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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情焰 第六章
作者:駱沁
   

  那一夜過后,兩人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自外表而言是完美的,外形登對、氣質(zhì)契合、連床上的親密關(guān)系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但彼此心中各有芥蒂,誰都想再進一步,卻都懷著恐懼,怕輕舉妄動會破壞了現(xiàn)有的平衡;兩人如履薄冰,深怕任何一方微一逾矩,一切虛幻的假像都將破滅。

  謝武司依然跟劍維持聯(lián)系,雖然怪劍多事,但明白劍所做的一切,出發(fā)點全是為了他。

  “武,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

  “多倫多,遇幾天準備飛去巴黎。”

  “一切……都還好吧?”

  “當然,在我的領(lǐng)導(dǎo)下,公司營運有可能衰退嗎?”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這個!”

  謝武司殮色一凝,手頓在半空中,許久打不出一個字。見謝武司沉默不語,對方不再癡纏這個話題。

  “巴黎最近多雨,保重!

  “我去過多少次,需要你來提醒我?”

  “既然你常去,為何這一次又想要前往?別再逃避自己了,武,這樣沒好處的!

  像是怕被當場揭穿的他會惱羞成怒,謝武司的眉頭尚未斂起,劍就已經(jīng)接著迅速告別。

  “我該走了,家父最近的身體狀況不好,我必須去醫(yī)院看顧他。”

  “很差嗎?我知道臺灣有一家醫(yī)院設(shè)備完善,可以把令尊送到那里試試。”

  “沒有用的,心理困素,誰也無法醫(yī),只有盡人事。不多說了,下次再聊!

  “好。”

  談話結(jié)束后,謝武司將電腦關(guān)上,走進臥室。

  微蒙的床頭燈,輕輕流瀉在沈關(guān)月靈美的五官上,襯著純白軟褥,宛如墜入凡塵的謫仙,熟睡在如煙似霧的幻境。

  謝武司靜靜地站在床頭看了一會兒,伸手輕搖她的肩。

  “關(guān)月。”

  好夢正酣的沈關(guān)月微微皺眉,把臉往枕里一埋,呈現(xiàn)出鮮見的嬌嫩模樣。謝武司見狀低笑,玩心一起,便往她的腋下呵去。

  沈關(guān)月笑著閃躲,從混沌的神智中清醒過來,立刻反擊。

  兩人笑倒在床上翻滾,與絲被糾纏。逐漸地歡笑停歇,只有深情擁吻的剪影映在墻上,明顯地透露出這段雙方都鼓不起勇氣面對的愛情。

  *9*9*9一早,收拾行李,兩人前往機場,搭上往歐洲的班機。

  經(jīng)過長時間飛行,終于抵達目的地。進了飯店房間后,兩人很有默契地,沈關(guān)月將衣物一一置放上衣柜,而謝武司進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書房查看擎宇的最新動向。

  沈關(guān)月才將衣服疊放至一半,就見他神色陰郁地走進臥室,拿起床頭的電話,講了一連串的法語,口氣緊迫異常。

  不一會兒,謝武司掛上電話,兩手交握支著下頷,定定地看著她,神色凝重。

  見他緊鎖眉頭,沈關(guān)月停下手邊的事。沉穩(wěn)自信的他不曾出現(xiàn)過這種神情,難道是擎宇出了什么事嗎?

  “關(guān)月,”謝武司平視著她!拔覀円獎由砬巴_灣,你父親病危!闭Z畢,即起身往書房走去,心中油然而生的內(nèi)疚讓他不敢看沈關(guān)月的表情。

  他沒有預(yù)料到會有這種突發(fā)事件,要是關(guān)月因此而和沈彌天人永別……謝武司仰頭,雙掌蒙上臉龐。

  良久,他再度接上網(wǎng)路,與劍取得聯(lián)系。

  “劍,我們要回臺灣去。”

  “為什么突然……”

  “她的父親病重,我有許久一段時間不曾上臺灣的分公司的網(wǎng)站查看,一到巴黎,突然想起,便連到臺灣的公司網(wǎng)站,才在留言板上看到這個訊息。已經(jīng)延誤一段時間了!

  “她的情形如何?”

  謝武司探頭自半掩的門縫望去,只見那抹窈窕的身影倚在窗臺,秀發(fā)衣裙隨風飄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還好吧,我。我已經(jīng)訂到了往桃園的機票,明天出發(fā)。”

  “武,我父親去世了!

  “怎么那么突然……”

  “上次和你通過話的隔天,他的病情突然加重,醫(yī)生們搶救不及,就這么走了!

  “劍……”

  “別安慰我,我很好,連后事都處理好了。很奇怪,我居然不怎么難過?他的一生布滿不平及悔恨,走了對他反而是種解脫。別擔心了,想想你們到臺灣的事吧!總該讓我看見見你的真實身份了,武!

  “說的也是,也該是見面的時候了。你也具有耐心,相識八年,從來不遇問我的其名,來自何處,連我的公司名稱也不曾問過;該說你真的不在乎呢,還是你不喜歡探人隱私?”

  “當初你不愿明說,我也就不過問。網(wǎng)友,不就是如此?

  不需要太過強求,機會到了,總是能見面的。你不也不知道我的資料嗎?”

  “說的是!”

  “你幾點到臺灣?我去接你!

  謝武司說了時間,面帶微笑!耙娒娴臅r候到了。”

  “終于,等了八年。到時怎么碰頭?”

  “給我你的行動電話號碼,用手機聯(lián)絡(luò)。”

  “OK,到時見了!

  “好!

  *9*9*9在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里,沈關(guān)月沒有合過眼。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座前的熒幕,看著里頭的人物景象變換,上演著喜怒衰樂。

  眼睛干澀得流不出淚,心頭像梗了塊大石,沉重得喘不過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難過還是欣喜?她以為自己對父親是絕望了、再也無法對他激起任何情緒波動,沒想到突聞父親病危的消息,卻依然讓她慌亂得失了分寸。

  沈關(guān)月看向身旁閉上眼睛歇憩的男子,精明的鷹眸被低垂的羽睫掩住了光芒,渾然不似平時的霸氣凌人。他一得到消息,即當機立斷地立刻撥電話到航空公司,即使最近的班機已全數(shù)客滿,他仍然不放在眼里,短短的幾句話就獲得了機位。

  他不曾猶疑,不曾芥蒂現(xiàn)在正處交易時期,盡心盡力地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她送回臺灣,從遙遠的法國,只為了她。

  原本干澀的眼開始濕潤,看著熒幕上的飛行距離逐漸縮短,心也跟著一寸一寸揪緊,開始對踏上國土?生抗拒。畢竟,在臺灣所發(fā)生過的一切,全都是不堪回首的,家鄉(xiāng)的人事物,皆令她思而卻步。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重病,如果謝武司不曾立下決定,如果他事先征詢她的意見,或許……她會想待在法國也說不定。

  他想過嗎?一踏上臺灣,意味著夢醒時分,所有在國外的進展與美好回憶,只能湮滅;在現(xiàn)實的逼視下,一切將無所隱藏。他是不重視她,對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在乎;還是過于重視她,為了她,愿意放棄兩人共同維護的現(xiàn)狀?

  她不懂;她對他日漸加深感情,而他對她的深情,從他的眼神動作也可清楚讀出,然而,兩人間的隔閡卻與日俱增;感情越重一分,距離越加遠一些。難道,這次回臺灣,代表一切都已結(jié)束了嗎?

  彎長的黑眼睫輕煽了幾下,原本緊合的眼眸透出醉人的慵懶,他輕輕發(fā)出一聲喟嘆,望向正對著他凝思的沈關(guān)月說道:“休息一下,還有好幾個小時才到臺灣,你這樣撐不回去的!

  沈關(guān)月不語,輕咬下唇。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安慰!皠e多想了,睡吧!”

  直至她放松身體倚靠在他胸前,謝武司才閉上眼,吸長了氣、再緩緩?fù)鲁觥?br />
  不安的情緒橫互在各懷所思的兩人之間。

  *9*9*9飛機抵達中正機場,出境后,他們所搭乘的航空公司的一名空服員叫住了謝武司。

  “謝先生!這趟旅程不知您是否滿意?如果有什么地方服務(wù)不周,請告訴我們……”

  為了行動方便,他們只帶了一只小登機箱的衣物。沈關(guān)月將行李拖到一旁,靜靜地等著,她望著被人纏上、對連串客套話感到不耐、卻還得頷首點頭的謝武司。

  “關(guān)月!”一聲驚喜的聲音令她回頭。

  “哥!”沈關(guān)月看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沈智淵,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自從哥和父親因理念不合大吵一架、憤而出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了,沒想到今日居然在機場遇見。

  她先是驚喜地踏出一步,倏地又憶起現(xiàn)在的身份,突如其來的羞愧讓她未多加思考,慌得想逃,腳步直覺急往后退,轉(zhuǎn)身奔去。

  “關(guān)月!”沒料到她會突然往后跑,沈智淵急忙追上,跑了一段距離才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停下!盀槭裁纯吹轿視屇銍樀冒瓮染团埽窟@段時間你上哪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沈關(guān)月因急速奔馳而呼吸急促,雙唇緊閉不語,別過頭去。叫她怎么說?說他的妹妹賣了自己嗎?

  “關(guān)月,別老是用無言對我!”沈智淵著急地喊,每次對上妹妹的沉默,總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問爸他也不肯說。你知道嗎?爸他……”

  “我知道,所以我才回來!鄙蜿P(guān)月打斷他的話,?難地看著他的手!澳懿荒芟确攀,很多人在看。”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沈智淵不肯放,怕她再次跑開。他神色嚴肅地再度開口問道:“在我離開臺灣的這段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別碰她!”一雙帶著威脅的手搭上了沈智淵的肩頭,伴隨沉著威嚴的聲音響起。

  沈智淵回頭,微微皺眉,這名男子與眼前的景象仿佛似曾相識,只是,歲月在三人身上做了些微的改變。

  怎么會讓他們兩人碰上!沈關(guān)月懊惱得掙開沈智淵的手,頭痛地不愿面對現(xiàn)實。沒想到才一踏上臺灣,就什么也躲不掉。

  那名空服員的叨絮謝武司全沒聽入耳,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沈關(guān)月身上。見她突然的逃避動作,后面還有一名男子追趕,他立刻?下那名滿臉錯愕的空服員,排開大廳上往來的人潮,迅速追上。

  謝武司將沈關(guān)月拉至身后,看向沈智淵的眼神像極了一頭蓄勢待發(fā)的豹子!澳阆胱鍪裁?”

  沈智淵快速地思索腦海中的印象,能和關(guān)月扯上關(guān)聯(lián)的男子并不多,終于,他以拳擊掌。“武司,關(guān)月的高職同學(xué)!

  聽他叫出他未冠父姓前的名字,謝武司一愣,卻想不起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何許人也。

  “再次自我介紹,我是關(guān)月的哥哥,沈智淵!币娝荒樺e愕,沈智淵主動伸手,化去他眼中的戒慎。

  “謝武司!彼斐鍪帧6嗄昵,在校門口的那一幕浮現(xiàn)腦海。

  謝武司?沈智淵一挑眉,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信心,但保持沉默,并不多問。

  “關(guān)月?”沈智淵向躲在謝武司身后的她叫喚,語氣里透著詢問。

  “一切等到了醫(yī)院再說吧!我們還有約人,會合了馬上過去。”謝武司知道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開口為她擋下了一切。

  “醫(yī)院?”沈智淵皺眉。

  “令尊不是病危嗎?”謝武司轉(zhuǎn)頭和沈關(guān)月對看一眼,難道消息有誤?

  “先父在多日之前去世,遺體都已經(jīng)火化安葬!鄙蛑菧Y緩道,平靜的聲音帶著哀傷。“我找不到你,沒辦法通知你參加喪禮,關(guān)月!

  沈關(guān)月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往前倒去,謝武司見狀急忙扶住。

  爸死了?沈關(guān)月抬頭望向謝武司擔憂的容?,無法消化這突來的訊息。

  “關(guān)月!”謝武司輕喚,手背撫上她瞬間蒼白的臉。

  她站定腳步,輕輕拂開他的扶持,低道:“我沒事!

  沈智淵看著他們,劍眉緊鎖。“一切等回了家再說吧!”

  回家?沈關(guān)月心里升起陣陣的恐懼。她該如何面對大哥的詢問?該如何交代這些日子的去向?該如何說明她為何出現(xiàn)在國際機場?而身旁的男子又是何人?她伸出顫抖的手握住謝武司,用眼神向他求救。

  謝武司沉默不語。這里是臺灣,而眼前的人是她的兄長,他該為她的名譽著想,即使,名譽這個東西早已被他毀滅得蕩然無存。

  “關(guān)月跟我約好了跟人見面,晚上我就送她回去。”謝武司故意忽視她眼中的脆弱,允下承諾。

  “好。”沈智淵相信眼前這名男子說到做到!瓣P(guān)月,晚上見!闭Z畢,轉(zhuǎn)身走回來時的方向。

  兩人靜靜站了一會兒,謝武司強忍著擁住她細聲安慰的沖動,拿出懷中的手機,按下號碼。“劍嗎?我們現(xiàn)在在機場大廳,你在哪里?”

  手機傳來另一男子的語音!拔,是你嗎?”

  “沒錯,不然還有別人叫你‘劍’嗎?”

  那人笑了!拔椰F(xiàn)在也在大廳上,你們在哪里?”

  謝武司環(huán)顧四周,說了現(xiàn)處航空公司柜臺的名稱!啊K于要見面了。”

  “是啊,別逃跑,別切斷連線,我正往你們那里移動!

  “恭候大駕!

  “說一下吧,你穿什么衣服。”

  “黑色套頭衫,黑色長褲,那個女孩在我身邊!

  “我看看,我已經(jīng)離你不遠了,啊!我好像看到──”

  謝武司微笑等待著,對方卻沒有下文。

  “你找到我了嗎?劍?”手機并沒有收訊不良的雜音,謝武司狐疑地又喊了幾聲。

  “原來你就是武?”冷漠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謝武司迅速地回頭,雙方都是一怔。

  站在身后的,是混合了憤怒與不可置信的沈智淵!

  他看看同樣驚詫的謝武司,再看向震得說不出話的沈關(guān)月,霎時明白了一切,所有的事完全串連起來。

  難怪他會覺得那個女孩像關(guān)月,原來,沈智淵怒不可遏地沖上前去,朝謝武司的下顎揮出一拳,沒有防備的謝武司被擊倒在地,不慎咬破了唇,嘴角流出血絲。

  謝武司跌坐在地,伸手拭去嘴角的血?,陰沈地看著他。

  “你──”沈智淵狂怒得不知該說些什么,正想沖上前去再飽他一頓老拳,卻被阻擋在前頭的沈關(guān)月攔下。

  “哥,不要……”沈關(guān)月抓住他的手臂,淚水滑落,哽咽地搖頭。

  沈智淵咬著牙,心中千頭萬緒紊亂不已。他該用“沈智淵”的身份、還是“劍”的身份來對待兩人?

  感覺到他的手臂脈胳浮現(xiàn),沈關(guān)月咬著下唇,閉上眼說:“我跟你回去!

  瞥了保持原姿勢的謝武司一眼,兩個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沈智淵拉過沈關(guān)月的手道。“走!”不顧她的不舍,將她強行帶離。

  謝武司看著他們逐漸離去的背影,他撫額低聲笑開,漸而轉(zhuǎn)?不可抑止的仰頭狂笑,笑這荒謬無情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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