個人斗嘴的下人們,個個抿著唇偷笑,風無憂的樂觀開朗是眾所皆知的事,但 是他們怎么也沒想到,一向嚴肅得幾乎不與人親近的大少爺,竟然也會與一個小女孩斗 嘴嘔氣。
雖然白府上下都還在為白飛霜的昏迷而憂心,但是這個破天荒的發(fā)現(xiàn),卻像是一個 極為重大的消息,如滾雪球般地在白府喧騰熱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