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風勁文一回到臺北時的青天霹靂,回到高雄之后的巫凈,則是心無旁騖地處理起公事。
她把巫水笙和行李交給已經在家門口等待的保母之后,連家門都來不及進,便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出貨的事情──
要聯絡日本廠商,要擬定應付的對策,要聯絡可能會知道這種緞面繡的人……最壞的打算,就是一切從頭來過。
傣雅的筒裙刺繡會是最好的第二選擇,可是手工太繁復,該如何簡化呢?再重新設計布面嗎?而能達到她要求的繡工又該去哪里找……
一陣天翻地覆的忙碌之后,等巫凈回到家時,已經天黑了。
她把休旅車停在家門口,熄了火后,趴在方向盤上小憩。
她閉著眼,想著待會兒要做的事──陪笙笙吃完晚餐后,她要去王媽媽那里上香,然后還要再打電話問秘書是不是已經找到繡工人選,還得挑選新的布樣,以備不時之需……
想著這一堆事,巫凈睜開眼睛,失去了休息的心情。
她背起大公事包,下了車,打開一樓大門的信箱,拿出一堆信件,全部掃到袋子里,在走上二樓之前,忍不住回頭打量著一樓的早餐屋店面。
一、二樓原本是妙麗的早餐屋和精油小鋪,三樓是妙麗和晴哲的住處,她和笙笙則住在四樓。
以前,她從不覺得這棟屋子這么空曠,每當她下班同來時,總是能聽到妙麗和孩子的聲音,那讓她有著回家的感覺。
……讓我們試試看能不能營造出“家”的感覺吧。
風勁文的承諾躍上她的腦海,巫凈勾起唇角一笑,想著待會兒要打個電話給他,問問他關于尋找刺繡人選的事;蛘,她只是想和他說上一些話,不用太久,三到五分鐘就好。
她走上四樓,把高跟鞋一踢,將公事包往玄關上一擺。
“媽媽,你回來了!”
剛洗完澡,一身香噴噴的巫水笙笑著沖入母親懷里。
“媽媽,今天吃咖哩飯!”她環著母親的頸子,開心地宣布。
“真好!
巫凈抱著女兒,呼吸著女兒甜軟的氣息,覺得一天的疲憊都在此時褪得一干二凈。不論多忙,她總要撥出時間來陪女兒吃晚餐,女兒就是她最佳的疲憊消除劑。
她朝工讀的保母點點頭,要她先回去。
“勁文叔叔什么時候會來我們家?”巫水笙問道。
“我不知道,這個周末吧!蔽變舭雅畠簱г趹牙,一同窩在沙發上。
“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他嗎?”巫水笙眨著眼睛,已經開始想念風勁文了。
“明天再打給他吧,他今天應該也很忙。笙笙,你去幫媽媽拿運動褲過來,好不好?”巫凈在女兒頭上印了一個吻。
“好!蔽姿咸律嘲l,沖進母親的房間里。
巫凈打了個呵欠,拿出公事包里的信件,一邊看一邊把百貨公司廣告、郵購目錄全都丟到垃圾桶里。
然后,一封她完全沒預料到的信出現在她眼前。
精子銀行?
他們干嘛寄信給她?
一股不安的感覺盤據在心頭,她抿緊唇,低頭就要撕開信封。
嘟嘟嘟──家中的對講機正好在此時響起。
“喂!彼牟辉谘傻亟悠饘χv機。
“我風勁文!
“你……你怎么來了?”巫凈有些驚訝,她看著手里精子銀行的信件,一陣心慌襲上心頭。
“你先開門再說吧!
她按下開門鈕,同時回頭對女兒喊道:“笙笙,你的勁文叔叔來了!
“哇──”巫水笙跑出客廳,一路笑咪咪地跳下樓梯。“叔叔!叔叔!叔叔!”
巫凈則是急忙將精子銀行的信件塞進抽屜里。
“小公主!叔叔好想、好想、好想你喔!”
聽到風勁文的聲音,巫凈心虛地看了抽屜一眼,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
“叔叔,你不要一直親我的臉啦!會痛痛!”巫水笙笑著抗議道。
“抱歉,叔叔還來不及刮胡子!憋L勁文抱著她,牢牢地凝視著她漂亮的小臉蛋。
是心理作用嗎?他愈看愈覺得笙笙像他,愈看愈覺得怒不可遏。巫凈怎能狠下心來隱藏這個天大的秘密?!
巫凈站在玄關處,看著風勁文抱著巫水笙慢慢地走上四樓。
“怎么突然跑來了?不是說這個周末才會來嗎?”她狀若輕松地問,給了他一個微笑。
風勁文放下巫水笙,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轉身逕自走入客廳中,從頭到尾一語不發。
他漠然的神色讓巫凈蹙起眉,也隨之斂起表情。他遠從臺北趕來高雄擺臉色給她看?沒必要吧!
“我幫你找到了會緞面繡的人!憋L勁文板著臉,沉聲說道。
“你怎么找到的?”巫凈喜出望外地驚呼出聲,手掌不自覺地撫上他的手臂。
“總會有人有辦法的。那位老師傅住在香港,但是曾在臺灣學過魯凱族的緞面繡,我已經幫她訂好機票,請她明天就過來,能做多少算多少!彼铄涞捻游⒉[,視線不曾離開她的臉。
“這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事情這么快就解決了!彼d奮得沒注意到他怪異的神色,倚著他的身子,長吐出一口氣,輕笑起來。
“既然我已經替你找到會刺繡的師傅,那么我就算贏了賭約,明天我會搬進來這里!憋L勁文把她推到一臂之外,雙臂交叉在胸前,口氣不善。
“你是認真的嗎?”巫凈仰頭看他,擰起了眉。
他為什么一直瞪她?
“我當然是認真的。而且──”他拉長聲調,站到巫水笙身后,握住她的肩膀!拔疫以為不論我有沒有替你找到會刺繡的師傅,你都應該讓我住進來,不是嗎?”
“你是什么意思?”巫凈不解地抿緊唇。
“這個意思。”他從身后的褲袋里拿出精子銀行寄來的信函,往桌上一扔。
一看到信封上“精子銀行”四個大字,巫凈整個人呆愣住了。
“打開來看啊!憋L勁文厲眼一瞪,等著聽她如何自圓其說。
她瞪著那封信,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而上,她的全身仿佛失去了溫度,驀地打了個冷顫。
她伸手拿起,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那封信,卻仍然不敢抬頭,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他。
最后,她一聲不吭地把信往桌上一放,拉開抽屜,拿出精子銀行寄給她的信。
信中指責她不該未婚而違法使用人工生殖,還提到風勁文有權對她提起告訴……一堆把責任歸咎于她的字眼。
“見鬼了!既然木已成舟,他們就不會按照規定,等到孩子滿十八歲之后再說嗎?”巫凈把信往地上一扔,忍不住出聲咒罵。
“哪里有鬼鬼?”巫水笙馬上縮到風勁文的身邊,眼睛害怕地眨啊眨的。
“沒有鬼鬼,是你媽媽亂說話。”風勁文彎下身,安撫地拍拍她的臉頰,心柔軟地牽動著。
他從不曾想像自己的血脈會培育出什么樣的孩子,可他現在知道了。一旦知情后,他就再也舍不得離開笙笙了。
笙笙擁有他的眼睛,而且她既乖巧又可愛,是個漂亮到讓人愛不釋手的寶貝。
“他們不應該告訴你的!蔽變舴奕挥终f了一遞,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屋里晃來晃去。
“正常狀況之下,他們的確是不會說。但是,對于你這種經由賄賂而得到精子的行為,他們當然有檢舉的義務,否則對捐精人不公平!憋L勁文不客氣地反擊道。
巫凈昂起下巴,腦中的混亂及心中的著急,讓她沒法子好聲好氣地說話。“你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你的口氣可以再蠻橫一點!”風勁文火了,嗓門也跟著大起來。做錯事的人是她,她居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
“你當初捐精子時,不就預期孩子是和你毫不相干的嗎?現在又憑什么來質疑我的對與錯?!”巫凈大吼出聲,害怕他就這么搶走女兒。
巫水笙害怕地看著兩個大人,悄悄地退離,把自己縮到沙發的角落。
“我捐精子時,確實是預期孩子會和我毫不相干,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先認識了笙笙,我喜歡上了她,我想要盡我的能力來照顧她!憋L勁文瞇起眼瞪巫凈,聲音低嗄,表情隱含威脅。
“我不會讓你帶走笙笙的!”巫凈握緊拳頭。
“我不會搶!我只是要讓‘我的’女兒過更好的生活!”他用力捶了下墻壁。
“你這個半途冒出來的爸爸,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巫凈也不甘示弱地重拍了下桌子。
這女人簡直欠扁!風勁文磨牙瞪著她。
他的孩子如果有個健全的家庭,那他當然可以不予以計較,但是他現在相當確定,笙笙的生活如果有他的話,肯定可以過著更好的日子。
因為巫凈大情緒化、太歇斯底里了!
“你當時還騙我說你和孩子的爸爸有一夜情!”他的語氣咄咄逼人。
“難道我要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嗨,風勁文,你有了一個女兒嗎?”她瞪他一眼。
“我要告死那個冉麗文!居然敢私下從事這種販賣精子的行為!”風勁文愈想愈火冒三丈,指關節扳出喀喀聲響。
“你們這些男人都一樣,當初如果不是你們被冉麗文的外表迷惑,又怎么會一個個簽下捐精同意書?”她記得冉麗文告訴過她,臺灣的精子銀行捐精來源不易取得,所以冉麗文才會以美色來引誘優質男人上門。
“我捐精是為了讓那些無法生育的夫妻能有得到小孩的機會,不是為了讓你這種自作主張的獨身女子,擅自決定一個小生命的誕生!”風勁文咆哮出聲,五官氣到幾近扭曲。他這輩子從沒這么生氣過!
“我為什么不能決定?我非常肯定自己能給孩子不虞匱乏的生活!彼龎鹤¢_始抽痛的鬢邊,感覺一整天的疲累全在這一刻襲向她。
“你有沒有想過,孩子要的不只是物質上的滿足?正常的環境才能培養孩子健全的人格!
“我只是寂寞,不行嗎?!”她失控地大叫出聲,只想盡快結束這場爭吵。
“孩子不是狗!”她大聲,他比她更大聲。
“我當然知道孩子不是狗,所以我才選擇生個孩子!”她握緊拳頭,很想一拳揍向他的臉,好叫他閉嘴。她的頭快痛死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愛辯?我告訴你,我們兩個是糾纏定了。我今天晚上就要在這里住下,直到你親口告訴笙笙,我是她爸爸為止!憋L勁文脫掉西裝外套,忿忿地往沙發上一坐。
“你不準住在這里!笙笙會怎么想?”提到女兒,她立刻轉身尋找女兒的蹤影!绑象?”
“笙笙?”風勁文陡然轉身,環顧客廳,卻遍尋不著那個小小人兒。
他和巫凈對望一眼,兩人眼里都有著懊惱。
他們居然吵到連笙笙離開客廳都毫無所覺,天知道笙笙會有多害怕。
風勁文一間一間地推開房門,卻仍然沒有看到巫水笙的蹤影。
“她會不會跑出去了?”巫凈臉色慘白,話未說完,她已經飛奔下樓梯。
風勁文跟在她身后,兩個人同時對著街道大喊──
“笙笙!笙笙!你在哪里?”
馬路上除了汽車的引擎聲之外,只有他們倆呼喚女兒的回音。
“你先回家去找,笙笙膽子小,不見得是跑出門了,她可能躲在哪一樓,或者是哪個角落。你想一想,她平常最喜歡待在哪里?”風勁文催促著,十二月天里卻急出了一身冷汗。
“她……”巫凈六神無主地扯著自己的頭發,眼眶發紅!绑象蠜]有最喜歡的地方,通常我在哪里,她就跟著到哪里,最多會窩在晴哲的房間──!”她轉身又住房子里跑!绑象弦欢ㄊ窃谇缯艿姆坷铮
風勁文也跟著往上跑,一路直沖上三樓。
三樓客廳的燈亮著,留晴哲的房門被打開來,孩子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從門內傳來。
“笙笙?”巫凈放輕腳步走過去。
“……媽……媽……”巫水笙躲在枕頭后,哭腫了眼。
巫凈飛奔進房間,一把擁住女兒的身子。
“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不可以一聲不響的跑掉嗎?你下次如果再這個樣子的話,我會生氣罵人的!如果你跑出門,被壞人抓走了,我就永遠都見不到你了,你知道嗎?”所有的壓力在此時全涌上,她完全沒法子控制自己的嘴巴。
“巫凈,夠了!憋L勁文握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繼續指責女兒!笆俏覀兊腻e!如果我們不爭吵,笙笙怎么會害怕地躲起來?你不要又嚇壞她了。”
“我在教我女兒,你不要插嘴!”巫凈抱著女兒,怒瞪著他。
“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巫水笙扁著嘴,一雙水亮大眼可憐兮兮地直淌著眼淚。
風勁文感覺整顆心都扭絞起來,伸開雙臂一把擁住她們母女倆。
巫凈僵住身子,卻因為考慮到女兒的心情,而沒有開口趕走他。
風勁文將下顎靠在她的頭發上,突然間低笑出聲。
“你笑什么?”巫凈瞪他一眼,怒氣一觸即發。
“我覺得我們兩個活像一對已經結婚十八年的怨偶!彼麚е變舻难,又低頭在巫水笙的額間落下一個輕吻。
“我們如果在一起,注定會是一對怨偶,我早就說過我們不適合!蔽變裘腿粍e過頭,還未平息的心湖再度掀起滔天巨浪。
她抬手壓住太陽穴,感覺她的頭快痛死了!
看到她的動作,風勁文先拿了張面紙擦干巫水笙的眼淚,然后把這一大一小全都推上樓,在客廳沙發上坐好。
“你說錯了,我們性格互補,再適合不過了!憋L勁文壓住巫凈的太陽穴,以指舒緩她的疼痛。
“你現在為了笙笙,什么好聽話都說得出來!彼厮痪,眼皮卻已經悄悄闔了起來。
她好累、好累,能不能讓她休息一下再開戰?
風勁文把巫水笙摟到身邊,教她怎么樣幫巫凈捶肩膀。
巫水笙捶得起勁,一下子就忘記自己剛才還在難過,小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小姐,你這話不夠厚道吧。我可是在收到精子銀行的信之前,就決定要追求你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憋L勁文猛戳了兩下她的風池穴。
“哼。”巫凈冷哼一聲,聲音卻已開始虛軟。
“你現在可以幫我跟笙笙正式介紹了吧!憋L勁文握住她的肩膀,想趁她神志不清時搞定所有事情。
“我不介紹,除非你確定你已經可以承擔‘父親’這個身分!彼兴庠谒查g褪得一干二凈,她驀然睜開眸,瞪他一眼,“‘父親’是一輩子的事,不是你可以說丟就丟的感情。”
“你以為我剛才搭飛機的時候都在和空姐調情嗎?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清楚了!彼麤]好氣地回應。
“那么你以后如果結婚了,打算如何告訴你太太這件事?”巫凈反問,心頭像梗了一根刺,不舒服到了極點。
“你那么緊張干什么?搞不好我娶的是你,那不就什么問題都沒了。”他樂觀地說道,已經把巫水笙抱在腿上,又親又摟又呵癢的了。
“我沒打算要嫁人!蔽變魯蒯斀罔F地拒絕。
“瞧吧,最大的問題永遠在你,不在我!彼e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澳悄阒辽僭撟岓象嫌袀真正的爸爸吧。她那么小、那么脆弱,社會的目光又那么無情──”
“我知道了!蔽變粑兆∨畠旱氖,不客氣地把問題都丟回他身上──他愛負責就讓他負責吧!绑象希瑒盼氖迨逵性捯嬖V你!
“感謝你的開場白。”風勁文瞪她一眼,雙臂抱起巫水笙,讓他們的視線平行。
“笙笙,你想不想要有個爸爸?”
巫水笙用力點頭,一點再點,點到眼眶里的淚水都掉出來了。
巫凈在一旁看著,差點也跟著掉下眼淚,她垂著頭,不敢看風勁文一眼。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媽媽啊,怎么從來就不曾體會笙笙想要爸爸的心情?
“笙笙,那叔叔當你的爸爸好不好?”風勁文握著巫水笙的手,很慎重也很緊張地問道。
她眨著眼,顯然有些不解!跋裎覀円郧凹s定的那種秘密爸爸嗎?”
“不,是可以在別人面前大聲喊的那種爸爸。”他和女兒相認的命運怎么這么坎坷?
“我不知道耶!蔽姿侠赣H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媽,叔叔可以當我的爸爸嗎?”
“你自己決定。你如果喜歡風叔叔的話,那你就可以請他當你爸爸!蔽變舻皖^以額頭輕觸著女兒,低聲說道。
“叔叔會當那種一直陪著笙笙的爸爸嗎?”巫水笙著急地問道,小臉認真到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笙笙的白馬王子出現為止!憋L勁文捧著女兒的蘋果臉,再三保證。
“可是笙笙已經有白馬王子了!”巫水笙笑咪咪地看著他,那雙瞇起的眼眸簡直就是他的翻版。
“誰?”風勁文有點不是滋味。他的寶貝笙笙才三歲,居然就有了白馬王子?!
“幼稚園老師說晴哲哥哥就是我的白馬王子啊。”巫水笙笑嘻嘻地摟著他的手。
“那是爸爸好,還是晴哲哥哥好?”風勁文嘟起嘴,抱著女兒追問道。
“風勁文,請你不要問這種幼稚的問題來混淆孩子的視聽。”巫凈丟給他一個白眼,才回頭向女兒說道:“愛是不能比較的!
“笙笙聽不懂媽媽在說什么!蔽姿虾芾蠈嵉負u搖頭,注意力很快地又轉回風勁文身上!鞍职譃槭裁床辉琰c來找我呢?”
“因為爸爸每天都忙著采路邊的桃花,根本沒有空找你!蔽變粼谝慌哉f著風涼話,臉頰靠在抱枕上,眼眸半瞇。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隨便他了!
“爸爸以前可沒有亂采桃花,爸爸采的是有益未來的好桃花!”開什么玩笑,如果當初不是他對精子銀行那朵桃花有意思,現在哪來的可愛女兒?“而爸爸沒找你的原因,是因為有巫婆把可愛的笙笙藏起來了,所以爸爸才找不到你啊。”風勁文急忙為自己辯解。
這男人竟敢罵她是巫婆?巫凈抬高眼皮,以最凌厲的表情瞪他一眼。
不過,他正忙著和女兒你儂我儂,根本沒注意到。
“來,再叫一聲爸爸!”風勁文用鼻子輕觸著女兒的,開心地要求道。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巫水笙雀躍地一連叫了好幾聲,叫得他心花怒放。
“寶貝寶貝寶貝……”他把女兒抱得很高、很高,高到她咯咯直笑,喘不過氣來,他才放下她。
巫凈看著他們打鬧成一團的熱絡模樣,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么反應。天知道,她費了多少心思想當個好媽媽,可情緒卻老是失控。
“爸爸啊……你真的每天都去采桃花嗎?那下次笙笙也一起去,好不好?”巫水笙瞇著眼笑,很自然地跟風勁文撒嬌。
“寶貝,你千萬別聽你媽媽胡說八道,爸爸真的、真的很久沒采桃花了!憋L勁文舉起手發誓,看著沙發上那個幾乎陷入沉睡狀態的女人。
他現在想采的只有巫凈這朵帶刺的玫瑰,即便知道自己鐵定會被花刺扎得滿手傷,他也不在乎。
“爸爸,我們一起去采花回來給媽媽畫,好不好?媽媽最喜歡畫花了。”巫水笙黏在風勁文身上,興奮地爬來爬去的。
“我想,你媽媽絕對不會喜歡爸爸采的桃花。所以,爸爸從今以后對于路邊的桃花,是采取不想采、不會采也不要采的態度,懂嗎?”風勁文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睨巫凈一眼。
“我才懶得管你要不要采路邊的桃花……”她眼眸半睜,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管一下嘛!憋L勁文朝她拋去一個媚眼,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所有事情回到正軌。
“無聊!蔽變舭雮冗^身,把臉埋入抱枕里,悶聲說道:“我這里只有基本的盥洗用品,其余的東西請自備!
風勁文勾起唇淡淡一笑。這個驕傲的女人怎么連認輸都這么倔強啊,明明就是同意他日后留宿在這里了嘛。
“寶貝,明天想不想跟爸爸一起去買衣服啊?”風勁文引誘著女兒。
“媽媽也一起去嗎?”巫水笙問道。
“我還有工──”巫凈皺著眉,直覺就要拒絕。
“媽媽當然要去,以后我們都要全家一起出動!憋L勁文打斷她的話,還握住她的手。
“我──”
“你不準拒絕,你欠我笙笙三年的成長時間!彼俅未驍嗨脑,嚴肅地說道。
“你有沒有搞錯?如果不是我決定要生下笙笙,你根本不會有女兒。”巫凈立刻回嘴。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很感激你。你放心好了,我這人非常懂得知恩圖報,我隨時都準備好以身相許!彼剿磉叄瑩н^她的腰,輕咬著她的耳朵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徹夜不眠,如何?”
在巫水笙看不到的角度下,他的大掌探入巫凈的襯衫下,在她細滑的腰間輕輕撫弄著。
“在孩子面前別胡說八道!蔽變艄室獍焉碜油笠粔海屗氖直粔褐圃谏嘲l與她的背之間,動彈不得。
“我這人向來是有口皆碑,用過的都說好。”他的唇抵上她細致的頸間,趁她倒抽一口氣時,得空的大掌隨之覆上她的臀部。
“很抱歉,我有潔癖!蔽變艋羧徽酒鹕,拉著女兒走到離他最遠的沙發旁。
兩人還沒坐下,巫水笙又跑回風勁文身邊,“我要跟爸爸一起坐!”
風勁文朝巫凈比了個勝利的V字型手勢。
“親愛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啊。自從認識你之后,我就開始守身如玉了!彼e高右手做出發誓的動作。
“無聊!”雖然聽起來還滿受用的。
“女人,你要怎么樣才會對我有信心?”他雙手一攤,一副“你說了算”的樣子。
“我現在對我自己都沒信心了,怎么還有法子對你有信心?”她低喃著,愈想愈煩躁,一雙手探入發絲間,把頭發全弄亂成一團。
“我懂了!蹦w細的側臉,看著她擰緊的柳眉,注視著她緊繃的肩膀,風勁文知道自己從不曾這么想為一個女人遮風蔽雨。
“你懂什么?”她疑惑地抬頭看他。
“我懂你的不安,懂你這么剛強的人要習慣妥協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懂我會用我的柔情包圍你,懂我會讓你在不知不覺間適應我、離不開我。我懂了我未來應該采用的追求方式,我懂了該從哪里著手才能讓你敗倒在我的石榴褲底下──”
“停,我不想懂了!彼痛林直凵系碾u皮疙瘩,表情卻是柔和的。
“沒關系,我懂就好了,你不用懂。我們現在去吃晚餐,慶祝一家團圓吧!憋L勁文站起身,順手拉起了她。
“那我可以去坐馬馬嗎?”巫水笙抱著他的大腿,期待地問了一句。
“沒問題!彼慌男馗,在女兒面前萬事OK。
巫凈關上燈,拉著女兒的手和風勁文一同走下樓梯,她閑聊似的問道:“你是怎么找到那個會緞面繡的香港師傅的?”
“我突然想到莉迪亞喜歡旗袍,和幾個大陸師傅很熟,問來問去,就不小心問出來了。”他簡單回答。
“喔!蔽變酎c點頭,沒再追問,可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確實是有疙瘩。
莉迪亞和風勁文的關系,絕對不像他所說的那么簡單,至少,莉迪亞那方看來很在意他,而他和莉迪亞也仍保持密切聯絡。
“你開車吧!蔽變舭衍囪匙遞到他手里,不準自己再多想。
若是這份幸福該屬于她,那么她不會讓自己的胡思亂想毀了它。
把握最佳時機,讓成就沖到最高點,才是她最擅長的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