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擁有那么多的財富又有何用?這么多年來,她好不容易才相中了秉忱,以為他是 真心愛她的人,而不是因為她家的財富和權勢,可是如今已經證明了秉忱亦不是真心愛 她。她有那么好的家世有何用?連秉忱都保不。
“小姐,你的酒來了!狈⻊丈蛠硭c的酒。如假包換的“落魄的安琪兒”。調 酒師不堪顏面掃地,特別去找資料調配出來的。
她點點頭,唇邊泛著落寞的笑容。舉起了酒杯,一骨碌的灌下大半杯。她不必掩飾 在藉酒澆愁,反正這里沒有人認得她!她吸了一口氣,又把余下的酒全吞下肚去!奥 魄的安琪兒”的成分中有琴酒,酒精度滿高的,一杯下肚后,多少有些暈陶陶的感覺。 還好分量不多,也不至于喝醉。她百無聊賴的玩弄著杯緣裝飾的一顆櫻桃,考慮著是不 是再叫點什么來喝,不然時間怎么打發。
這一次她不想再考驗酒保的能耐了,點了最普通的“新加坡司令”。這種雞尾酒, 想必閉著眼睛也調得出來吧?
服務生見她點的是“新加坡司令”,像是松了一口氣。他原來還很擔心她又要點什 么稀奇古怪的酒哩,真是謝天謝地,她沒有再給他們出難題了。像她這樣的女客人還真 少見,不但美得出奇,氣質風度亦與眾不同;她睥睨一切的神情,活像一位高高在上的 貴族公主。但為什么像她這樣高貴的小姐,眼底卻帶著一抹無盡的憂傷?怪不得她剛才 要點“落魄的安琪兒”,似乎正是她的寫照。
不僅PUB的男服務生為她迷惑,連在她鄰座的兩位男士也頻頻對她行注目禮,并 不斷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曾小俠也很巧的在這兒湊熱鬧。他心情煩悶,故而獨自到這兒來小酌幾杯。他為了 何事煩惱呢?自然是因為秉忱居然大大方方的搬進白家居住,這不擺明了他是白家未來 的準女婿嗎?他雖然傷心失意,但又不禁欽佩秉忱居然為了愛如意,而做出這么大的犧 牲。史秉忱對如意有情有義,他怎能不衷心為他們祝福呢?他暗中發誓要將如意讓給秉 忱,可是天知道如意幾時曾屬于過他?這是很諷刺的。因此他只能天天到這家PUB喝 下一杯杯的苦酒,反正這里離他家很近,喝醉了,他拖著蹣跚的步履,也能在十五分鐘 之內走回去。
他剛來不久,只喝了一杯“曼哈頓”。威士忌酒雖烈,但他并不是毫無酒量的人, 因此他的眼睛仍炯炯有神。當明珠一走進這家PUB時,他就看見她了。他雖然因失戀 而心情沮喪,但乍見美女還是有正常男人應該有的反應。明珠雖沒有發現他投向她的眼 光,卻仍然令他驚艷不已。他對明珠的美麗只是純欣賞,他很清楚她和自己的距離猶如 地球與月亮之遙,他可不敢懷有像曹操的“明明如月,何時可撥”的夢想。他還是實際 一點,遠遠的欣賞即可。
這一個晚上,小俠的眼光總忍不住往明珠那一桌飄,這種視覺享受頗能慰藉他那一 顆受創的心。
忽然間,他看見明珠招來服務生結帳,不免產生悵然若失的情緒,目送著她窈窕的 背影離去。他同時也發現鄰座那兩名對明珠頗感興趣的男子,也緊跟著她結帳離去。由 于小俠在保全公司受過正式的訓練,特別有警覺性。他感到有點不對勁,因此也立刻結 完帳,追隨在那兩名男子的身后,靜觀其變。
所以現在這一幕,好比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明珠多喝了幾杯,腳步有點顛躓,并沒有察覺身后有人跟蹤。她迷迷糊糊的忘了將 車子停在哪里,茫然的站在街心苦苦思索。想了一會兒,瀟灑的揮揮手,算了,想不起 來就罷了,等到想起來時再叫司機來開回去,真想不起也就算了。她邁開步伐,又向前 走。
這里并不屬于繁華的商區,街道上雖有商店和餐館,但總不比忠孝東路那般人潮不 斷。尤其現在已經接近凌晨時分了,大部分的店鋪紛紛關門,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略顯冷清。
她仗著酒意,不僅不畏寒風,竟引吭高歌:“不問你為何流眼淚,不在乎你心里還 有誰,且讓我給你安慰,不論結局是喜是悲,走過了千山萬水,在我心里你永遠是那么 美。既然愛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既然愛了就無怨無悔,我的愛如潮水, 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我再也不愿見你在深夜里買 醉,不愿別的男人見識你的嫵媚,你該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答應我你從此不在深夜里 徘徊,不要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你可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啪、啪、啪……”跟蹤明珠的男人之一,在她身后拍起手來。“唱得真好呀,能 不能請你跟我們上KTV去唱個痛快呢?”
“我沒空!”明珠冷冷的說。
另一名男子已經去把他們的車開來了,并且擋住明珠的去路。
“捧個場吧!蹦悄凶铀榔べ嚹樀膭裰。
這一次她連理都不理,橫了對方一眼,想從車旁繞過去,卻又被車子擋下來。她不 禁冒火了。
“你們究竟想干什么?”
“大哥,別再跟她耗了,趁現在沒什么人,快將她弄上來。她很值錢,值得冒一次 險,快!”車內的男人說道。
“你們……”明珠又驚又恐,莫非他們知道她的身分。
“葉小姐,只好委屈你了!”那名男子露出猙獰的面貌,一手又狠又快的把明珠扯 向車子,一手去打開車門。
“快點!”車內的男子早發動好車子,等同伴將明珠弄上車,立即飛車逃逸。
明珠也不是好相與的,她平常游泳健身,也頗有一點力氣。但她哪抵得過高大魁梧 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被拖向車邊。
說時遲,那時快,小俠忽然現身。他朝著拖住明珠的男人的下巴重重揮去一拳,反 手將明珠護在身后。
而在車上的男人一見小俠現身,身手矯健的從車上下來。他的身材看來更為孔武有 力,他上前與小俠纏斗,口中說道:“大哥,你過來幫我,先制住這小子!”
“可是葉小姐跑了怎么辦?”那男子見小俠與伙伴纏斗時早捉住了明珠,以防止她 逃跑。
“先將她鎖在車上!”他和小俠纏斗不休,百忙之中說道。
“噢。”那男人照辦,七手八腳的將明珠鎖在車子里。
他一加入戰場后,形成小俠一人對付兩名大漢的局面。但小俠雖雙拳對付四掌,卻 毫不吃虧。他自小性喜練國術,藉以抱不平,再加上在保全公司的鍛煉,他的身手又精 進不少。他眼見即將占上風,那兩名男子忽然住手了,開口說話的是那開車的男人,他 說:“兄弟,有話好說,我們沒有惡意,不過想請這位漂亮的小姐唱KTV罷了。既然 你出面干涉,我們兄弟便放了這位小姐,怎么樣?再打下去,落個兩敗俱傷,又有什么 意思?”
“老二,你怎么這么糊涂?好不容易逮到一只肥羊……”
那個老二比老大精明多了,立刻喝止道:“大哥,你別再說了,我們認栽。這里可 不是荒郊野外,由得我們胡來,萬一有人去報警,我們不是惹上大麻煩了嗎?為了請小 妞唱個歌,值得嗎?”
老大究竟不是笨人,當下打開車門,放明珠出來。
明珠膽戰心驚的躲到小俠身后,她嚇得渾身發抖。從出世至今,今晚的遭遇是最兇 險了。若不是小俠,她早被這兩名歹徒綁架了。
“算你們識相,還不快走!”小俠很威風的喝道。
那兩名男人自嘆流年不利,抱頭鼠竄,一會兒工夫便連影子都不見了。
“小姐,你住哪兒,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小俠關切的問道。像她這樣的美女獨自 回家是很危險的,剛才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我家不在這里……”明珠支支吾吾的說。她不是不相信他,相反的,她的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是可以信賴的。她支吾半天,說不出所以然,是因為她還未 準備好一套說詞來搪塞。她今夜所遭遇的一切,令她忽然產生一個想法,想暫時脫離葉 明珠的生活型態,去嘗試另一種生活。但她這個想法需要有人幫忙才可能實現。她開始 在打小俠的主意,這個年輕男子應該可以幫助她。她盤算了一會兒,嗯,暫時失蹤一陣 子是個不錯的點子,不但可以過一段不同的生活,又可以令秉忱對她心生愧疚。她得意 的想著她父母親一旦得知她失蹤后,一定會怪罪于秉忱,那么他的日子可沒那么好過了 。哼哼,想拋下我葉明珠和心愛的女人雙宿雙飛,世上沒這么便宜的事!
她打定主意后,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了幾轉后,她心中已經有了全盤的計畫了。
※※※
小俠帶領明珠來到一幢電梯住宅大廈的三樓。他拿出鑰匙,開門進去,熟稔的打開 燈,室內登時燈火通明。這里的家具似乎不怎么俱全,靠墻的酒柜里只有三、五瓶尋常 的洋酒,其余的都空空蕩蕩的。用空空蕩蕩四個字來形容這個房子,也很恰當。原來可 能擺沙發椅的地方是空著的,只有一個長條的茶幾。餐桌椅倒還在。
“這是我姊姊的房子。她們上個月移民溫哥華,比較好的牛皮沙發和家具都用貨柜 運走了。不過我姊姊一旦安頓好溫哥華的新家后,會回來處理這房子,她打算賣掉。所 以你至多只能在這兒待一個月左右,在我姊姊回來之前,你必須另外找住處。對不起, 我只能幫你到這個地步。”小俠搬來兩張椅子,放在原來擺沙發的地方。椅子高過茶幾 ,看來委實不倫不類。“對不起,只好委屈你一下了,還好一般電氣用品都還在,不至 于太不方便!
明珠東張西望的,一屁股坐下來,一臉無所謂的說:“沒關系,能有這么個棲身之 地,算是很幸運的了!
小俠也坐了下來!澳阏娴牟淮蛩慊丶伊藛?”
她裝出一副很害怕的神情說:“剛才的情形你是看到了,那兩個男人是來捉我的。 我一回家,他們一定會立刻去抓我抵債。”她假意哭泣起來,不過演技欠佳,只有哭聲 沒有眼淚,但饒是如此已足以令人產生憐惜之情了!拔野职纸浬淌,欠了地下錢莊 一大筆錢,他們要抓我去抵債,嗚嗚嗚……”她掩面假裝哭泣。這種故事電視上演過N 遍了,她隨口就能胡謅出來。
“你不要傷心了,安心住在這里,他們找不到你的!毙b只好不斷的去安慰她。
“謝謝你,嗚嗚嗚……”她繼續演戲。為了懲罰秉忱,只得出此下策。雖然得連累 雙親擔心,但卻顧不得了,她只想出口惡氣。反正她戲演完了,會自動回家,她父母不 過是虛驚一場,不會真的失去愛女,又有什么損失?她心安理得按照計畫扮演這出鬧劇 。
可憐的小俠被利用還不知道,幾乎為她一掬同情之淚。當他明白她把他當傻瓜利用 之后,不知會有何感受?
明珠這時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到時給他一筆鉅款彌補他,不就完事了。她正為自 己精心策劃的杰作,心生得意,哪顧得了別人的感受?
“你餓了嗎?要不要我去幫你買消夜?”他殷勤的問。現在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連他自己都餓了。
“方便嗎?這么晚了?”她倒也不是沒良心的人。他從歹徒的手中將她搶救下來, 這一份大恩大德,她一定會回報他的。
“沒關系,我自己也餓了!彼麨⒚摰囊恍。
“那好吧。”她點點頭。
“你在這兒等我,巷子口有一個面攤,我十分鐘就回來了。”小俠說完便出去了。 “門鎖好,我有鑰匙。”
“你放心,我知道。”她跟著他到門口。
明珠趁空檔把室內巡視一遍。感覺還算可以,雖比不上家里豪華、舒適,不過勉強 還能住,至少干凈。這房子的格局是一般三房兩廳雙衛的居室,每個房間的床鋪都還在 。也是,與其大舉把所有的家具都運往加拿大,倒不如精選幾項高級的家具進去即可, 其余不怎么昂貴的家具不如到了加拿大再買新的還劃算呢。
她進入主臥室,只見床鋪上只覆蓋著一頂與床單同一個花色的床罩,不見有棉被。 如此寒冬,沒有棉被如何入睡呢?她急急打開壁櫥,找找看有沒有遺留下棉被或毛毯之 類的保暖物品。
壁櫥里的衣物所余無多了,較好的服飾多半是帶走了。她搬來椅子墊腳,打開壁櫥 的上層,謝天謝地,還有一床用塑膠套封好的棉被。她的運氣不錯,想來這些被褥都是 干凈的。因為小俠說他姊姊兩、三個月之內會回來賣房子,還得小住一陣子,當然會保 持整潔。
四處的門窗都關得好好的,才半個月沒住人,并沒有多少灰塵。她去廚房拿了一條 原本是用來抹碗的白抹布,學著家里的傭人,抹去家具上的灰塵。她頭一回做這種清潔 工作,覺得還滿有趣的。不過她東抹抹、西抹抹的,做得并不道地,到底她從沒這方面 的經驗,實在怪不得她。
小俠一進門,見她忙著抹桌子,笑道:“哇!你真勤快,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彼 拎著一大袋食物,放在餐桌上!罢茫惆炎雷硬粮蓛袅。你真聰明。明珠,你別弄 了,今天太晚了,你吃完消夜就去洗澡睡覺,熱水器是插電的,還在。如果你不嫌棄, 便先借我姊姊的衣服穿,明天我再帶你出去買衣服!
“好,你真好!彼ハ磦手,才回到餐廳來。只見小俠已把兩碗牛肉面裝在免洗 碗里了,另外還有一個用保麗龍便當盒裝的各種小菜。明珠從未吃過這種面攤賣的食物 ,這一次可是第一次嘗鮮。她忍不住立刻坐下來,抓起筷子便吃。
“餓了吧?”小俠笑著說。他不明就里,以為她真是餓壞了。
“啊,真好吃!”她邊吃邊贊道。吃了幾口面后,又去挾一塊油雞腱塞入口中咀嚼 著!昂贸,小俠,你也趕快吃啊!
“好!毙b也不客氣的吃將起來。他的吃相可沒有明珠斯文,呼嚕呼嚕的,三、 四口面下肚后,面碗里立時少了一半的分量。
吃完消夜,小俠為了避嫌便向她告辭。他臨走交代說:“明天我請一天假,先幫你 清掃屋子,再陪你去買一些衣服!
“謝謝你,你對我這么好,我以后一定會報答你的。”明珠認真的說道。
“噯,小事一樁,瞧你說得這么嚴重。”
“真的,我說到做到!”她一本正經的發誓道:“小俠,只要我把事情辦妥之后, 我一定會立刻酬謝你,到時不管你要求什么,我都會答應。我鄭重的發誓,若我不答應 你,讓我折福折壽,活不過三十歲……”
小俠忙去捂住她的嘴,急道:“你干嘛賭這么重的咒!萬一我叫你去殺人放火、搶 銀行,你怎么辦?”
她笑咪咪的說:“我相信你不會要求我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好吧,我和你立下幾則 約定:一是不觸犯法律;二是不可要求我私人一半以上的家當,我總得留一部分生活, 是不是?三嘛,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會做非分之想,不過我還是加上這一條,請你 不要見怪。”
小俠強忍住笑,她差一點就要被人捉去抵債了,她的一半家當能有多少?他才不會 如此趁人之危呢。不過他仍頗感興趣的追問道:“說吧,第三條戒律是什么?”
“你不可一廂情愿的要我嫁給你!”她直截了當的說。她本來就是快人快語,想說 什么就說。
小俠人再爽快,聽她這么說,不免有點尷尬:“唉,感情的事,哪能一廂情愿?你 放心,我不敢存有這種癡心妄想!
“對不起!泵髦殡y得如此溫柔。畢竟他是她的恩人,又對她這么好,她居然還利 用他,唉,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也是不得已的呀,反正日后一定會補償他的。
“那……我走了,明天見!彼軐擂危斚卤銑Z門而出。
小俠走了之后,明珠仔細的將大門反鎖上。她孤身獨處一室,難免有些膽怯。但這 種冒險另有一番樂趣,戰勝了她的恐懼感。她快快樂樂的哼著歌,準備洗澡上床睡覺了 。
※※※
小俠來敲門時,明珠仍蒙頭大睡呢。她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仍擺著大 小姐的架子罵道:“吵什么吵?我在睡覺,你知不知道?”
門鈴聲仍在響著。叮咚——叮咚——叮咚——小俠也是個性急之人。
明珠原是朝朝晏起之人,而且昨晚睡得很晚,很不耐煩的抓起一個枕頭拋出去,大 叫一聲:“吵死了!”這一動怒之下,意識稍微恢復清醒了。她坐起身子,理了理思緒 ,才猛然記起自己身在何處。
“叮咚——叮咚——”門鈴又響了數聲。
她掀開棉被,飛身下床。一定是曾小俠來了,她趕去為他開門。
大門打開后,小俠見到明珠的臉,才松了一口氣。
她看得出他一臉緊張的神色,不解的問道:“怎么了?”
“我……我接了好久的門鈴……以為……還好,我實在很擔心你……會想不開。” 他吞吞吐吐的,還是從實招來。
既然要演戲,就索性裝得像一點。她苦著臉:“若不是你對我伸出援手,或許我真 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那么傻。剛才我是一時緊張,還以為是壞 人又來抓我了。還好是你,嚇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口,吐出了一口氣。
“你不用怕,壞人找不到你的。這里是士林,離民生社區有一大段距離,諒他們也 找不到。何況,我們可以報警……”
“不可以報警,我不想惹火他們,不然我家人就危險了!”她信口胡謅。他若去報 警,一切就穿幫了,還有什么戲唱?那就很不好玩了。她實實在在是個又任性又頑皮的 千金小姐。
“嗯,還是你想得周到。你放心,我不會報警的!彼参康溃瑫r對她的孝心很 受到感動。
她裝出一副很孤苦無依的神情,引起他的同情,好使他盡一切力量掩護她的行蹤。 她想自己徹夜未歸,家里一定天翻地覆了,想必連“花之屋”也受到波及,別想再做生 意了。她促狹的想,秉忱現在的情況不知怎樣了?可惜自己無法親眼目睹,真是可惜。 不過她或許可以冒點風險,化裝打扮一下,到“花之屋”實地勘查一番,以探究竟。心 意已決,她便向小俠道:“我最好改變一下外表,以防萬一被那兩個壞蛋撞見,到時就 慘了!
“對!”小俠興奮的兩眼發光!澳阏媸潜任衣斆鞫嗔,你的外表若是改變一下, 就比較不容易被人認出來了,不但安全,而且也可以四處走動,不然老關在屋子里,不 是要悶壞了嗎?”他是個好動之人,最怕受困了。
“我現在是短發,所以最好改變發型,去買項直直長長的假發戴上。然后再去買一 副平光的闊邊眼鏡,比一個濃濃的妝,涂個血盆大口,穿一身寬寬大大極不合身的衣服 。我想我若換上這副尊容,我看沒有多少人有興趣多看我一眼了。”她興奮的說,非常 佩服自己想出來的點子。
“好,好辦法!”小俠也擊掌叫好!安蝗幌衲忝赖孟裣膳路,一定會引起別人 注意的!
明珠側頭看了他一眼,迷惑的問:“你說我像仙女下凡?”
“是呀,我相信早就有許多人這么稱贊過你了!彼苤苯拥恼f道。他的腸子是一 根通到底的。
她癡癡的想,他還是第一個說她像仙女的人。許多人也許承認她美貌,但從來沒有 人說她像仙女。因為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仙女應該是善心的、溫柔的、慈悲的……但這 些美德她統統沒有。她在心中輕輕說,其實我是個壞仙女,白雪壞公主……“你在想什 么?”
“沒事,走吧,我們出去買必要的裝備吧。”她說道。她決定去做的事,就一定要 做,否則她是不會甘心的。秉忱,你等著瞧吧,我不會讓你有太平的日子好過的!她在 心中重重的又立下誓言。
秉忱在白家待了數日,理清心緒后,開始對未來做一番計畫。
他今天陸續寄出了幾份履歷表。求職,對他來說是第一遭的新鮮事。能不能有回音 ,也只有天知道了。因為在履歷表上,他缺乏豐富的工作經驗。他必須掩飾身分,有哪 一家公司肯聘請“旭日集團”的少東?而他的經歷便只是在自家公司擔任副總經理的職 務。誰家公司肯聘一名新人擔任副總經理?因此,他沒有寫上自己曾任副總經理,所應 征的職務不外是企劃部經理,或特別助理之類的。
這兩天報紙的人事欄上,并沒有刊登適合他的教職。目前,他比較愿意接受到大專 院校授課的工作,最低限度可以讓他遠離從前熟悉的商圈,避免不快的情緒與是非。萬 一他到了某一家公司,發現他的上司竟是從“旭日”集團跳槽過去的員工,那不是很令 人不愉快與尷尬嗎?
如意默默的看著他翻閱報上的人事欄,看著他寄出履歷表,不禁有點心痛。她竟連 累他至斯?偏偏又無力幫助他什么,令她內心感到非常不安。
昨晚她和秉忱做了一番長談。她勸他重新考慮重返家門,父母畢竟是父母,豈能棄 之不顧?不但他會因此背上不孝的罪名,而她也逃脫不了關系。畢竟他是因為她才和家 庭爆發戰爭的。
但是秉忱告訴她,他并不后悔作這樣的決定。
如意覺得自己已盡到一份責任了,偏他苦不聽勸,她該負的責任便減少了幾分,心 理多少感到安慰一點。
不料,下午“花之屋”卻來了一位大享模樣的中老紳士,伙同四、五名剽悍魁梧的 壯漢,聲勢頗為嚇人。
那名中老紳士一臉嚴霜,怒喝一聲:“叫史秉忱出來見我!”
如意嚇了一大跳,一頭霧水,不知該不該去叫秉忱,萬一他們要對他不利,那可如 何是好?
秉忱聽到聲音,自己出來了。他必恭必敬的對那名中老紳士問候一聲:“葉伯父, 你好!
“哼!”葉慶松冷冷的哼了一聲,嚴厲的說道:“我不好!很不好!我的明珠不見 了,我今天就是來向你要回我的明珠!”
“明珠不見了?我并不知道這件事呀,而且她也沒有來找過我。她會不會一時興起 ,又出國玩了?”秉忱也緊張了。明珠驟然失蹤,這種事可大可小,說不準她是被歹徒 綁架,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她所有的證件都在,不可能出國!!”葉慶松皺著眉說!白蛲砦乙雅扇怂褜ち 大半個臺北市,發現她的車子就停在這附近的一條巷子里,她不是來找你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真的沒見到她呀!”秉忱大呼冤枉。
“是的,葉老先生,我可以做證,葉小姐真的沒有來!比缫廒s緊幫腔。
葉慶松冷冷的打量了如意幾眼,他的掌上明珠竟敗在這個女孩手里,他理也不想理 她。他又轉向秉忱說道:“我問你,現在明珠不見了,你說應該怎么辦?”
“報警處理!”秉忱立即答道。
“糊涂!”葉慶松用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敲擊了幾下。“一報警,弄得人盡 皆知,明珠的處境不是更危險了!”他看來確是心急如焚的樣子。也難怪,明珠是他最 寵愛的么女,一旦失去她的下落,怎不令他憂心如焚呢?
秉忱安慰道:“明珠也不一定是被人綁架了,她素來聰明伶俐,沒那么容易讓歹徒 有機可乘的。她多半是藏了起來,一時不想讓人知道她在哪里!
明珠的脾氣確是如此。但是她只要有一萬分之一機會的危險,就能令葉慶松擔心得 食不下咽、寢不安眠了。
“都是你!若不是為了你,明珠怎會搞成這樣!”葉慶松顯見是情急了,故而語無 倫次。
“您請坐!比缫獍醽硪粡堃巫樱旁谌~慶松身后。
葉慶松沒有半點反應,仍倨傲的站著。
如意只得垂手而立,不再開口說話。因為對方連理都不理她,何必再自討沒趣?
※※※
“你干嘛又要到‘時尚’PUB去?不怕又被那兩名壞蛋找到嗎?”小俠不解的問 。他騎著一部改裝過的進口摩托車,后座載著葉明珠。
“你沒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他們一定以為我不敢繼續待在那 附近了!泵髦楣室膺@么說。其實她只是想去“花之屋”查探動靜。
“那萬一他也是這么想,怎么辦?”
“你看我今天打扮成這副模樣,他們還能認得出來嗎?”她笑得很得意。她戴著一 頂早上去買的長及肩膀的假發,臉上化著濃妝,一副寬邊眼鏡,頭上又罩著一頂大大的 呢帽。如此這副尊容,確實教人無法認出她來。
小俠也覺得好笑:“你怎么忍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她把一張櫻桃小口,涂成血 盆大口,還好用的是豆沙色的唇膏,看來不似鮮紅色那般可怕。眼影涂得像是撞翻了水 果攤,青黃一片,令人更不忍卒睹。她這種化妝術,恰似七、八歲的小女孩,偷用母親 的化妝品涂在臉上似的。
乘坐摩托車風大,她把大大的呢帽壓到眉際,冬天做這副打扮,還不至于使人惻目 。她身上一襲披披掛掛的褲裝,加上長外套,把她原本窈窕有致的身段全遮蓋住了。誰 看得出來她是葉明珠呢?她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小俠停下摩托車。
“我們隨便走走,看看有什么動靜。”她待他鎖好車,便拉著他往“花之屋”的方 向走去。
“什么動靜?”他愣一下。
“現在敵暗我明,要探查對方的動靜,比較方便!
“噢!彼瞪迭c一下頭,幾乎是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
他們穿過了兩條巷子,越來越接近“花之屋”了。
“喲!”他一聲怪叫:“你要探查敵情,居然到我家來了,真有你的!”
“你家也在這附近?”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喏,前面那家花店的三樓就是我家!
哦?怎么這么巧?曾小俠和白如意竟是鄰居,或許他們也是很熟的朋友吧。明珠本 是極其聰明的人,這一回也并未猜錯。管他的!反正她扮成這樣,恐怕連她父親也沒法 一下就認出她來。
他們越來越靠近“花之屋”,只見店內烏壓壓的站著好幾名高大魁梧的男人。
明珠高興極了,差點就要大聲歡呼起來。她看見父親領著他隨身的安全人員,來找 秉忱算帳了。
小俠一見苗頭不對,便放足狂奔。“花之屋”發生什么事了?他一下子忘了葉明珠 ,只惦記著如意的安危。
明珠仍施施然的跟在后面。這一切全在她意料之中,她著什么急?這個曾小俠!真 是個莽撞鬼,趕得那么急,活像是去投胎似的。
她站在“花之屋”外窺視,裝成是看熱鬧的模樣。她擔心自己雖打扮成這模樣,但 卻怕瞞不過父親的一雙法眼。畢竟他看了她二十五年,當她心肝寶貝一般驕寵著,恐怕 她化成灰了,他也認得。
她聽見小俠直著喉嚨,在和那四名壯漢理論?墒侨思胰膰谌~慶松四周, 理也不理他。
“小俠,你別管,他們是秉忱的朋友!比缫膺@時只好出面阻止小俠。
“如意,這是怎么回事?”小俠一頭霧水的問。
“沒什么,你先出去好嗎?晚上我再去你家跟你解釋!比缫獠⒉皇莻不知好歹的 人,她知道小俠是很關心她的。
“真的沒事嗎?”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聲。
“沒事,你先回去!比缫鈱⑺扑偷介T口,一眼看見一個怪模怪樣的女人,在店 門外做壁上觀,只以為是個好奇的過路人,并不以為意。
明珠可是確確實實的瞪視著如意好一會兒?蓯!她到底哪一點比得上自己呢?
“對不起,我看到我的朋友好像發生什么麻煩了,一時情急,竟把你能忘了!毙 俠搔了搔頭,向她道歉。
“沒關系,你本來就是一個熱心的人,天生具有俠義感。你還真取對名字了,曾小 俠,嘻。”她絲毫不以為意。真好,得以如此近距離欣賞父親修理秉忱的畫面,真是太 美妙了!
她還得繼續失蹤一陣子,好讓父親更加震怒,他才會使出撒手(金間)對付秉忱及“ 旭日”來泄憤。她很清楚父親的個性,今天這一場好戲就看到這里,往后還有更精采的 呢!想不到小俠和白如意是鄰居,如此一來,她想獲取情報又更便捷了,幾乎不需親自 往返“花之屋”打探敵情了。她越想越是得意,拉著小俠的臂膀說:“走,我請你到P UB去喝一杯!
“你還敢去?你……”小俠瞠目結舌。
“有什么不敢去的?反正有你保護我,怕什么?”
“好好好,我真服了你了,走吧!毙b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任由她擺布。
※※※
秉忱一早就接到秉純的電話。她是替父親來傳達消息的,說史念祖要他回去重新通 盤檢討他的婚事。
“真的嗎?秉純!彼@喜異常,幾乎不敢置信父親會做此讓步。“爸媽愿意接受 如意了?”
秉純在電話中支吾其詞,說的話完全不得要領,只得說道:“三哥,反正一切回家 來再說好嗎?”
他喜悅之情驟減,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狐疑。他非常了解妹妹的個性,她是個行事 極其爽快的人,很少如此閃爍其詞。于是他一再的追問:“秉純,你跟我說實話,除非 是爸爸肯答應讓我和如意在一起,否則再怎么談判都是沒有用的!
“三哥,我現在什么都不能告訴你,我的任務只是讓你回家一趟。三哥,你就回家 來看一看,對你又有什么損失呢?你離家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難道一點都不想家嗎?你 就回來再和爸爸談談看嘛。媽媽很想念你,她希望你今天能回家吃晚飯。三哥,你回來 一趟吧,好不好?”秉純用請求的口氣說。
如意也在一旁聽著秉忱和秉純講話,她雖不知道秉純對秉忱說什么,但隱約可猜出 七、八成。她見秉忱握著電話筒,尚猶豫不決,便上前去用鼓勵的眼神望著他,然后點 了一下頭。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他答應妹妹回家一趟。他只好對著話筒說道:“好吧,今 天晚上我會回家吃飯!
秉純似乎很高興,聲音高昂的說道:“太好了!我的任務圓滿達成了。我要趕快去 跟爸爸媽媽說,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三哥,我掛電話啰,拜拜!
“拜拜!北酪矑焐想娫挕K麪科鹑缫獾氖,柔聲說道:“你放心,不管我家人 怎么說,我絕對不會改變初衷,我要你,要定你了!”
如意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臉上浮現幸福快樂的笑容,輕輕的靠向秉忱寬厚的胸懷, 幽幽說道:“我相信你,秉忱。不過你回去以后,最好不要再和你父親針鋒相對了,你 們關系搞得越緊張,對我們兩個人更不利!
他點頭答應!昂茫視⒁馕业膽B度!
“不管他說什么,你就想著他怎么也是你的父親,千萬別再跟他斗氣,否則更不好 收場了!
“嗯,我會記住你的話,不會再像上回一樣跟他硬碰硬了!彼炖镫m這么說,但 心里卻隱隱擔心晚上的家宴一定是“宴無好宴”。葉慶松因明珠的失蹤,急得像熱鍋上 的螞蟻;他既能跑到“花之屋”來興師問罪,想必也定會去找父親的麻煩。所以他的麻 煩也來了。明知有麻煩,還是得回去一趟,畢竟這一場禍端是因他而起的。
他再回想一下秉純剛才在電話中的語氣,他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的判斷約莫八九不離 十了。看來晚上這一關不好過了。不好過,也要過!他暗暗發誓,為了自己和如意的幸 福,無論如何一定要過這一關!
※※※
如意在黃昏之后送走秉忱。她雖擔心他回家之后與父親的齟齬更甚,但總盼事情能 見到曙光,有個圓滿的結果。
晚飯后,欣欣來了。她不是為買花而來,她此行是另有目的。
如意讓她坐在店里的小圓桌邊,才進廚房沏了壺茶出來。她看出欣欣似乎有話要說 ,索性再拿出一些糕點,兩人可以邊談邊品茗,也算“以茶會友”了。
如意徐徐的飲下一小杯茶,甘冽香醇,頓時覺得齒頓留香。這上好的金萱茶是她特 別為秉忱買的,但亦可用來招待好友。她雖猜得到欣欣有話要告訴她,卻料不到她將要 宣布的是一項驚人的消息。
欣欣覺得事態嚴重,便不欲再繞圈子說話。她直接問如意:“史先生在嗎?”
“他回家去了。怎么?你有事找他?”如意訝異的問道。
“嗯,而且還是很緊急的事。他為什么回家?”
“早上他妹妹打電話來叫他回去一趟!
欣欣點點頭。“嗯,想必史家亦已經聽到風聲了,史先生大約是回去解決這件事的 。”
“風聲?什么風聲?”如意不解。
欣欣用同情的眼光看她一眼,嘆口氣說道:“如意,葉家大小姐失蹤的事,你知道 了吧?”
“知道,我很難過!彼鋈坏拇曛种割^。
“你不需自責,她失蹤又不是你的責任!毙佬郎焓謸嶂谋臣。“如意,現在 我已經完全相信史先生確實是個正人君子,我很抱歉以前懷疑過他……”
如意笑著搖搖頭。“過去就算了,別提了!
“可是現在情況又變了,我今天就是特地來警告史先生的,不過看來他們應該已經 知道了!毙佬烙行⿹鷳n的說!捌鋵嵨也辉摴苓@件事,因為我到底捧人家的飯碗。不 過基于道德問題,我認為我必須事先知會史先生一聲,既然他們知道了,我就放心了。 ”
“到底有什么事?”如意越聽越糊涂。
欣欣已經站起來了!斑是等史先生回來,讓他自己告欣你吧!
“不!”如意忽然有不祥的預感,她等不及秉忱回來,她現在就要知道!靶佬, 請你現在就告訴我!”
欣欣搖了搖頭,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