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兩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著笑得比平常更媚,打扮得比往日更冶艷的歐千鳳,曲無愁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什么怎么回事?”歐千鳳一臉慵懶地坐在桌前,左手支頤,笑睇著他,“你硬把人家從大廳拉回房間里,就是為了問這個嗎?”
“別裝傻,旋風(fēng)堂已經(jīng)派人來跟我說過了!毕肫鹚玫降姆N種消息,饒是他名叫“無愁”也得發(fā)愁了。
“我做了什么?”歐千鳳仍然笑著,絲毫不以為意。
看她似乎不打算說清楚,曲無愁嘆了口氣,決定挑明了問!澳闵米杂梦业拿x向旋風(fēng)堂借調(diào)易容高手,又私自取用庫房內(nèi)的銀兩,要他偽裝成李玉浚到珠寶鋪子買珠寶,然后以李玉浚之名,把那些珠寶送給鳳凰,再派人放出消息,說他迷戀鳳凰。昨晚鳳凰跳舞之時,你命人放出成群蝴蝶伴舞,又當(dāng)眾宣布是李玉浚為了討鳳凰歡心特別抓的。這些都是你做的,沒錯吧?”
“沒錯,是我做的。不過庫銀我只是暫時借用,過兩天就還回去了!睔W千鳳撫云鬢,不甚在意地回答。
“為什么?”曲無愁難得的皺起眉頭,擔(dān)心地看著她,“冒名傳令,又私取庫銀,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犯了幫規(guī)?如果被無歡知道,下場會如何,你應(yīng)該很清楚才對!
曲無歡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但是身為疾風(fēng)堂堂主,執(zhí)掌幫內(nèi)刑責(zé),向來鐵面無私,從不買任何人的賬,他這個做哥哥的也無法影響他。
“在行動之前,我已經(jīng)知道會有何后果了!睔W千鳳斂去笑容,淡淡地回答。
“既然知道,你為什么還要做出違反幫規(guī)的事?”曲無愁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她避開他的注視,沉默不語!澳悴徽f我也知道,一切都是為了李玉浚,他就是你當(dāng)年傷重昏迷,囈語時一直提到的那個負(fù)心人吧?”見她神色立變,曲無愁揚(yáng)高眉毛,用肯定的語氣說出結(jié)論:“你到現(xiàn)在還是在意他!
“我沒有!”她的聲音變得尖銳,神態(tài)有些狼狽。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
她別過頭,冷冷地這:“有沒有都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輕輕嘆了口氣,他放柔聲音,溫言道:“小蝴蝶,好歹我是你的師兄,又是你半個救命恩人,怎么能不管你?”
歐千鳳沉默了一會兒,回頭正視他,神色和緩許多,但仍帶著排拒之意!爱(dāng)年你求師父救我,我很感激,但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沒有要插手,只是想說幾句話!
“如果你是想勸我不要對他出手,那是不可能的!”她柳眉一挑,昂起下巴,斬釘截鐵。
曲無愁緩緩搖頭,“我不是要勸你罷手,只是想建議你把事情查清楚,或許你和他之間有誤會!
聞言,她立刻皺緊眉頭,漠然遭:“沒什么好查的,我和他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誤會!”
“但是我怎么看都不覺得李玉浚是個負(fù)心漢!前幾天在敘秋園,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望著你的目光明明深情款款,柔情似水,非但不像負(fù)心漢,反而像個難得的癡情種!
明知歐千鳳態(tài)度堅定,曲無愁仍試圖勸阻她,一來李玉浚曾經(jīng)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二來是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三來則是不愿她因為報復(fù)而傷人傷己。
“那不過是他在作戲。”她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
“你心中的成見太深了!鼻鸁o愁無奈地?fù)u頭,不死心的繼續(xù)勸道:“不管怎么說,我還是希望你把事情查清楚,不要以后再來后悔!
“我不會后悔的!”
“等你后悔時,一切已經(jīng)太遲了,所以你——”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歐千鳳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叭绻阒皇且f這些,那么我不想再繼續(xù)聽下去了,你也不必多費(fèi)口舌。”
知曉她此時聽不進(jìn)勸告,他莫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只希望你別把事情做絕,免得到頭來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我自有分寸,不勞費(fèi)心。”她挑眉輕哼,略一停頓,又道:“至于我冒名傳令和私取庫銀的事,只要事情一了,我愿受幫規(guī)處置,絕無怨言!
早在下定決心報復(fù)李玉浚時,她便已經(jīng)豁出了一切,連命都不在乎了,哪里還會顧忌幫規(guī)呢。
“不用了,我已經(jīng)把事情解決了!鼻鸁o愁揚(yáng)唇一笑,頗有自得之意!皫鸵(guī)寫得很明白,各堂堂主若因事務(wù)所需,可以任意借調(diào)其他各堂的人,所以我當(dāng)時就認(rèn)下了這件事,又借口事關(guān)機(jī)密,打發(fā)掉旋風(fēng)堂的質(zhì)疑,而你取走的庫銀,我也早就全數(shù)補(bǔ)上了!
歐千鳳微微一怔,低聲問:“你為什么要幫我?萬一事情敗露,讓無歡知道了,你也要連帶受罰!
“小蝴蝶,你怎么說這種見外的話?怎么說你都是我的小師妹,我當(dāng)然要幫你!鼻鸁o愁輕笑著,明朗的笑容就如同他的名字。
“謝謝……”她低著頭聲音好微弱,是感激也是慚愧。
方才他好心為她著想,卻受到她那樣冷淡的對待,結(jié)果他非但一點也不計較,還幫她擔(dān)下罪責(zé),再思及多年來他一直待她如手足,關(guān)愛有加,教她如何能不感懷。
“不客氣!鼻鸁o愁露齒一笑,隨即斂去笑容,正色問:“你可以再聽我說一句話嗎?”她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記住一點,不要為了報復(fù)而傷了自己,特別是當(dāng)你報復(fù)的對象是你的所愛時,先仔細(xì)考慮再作決定,不要因一時的沖動而后悔終生!
他的語氣、神態(tài)都十分懇切,由衷的希望她能聽進(jìn)勸告。
歐千鳳無語地別開臉。
曲無愁見狀,只能無奈地?fù)u搖頭,慢慢走出她的房間。
※※※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李玉浚坐在涼亭里,對著滿園春色獨斟獨飲,神色黯然。
他以極緩的動作傾斜酒壺,金黃的酒漿化作一絲金線流入酒杯中,慢慢的注滿了酒杯。
斟滿了酒,他卻不立刻飲下,反而怔怔地盯著酒杯。
耀眼的陽光映入杯中,襯著金黃澄澈的酒液,杯緣泛著一圈金光;風(fēng)吹過,拂動酒液,那圈金光便跟著閃爍,但風(fēng)一止息,晃了幾晃,那圈金光便又恢復(fù)原樣了。
“風(fēng)過水無痕……如果人間事也是如此,那該有多好?”
他輕嘆一聲,舉杯飲盡。
眼角余光瞥見放在桌邊的無弦琴,他放下酒杯,苦澀一笑。雖然他終于找到了鳳凰兒,無弦琴卻依舊是無弦琴,弦柱上空無一物,系不住琴弦,更系不住萬千情絲。
原以為自己浪跡天涯尋她,遍歷數(shù)年毫無消息,早已嘗盡了相思之苦,誰知找到她之后,非但相思未減,反而更添愁緒與心痛!板氤咛煅,天涯咫尺……”他低著頭,嘆息般地呢喃,“雖然只相距咫尺,卻是心隔天涯……”
幽幽的說完,他伸手入懷,拿出了貼身收藏的銹花荷包,將荷包里的青絲取出時,恰好刮起了一陣風(fēng)。
柔絲飛散,飄揚(yáng)漫舞。
他想伸手抓取,不知為何卻無法動彈,只能怔怔地任那幾綹青絲隨風(fēng)而逝。
只是一個不留神,他就失去了僅有的依戀,就像當(dāng)初他一時疏忽,結(jié)果失去了她。
這幾日,他仍試圖求得她的諒解,但她只當(dāng)他是一般的客人,帶著嬌媚無比的笑臉招呼他,一轉(zhuǎn)身又偎到別人身上,親熱地打情罵俏。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卻怕太過堅持會讓她再有自殘的舉動,只能黯然離去。
耳邊,響起了她憤怒心痛的質(zhì)疑——
你不愿解釋誤會,卻又要我相信你?
你有苦衷,你沒負(fù)心……那么你又為何認(rèn)錯?
她的憤怒雖是理所當(dāng)然,但他多么希望她能相信他呀!
明知這是一種奢求,他卻無法克制心中的希冀。
“該如何,你才能信我?該如何,我才能消除你的誤解?”輕撫琴身,他悵悵地長嘆。
背后,一陣腳步聲傳來,在他身后五步停下,跟著響起一道恭謹(jǐn)?shù)穆曇簟?br />
“李公子,有人投帖求見,總管特命小人來征詢您的意思!比涨耙w便到四川談一筆大生意,至今未歸,是以尹府的總管不敢擅自作主,請來客暫時候在大門外,遣人來問李玉浚的意思。
“有人找我?”收斂雜亂的思緒,李玉浚略帶詫異地轉(zhuǎn)身,接過那名家丁遞來的名貼。
他的行蹤并未向其他朋友提起,怎會有人找到此處?
尚未揭開名帖,驀地傳來一陣激越清厲的箏聲,錚錚然若金石相交,鏗鏗然有金戈鐵馬之勢,氣勢宏闊無匹,足可奪人心魂。李玉浚微微一愣,隨即臉現(xiàn)喜色,揚(yáng)聲問:“那人在哪?”
“正候在大門外。”
“快,快請他進(jìn)來!”他的語氣興奮急切,似是迫不及待。
家丁見他神色大異平時,略一躬身,立刻奔往大門傳令。
李玉浚步出涼亭,立在臺階上,來來回回不停地走著,不時望向通往院子外的月洞門,神色既期待又著急。
不多時,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邊。
李玉浚凝神注視來人。但見眉目依稀如舊,只是多了剛強(qiáng)的男子氣概,身材也高了許多,不再是當(dāng)年的文秀少年。
“玉涵!”他沖到門邊,激動地抓著對方的臂膀,又驚又喜地望著弟弟,有些不敢置信地問:“真的是你?!”
“大哥,久遠(yuǎn)了!崩钣窈瓚驯цF箏,淡淡一笑,臉上向來剛硬的線條軟化許多。
看著已高出自己半個頭的弟弟,李玉浚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怔怔無言,竟不知該說什么,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最后卻只能化作一句問候。
“莊里……還好嗎?”
他引著弟弟走上涼亭,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對面落坐。察覺兄長話里濃濃的關(guān)切,李玉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莊里很好,爹娘的身子健朗更勝往昔,小弟也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崩钣窨B冻鲂θ,由衷的感到喜悅。
雖然早就知道這兩、三年來,兩個弟弟聲名鵲起,分別得到了“鐵箏公子”和“銀笛公子”的雅稱,江湖上還有“鐵箏嵌崎,銀笛瀟灑”的評語,也知道百樂莊比從前更興旺,不過親耳聽到弟弟述說家中一切安好,他心中歡喜欣慰之情自然是更勝于聽到傳言。
然而,不聞弟弟提起自身近況,他不免關(guān)心,又問:“那你呢?”
“我也很好!崩钣窈鼗卮。
察覺他有意避談這個問題,李玉浚也不勉強(qiáng),只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又怎么會突然來找我?”
“我到長安祭拜故人,偶然間在客棧聽到幾個武林人士談?wù)撃,略加打聽,便知道你在這里了!
“談?wù)撐沂裁?”李玉浚有些訝異?br />
微一遲疑,李玉涵如實地說出所見所聞。
“他們說你拿朋友接濟(jì)的錢財在青樓一擲千金,甚至不顧身份,為一名青樓女子捕抓千只蝴蝶,事情傳了出去,未免貽笑江湖!
李玉浚不知那些其實是歐千鳳刻意制造的流言,還以為他們說的是他出入章臺樓,又為她捕蝶的事情,因此面對那樣的評語,他只報以苦笑。
章臺樓隸屬北方第一大幫風(fēng)幫旗下,出入的人向來是龍蛇混雜,其中不乏武林中人,所以江湖里會有這樣的傳言,他并不覺得訝異,只是話說得未免難聽了些,直是斥責(zé)他見色忘義。
他對虛名雖不縈懷,但在武林中向來聲名卓著,識者無不稱揚(yáng)俠義,未嘗有一字之貶,驟然聽到這樣的評論,要說全不在意,卻也太虛偽了。
李玉涵見他這般神情,顯是承認(rèn)了傳言,不由得微微皺眉,但旋即想起兄長離家的原因,前塵往事浮上心頭,心中便猜到了緣由。
“大哥,那女子是不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歐千鳳,歐姑娘?”若是那樣,倒怪不得兄長,他不過是情深難抑罷了。
李玉浚無言地點頭,神色卻更顯苦澀。
見他神色有異,渾不似心愿得償?shù)哪樱钣窈唤獾貑枺骸霸趺戳?找到她,你不高興嗎?”
“找到她我自然歡喜,只是……唉……”
李玉浚長嘆一聲,將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弟弟,但省略了歐千鳳對他的刁難。
聽完他的敘述,李玉涵忍不住搖頭。
“大哥,你當(dāng)初到底為何離家?”
“當(dāng)然是為了找她。”李玉浚不解地看著弟弟,不知他何以明知故問。
“既然如此,你找到她之后.為何又不說明真相,反而顧忌一堆?”
“我是擔(dān)心爹的名聲……”
“大哥,請恕小弟直言。如果你要做孝子,當(dāng)初就不該離家;若要做癡情人,如今就不該多有遲疑。事情既然做了,就該做徹底,像你這般猶豫不決,反倒白費(fèi)了原先的一片苦心。
李玉涵長眉一挺,斂容肅色,目光炯炯地凝視兄長,又道:“就算你怕?lián)p傷爹的名聲,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只要歐姑娘愿意守密,即使你說出真相,也不過你們兩人知曉,對爹的名聲根本毫無影響呀!或者在你心中,她是會四處宣揚(yáng)是非的人?若是如此,你為她離家,未免太不值得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玉浚登時豁然朗,只覺先前的憂慮皆是自尋煩惱,反而讓原本可望解開的誤會變得更加糾結(jié)。
他滿懷感激地看著弟弟,微微一笑,“真是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只怕再過許久,我還不明白自己根本是庸人自擾!
“我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見兄長解開了心結(jié),李玉涵也不禁露出笑容。
“無論如何,我還是很感謝你。”李玉浚神色歡愉,眼中光采煥發(fā);盛意拳拳地道:“我們兄弟這么多年不見,這次你一定得多留幾天,我要和你促膝長談,重敘兄弟之誼!
“大哥有命,小弟自當(dāng)遵從,但此次實在難以久留。”李玉涵緩緩搖頭,臉有憾色。“你還有事要辦嗎?”
“嗯!崩钣窈瓚(yīng)了一聲,卻不說是什么事。
他既然不說,李玉浚也不便詢問,只遺憾地道:“既是如此,只好等待下次見面了。”
“大哥,我來找你,其實是有事想告訴你。”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回家一趟,參加我的婚禮!
“你要成親了?什么時候的事?”突聞弟弟的喜訊,李玉浚詫異不已。
“婚期定在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那還有半個多月。新娘是誰?”
“據(jù)說是玄谷俠侶的女兒!崩钣窈裆,語氣冷淡,仿佛事不關(guān)己。
看他提起婚事,臉上毫無喜悅之色,李玉浚心知有異,當(dāng)下便勸道:“這門親事是爹決定的吧?你若不愿娶她,千萬不要勉強(qiáng)自己。”
“無所謂勉強(qiáng)與否,娶誰對我都沒差別!
“玉涵,你……”李玉浚在心里斟酌著措辭,遲疑地問:“你是不是還記掛著慕容姑娘?”
記得當(dāng)年他離家時,弟弟正因未婚妻遇盜身亡而哀慟傷神,事隔八年,他似乎仍未忘情。
乍然聽見長提起亡故多年的未婚妻,李玉涵神色一變,但隨即恢復(fù)原本的平靜,淡淡地道:“她已經(jīng)死了,我記掛她又有何用!
“若是如此,你——”
“大哥!”李玉涵打斷兄長的話,皺眉道:“我不想談那些,只問你愿不愿意回襄陽觀禮!
“我自然想?yún)⒓幽愕幕槎Y,但是……”李玉浚思及當(dāng)日離家的情況,不由得心下躊躇。
李玉涵知曉他的顧慮,便道:“其實爹一直很想念你,見到你回家,他歡喜都來不及了,又怎么會計較其他的事?何況還有娘在一旁幫忙勸著,你不必?fù)?dān)心!
“既是如此,等我事情一處理好,就立刻趕去參加婚禮!毕氲娇梢蕴靷愔鼐,李玉浚心中不禁歡喜。
“那么我就在襄陽等你,到時我們兄弟三人一定要好好聚聚!
他欣喜地點頭,伸手和李玉涵的手緊緊交握,兩人相視一笑,兄弟情誼盡在不言中。
※※※
雖然迫不及待想去找歐千鳳,李玉浚卻不得不捺著性子等待天黑,從午前一直等到申時過去,短短數(shù)個時辰于他卻像是數(shù)日,甚至數(shù)月之久。
好不容易挨到紅日西斜,他立刻匆匆趕往章臺樓,到達(dá)的時候,恰好見到幾名仆役打開大門,點亮門口懸著的燈籠,準(zhǔn)備要開始做生意。
當(dāng)下他便闖入章臺樓,絲毫不理會他們的阻攔,直奔?xì)W千鳳的房間,推門直進(jìn),再也顧不得什么禮儀風(fēng)度,決定今晚一定要她好好地聽他解釋所有的事。
歐千鳳正坐在妝臺前梳妝打扮,看到李玉浚突然闖進(jìn)來,并不驚慌,只朝他嫣然一笑,揮揮手要跟在他身后進(jìn)房的護(hù)院門退下。
她嬌媚的丹鳳眼流轉(zhuǎn)顧盼,朱唇輕啟,“李公子,您怎么就這樣闖入奴家的房間呢?”
“我有話要跟你說,非說不可!”他的神色萬分鄭重,清亮有神的雙眼透著堅決,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見他這般神情,她先是一愣,跟著咯咯嬌笑。
“李公子,嘴長在您臉上,您要說就說呀,何必跟我說這個?難不成我一個弱女子,還能捂著您的嘴,不讓您說嗎?”
“我是說正經(jīng)的!
“奴家也是說正經(jīng)的呀!”她噘起櫻唇,似嗔非嗔地睨著他。
李玉浚不再與她爭辯,正色道:“我來是想告訴你當(dāng)年的真相。”
聞言,歐千鳳臉色微微一僵,但隨即恢復(fù)原來的笑顏。
“您在說什么,怎么奴家都聽不懂呢?”
“蝶兒!”他皺眉看著她。
“怎樣?”她柳眉一挑,略帶挑釁地回視他。
見狀,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卻是一片溫柔。
“你聽我說好嗎?”
她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妝臺前,雙眼望著自己映在銅鏡上的身影,一邊梳理頭發(fā),一邊道:“既然您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那么要說便說,何必再問奴家!
語氣好似滿不在意,實則她心里卻翻騰不已。
他又編出了怎樣的理由想來誑騙她?
眼角余光偷覷他一眼,她心中暗暗冷笑,這時即便他是真心認(rèn)錯,一切也太遲了,更別提巧言相欺了。
李玉浚不知她的想法,一心一意想消弭兩人之間的誤會,見她似乎不甚在意,原是有些沮喪,但隨即發(fā)現(xiàn)她在偷瞄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蝶兒,我現(xiàn)在說的話事關(guān)家父聲譽(yù),希望你聽完之后,不要傳出去。”
她仍是自顧自的梳著頭發(fā),并不答腔,雖是如此,他相信她并不會說出去,因此繼續(xù)說了下去。
“當(dāng)年我將我們兩人的事情告訴父親后,他立刻答應(yīng)讓我替你贖身,娶你為妻,但要求我必須遵照禮俗,婚禮之前不能再與你見面。我不疑有他,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強(qiáng)忍著對你的思念,待在家中等待婚期的到來,期盼從此與你長相廝守,誰知……”
他輕輕嘆口氣,眼神變得黯淡,語音轉(zhuǎn)為低微,“誰知我爹竟然欺騙了我,他其實一心想要拆散我們……”
前塵往事涌上心頭,他既感慨更覺心痛,但雖是往事不堪回首,為了得到她的諒解,只得一一細(xì)說。
他字字懇切,句句肺腑,無非希望化解誤會,孰料歐千鳳卻是越聽越怒。
在她心中早已認(rèn)定他是負(fù)心人,如今聽他把罪名編派到他父親的頭上,更覺他涼薄無行,為了幫自己脫罪,竟然連父親都可以詆毀!
她雖然憤怒不齒,表面上卻不露痕跡,停下了梳發(fā)的動作,佯裝半信半疑的模樣,明眸斜睨著他。“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她的語氣煞是遲疑。
聽她口氣松動,似乎將信將疑,他趕緊點頭,“當(dāng)然是真的,你相信我!”
“這……”她柳眉微蹙,低頭沉吟,不發(fā)一語。
李玉浚屏氣凝神,不敢開口打斷她的思緒,只希望她會相信他。
冷眼窺視他的神色,她不得不佩服他演技高明,絲毫不露破綻,一副真誠不已的模樣,只可惜她再也不會受騙了。
她早就料到李玉浚會另想借口來幫自己脫罪,也預(yù)定到時乘勢假意與他和好,以便繼續(xù)后來的計策,現(xiàn)在他既然如她所料的來解釋,她自然也照計劃進(jìn)行。
整理好心緒,歐千鳳緩緩抬頭,雙眸蒙著一層晶瑩的水霧,無言地凝視著他,似有千言萬語欲訴,卻不知如何表達(dá)。
“蝶兒……”他輕喚著她的名,緩緩走近她,既期待又擔(dān)憂地問:“你……相信我嗎?”
她沒點頭,只悄悄合上了眼,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
淚水映著夕陽余暉,閃爍微光,如利箭一般刺入他的心,教他感覺到陣陣的抽痛。
“別哭……”他忍不住伸出手,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
“浚,如果……”她慢慢張開雙眼,幽幽地問:“如果我信了你,你能保證沒有下次嗎?”
“絕不會有下次!再也沒有人可以拆散我們了!”他激動地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立誓般地在她耳邊低語。
歐千鳳柔順的任由他摟著,唇邊泛起一抹得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