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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霧草 第六章
作者:秋顏
  “怎么樣?明天去不去向明珠道歉?”史念祖心想適才對他曉以大義,應該足以令  頑石點頭了。  

  他不敢開口回話,但仍固執的搖頭。  

  “好!我不管你了!”他大吼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丟下一句:“一切后果你  自己負責。”掉頭而去,再也不理會秉忱。  

  他坐在那兒發了好一會兒呆。他知道事情還沒完,兇險的事還在后頭。史念祖口中  說不管了,其實不是真的不管,要讓秉忱自己做主。他所謂“不管”,是不管秉忱的感  受。生長在這種家庭里,秉忱對自己的處境心知肚明。他沒有那么天真,慶幸父親“不  管他”,反而真的開始煩惱起來。  

  他和如意或許最后會變成一對苦命鴛鴦。算了!他也不管了,索性豁出去,船到橋  頭自然直,反正他絕絕對對不會去向明珠低頭的。  

  他的心里只有如意一個人。他發誓過要保護她,善待她。他絕對會做到。  

  ※※※  

  葉慶松向明珠保證秉忱一早就會過來負荊請罪。  

  可是都過了中午了,仍不見秉忱的蹤影。明珠像一頭憤怒的怪獸般,在客廳里走來  走去,恨不得在地上跺出個洞來出氣。  

  可惜,她沒那么大的力氣。她有時真恨自己并不是萬能的,偶爾也會嘗受到挫敗的  滋味。她非常討厭這種挫敗的感覺。  

  秉忱是第一個令她挫敗的男人!她恨他,卻拿他無可奈何。說什么負荊請罪,還不  是白白又被他放一次鴿子!她越想越氣,用手舉起一個花瓶,使勁往空中砸過去!翱  啷”一聲巨響,花瓶的瓷片碎裂開來,鮮花和清水也流瀉了一地。  

  由于她有砸東西的壞習慣,葉家所有的擺設都不是什么珍貴的骨董。葉慶松將他心  愛的骨董都鎖在收藏室里,免得遭殃。他這種做法是明智之舉。  

  一個美艷的貴婦人扶著樓梯,緩緩的走下樓來。她不是明珠的母親,是她最小的姑  姑,也就是她去倫敦投奔的小姑姑。這一回明珠肯心甘情愿的回來,還是她苦口婆心勸  說之下,才連哄帶騙帶她回來的。  

  “明珠,你怎么又胡亂砸東西了?”她蛾眉輕蹙,有點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小姑姑!秉忱他……他根本沒來!我……我好氣噢!”她狠狠的跺一下腳。  

  葉慶齡過去牽住她的手,帶她去沙發坐下。她柔聲道:“你怎么不想想昨天是怎么  趕人家走的?男人家最愛面子,他當然不可能馬上就回來討好你。”  

  “小姑姑,你不知道,”她感到很委屈的說:“他昨天說我們個性不合,不想和我  結婚。他說出這樣的話,我那樣對他還算便宜了!”  

  “既然你這么生氣,就干脆別理他算了。我們明珠是個美人兒,還怕沒有王孫公子  追求嗎?”  

  “是……是爸爸說他會來的,我可沒叫他來!彼遣豢戏數娜。  

  “他不來就算了,反正你又沒叫他來,不算丟面子!彼钐勖髦。她和她都長得  像明珠的祖母,也就是她和大哥葉慶松的母親。她母親年輕時,是蘇州第一大美人,可  惜紅顏薄命,三十二歲那年便染病身亡,香消玉殞了。明珠不僅長得像小姑姑,據說自  小兩人的個性也很相像。  

  葉慶齡小時候也是很淘氣,脾氣不見得就比明珠溫馴多少,也老愛砸東西,一件明  朝的骨董花瓶就曾毀在她手里,而那一年她才十三歲。她搖了搖頭,往事不堪回首,歲  月令她成為一個通情達理的成熟女性。她希望明珠能成長得比她快,便可少吃些苦頭。  

  一名打掃清潔的女傭前來收拾花瓶的碎片。  

  葉慶齡輕言細話的撫平明珠的情緒。待女傭清掃完畢退下之后,她才開口道:“明  珠,你知道姑姑為什么會親自帶你回來嗎?”  

  “你不是說要回來看看爸爸和媽媽嗎?”她仍然滿腹不快,嘟著嘴說。  

  慶齡輕輕搖頭。“其實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她茫然不解。  

  “嗯,我全是為了你。你忽然來倫敦找我,又在我那兒住了二十天,我從你的言行  之中看出你深愛史秉忱,這就是我為什么勸你回來的原因!  

  “現在……現在我不愛他了!”她撇了撇嘴說道。  

  “你是嘴硬!如果你不愛他,根本不會把他放在心上。就因為你還愛著他,因此你  一直在生悶氣,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內不出去玩。我說的沒錯吧?”  

  她兀自不承認!叭思覛獾靡,哪有心情去玩!  

  “看看你,還不承認?”她又好氣又好笑。然后她正色道:“明珠,我最后問你一  個問題,你到底在不在乎秉忱?你要跟我說實話,否則我就不幫你忙了。”  

  她考慮了半天,礙于面子問題始終沒答腔。  

  “明珠,你看秉忱今天并沒有來,他的意思很明顯了,是不是?”  

  她也毫不示弱:“我也沒去找他呀,昨天我還叫他滾蛋呢!誰希罕他!”  

  “好吧,既然你這么說就算了。把秉忱忘了也好,也許你們的個性的確不合!  

  她的神情馬上又激動起來,大聲叫道:“不!不能就這么算了,大家都知道我們要  訂婚了,現在變成這樣……不!我會很沒面子的!”  

  “明珠!彼雎曋浦!澳悴灰[情緒,這樣對事情沒有幫助。你必須要弄清楚  到底愛不愛秉忱,如果只是為了賭一口氣,那就沒必要了。你用盡方法把秉忱弄回來又  有什么意思呢?”  

  “小姑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一如刁蠻公主的葉明珠,此刻竟泫然欲涕。  

  慶齡嘆了一口氣,輕輕抹去她的淚痕。“姑姑不會看錯的,明珠,你深深愛著秉忱  ,不要再否認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哭了起來。  

  慶齡不忍了起來,柔聲道:“明珠,別傷心,小姑姑幫你的忙,讓秉忱重回你身旁  !  

  明珠立刻收淚,急急問道:“你怎么幫我?”  

  “我幫你重新再和秉忱談一次戀愛!彼龢O有把握的說。她早年也和明珠一樣有過  相同的遭遇。“我有這種經驗,可以好好教你。”  

  明珠知道她姑姑年輕時曾留學英國,并且和一個英國貴族后裔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  戀愛。對方是個伯爵,祖先又因改行從商,賺了很多很多錢,因此可謂是有錢又有地位  。但因為兩人種族不同,再加上文化的差異,便開始有些齟齬。葉慶齡年輕時的脾氣比  明珠好不了多少,一發現對方變心,亦馬上明白表示決裂的決心。但經過一陣內心掙扎  之后,發現自己真心愛著他,便拋下一切身段,重新去追求他。她成功了,不到半年的  時間,就搖身一變成為伯爵夫人了。更令她驕傲的是,她的情敵是個西班牙公主呢!  

  她開始對明珠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  

  “剛開始發現你的威廉姑丈轉而追求西班牙的凱瑟琳公主時,我一度曾心灰意泠的  回臺灣,想徹底的斬斷這段異國戀情?墒俏胰嘶氐脚_灣,心卻仍然留在英格蘭。我用  盡一切方法,想忘了威廉和失戀的苦痛,卻怎么也忘不了。我本來是個心高氣做的人,  連對我自己心愛的人也不肯服輸的。但這一回我卻栽了,栽得那么徹底!我在臺北傷心  欲絕,威廉卻抱著他的公主日夜狂歡,這一口氣我怎么咽得下去?我開始反省,一遍又  一遍的問我自己,是不是還愛著威廉?我回來臺灣整整三個月,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后來等我確定我還愛著他時,我立刻訂了一張飛往倫敦的機票。我決定去找威廉,和  他重新來過!  

  明珠聽得入迷,她眨著眼睛,等姑姑再繼續說下去。  

  慶齡淡淡的一笑,由于已是陳年往事了,她更能客觀的去描述自己當年的心境。她  接著說道:“我在飛機上就開始計畫如何奪回威廉的愛。我很清楚我的情敵是西班牙公  主,一個真正的公主兼美女。換作別人早放棄了,可是我卻不。這么強勁的對手,反而  刺激出我的競爭心,我發誓一定要從她手中搶回我的威廉,不惜一切代價!”  

  葉家所有的親友皆知道慶齡年輕時這一段韻事,尤其是她一舉擊敗西班牙公主奪回  情郎,更是傳誦一時的佳話。但她從未告訴任何人她當時的心態,以及她是如何辦到的  。  

  此刻為了她的侄女,她全部都要說出來。  

  “當你遇上的情敵是個公主時,你會對自己沒什么信心。也由于喪失信心,反而更  激發出我所蘊藏的潛力與之抗衡。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和她對抗到底!明珠,你不會了  解我那時的心情。自小我在家里所受到的待遇儼然如同一位公主,但事實上我卻不是真  正的公主。尤其當我只身一人寄居歐洲時,那里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多得是貴族與富豪  ,我這一名小小的東方女子就像大海中的一個小浪花,無法掀起什么大波瀾。但我還是  努力扳回劣勢,開始反守為攻。在我的朋友中不乏擁有極大影響力的人,我利用他們舉  辦了一連串中國式古色古香的宮廷宴會。由于我的品味及鑒賞力,這些宴會都很成功,  而且蔚為風潮。那時倫敦上流社會的人士,如果錯過了伊麗莎白.葉的中國宴會是一大  憾事,因此我重新引起威廉的注意!  

  明珠聽到此處,兩眼發光。她越來越崇拜這個小姑姑了,居然唬得那些洋人一愣一  愣的,她的手段一定相當高明。  

  “有一次,我終于在我的宴會上遇到了威廉。他是獨自一人來的。你知道他單獨前  來對我的鼓舞有多大!我那一夜心情是愉快而且高昂的,我用盡心力使他高興,讓他覺  得賓至如歸。但我至少算是宴會的半個主人,無論如何不能冷落其他的賓客,因此我并  沒有一直陪著他,還得一一去招待別人。他只好跟著我打轉,最后他沉不住氣了,開口  求我也替他籌辦一個中國晚宴。我當然答應了,不過很客氣的請他預約時間,因為我那  時手頭上還有好幾個宴會等著我去籌畫呢!”她說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猶自  帶著當年那種得意的神情。  

  明珠也笑了,覺得她姑姑年輕時也很古靈精怪,居然想得出這種怪點子,更厲害的  是她竟辦到了!  

  不過慶齡接下來又擺出一本正經的臉色說道:“我雖然表面上和威廉談笑風生,但  我心里始終是小心謹慎,生怕再出任何差錯,會使得威廉再度從我身邊走開。在我內心  深處,那個西班牙公主一直威脅著我,有個那種情敵真是可怕的經驗,逼得我不得不對  自己重新估價。我不敢在威廉面前胡亂頤指氣使了,他像個紳士,那么我便做個淑女。  我不但舉止行為像個歐洲上流社會的淑女,而且我還把我們中國老祖宗那一套三從四德  搬了出來,當然略加改良過才應用在威廉身上。這一招果然立刻奏效,他怕我被其他男  士奪走,便火速把我娶回家了;楹,我和威廉一直奉行著老祖宗傳下來的四個字——  ‘相敬如賓’。一直到今天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再沒有出現另一位公主來跟我搶奪威廉  !  

  “小姑姑,你一定是深愛著威廉姑丈,所以才肯改變自己的性格!泵髦槭莻很聰  明的女孩子,她懂得慶齡的意思。  

  “若不是拜那位西班牙公主之賜,只怕至今我仍死性不改呢。說起來我還真得謝謝  她!睉c齡說出她的真心話!懊髦,你從我的故事中得到什么啟示了嗎?”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說:“好吧,我會慢慢改掉我的壞脾氣,不過不曉  得改不改得掉。”  

  “那你就假設你有個像摩納哥的卡洛琳公主那樣的情敵!  

  “她威脅不到我了。她如今已是好幾個孩子的媽,又給過兩、三次婚了,最主要的  是她已經老了!彼Φ孟穸浠ㄋ频。  

  慶齡也被她逗笑了。搖了搖頭,又這:“反正你就是假想嘛,假想你的情敵是個高  貴的公主,你自然而然就會調整你的心理狀態。”  

  “問題是我現在還沒發現我的情敵究竟在哪里呢!”她似乎還沒想到秉忱會愛上其  他女人。在臺北還有比她條件更好、更美的富家千金嗎?恐怕找遍全臺灣也沒有!她現  在比較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靶」霉,你說你要怎么幫我和秉忱重新開始?”  

  慶齡微微一笑!拔乙呀浻袃赡隂]有回臺灣了,我想利用你爸爸的名義,下請帖給  臺北有名望的家族與企業人士,一來是讓我見見他們,二來就說是我想回臺灣投資,想  多認識一些人和這里的投資環境!  

  “那秉忱一定也會來!”明珠的眼睛亮了起來。  

  “對,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他見到你,到時候就完全看你的表現了。不過你放心  ,有姑姑當你的參謀,他一定逃不過你的手掌心的。記住,明珠,女人要想贏得男人并  不困難,但一定要用一點詭計!  

  詭計?她葉明珠要一個男人需要用詭計?這話如果出自別人口中,她早就不客氣的  嗤之以鼻了。但這話是葉慶齡說的,她只有唯唯聽命,一切任憑她姑姑去安排了。  

  上午十一點左右,曾小俠下樓來接一份掛號信。他拆開信一看,神情狂喜的推開“  花之屋”的大門,口中亂叫:“如意,如意,我錄取了!我錄取了!”  

  她這時正忙著插花,一會兒要送到客戶那兒去。但她仍然暫停手上的工作,直起腰  問道:“你去應征那么多的工作,到底是被哪一家公司錄?”  

  “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那一家保全公司嘛!”  

  “保全公司?你真的要去保全公司當保全人員?”她多少有點訝異。  

  “是呀,我就是在等這一份錄取通知單!呀!太好了!正如我所愿!彼谕ㄖ獑  上親吻一記!爸灰鼙讳浫‘敱H藛T,我就可以把其他公司的工作推掉。我的個性  不適合坐辦公桌,也不適合每天朝九晚五上班打卡,那會把我給煩死!”  

  如意了解了。當保全人員比較符合他那行俠仗義的天性。曾小俠,他還真取對了名  字哩!她笑笑,不予置評,繼續插花。  

  “喂,如意,晚上陪我去慶祝一下吧?”他猶不死心。除了如意,他從未看上任何  女孩子。  

  “晚上不行,我有朋友要來!  

  “那個姓史的?”他沒好氣的問。  

  “你別開口閉口‘那個姓史的’,人家有名有姓,叫史秉忱!  

  小俠低低的詛咒,念了一長串,也不知在咒罵什么。  

  如意只當沒聽見。  

  又有一個客人進來買花。是要供在佛堂的。她買了六株紫紅色的劍蘭,和一束黃色  的菊花。  

  客人走了之后,小俠又開口了:“那個姓史的,噢,對不起,那個史秉忱,他對你  一定沒安什么好心,不然為什么一直到現在都不敢讓他家人知道你的存在?”  

  她不高興了,沉聲道:“你知道什么?不要在那里亂講話!”  

  “我知道什么?我告訴你,我什么都知道!你爸爸常常到我家去喝酒,他什么都會  跟我爸爸說……”  

  她氣呼呼的把手中的剪刀丟在工作臺上,怒道:“那也不代表什么!我爸爸是在擔  心我的事情,才會老往壞處去想。小俠,我鄭重警告你,別再說秉忱的壞話,否則我們  絕交!”她說得斬釘截鐵,教人不得不相信她說到做到。  

  果然,小俠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我不再說他的壞話就是。如意,你怎么  翻臉跟翻書一樣,再怎么說我們也認識十多年了,還比不上那個姓……”他硬生生的轉  口道:“那個史秉忱嗎?”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插花,一邊說道:“小俠,對不起,我剛才的口氣太壞了!  

  “算了,我不是說過我們是十幾年的交情嗎?沒什么,你別放在心上!彼麑嵲谑  個生性豪爽的人,從不把小事放在心上。  

  電話鈴聲響了,如意忙過去接聽。  

  “喂,花之屋?”這是她習慣性的開場白。  

  “如意,我是秉忱。今天晚上我有應酬,不能去店里看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忙不忙?”她一聽見他渾厚的聲音,心頭就覺得甜絲絲的。  

  “還好,你呢?”他反問。  

  “我巴不得忙一點呢!彼χ稹  

  “嗯,別太辛苦了,知道嗎?明天沒事的話,我會過去看你。我等一下要開會,不  能和你聊了!  

  “沒關系,你去忙吧,拜拜,明天見!彼龑⒆约旱氖陲椀煤芎。  

  “明天見,我晚上打電話給你!彼f完就收線了。  

  如意也把電話掛上。  

  “是那個……史秉忱?他又在玩什么花樣?”小俠忍不住問道。  

  她橫了他一眼!扒颇悖纷焱虏怀鱿笱纴!”  

  “如意,我說你……”  

  這一回她不讓他把話說完,搶著道:“小俠,我看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還不回去  問你爸爸媽媽肯不肯讓你去保全公司上班,那份工作多少有危險性。”  

  他果然苦著臉點點頭,不過口氣卻很堅定:“不管如何,我一定要爭取去保全公司  上班!”  

  她稱許的點點頭:“看來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勇敢的保全人員!  

  “真的嗎?”他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瞪著她,一瞬也不瞬。能得到她的稱贊,比  什么都更令他開心。  

  “真的,要當一名保全人員需要毅力與勇氣,你兩者都有了,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  以勝任的!  

  “好,好,我要去跟我爸媽說你也贊成我去保全公司上班呢!”他說是風,便是雨  ,一溜煙出去了。  

  “喂,我可沒有這么說呀!”如意急急的想叫他回來把話說清楚,他卻早已不見蹤  影了。唉,這下誤會可大了,她如何去向小俠的父母解釋呢?這個曾小俠!真是的,行  事總是莽莽撞撞的,早晚闖出禍來。  

  ※※※  

  晚上,欣欣來了。她看見店內擺著好多益應景的圣誕紅,便臨時起意要了一盆,擺  在家里增添耶誕節的氣氛。  

  “如意,我還要一束玫瑰花!边@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只要玫瑰?要不要搭配其他的花?”如意去取玫瑰,她挑的都是含苞待放的,看  起來嬌艷欲滴。  

  “不要,連滿天星都不要!  

  “十二朵夠嗎?”  

  “夠了!毙佬傈c點頭。她算錢給如意,一塊錢都不肯少給。她體念白家的經濟情  況,從不肯接受如意給她的折扣。她和她丈夫兩人皆屬高薪的上班族,向來不缺錢用,  因此常常買花點綴生活的空間。  

  如意將十二朵玫瑰用包裝紙包好,方便欣欣拿著。  

  欣欣一手捧著花,一手提著圣誕紅,正待走卻不知怎地跨不出腳步。她深深的看了  如意一眼,小心的問道:“今天史先生沒來?”  

  她輕快的搖搖頭!班,他今天晚上有應酬。”  

  “如意,你對他的一切,了解嗎?”她話中頗有深意,不知如意能不能明了?她邊  說邊把那益圣誕紅擱在腳邊。  

  如意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出自朋友的關心,正如同她父親和小俠所擔心的一樣。  于是她坦白的對她說:“我只知道他父親是‘旭日’集團的負責人,除了‘旭日’所產  的相關食品之外,他們還有一家化妝品公司和一家生產日用品的化工廠。我本來不知道  我平常使用的洗面乳,竟然是他們公司出產的,真巧!”  

  “除了這些,你還知道什么?”她看來一副很為她擔憂的神情。  

  “我對他的家庭知道得很少,因為他還不敢帶我回家。你知道我們身分懸殊……”  

  欣欣嘆了一口氣,帶點責備的口氣這:“你既然明白和他交往有一定程度的困難,  你又何苦要和他來往呢?”她自從答應替秉忱保密之后,一直受到良心的譴責。她不明  白秉忱何以敢腳踏兩條船?即使他不怕如意,難道也不怕葉明珠嗎?她很后悔答應替他  保守這個秘密。男人真不是好東西!想不到連史秉忱也是這種人,她算看走眼了。她一  陣沖動之下,差點當場就揭開秉忱的假面具。但當她看見如意甜美的笑靨,實在是說不  出口。她怎么忍心讓如意傷心呢?唉,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欣欣,我相信秉忱,他一定會取得他父母的諒解的!比缫獾碾p眼神采奕奕。熱  戀中的人,總是充滿活力,顯得異常動人。  

  這個該死的史秉忱!欣欣在心中痛罵。他既有了葉明珠,就不該再來糾纏如意。如  意是個既單純又善良的女孩,她不該受到這種傷害的。欣欣想得頭都痛了,真不知該如  何是好?  

  如意見欣欣欲言又止的模樣,只得問道:“你要跟我說什么嗎?沒關系,你只管講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我爸爸也不只一次勸過我了,唉——”她也嘆了一口氣。這件  事煩也沒有用,她只能依靠秉忱了。  

  欣欣聽她這么請,反而不知該說什么了。唉,她現在最好還是保持沉默,反正紙包  不住火,如意遲早會知道的。她實在不忍心戳破她的美夢。  

  “欣欣,要不要我幫你把圣誕紅送到你家?”她見她手里還捧著玫瑰,再拿圣誕紅  略嫌吃力了點。  

  “好,反正很近,就麻煩你了。”欣欣說。  

  如意過去捧起那一盆圣誕紅和欣欣一起走出去。隨著耶誕節的腳步逼近,她店里圣  誕紅銷售得很好,幾乎每天都賣出好幾盆。  

  她又想起秉忱來,不知他怎么計畫他倆共度的第一個耶誕節?反正到時就知道了,  她不想傷這個腦筋。  

  ※※※  

  葉慶齡是今晚酒會的女主人。她的頭發高高的盤在腦后,烏黑亮麗,一絲不茍。她  絕對不欣賞時下流行的那松散、慵懶的發型,活像是昨晚梳好發型睡覺,一宿之后醒來  時的效果。  

  她長年居于倫敦,浸淫于歐洲上流社會的氣息之中,舉手投足間顯得相當的洋化。  除了天生的黃皮膚及東方的輪廓之外,她十足像個洋人了。由于她生就一顆玲瓏剔透的  心,再加上見多識廣,讓每個來參加她酒會的來賓都興高采烈。  

  史念祖夫婦很早就到了,而且特地押解秉忱到現場。一路上夫妻倆頻頻告誡兒子切  記向明珠賠罪,盡全力挽回他倆的婚約。秉忱悶不作聲,卻不得不隨雙親前來。  

  他滿心不情愿再與明珠見面。好不容易才擺平延宕許久的婚約,真怕今天再見面后  ,不知又將演變成什么情況?  

  明珠是今晚酒會的焦點。她也將頭發盤了起來,身上一襲純白色的曳地長禮服,活  像是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白雪公主。她一見到秉忱他們到來,便開心的上前去問候。  

  “伯父、伯母好!泵髦樾v如花。  

  “你也好。明珠,你越來越漂亮了!”史太太高興的執起她的手,頻頻贊美。  

  慶齡眼尖,安置好另一對賓客后,立即過來招呼史念祖一家三口。她極為熱情的握  住史氏夫婦的手,說道:“噯,念祖,美嫻,好久不見了,還是這么有精神!”  

  “慶齡,你才是越來越年輕呢!”美嫻看看慶齡,又看看明珠,笑著說道:“你們  瞧,明珠和姑姑長得多像呀!過兩年一定會變成和她姑姑一樣雍容華麗的貴婦呢!”  

  “那一定的!笔纺钭嫘呛堑恼f。  

  “秉忱也越長越好了,不但人品好,聽說能干得不得了呢!”慶齡一向對秉忱印象  很好,此時更不吝惜夸贊他兩句。  

  秉忱仍然客氣的應答,但內心恨不得立時能脫身而去。  

  “秉忱,我將明珠交給你了,我要帶你父母去和幾位好朋友打招呼!睉c齡故意給  明珠制造機會。  

  來了!他就是怕這樣。但除了接受他又能如何?  

  慶齡拉著史念祖夫婦走了。  

  “秉忱?”明珠見他一直默不作聲,只得先開口:“怎么?你還記著那天的事啊?  ”  

  “當然記得!彼R上回答。怎么可以忘記?那一天他們已經都說清楚了,此后男  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不懂他真正的想法,只當他還在生氣。她現出她自認為最美麗的笑容,用帶點撒  嬌的口氣說:“你怎么變得這么小氣?我都忘了,你還記著這件事。秉忱,我們不要再  吵架了,好不好?”  

  他故意裝出一副很冷淡的態度,以免她誤會他回心轉意了。  

  “我們何必再吵架?反正也沒什么可吵的了。”  

  明珠一聽之下,差點當場又要翻臉,不過她還是勉強忍耐下來。她沒想到他居然這  么小心眼,還在記仇。不過她從這方面去想,比較能夠原諒他的冷淡和無禮。她居然還  笑得出來:“秉忱,你今天怎么搞的?陰陽怪氣的,你平常不會這樣的。”  

  秉忱也很想回敬她一句:“你才是怎么搞的?平常你也不會這樣的!辈贿^他到底  沒說出口。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與人斗口?  

  王欣欣遠遠的在一旁觀察著他們。他倆站在一起,真是絕配!稱得上是珠聯璧合。  史秉忱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他貌似君子,可是他的作為豈是一個君子的行徑呢?  他欺瞞如意,也同時欺瞞著明珠。她很后悔替他守密。他打算腳踏兩條船,不怕船沉了  ,慘遭滅頂嗎?不!看這情形,慘遭滅頂的可能是如意。明珠是何等的尊貴,除了秉忱  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王孫公子想追求她,即使失去秉忱,她仍擁有大半個世界!而秉  忱呢?他既是這種人,恐怕他的女友尚不只如意和明珠兩人,因此他也是無可懼怕的。  想到這里,欣欣不禁深深的同情如意。在這一場愛情游戲里,輸不起的只有如意!可嘆  她還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欣欣越想越氣,不行,她不能替秉忱守密!何必對一個  流氓信守諾言呢?他自己對誰守信用了?  

  晚上回去就告訴如意,揭穿史秉忱虛偽的面具!欣欣痛下決定,對秉忱沒有一絲歉  疚的感覺。他不義在先,那可怪不得她了,若不揭發他,也太對不起如意了。她不信如  意會甘愿當秉忱的地下夫人,而且就算她肯,只怕明珠也容不得她!欣欣在內心做了一  番計較,確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  

  如意剛和秉忱通完電話后,立即又接到欣欣的電話。她在電話中邀請她上去喝咖啡  。  

  “喝咖啡?怎么這么有興致?已經十一點了耶!比缫饪傆X得有些奇怪,欣欣從來  也沒有深夜請她上門去聊天的習慣。  

  “噯,聊聊天嘛,我老公去日本出差,我一個人在家,怪無聊的!毙佬赖穆曇袈  起來很正常。  

  她老公常常出差,她卻是第一次提出這種反常的邀請。如意沉吟了一下,又聽見欣  欣在電話中問:“如意,你上不上來?反正明天是禮拜天,我不上班,晚一點睡沒關系  。你呢?你今天應該有睡午覺吧?”  

  “好吧,我馬上上去!比缫獯饝。欣欣不是個愛胡鬧的人,她這么晚還請她上  去喝咖啡或許是為了某件事。她還是走一趟吧,反正她就住在她家頂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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