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妧妧心里掛上數不清七上八下的吊桶到校。
云亦翔是否為重諾的君子,一日便可分曉,如果他食言,那真是無計可施了。
她頂著黑眼圈,因為整夜無眠!
一整夜輾轉反側,不斷懊惱自己竟墮入罪惡深淵,以處子童貞來換取舞臺演出—— 然而,形勢比人強,又能奈何?
她只牢牢記住,是誰逼自己走入無路可退的窘局?終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討回一 切!
如往常更衣后入排練室,同學們皆投以奇異的眼光;她不理,逕自練著女主角的部 分。
“妧妧……”好朋友關影面色如灰地拉扯她的手!澳氵不知道嗎?婁托斯基宣布了, 你、你——已經被換掉,現在,由我來跳你的位置……”
“你?”持續曼妙舞姿,她鎮定問道:“你行嗎?”
“這……”關影尷尬她肆無忌憚說出真話,“我也知道不行,可是,日子就快到了我,我只有拚命練習了!
“你不必操心,我相信——該我的位子絕對跑不掉,我是無可取代的。”
顧妧妧面帶微笑,一遍又一遍練習每個優美的動作。
關影有些許不悅,雖說自己功力不夠,但也沒差到上不了臺面的地步!
寒著臉,關影問道:“我有差你這么多嗎?顧妧妧,你真是太狂傲了!好歹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耶!連基本面子都不給我。”
“對不起!我是實話實說。關影,這次換角事件很詭異,一時我也說不清,反正——我死也不會放棄。不好意思,你可能要失望了!”
聽得一頭霧水的頭影迷糊地搖著頭!罢媸怯新牄]有懂——”
就在此時,俄籍指導老師——婁托斯基興高采烈進來。
“各位!鄭重宣布一件事,本次公演仍然由顧妧妧擔任女主角,而關影維持原來的角色——”
眾人驚愕不已,面面相覷,特別是關影的表情僵凝,勉強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而她卻高興幾乎飛起——耶!太棒了!她忍不住旋轉跳躍,像美麗的輕燕。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有錢有勢如云亦翔,當真可以呼風喚雨呵!
只是轉念一想,他既然兌現諾言,那么她所答應的條件,已絕無逃脫耍賴的機會。
思及此,紛亂恐懼如黑霧疾速向她籠罩,拿回主角位置,表示“交易”的時候到了 。
忐忑不安的思緒如翻的浪花般一波波襲來,很快便將快樂興奮覆沒,她黯然停止跳 躍,坐一旁,陷入沉思……“恭喜人啊!你說對了,該你的跑不掉。”關影很風度向好 友道喜。”
她情緒很復雜,縱使是交情親密的手帕交,但對的妒意卻難以免除。
這不奇怪!本來,關影就是整個事件中最是無辜的,以為天上掉一個好機會,沒料 卻是被耍弄一場。換角風波揭開對顧妧妧潛藏的那一絲妒嫉不滿,并在不知不覺間擴展到最大,她幾乎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謝謝!你也別難過,下次還有機會的!”她淡然回答。
“妧妧,我知道自己比不過你。看在咱們好朋友一場,告訴我,這到底怎么回事?哪有 公演前輕易換角這么多次?太不尋常了!這不是我們學校的作風啊!”
“這……我……唉,很難向你解釋——我真不曉得從何說起!
顧妧妧的一言難盡,讓關影內心嫌隙更深,滿腦子胡思亂想。
“你……你連我都不能說實話?”
“關影,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告訴你。”她胡亂搪塞關影的逼問。
匆匆閃避關影責怪的眼神,馬上腦海又浮現出云亦翔邪恣笑容。
她的心好亂!
???
幾天匆匆過去……出乎意外地,云亦翔并沒有立即找上門來。
顧妧妧稍微放下忐忑心專心練舞,偶爾心里還會僥幸揣測:或許他是唬人的,只是嚇嚇 她以懲戒自己的無禮而已。
像他那種有錢多金的男人,隨便掃下眼,多得是女人急著要跳上他的床,根本不會 把高中小女生看在眼里,況且,搞定公演的事后,顧妧妧接著要面對她完全不懂,也沒有興 趣的新任董事長就任餐會——父親的驟別,那錐心泣血的痛讓她無暇顧及其他,連喪事 都在呂凌刻意的低調下草草舉行。
曾經叱吒風云的顧常風最后一程,實在寒愴得令人心酸。
顧妧妧因過度悲傷故無力去計較,只覺三魂七魄全隨著父親走了,她一到沒了父親領軍 的顧捷總部,即紅著雙眼直視父親的遺照,喃喃念道:“爸!我成功了……這次年度公演由我擔任女主角……我沒忘記,您對我的殷切期望——我一定拚命努力!爸,請保佑我演出成功!
三三兩兩的與會者,讓原該人聲鼎沸,衣香鬢影的餐會顯得凄清悲涼。
顧妧妧年紀不大,世態炎涼由此領略不少,顧捷大不如從前,過去一個小小忘年會,動 輒千人的熱鬧景況比起現在的門前冷落車馬稀,怎不教人唏噓感嘆?
殘酷的商界反應最直接,誰會浪費時間去參加一場過氣的企業所辦的酒會?
“爸,你走得太冤枉!”顧妧妧沉痛無比地環視全場,視線落在社正德與呂凌身上。
他們仿如一對夫妻,周旋賓客間,一個是父親最得意的助手,一個是父親的至愛兼 新上任的公司領導人,經關影幾次提醒,她也動搖信心——杜叔雖是老臣,但爸爸畢竟 去世了,真不知他們兩個會把顧捷搞成什么樣子?
“不能失去顧捷!無論如何要拚命保全顧捷!
父親臨終的遺言,一再回蕩她耳邊。
“爸,放心!我會看好您畢生的心血,顧捷絕不會丟在我手上!
抬起凝霧的眸子,她一次又一次向父親承諾。
“哎呀!臺云集團的大老板,是云亦翔耶!”幾個年輕的女員工興奮低呼。
顧妧妧聞言訝異不已,他竟敢來?睜大眼睛投視入口處,全身黑衣,滿臉肅穆的云亦翔 意氣風發迎面而來——果然是他!
他不但來,還很大搖大擺,絲毫無愧地跨大步走進來,那超卓氣度,清俊面貌把所 有男女老少的目光都吸住了。
大概沒有男人能把黑色穿得這樣沉穩內斂,光華盡現……眾人目睹他恭敬向各賓客 行禮,再走到她面前,淺淺鞠躬!邦櫺〗悖愫。”
她回禮,冷冽如冰語氣的道:“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有臉來?”
“很抱歉,你的意思我聽不大明白。為什么我該沒臉?我可是代表臺云集團,面子 可大哩!”
“哼!”她不屑別開頭。
“,不可無禮!
呂凌諂媚的笑容,完全忘記自己剛喪夫不久,還是未亡人的身份,拔高嗓子對著云 亦翔撒嬌道:“云先生,不好意思啊,小女孩不懂事,你可別見怪!”
“云總裁,好久不見!”
杜正德伸出手,與他重重一握!吧洗魏献鳎上е槐,不知何時還有機會? ”
“很快,我相信很快!”云亦翔堅定銳眼望向顧妧妧。
顧妧妧回以狐疑的茫然,壓根弄不清顧捷和臺云之間有怎樣的生意往來?失之交臂的合 作又是哪樁?
從他莫測高深的表情,可以臆測事情絕不單純。
“顧小姐很聰慧。所謂,虎父無犬女,我很盼望有榮幸和她共事——”
他溫溫淺笑,似乎意有所指。
“以她的‘生意手腕’,我想比起顧老是青出于籃!”
“唉喲,她啊,只懂跳舞,哪懂生意?云先生要有什么事,還是直接找我們妥當些 。”
呂凌大權在握,忙不迭撇清她這正牌繼承人,而顧妧妧當然一聽就明白他的意圖——她 不禁羞臊不已……他特地來提醒她的,提醒他們之間尚未兌現的“交易”!
恐懼緩緩在心底升起——望著他不可一世的傲笑,她當真后悔極了。
。??
事實上,顧妧妧根本沒空去想那樁荒謬交易——即使心里怕歸怕,跟隨迫在眉睫 的公演而來,一連串應接不暇、緊湊繁重的排練,過度自我要求的沉重壓力,幾天吃睡 不寧的消耗,簡直榨干她所有體力腦力——正式演出的前一晚,全體演出人員,莫不卯 足全力最后演練,以求正式公演完美無瑕。
“各位同學,時候不早了。我看大家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指導教授信心滿滿宣布:“回去好好睡一覺,我相信經過大家勤奮練習,明天的演 出肯精彩可期——今天就到此為止,收拾收拾快回家去吧!”
幾乎累垮了的舞者各散去,惟獨顧妧妧還不放心地對著鏡子重復練習幾個重要的動作。
她要求自己一切完美,不是一百,就是零分。
“好啦,再跳下去,明天你會沒體力上臺的。乖,快回家去!”
婁托斯基和藹地勸說,這個天分高又肯努力的學生她一直很看好,相信假以時日, 她會是揚名國際的優秀舞者。
“沒關系,我再練十分鐘!
“唉!真搞不過你,好吧,別太晚了,早點休息啊!
妻托斯基無奈搖頭,先行離開。她很清楚顧妧妧的拗脾氣,若沒練個夠,她不會回家的 。
“老師再見。”
她頭也沒抬,把握時間一遍又一遍,翩翩舞動身姿,全神貫注的她,根本沒發現窗 外有一個人已經偷偷看了她好久了。
“咳,你的十分鐘,好像特別久啊!
“誰?是誰?”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差點兒嚇破她的膽,下意識抓起掛在墻上的大毛巾包住窈窕軀體 ,四處搜索聲音的來源“別怕,是我——”
云亦翔一身輕便的休閑服踏進舞蹈室。
那濕汗的胴體在燈光照耀下曲線畢露,隨著優雅的舞姿展現魅惑的性感,他早在窗 外欣賞許久。
“你……你怎么,”她結巴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
“我為什么不能來?來看你跳舞,不行嗎?”
他眼神充滿欣賞仰慕!霸僬f,我是這所學校的名譽董事之一,為什么不能進來?
真沒想到,年紀小小舞跳得這么好。”
長期練舞的關系,她修長豐腴的身材比別的女人更顯纖柔婀娜,一舉手投足都叫他 怦然心動;顧妧妧獨有的,那屬于舞蹈藝術家的性靈之美,確實敲開男人心底不被發掘過的 渴求——顧妧妧沒想到氣焰囂張的他竟會如此誠心贊美,慌亂中不知如何反應,淡然回道: “謝謝你,過獎了。我從小習舞,做好我喜歡做的而已,沒什么!
“走吧!我送你回家。”這是他真正的來意。
“不!不!我家司機阿福很快就來——”
“剛剛我遇到他,讓他先回去了。”
他牽起她的手,以很平常口吻的道:“我送也一樣嘛!”
“什么?你!你干嘛遣走我的司機?”
她心臟倏地收緊,神經線全結在一團,呼叫道:“好陰險。》砰_我!放開我!”
其實,她弄擰他的好意,一心以為他是來“要債”,沒搞清楚狀況就如驚弓之鳥似 甩開他攙扶的手。
“你干什么?我是看你累壞了,好心扶你……干嘛反應這么激烈?”他一頭霧水。
“這么驚慌失措活像見了鬼?怎么啦?”
廢話!他什么時間不挑,偏挑公演前一晚,她哪來的心情?
“沒什么!我不習慣搭不熟的便車,你不該擅自主張遣走我的司機!
她十分不悅地責怪。
“一回生,二回熟。你有什么好怕?我也不會吃了你!”他奉獻出誠意。
噢!這色鬼,如此月黑風高的晚上,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要命的是她已答應他獻出 自己,能不怕嗎?
“但是……云先生!我——是想,我想自己回家——你不要理我!再見!”
仿佛遇見了瘟神似,匆忙背起背包往外逃。
“等等,我想——你誤會了!”
他猛然想起他們之間的協議,急忙解釋:“別怕,我特別從臺北趕回來,其實就是 ……”
“不行!今天不行!”
她拚命搖頭,雙手激動揮舞。“拜托,不要逼我。”
“怎么不行?我為了你,特別從臺北飛回來——”
他想說的是特別飛回來替她加油打氣。
“不管!管你從月球還是火星飛回來,反正,不行啦!明天,就要上臺了。我知道 自己還欠你一晚,可是,求求你,不要今天晚上,好不好?”
她愁眉苦臉打斷他的話,吞吞吐吐說出疑慮。
“欠我一晚?”
“云亦翔驚訝她居然把這件事記得那么牢?!
整件事重頭到尾,都只是半開玩笑的意氣用事,一方面氣她父親固執,一方面逗她 好玩,他并沒有打定主意非要她履約不可——他從不缺女人,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 只是瞧她緊張的六神無主,倉皇失措的可愛的模樣,那羞得紅通通的小臉蛋,斂眉頷首 的魅態,直直搔得他心癢難耐。
他忍俊不住噗嗤笑出聲!澳阆氲侥睦锶チ耍吭趺凑f,我也是個謙謙君子,豈能強 人所難?我真的是特地趕回來為你加油的!你別那么敏感嘛!根據過去使用者的心得報 告,和我上床可是很快樂銷魂的——瞧你惶恐得倒像是赴刑場似的!嘖,太污辱我了! ”
“真的嗎?”
她歪著臉研究他的表情,掛在嘴角的那抹似笑非笑,實在無法解讀他內心真正的想 法——“什么真的嗎?是問和我上床的滋味?那得你親自試過才知道喔!
他沒半句正經的胡扯,讓顧妧妧羞赧得想鉆入地底去!鞍眩∧恪愫苡憛捯!我 是跟你說真的——”
他拉著她往停車場走,一邊回答:“我也是說真的!我特地從臺北飛回來為你加油 ,不是要押著你陪我上床。別忘了,我是贊助商,出錢的人當然希望買到最好的東西。 明天演出成功與否,關系我臺云的聲譽,身為老板當然要好好關心一下!
顧妧妧看他認真嚴肅地關心演出,似乎把那交易遠拋腦后,遂大著膽子試探問:“那… …那既然你也,不是,非要不可那……那,我欠的可、可不可以,不算數啊?”
云亦翔莫測高深笑道:“上車吧!你應該早點睡覺休息,不要做白日夢!
這算什么回答?顧妧妧有聽沒有懂,又問:“算了啦!好不好?你何苦為難我嘛!天下 女人何其多?少我一個不算什么,對不對?”
“算了?”冷哼一聲,系好安全帶,“咻”地奔馳在筆直的公路,他以嚴肅口吻道 :“小姐,你憑哪點說我不是非要不可?你不會是反悔了吧?我可是已經收過訂金了! ”
他加快車速,單手邪肆摟抱她的臂膀。“小女孩,這個社會是講法律的,你簽了字 ,卻要反悔要賴,相不相信我有辦法讓你明天上不了臺?我可是很認真——”
“我、我……可是——啊!你開慢點行不行?”
她面如土色,腦中驀地閃過干脆出車禍死掉算了!轉念又想:明天,她的美夢就要 實現,盼了多久。∝M甘心這樣放棄?
這局勢顯然無法挽回,自己的承諾她又無話可說,惟有讓懊惱矛盾的淚水在眼眶堆 積。
慢慢地,她晶瑩淚滴如珍珠般滾落!盀槭裁?你……你非為難我不可?”
她的淚讓他揪心,也不知是什么心態,愛逗她又舍不得她難過流淚,活到三十幾歲 從不曾有過這樣奇特的心情,不禁伸手溫柔拭去她的淚。
“咦?那是你親口答應的,沒人勉強你!乖,你放心,別怕——我不是沒品的急色 鬼,男女之間那種事,強要也沒樂趣,如果真要發生,我一定會讓你心甘情愿,絕對絕 對不勉強你……可以吧?”
心甘情愿?怎么可能?根本是天方夜譚嘛!
先不說她有多討厭他囂張狂傲的個性,光間接害死親愛的爸爸這點,就是不共戴天 的仇恨。何況,他還仗勢脅迫奪取她的貞節,就算他的外表家世夠優,她也不相信自己 能和殺父仇人水乳交融做愛做的事!
老天!
她不由得懷疑當時自個兒的腦袋是給雷轟傻了?還是給卡車撞成漿糊了?怎么會允 諾失身辱格的條件?
不知嘆了多久的氣,家門已在眼前——“吶!到家了,別哀聲嘆氣的。記得早點睡 !明天全看你的!加油!”
云亦翔紳士地為她開了車門,送她走一小段路,溫柔叮囑:“不要讓我失望!”
“你……明天會來嗎?”
關上大門前,她無意識地問,而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這樣問好像自己很注意他似的 。
“我去不去,你很在意嗎?”
在意嗎?不在意嗎?
怪了!她問自己:干嘛對他有感覺?他是仇人吶!為什么要在乎他的一言一行呢?
顧妧妧聽見清晰篤實的心跳聲,明明紅著臉,卻以輕挑的語氣道:“去!鬼才在意呢?
我只是,隨口問一下罷了!我管你來不來!
“喔?真的?那你干嘛臉紅?”
盡管月色灰暗,他仍能看得見她紅撲撲的臉蛋。始終散發神秘吸引力的蘋果臉蛋, 他多想多想俯首親她一口!
“哪有?你亂講!不管你啦!”
“砰!”雕花大門猛地合上。
她果然招架不住,索性關門,結實賞他一頓閉門羹,云亦翔癡癡望著緊閉的鐵門, 傻傻笑著,仿佛回到情竇初開的少年時,心儀的女孩隨意一顰一笑便激起他心中悸動漣 漪,久久不息……看來這個輩分上算是世侄女,原只想逗著開心的十七歲小女娃,不知 不覺間已然攻占他緊鎖多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