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消息?!這怎么會呢?不是把所有人手全派去找了嗎?”
“哎哎,何止府里上上下下全出去找了,連王爺好友家的家丁也全勞師動?的請來 幫忙了!”嗓音特別粗的小侍從,口沫橫飛的補充著,一根掃帚杵在胸前,掃帚前是掃 成一堆卻無心清除的灰塵。
出事的隔天上午,一大群聽到風聲的仆人、婢女就集中在側廳,你一言我一句猛嚼 舌根。
“可惜無計可施,吉夢格格這次麻煩大了!”
“你又知道了?!”全是盡咒自己家的主子,太過分了!
“我當然知道。?,紀嬤嬤昨天從橋上直接摔到橋下的大石頭上,撞脫了手骨,御 醫只消抓住準確位置接上去就成了,大難不死?杉獕舾窀窬蜎]那么幸運,她昨天掉下 河里后,到現在都還沒發現她的人影,難保不遭滅頂的命運!”
“不會吧?咱們家的格格!”大伙兒驚呼。
“剛剛我奉命送茶水進花廳時,里頭正亂得不可開交,你一句我一句的……”
“都說些什么?”
“商量現在該怎么辦嘍!”
“那到底怎么辦?!”
小徒聳肩,嘟囈的說:“不知道,我沒來得及聽大家的結論,已經被王爺遣出來了 。”
“是嗎?”婢女們好擔心。
???“是嗎?”禮親王所有勇氣在眨眼之間消失殆盡!案栊惱眨阏f我的女 兒落水至今仍下落不明,恐怕已經九死一生。”
歌玄擱下茶杯,才重新開口道:“吉夢格格不諳水性,再者斷崖下的河道水流湍急 ,大伙兒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仍未有所獲,吉夢格格可能已經……”
“不許你妄下定論,吉夢她不會有事的!”貴氣雍容的大福晉倏然出聲搶話,她早 已亂了方寸,現在再聽歌玄若無其事的判下吉夢死刑,怎堪忍受得住悲痛?
“我當然愿意相信吉夢格格吉人自有天相!
“既然你相信她沒事,那就請你不要在這時候潑大家冷水,我們需要的是支撐!”
“夫人,你別激動,歌玄貝勒并無惡意,他主要是希望我們大家最好有心理準備… …”
“住口!”她悻悻然地吼住丈夫。“我才不相信他說的話!
我可沒忘記他曾經?抓拿邪教道士‘莽古爾’鬧得京城滿城風雨,那時候他可是因 為罔顧百姓性命,與同伴一起被皇上科罰一年份的俸銀、俸米!百姓的性命他都可以不 顧了,何況是咱們與他素昧平生的寶貝女兒?現在,他就站在我面前,說著類似幸災樂 禍的話,叫我如何能信服?”
“我是真心想幫忙。”歌玄悠然回應。
“我卻絲毫看不出來!”
“夫人,不得無禮!”禮親王出聲制止!柏惱諣斒强丛诶戏虻拿孀由,百忙之中 抽空前來,現在你這樣的態度,豈不是不給老夫臺階下?”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顧你那張面子!”她立刻吼聲回敬。
“難不成要像你亂咬亂罵才對?”
大福晉驀地鼻酸,兩顆淚滴在眼眶中打轉!澳懔R我亂咬亂罵人?!你以為我今天 是為了誰啊?我們的寶貝女兒耶!”
“就是為了我們寶貝女兒我才得理你!你就是這種個性,才會越幫越忙,我看你干 脆回房去了,省得在這里礙事!”
“你休想這樣打發我,我死也不走!”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你……”
就在這對老夫老妻吵得天翻地覆之際,流夢突然上氣不接下氣的開門沖進來──“ 阿瑪、額娘,我知道吉夢在哪里!”
“流夢?!”他們不約而同打住吵嚷。
歌玄則抬起靜謐卻冰冷的視線。
一旁的祥德亦然。但他多了一項表情,對她精神都還沒養好就擅自下床微微不悅的 皺起眉頭。
如果這是他私人的府邸,他便不會枯坐在這里而未采取任何行動,至少他會上前悻 悻然的抱住流夢將她送回房,再好好的關心她到底想通了什么事,畢竟他是費盡口舌才 讓她回房稍事休息。
“我知道吉夢在哪里,真的。”流夢又急著說。
“那你倒是說說看她在哪里?”王爺催促的說。
“墳墓堆里!”
一片錯愕的靜默后──歌玄抿唇輕笑;祥德霍地伸手捂住嘴,嘴角急顫;至于王爺 及福晉則在一?那間,恍如烏云蓋頂,鬢角抽搐,臉上青光滿面。
王爺猛一吸氣。“笨蛋──”
他臉紅脖子粗的吼了出來的同時,祥德也忍不住當場爆笑出來──“哇哈哈哈── 啊哈哈──哈──”
???“哈哈哈──哇啊哈哈──哇哈哈──”
作繭自縛,她真是笨哪!
在流夢的院落里,她滿臉配紅又面色陰霾地坐在桌前欲哭無淚,祥德則繼續他嚇死 人不償命的夸張笑聲,笑得合不攏嘴。
她被罵慘了,祥德則笑死了。
流夢有些羞惱的說:“你別再笑了,行不行?現在我已經讓人家給轟出來,能幫我 的就只有你,請你別再笑了!
哎,她的臉頰真是熱得燙人。
聽完她的話,祥德停住笑聲!澳阋規湍悖俊
“嗯!”她苦哈哈的點點頭!艾F在沒有人信我,只有你肯在事后出來安慰,雖然 我看你有九成是為了自娛,但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人選了!
“但我不想幫!毕榈虏患偎妓鞯鼐偷馈
“不想幫?!流夢下巴差點沒震掉下來,瞠大兩粒圓滾滾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凝 著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耳里聽到的。
“我跟你非親非故,干?要幫你、相信你?別忘了,當我在水池邊向你示情時,你 的反應是如何的?”
流夢心頭一揪,知道他是“公報私仇”,故意拿她拒絕他的事情作文章。說什么“ 非親非故”,他根本就是借故在諷刺她。
“小……小……”小人!太……太可惡了!她想這么罵,但時不我予,只得往肚里 吞。
祥德斂著面容,定定問:“你說這該怎么解決?!”
“什么怎么解決?!”她明知故問,氣得全身都在發抖。
“不知道嗎?”還裝蒜。“那我走了。”
凝著他無情的背影,流夢抿緊的嘴線不斷在抖動,直至此刻她才看清他有多惡劣的 廬山真面目,縱使她有幾千、幾百萬個不愿意去迎合這個大壞蛋,欲言又止了半天,她 終是艱困地叫出──“對不起!是我錯了,祥德大人!”
“‘大人’?哼,你最后還是把我當外人。”冷哼一句,揚起下巴,他決定不管, 繼續走他的路,當作啥也沒聽到。
流夢急促抽息,全身因緊繃而冷汗淋漓。
而他也絕不留情,走得從容自在。
流夢緊緊咬住下唇頓了半天,才垂頭服輸!皩Σ黄,是我錯了!祥德!我不應該 在你誠懇地向我求婚之后,把你當成怪物看待,拔腿就跑。我愿意嫁給你當老婆,現在 請你救吉夢,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不反悔?”
她的下巴抵在胸口上拚命搖頭,但卻眉心深鎖地盯著前方的泥濘地面。
祥德回來,單膝跪地拉過流夢!凹藿o我有這么痛苦嗎?”
他問。
流夢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扭頭避開他駭然的視線,不作正面答覆。
“沒關系,我會努力讓你改觀,承認嫁給我是你今生最幸福的事!彼拇桨陰缀 壓在她的耳畔低嘶,逼得她大氣不敢喘一聲!坝绕涫悄愕哪抗猓乙鼈兛傆幸惶, 寸刻不離地鎖在我身上!
他說完凝出一彎笑意,邪得可以的睨住她,這才走了。
他一離開,流夢登時像條繃得快斷掉的弦忽然被解套,整個人彎下腰按住猛跳的胸 口,喃喃的低喃:“嫁給他不痛苦,只是前途一片灰暗!”
“卑鄙小人,竟乘人之危……”她氣得拚命罵,但又奈何。
。??太陽已完全西沈,映照大地的威力褪盡。穿過層層林幕,在祥德與流夢的前 方是一大片亂葬崗。
一整片墓地位處在陰濕的森林深處,放眼望去不是雜亂無序的石碑墓穴就是受盡風 吹雨淋!而裸露于地面上的骨灰壇,依稀感覺得到亡魂盤踞在上頭。瞪著這片幢幢鬼影 地界,流夢一顆心直往下沉。
“流夢。”
“!”祥德不過輕輕說了句話,流夢立即嚇得失聲尖叫,連跳數公尺之外,差點 跟艙地摔坐在地。
“我看你這么怕,”他冷靜地分析著!澳愀纱嘣谶@里等我,不要進去,我進去就 行了!彼麑P牟欢卣f著話,強悍的氣勢下,儼然他所站之處不過是京城中另一處巷 弄胡同,沒什么特別的。
“不……不行,吉夢今天會變成這樣全是為了保護我,說……說什么我也不能臨陣 退縮!”她老早就已經兩腿發軟,就剩那一點意志力在努力撐著。“再說,作夢的是我 ,這片亂葬崗范圍這么大,大概只有我找得到吉夢可能逗留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上路吧。”祥德不再多說,領先走入墳區。
“啊……呀……”與祥德穩健有力的步伐相較,流夢那兩條軟綿綿的腿就明顯窩囊 許多,周邊細微一個動靜,就嚇得她魂不附體,心臟仿佛隨時都要從胸口迸出來,從頭 到尾嗯嗯啊啊尖叫個不停。
在她的眼里看來,此處的月影忽明忽暗;狂風竄起,滿片墳地的芒草立即狂搖起舞 ,猛一看,就恍若無數鬼影正瞪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再不然就是帶著笑聲不斷盤旋跳 移,氣氛煞是恐怖。
流夢就在這駭人的氣氛中踩過一叢叢草堆、泥磚,并隨時得避開無人照料的骨灰壇 。
“吉夢……吉夢……你在這里嗎?我是流夢呀,如果你在這里就快出來,吉夢…… ”她的唇齒頻頻打顫,擠出破碎而低弱的細小聲音。
真是講給鬼聽的,一般人若不凝神細聽,恐怕還真聽不見!祥德好笑的想,投來一 記莞爾的眼神,再繼續往無垠的黑暗處前進。
“流夢,京城之大,這種亂葬崗應該不只一處,你肯定吉夢格格是在這里嗎?”
“其……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想一處一處找,哪怕把京城翻過來,只要能找到 吉夢,我也就不怕費事了。”
這片亂葬崗是仆人熱心告訴她的其中一處,唯一特別的就是聽說這里是全京城最邪 的地方,哪怕是大白天,大家能避就避。
吉夢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嗎?她自己也不禁懷疑起來。
“吉夢……你在嗎,吉夢?吉夢……出來啊……”
“有沒有看見夢中熟悉的影像?”
“你是說鬼嗎?!!不要來捉我!不要來捉我!”她沖進祥德的懷中揪住他的衣 襟,死命地鬼吼鬼喊。
未免太會捕風捉影了吧?祥德微嘆,縱使如此,他依舊揚起唇角,十分樂意她這般 貼心的親近,當然表面也得做做樣子,以極佳的風范低頭安撫她崩潰的情緒。
“沒事的,流夢,剛剛是我出聲,你太多心了!”
“你不是說有鬼嗎?”她倏地?臉問。
“我沒說。”
她霍地止住眼淚由他懷中抬頭。“?!”
“這里除了你我兩人,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對不起!”她突然意識到他正擁著自己,立即觸電似的彈開,臉紅不已地絞著手 指,盯著花盆底的鞋尖,就是不敢看他。
丟死人了,她怎會犯下這種錯誤!
祥德定定地看著她,恨不得方才那一刻多延些時候,好讓他輕摟佳人摟個夠,偏無 奈啊!此時,他只得合上眼,掩不住失望的說:“好了,我們盡快搜尋吉夢格格是否在 這里,別再浪費時間了!”
“對,對,我們別再浪費時間了……哇啊──”
她的話還在舌尖,尖銳刺耳的尖叫聲已搶先沖出她的喉嚨,原來是在她轉身之際, 一抹黑鴉鴉看不清是什么的黑影迅速地擋住她的去路,她于是驚恐的狂叫出聲掉頭就逃 。
“來,我在這里。”
一個低沉而好心的聲音提醒著她,亂了頭緒的流夢想也不想便望向聲音來源,豈料 她定睛一看,臉色當場化?鐵青,在她眼前,祥德就這么大剌刺的朝她展開雙臂,一副 期待她像剛才一樣,一股腦的沖進他懷中讓他摟個正著。
“卑鄙!”
她寧可舍棄那唯一能保護她的胸膛,也拒絕主動投懷送抱。但她哪曉得雙膝才蹲下 ,一只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野老鼠,突然吱吱叫地從她腳邊竄過,這下子可了得!
“老鼠啊!”
流夢一陣凄厲的狂喊,嬌弱的身子倏地站起來,縮起兩腳,咚的一聲跳進祥德懷里 。
祥德凝視頸邊埋著的雪白小臉,微微竊喜在心底。
他道:“這才對,女孩子若感到害怕就要坦然接受成年男子的保護。剛才你若老實 投向我,現在不就免受這些活罪了嗎?”
咦──流夢睜眼看清自己的姿勢。怎么會?為什么她會跳進他懷里?她到底在干什 么啊──“放我下來!我現在不害怕了,你快放我下……”
倏地,“嘩!”的一聲,一大桶冷水就這么從天而降潑得流夢全身濕淋淋,兩眼眨 巴眨巴的呆愣在那里,反應不過來。
“三更半夜的大呼小叫,吵死人了!”
他們頭頂傳來一陣怏然不悅的斥喝聲。
怎地……茫茫白霧散去,黑暗重新被皎月照亮,他們竟然會站在一楝華屋的墻角下 擾人清夢?
流夢與祥德反射性對望,一片靜默。
。??屋柱懸掛的燭芯散發出鵝黃色的燈光,照射著嵌玉透繡、雕梁畫棟的華屋大 廳,廳內舞姬載歌載舞,姿態曼妙,吹奏管樂器,音音清揚,喧騰熱鬧,看得廳上賓客 如癡如醉,鼓掌連連。
“好!好!真不愧京師當紅戲班!”
“今朝有酒,今朝醉,請!”
賓客之一的白發老翁,觀舞觀得好生盡興,立即舉起酒杯笑呵呵的邀酒。
“請!”同桌的同伴亦爽快回應。
與他們鄰桌的流夢一臉好奇的神色,夾起一口菜肴送進嘴里的同時,兩顆骨碌碌的 眼珠子則東瞄西瞟,忙得不得了。
“祥德,你感覺怎么樣?”她問。
祥德不解的抬頭瞄她一眼,低語問:“什么意思‘感覺怎么樣”?”
“這屋子啊!我啊,是如何也想象不到京郊這片人煙罕至的亂葬崗中,竟然住著這 樣一戶大戶人家,而且還在星月高掛的午夜時分大宴賓客!
“你擔心我們見鬼?”
聽完他低柔的話,流夢只是傾身附到他耳畔,壓低音量怕被別人聽見的說:“剛開 始。現在就好多了!”至少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已經不再那么強烈了!
對他來說,這是她首次放下對他敵對、提防的身段,主動接近他的身邊。祥德一臉 笑容。“說不定我們早被鬼迷心竅了!”
“我想應該不會。你看那老主人,笑得多開心啊,鬼除了猙獰的陰笑外,應該不會 有這樣真摯的表情。”
“也許吧。”他無所謂的應和。
“祥德,還是你真的覺得早已經被鬼迷住卻不自覺?”筷子打住,她回頭認真一想 ,又不確定了!斑!”
一雙大腳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驚抽一口氣,才剛送進嘴的葉菜咕嚕一聲溜進她喉 嚨卡住。
“流夢?”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嗚嗚……”流夢差點沒翻白眼,頓時拚命捶打自己的胸口。
“哎呀,不得了!快用力吞下去!”華屋的女主人見著了,嚇得急忙出手幫忙拍打 順她的背!霸趺礃樱!下去了嗎?”女主人見情況危急,大掌霍地揮向她的背,流夢 兩眼一瞪,菜順利進肚。
“咳!咳!謝謝……我沒事了……”
“真是對不起,我原本是好意,看你們兩個被我女兒用水潑濕的頭發還沒完全干, 所以送來新的毛巾要讓你們擦干,怎么知道會嚇到你?”
“哪里,夫人,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流夢靦腆的搖手,不好意思 極了。都多大的人了,居然吃東西吃到噎著,實在太不小心了!
“不不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夫人也客氣!拔覀冞@對母女太對不起你了, 一個耍脾氣潑你們冷水,一個幫倒忙,太糟糕了!這是干毛巾,我擱在這里,你們快拿 去擦干頭發吧!”
“謝謝。”流夢依順的拿起毛巾擦頭發。
“我那女兒平時讓她爹給寵壞了,所以才會養成現在這種刁蠻個性,從不顧及別人 的感受,自己想怎樣就怎樣,我也很傷腦筋啊。好在今天她潑中的都是心胸寬大的大好 人,哪天要潑中了地痞流氓,豈不惹禍上身?唉!”貴婦實在沒辦法的搖頭。
“夫人,其實也不能怪大小姐。誠如她所說,三更半夜的,我們還在她房間外大呼 小叫,擾人清夢,也難怪她不高興了!睂⑿谋刃模簿湍芰私馑母惺。
祥德索性靜默不語,甘心在一旁端倪流夢的模樣。他很清楚,自己對她并非一見鐘 情之類的濃烈狂戀,不過既然他已決定迎娶外貌平凡的她?妻,終止他在感情上無以寄 托的單身日子,那么他就必須把握每一個機會去發掘她的每一個優點。
他一直相信,愛她并不難,因為……她十分有趣!
“不不,是我那丫頭的錯!”夫人很堅定。“無論如何,請再接受一次我鄭重的致 歉。今晚你們是我們貴客,務必請盡情享受。”
“我們會的。”流夢笑逐?開。
“那我告退了!”
夫人前腳才一走,流夢后頭馬上戲劇性的收起笑容,偷偷告訴祥德說:“不過找吉 夢比較重要!”一想起她可憐的妹妹,她就心酸,享受不起來。
祥德溫和帶笑地道:“你們姐妹的感情似乎很好!
“當然好……”她答得感觸特別深。
“怎么了?你好像還有話說!
她以怪怪的眼神瞟向他,臉上寫著「你又知道?!”的表情,隨而落寞的嘆息起來 ,托著腮幫子說:“吉夢從小就比我有人緣,無論同輩或長輩都喜歡她,與她相較我遠 不得人心,而且不顯眼?丛趧e人眼里,別人或許以為我們姐妹不容易親近,但在我看 她,她一直都是最貼心的妹妹……”
話到這里,她不由得微微停頓下來看他。
四目交集時,她意外發現他一直專注在聽她說話。多難得!印象中除了紀嬤嬤和吉 夢,很少人愿意多花時間聽她講些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甚至近乎發牢騷的話。
是啦,他令她很訝異,但別再盯著他看了嘛,多尷尬。⌒睦锵霘w想,她的眼睛卻 硬是不聽使喚,像沾了膠似的,完全移不開他那雙嚴苛卻出奇姜麗的眼瞳!
祥德知道她被自己電到了,樂得笑咧了唇!叭缓竽兀俊
他問得不動聲色。
“然后反觀我這做姐姐的,就差勁許多,每當別人只注意到她而忽略我的存在時, 我就會吃醋,埋怨老天為什么這么不公平,賜給了吉夢得天獨厚的優異條件,給我的卻 只有‘平凡’
二字,哪怕我再努力效法她的一舉一動,也……”她壓低音量,失落的垂下眼睫, 講不下去了。
“也比不上她,甚至造成反效果。”他替她說完。
流夢聞一言臉色倏地刷白,但隨即被羞慚取代。他說得一點不差。
“所以,像如此才俊出?的你,只是為了尋開心才纏著我不放,我是可以了解的。 ”就像都奇一樣!拔液芮宄乙稽c也配不上你……”
“流夢,”祥德磁柔的嗓音自她耳畔響起。“我是認真的。”他下一個反應是直接 抬起她下顎,偏頭就要親吻她的臉頰。
流夢因驚嚇過度而大大瞠瞪兩眼,嘴唇不住戰栗發抖。
祥德伸手去把她的臉扶正,好再一次深深地親吻她的臉頰,但流夢已頻打哆嗦地倒 抽一口氣,繼而以驚人的音量嘶吼出來──“啊呀──”
她奮力推開祥德,喧騰的歌舞亦在同時肅靜下來,一片靜悄悄。
賓客皆睜大一雙雙死魚眼,目不轉睛直直盯著他們,而流夢也傻愣愣地回瞪他們。
忽而,有人開口喃喃的念道:“他們發現了!他們發現了!”
“?!”流夢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覺得他們的舉動變得好詭異。
“是啊,他們發現了!他們發現了!”眾人騷動起來。
“那就別再演下去了!”
一聲教人背脊發冷的喝叱聲響起,包括前一刻還溫婉柔順的夫人,廳中所有人竟宛 如變臉般,個個臉形扭曲,露出猙獰不堪的兇惡嘴臉,此刻忽然風一吹,燈火皆滅,猛 然光影閃動中,只見現場所有人倏地拔出事先藏匿的大刀,以飛快的速度起身襲向他們 。
周遭的一切全變了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漩渦中,他們被人團團圍住,四周頓 時立著無數的劊子手!
突然間,一抹刀光閃來。
“啊──”流夢頓時尖叫出聲。
“小心!”祥德神色冷硬的摟護住她,順勢拔出配劍橫擋在兩人身前,承受?首者 巨大的砍殺力量!澳銈兪钦l?!”他猛地揮開大刀。
被擋開的人哼的一聲,大刺剌的說:“我們是一群亡命之徒,為了躲避朝廷的追緝 ,所以躲在這片人?罕至的亂葬崗,今天你們‘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我 們自然不能放過你們這兩只肥羊!”
祥德肅殺地瞪著他們!八阅銈儼绱髴羧思遥姍C行事只?困住我們!”
?首者嘿笑兩聲!氨緛砦覀兇蛩悴扇”容^溫和的方式,用酒灌醉你們再關起來就 成了,可惜被你們識破發現我們不對勁,現在我們只好用‘硬’的了!不過,你們放心 ,我們會盡量克制自己別在你身上捅太多洞,免得向家屬勒索要求贖金時交代不過去。 現在──”他突然發狠!肮怨缘厥志颓!”
話一完,他已然帶頭殺向祥德,其他的兄弟見狀,自然齊力揮刀攻擊。
“做夢!”祥德陰沈的嗓音貫入冰冷的空氣中,?眼間,利刃一抽,砍向攻擊者。
情勢一觸即發,霎時室內一片刀光劍影,來來回回不斷揮舞,亡命之徒們卯足全力 纏斗不休,祥德人單力薄,雖然武藝過人仍不免略顯勢弱。
“納命來!”祥德一吼,凌空頓時砍中一名惡徒的胸膛。
惡徒錯愕的看著自己鮮血四濺的胸膛,哀嚎一聲,立時痛得跪倒在地。
眾人注意力隨而落在伙伴身上,祥德見機不可失,一把摟住流夢的腰肢霍地殺出重 圍,奮力抗戰之際,以銳不可當的氣勢沖出重圍。
“閃開!”祥德暴喝。
“可惡!”扮飾夫人的女盜賊一記快掌擊中他的背中央。
祥德悶應一聲,仍繼續往前疾奔。
“他逃了──笨蛋!快追!他們逃了!”
???吹拂在流夢皮膚上的冷涼空氣,令她不由自主的顫抖。
一路上,她就由著祥德將自己救離那座宅子,并且險象環生地逃開惡徒的追捕,現 在他們藏身在一棵百年高大老樹天然形成的樹根洞中,洞內漆黑無比,粗大的樹根盤根 錯結,將外界與樹體內部隔離得非常好,他們藏身在里頭,應該不至于會被發現,只要 那群人……眼睛不要太利的話……她害怕得大氣不敢喘一聲,心卻有如擂鼓般跳動得飛 快。
“草叢那邊找找看,男的已經受傷,他們跑不遠的!”
“你們去那邊,仔細的搜!”
“是!”
月影高掛,朦朧不明的夜色,無數的黑色人影在樹林墳間穿梭。
流夢沉重的吸著氣,緊張的汗水已經滑下她的眼皮,但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快走了,別出聲……”
祥德低弱的嗓音傳來,流夢頓時警戒地倒抽一口氣,以為誰發現了她,但回頭一看 才認清是祥德,她此刻才注意到坐在她身旁,與她一同擠身在樹窟中的祥德居然臉色發 青,嘴唇泛白。
“你沒事吧,祥德?”
經她這一嚷嚷,祥德?著沉重的頭,勉強撐坐看著她!拔覄偛疟粨糁幸徽疲軅 不輕!彼挿秸f完,便感覺像陷入泥沼般,身子一晃,倏地倒在她的肩頭上。
“祥德?!你怎么了?”流夢喊道,擔心不已的拍打他的臉頰,以為這樣他至少會 因為痛醒,不至于突然扔下她不顧,撒手昏過去。
“我……我痛!彼袣鉄o力的說。
“痛?”她重復他的話!澳睦锿?!”很嚴重,是不?
“臉頰痛!
“喝?!流夢突然頓悟他指的壓根兒就是自己不斷甩在他左臉上的巴掌,當場住手 ,無可自制地臉紅起來!拔摇桥履慊柽^去放我一個人,所以才……對不起!我太 粗心大意,一點都沒發現!對不起!”
“別再打下去就行了……”
“我當然不會再打──”她才慌手慌腳地接道,可祥德已不省人事的再度昏厥過去 ,仿佛斷葉殘風地仰躺在地,除了他周身因風而舞動的雜草,帶動一點點生氣外,他了 無動靜。
流夢的心臟差點由口里迸出來。
“祥德!祥德!”她放聲呼喊,無奈這次任她喊得多大聲也叫不醒他。
一個念頭在她腦中急閃而過,她讓自己的玉手怯怯地覆上他的額頭。
“天啊!好燙!”那震人心魄的溫度教她赫然收手,無法置信地凝視祥德美艷又不 失偉俊的五官,F在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