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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良娘子 第八章
作者:倌琯
  靜禪觀內檀香氤氳,一片寂靜。

  俗事不沾身,紅塵皆已看破。

  玄嬤擰鎖眉頭了老半天,斟酌著是否應該擾攪長公主的清心修持。

  “玄嬤,你被何事困頓住?”念完經文的長公主關懷著。

  “奴才……奴才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她好猶豫。

  “但說無妨!

  “上回那個穿著太監公公的小女娃……她呃呃……”

  “小良?”心窩狠狠地一揪緊,長公主忙道:“快說……”  

  “她被打人天牢已經十來天了!鼻∏伤仙沓隽擞^,方才聽聞宮內奴才們紛紛叨絮的事兒。

  “打人天牢?那么……”離死不遠了。

  “長公主,好像是秋后處決,還是皇上早朝的時候親口下的旨意!奔词遣荒芨囊欢耍裏o戲言啊。

  “取印來!”

  “嗄?金印?那可是先皇陛下特別恩賜給您的……”自我封閉了十五年的長公主從未用過金印哪。  

  “我要出觀!

  “去……去天牢?”玄嬤驚嚇得不輕。

  堂堂一位大明皇朝的長公主竟然降尊紆貴的要進牢房走上一遭,怎么了得!

  “三思啊!那娃兒不過是一面之緣……”其實她老身一直莫名的覺得那娃兒有股親切感。

  “不得廢言!”

  “遵命。”玄嬤只好去取金印,陪著主子走一遭天牢,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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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縮成一小團,已換上灰白囚服的溫小良全身無力地靠著墻壁,隨時有可能昏迷過去。

  她已經哭了十個日夜。

  獄卒告訴她,她被關囚起來的當夜,屈更非便持劍,欲闖天牢,但是不敵看守牢房的獄卒,似乎傷得很嚴重。

  她的眼睛因為哭泣而發疼,她的心因為舍不得屈更非而抽痛。

  一陣聲響,牢房的鎖鏈忽地打開,她抬起臉兒,不敢相信地直瞪前方。

  “仙女姑姑……”她不是一生一世永不出觀的嗎?

  長公主淚眸盈盈,微低著身,進了牢房。

  “你……可憐的孩子!”怎么消瘦得如斯憔悴,她心疼的擁抱著小人兒。

  一旁跟著的玄嬤放下一籃齋食和果實,她也不禁抹抹淚,哽咽著,“小娃兒,這是玄嬤親自下廚為你做的齋菜,趁著溫熱,飽一下肚腹吧!

  “婆婆您真好!”溫小良泣不成聲,“你們是不……是曉得小……小良快要被砍頭了,所以你……來見……我……最后一……一面!”

  “長命百歲,長命百歲,小娃兒滿口胡言。”

  玄嬤連忙輕斥,但她卷起衣袖,暗暗哀哭。

  “小良!我怕你丟下本宮……”長公主已哭成了淚人兒。

  她的淚水滴落在溫小良的額間,滴落在溫小良的心上。

  “仙女姑姑,你比小良的娘親還要慈愛,小良怕死,怕見不著屈更非,也怕見不著仙女姑姑你……”

  “本宮沒有能耐……”無法勸更皇兄的旨意。

  “為什么皇帝爺要砍我的頭?我的頭對他又沒有用處。”這是溫小良最氣憤不平的,她又接著罵說:“我沒有見過皇帝爺,所以不可能得罪他的,我也沒有殺人、沒有放火,沒有偷盜啊!他憑什么不讓我活下去?做皇帝就了不起呀!他隨便說一句話,我的腦袋就必須和脖子分開,這是哪一條道理?”

  “因為你欺了君……”  

  “我溫小良根本不認識他這個皇君,怎么欺呀!而且我干嘛要欺負他……”她又不是傻子。

  “此‘欺’非彼‘欺’!”玄嬤哎哎的哭笑不得。

  長公主的雍容上盡是淚痕交錯,她一向心軟,加上打從心眼兒疼愛小良,還有一份移情的特殊感受,是以禁不住地哭斷了肝腸。

  見長公主心碎。溫小良頓地也慌亂了,她連忙掏出絲綢巾帕為她的仙女姑姑擦淚。

  “啊!啊!”玄嬤突地跌倒在地,尖叫不已。

  干嘛鬼哭神嚎?溫小良自我調侃,“我還沒被‘秋決’,要叫,到時候再叫吧!”

  恍若未聞的玄嬤爬著過來,手下一用勁力,她扯抓著長公主的肩頭,駭聲嘶吼,“帕子!長公主您親手刺繡的鴛鴦帕……”

  心神大為震懾,長公主使力抹去淚光,看個仔細,這一瞧,她幾乎嚇白了面色,瞠目結舌。

  “怎么了?”甩甩手中的巾帕,溫小良莫名其妙地問:“這塊巾帕上有毒粉嗎?干嘛嚇得半死?”

  “你這帕子從何得來?”長公主急得慌惶。

  “這是我從襁褓時候就有的呀!是我親娘囑咐我不可遺棄,這巾帕漂漂亮亮的,我當然貼身收著,即使是討乞的時候也沒有拿去當鋪換銀兩過日子!

  “所言不假?小良,你不可以打逛語。”

  仙女姑姑怎么忽然很嚴肅的擺臉色呀?“騙你做啥?又不是就不用被砍頭……”

  “小……小良,我的女……”激狂的長公主用盡氣力地抱住溫小良。

  “但是小娃兒你為什么姓溫?合該是錢氏才對!”玄嬤疑惑著。

  稍稍掙扎了下,溫小良呼喘著氣,答說:“我本來就姓溫啊,我的阿爹姓溫嘛!為什么我要姓錢……噢!錢老爺是我阿爹的員外老爺,他們家真的很有錢哦,可是沒幾年好光景,有一年遇上盜匪劫殺,全家死絕了,我阿爹剛好出外買布匹,所以逃過一劫……”

  “錢家老爺叫啥名?你可知悉?”玄嬤顫抖著聲音。

  “錢富貴!”溫小良忽而粲笑,“因為他姓錢,又叫富貴,我覺得好玩,所以一直記得……”

  “你出身何處?”其實已有七成把握了。玄嬤一邊哽哭,一邊追問。

  “揚州!睖匦×祭蠈嵒卣f。她想,玄嬤大概是要為她做墓碑吧!  

  “你的父親是不是叫做溫恭?”

  “咦?玄嬤,您好厲害,懂得卜卦嗎?我阿爹真的叫做溫恭耶!”

  “你今年一十五,何時生辰?”

  “阿娘說我是元月初六,傳星三合玉堂之日所生,是午時……”她牢牢記著,因為婚配和合的時候必須對生辰八字嘛。

  但是她忽地把哭得紅腫的眼睛睜開到極限,因為長公主和玄嬤竟然同一瞬時的暈倒過去。

  “醒醒呀!仙女姑姑、玄嬤,你們倆個別嚇我呀……”

  怎么一回事?她溫小良的生辰八字十分恐怖嗎?

  她用力的搖晃兩人,直到她們幽幽轉醒。

  “仙女姑姑你……”她欲開口,卻被長公主哭泣不休的眼淚給怔呆住。

  沒有人再開口吭出一氣……

  長公主一徑的以淚眼瞅著溫小良,玄嬤亦是拼了老命似的大哭特哭。

  “你們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在哭什么?”不是為了她將受秋決的事吧。要被砍頭的是她溫小良,哭得悲慘的人也合該是她這個腦袋不保的苦主才對呀!

  她真的、真的被弄混了。

  過了晌,玄嬤突然跪并雙膝,恭恭敬敬的對著小良叩頭。

  “玄嬤……”溫小良傻了眼,她又還沒死,用不著現下就叩頭吧!

  “老奴拜見郡主殿下,郡主殿下福祿綿長,金安萬福!”

  “玄嬤您搞錯了,我是小百姓,不是什么郡主殿下啦!而且我就快要死掉了!

  “我絕不讓你死!”長公主泣咽著,卻是堅決的神色。

  “小良曉得仙女姑姑疼愛……”

  “你若是遭了不測,我和你一同共赴黃泉!”

  仙女姑姑?“不……不用一塊到黃泉底下吧!那兒可能十分的恐怖,不好玩的,而且我不是你的什么人……”能夠遇到這樣好的仙女姑姑已經是她的天大幸運了。

  長公主一陣昏眩,差點又暈了去。她發自肺腑的嘶喊出聲,“小良!你是我的女兒啊!”

  “嗯……啊……”她的耳朵壞了嗎?

  “你是我十月懷胎的骨血啊!是大明皇朝的郡主,是我十五年來最是牽念的親生女兒!”

  她、在、作、夢、是、不、是?

  一身白色女道袍的仙女姑姑怎么一忽兒成為她的親生阿娘?

  “呵呵呵,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我本來是個乞丐……”

  “小良郡主,你的確是長公主所生,是老奴親自在離宮為你斷臍帶,為你穿上衣裳。而且也是老奴親手將你交由溫恭帶到錢府……”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么要拋棄我?是不是我出生的時候長得丑不溜丟?”她感到不可置信。

  “你是世上最可愛的嬰孩……”十五年來那一張紅通通、皺巴巴的小臉兒一直是她心里最懷念的。

  偏了下頭,溫小良茫茫然地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么我會變成仙女姑姑的女兒?而溫恭阿爹又為何不是我親爹?如果仙女姑姑是我的阿娘,那么我的親阿爹呢?他人在哪兒?他不要我做他的女兒,所以把我丟了是不?”

  “不!冷榛他絕對是愛你的,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擁有你這個寶貝。相信我,他若在世……”

  “原來我的阿爹叫做冷榛呀!蹦敲此龖撌抢湫×际遣?“啊!你說他若在世,意思就是他已經不在了?”

  “當你初在我身體里孕育的時候,冷榛已經亡故……”這是她一輩子的痛,亦是她之所以獨自在靜禪觀內修行的原由。  

  “冷……嗯,我的親阿爹是怎么死掉的?”好奇怪,她一下子多了一個美麗的阿娘,又多了一個早死的阿爹。

  “天地無心!”長公主的美眸藏了淚氣,她幽幽地道:“冷榛是我的未婚夫婿,他的父親官拜左相,然而生性剛直火烈的冷父得罪了奸惡小人,一道道的折子奏本指證歷歷的誣陷冷父收受外銀,并且意圖造反。

  “父皇原是不信,但是三人成虎,加上冷府的官邸竟然被搜索出與外邦的往來通信,甚至還有大明皇朝的布兵圖!

  “所以那個死掉了的太上皇就相信了?”溫小良攢緊雙拳,恨恨地咬著下唇。

  “他不能不信,因為那一年的戰役,大明的百萬士兵竟然大敗!”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也怨過、恨過,但是往事已矣。

  “現在的皇上要把我斬了,以前的皇上把我的阿爹害死,真是可惡透頂,皇上都不是好東西!”

  “這話是要抄家滅族的,郡主殿下!”玄嬤嚇出一臉子的冷汗。

  倔強的抬高下顎,溫小良低叫,“我又沒有家,沒有族,怕個屁!”

  “先皇是你的外祖父,不得無禮!況且他是一國之君,謀逆造反對他而言原本即是絕不寬恕的惟一死罪……”雖然她也曾經怨恨父皇的賜死召令。

  “我的阿爹和阿爹的阿爹都因為奸臣的污陷而被砍斷了頭,是不是?”

  “冷府一家上下,遠親近戚都在那一次的劫難中無一生還……”

  “包括長工、奴婢也全死光光?”溫小良心底發寒,“那么那些上折子的奸臣呢?”

  “數年后,真相大白,先皇痛悔之余也下了滅三族的皇命,原來那些信函和造假的布兵圖全是奸臣們動的手腳……”

  “可是為什么你不要我呢?你很討厭當我的阿娘嗎?”

  輕輕的,疼惜極了地撫摸她哀怨的小臉兒,長公主微微哽咽著道:“因為你是叛臣的子嗣啊!我不敢涉險,害怕連你的小性命也保不住,只好送走你……”

  “郡主殿下,當時長公主有孕在身的秘密若是傳了開來,先太皇帝一定會逼迫長公主喝下打胎藥,長公主的懷孕是皇家之辱啊,雖然冷家出事之前的幾個月已經下了聘,定了盟約,然而黃花閨女的清譽何等要緊,何況長公主乃是金枝玉葉,千金之軀。”

  “是以,長公主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她向先太皇敬稟,以療愈情傷的理由遷住離宮,離群索居的挨過九個月的孕期。殿下,你的母親雖然沒有養教你,但是她的確是日日的思念你這個親女兒啊。

  “仙女姑姑……”

  “應該喊一聲娘啊,郡主殿下!”玄嬤糾正她。

  “嗯……”蠕動了下嘴唇,溫小良鼓起勇氣,怯怯地輕喚,“阿娘!

  “小良!”長公主激動非常地擁抱住溫小良的肩身。老天,她從不敢妄想她能夠和女兒相認,這一聲阿娘叫她滿心的感恩哪。

  依然跪著的玄嬤抓著自個兒的衣袖猛拭淚,她實在是為主子高興啊,一個忍禁不住,她乾脆雙手捂面,粗嘎地哭泣起來。  

  “可有一事我還是懵懂,不明白!币蕾囍H娘的懷抱,溫小良疑惑地問:“為什么我從錢府變成溫家的養女?”

  “這……玄嬤,你說吧。”長公主慈愛的為溫小良梳理發絲。

  連忙吸吸氣,玄嬤話說從頭,“初六那夜,老奴抱著小郡主出了離宮,交給揚州大富戶的管事溫恭。因為錢富貴膝下無兒無女,老奴忖想他一定會善待小郡主你的……”    

  “幾年過去,當冷家的冤屈平反,老奴立刻下揚州,原是想要回小郡主,但是人世無常,錢富貴一家子竟然遭了盜匪洗劫一空,甚至賠上所有人的命。老奴心急若焚的問人,眾說紛紜之下有的人說錢富貴的女兒被亂刀砍死,也有人說被親戚們收養了!

  “原來是我的溫恭阿爹救了我……”好險呀。

  “不是這般!

  “嗯?”溫小良薄驚。

  一回想十年前的往事,玄嬤仍舊是滿腔怒火,她道:“其實是溫恭那混小人起了私念,因為他的妻子正好也臨盆未久,他溫家世代為仆,所以他暗中調換兩個小女嬰,讓他自個兒的親生女兒成為錢富貴的養女,而郡主殿下你卻委屈得成了奴仆的家人,甚至還淪落乞討的坎坷命運……”只怪她找遍揚州大城,居然找不著溫恭的居處。    

  “其實是我害了溫恭阿爹的親生女兒……”

  “郡主殿下?”  

  “真的!”溫小良傷懷著,“如果不是溫恭阿爹換了我,十年前錢府的血光大災我就逃不掉了,應該是被閻王老子拖到黃泉底下去了。”

  “小良……”長公主的眼眶又濕了,她好欣慰她的心肝寶是個純善的好姑娘。

  “難怪阿娘……嗯是養我的阿娘,自錢府的惡耗傳來之后她就討厭我,把我當仇人似的,原來她的親生女兒被我害死……”一切真相大白。

  “小良,為什么你成了小乞兒?”為人母的長公主心痛極了。

  “錢富貴一家死絕之后,溫恭阿爹帶著我們避走他鄉,直到我十歲那一年,因為溫恭阿爹患上哮喘,病危了,他說他要死在自己的家鄉,所以我們一家三口就回了揚州城。

  “沒多久,溫恭阿爹斷了氣兒,阿娘她也跟著死了,我只好過著乞丐的生活,而且還收了七個乞丐手下,可是遇上大水患和瘧疾什么的,我和手下們失散了,又整天挨餓,只好一路北上,遇著小三,就進了皇宮,假扮小太監騙吃騙住!

  一席敘述引得長公主和玄嬤倆主仆哭得哀滲,久久難以成聲。

  “哎哎!你們別哭好不好?雖然我也覺得我的命有一點點兒苦啦,可是也沒少一塊肉呀!”她們兩人哭得她好心慌,她只得胡亂扯出笑容,“沒啥好傷心的,小百姓們都是苦命得多。拜托啦,不要哭個不停,留著秋決之后再哭也不遲呀!”    

  “秋決……不!我不讓!毖獨獗M失的美顏上一片淚痕,長公主整個人顫抖得猶如風中花。

  一旁的玄嬤則是跪彎弓身,哭得前俯后仰。

  溫小良沒轍了,只好皺著鼻子和她們兩人一塊兒大哭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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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書房內,皇帝冷凝著龍顏不吭聲。

  已經跪了三個時辰的長公主虛弱地懇求哀哀,“皇兄!求您念在臣妹一生凄涼的份上……”

  “朕已下詔!睙o以回天。  

  “小良是您的親外甥女啊!何況她是冷榛的女兒,我們大明皇朝虧欠冷家的如何補償?謚封王爺又如何,人已逝,家已亡!

  “皇妹,朕心疼你十五年的閉門獨居,對於冷家一門百余口亦心存愧疚……”

  “臣妹記得當年冷家的悲慘大禍,皇兄您也是力諫父皇的不是嗎?而且您和冷榛情感匪淺,小良必須敬稱您一聲舅父……”

  “蠻邦之國的嘲諷使得大明皇朝失了體面,小良犯的是軍法和欺君兩樣死罪啊!”

  “金國不是不戰而降了嗎?既降,即是臣子了,皇兄何必因為一紙不懷好意的書信罔送一條人命!倍疫@人命是她的心肝寶貝啊!小良若死,她也要跟著去照護。

  “皇妹,不必求了,朕意已決!

  “原來您和先皇一般寡恩寡情,先皇斬了我的未婚夫婿,而您,又要斬殺我的親生女兒,生在皇家,我恨!

  “朕也於心不忍,朕不得已……”國法難容,他這皇帝如何特赦,如何使得文武百官信服,他沒有臺階可下啊。

  “用我的命抵小良的命,可恩準?”

  “皇妹……太任性了你!”龍袍一甩,皇帝踏出御書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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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昭陽殿內,皇帝召來朱公公,詢問道:“長公主回靜禪觀了嗎?”

  “敬稟皇上,長公主仍然跪在御書房內,看來是要以死相逼,長跪不起了!  

  龍顏一黯,沉吟許久。

  朱公公大著膽子,碎嘴道:“奴才聽說,長公主打從往天牢探視溫小……呃探視郡主……總之,長公主一日未進米湯,太醫們說長公主再跪下去,恐怕傷了玉體,甚至因為心病而支撐不住了。”

  “下去。”

  “奴才退下了!敝旃臣,不敢稍怠片刻。

  “唉!”皇帝忍不住又嘆息了。自從皇妹對他說明溫小良的真實身世,他這身為舅父的皇上并不好受啊,他不是冷血的寡人。

  “皇上,安寢了吧!珍重龍體為要!鄙韨鹊幕屎笊票M本分地勸慰著。

  “你先歇息,朕心亂如麻!

  “妾身不擾了!毖劭粗煞蚺送馀圩呦虻钔獾睦鹊,皇后細細琢磨著,小姑的傷心事她一直是心疼不已,況且天牢里的小女娃應該喊她一聲舅母娘娘,雖未見面,但也無法硬心腸的看著死別的天倫悲劇。    

  “本宮是一國之母,執掌后宮。”她是妻,皇上是夫;是君。按理依情,她這皇后是不可置喙半句的,但是……

  “有一個人,皇上不能違逆,不能板起面色,而且那人絕對肯幫長公主的忙……”

  皇后閉目,安心的睡下了。

  明兒個,她就請出那個人來。為的是長公主母女倆,以及她進退不得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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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長公主‘請’出去!”

  “不!皇兄!比缥抿杆频募毼⒙曇裘銖姷赝鲁隹凇

  “玄嬤!你這奴才怎么伺候主子的?”龍顏的厲色掃向流淚不止的玄嬤道:“秋決一事必須如期……”

  “誰說的!”

  一聲粗啞的威喝,御書房內的眾人無不驚愕。

  皇后攙扶著一位老態龍錘,卻是精目爍爍的老人家緩步走進。

  “來人!看坐!被实垡策B忙上前,一同攙扶老人家人坐。

  “娘……”他喊了聲。

  “哼!不肖之子,別叫我!崩咸駛小孩童似的生著氣。

  其實她并不是當今圣上的親娘,他的親娘由於難產,血崩而歸天。

  而她因為膝下空虛,先皇寵她,所以將最為喜愛的皇子交付於她,自小即跟著她前前后后的母慈子孝,羨煞各個嬪妃。  

  她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皇帝不敢不遵,不敢和她討價還價。

  所以她現下就是要來制一制這個老兒子的。

  她不廢話,直接挑明了說,“把天牢里的女娃給放了!”

  “老太妃……”長公主淚眩於眶,全身發顫。

  老太妃橫睨一眼,“瞧瞧,眼睛哭得這么腫大,都快看不到眼白了!比羌t血絲,她老人家可是會心酸的。

  “玄嬤,還不將長公主扶起身子!被屎筝p斥著。

  “是、是!”玄嬤連忙攙扶,但是跪了一整夜的長公主起了下,又軟跌了去。

  “造孽!”老太妃氣呼呼地大罵。這個“孽”指的自然是她的不肖子。

  “救救小良!老太妃,求求您大慈大悲!遍L公主倒癱在玄嬤的雙臂內,她是以意志力支撐著弱乏不堪的身軀。

  “哎唉!別又來那一套來生結草銜環的感恩戴德了,不管是大良、小良,或者不良,反正老太婆我的金口已經開了,就看穿黃衣裳的那個人賞不賞我的老臉面了!

  聞言,皇帝咳了下,尷尬不已!澳!朝堂上的事……”

  老太妃怒光一射,“我老太婆管不得,閃一邊涼快去是吧!”

  “兒臣不敢……”頭痛啊。

  哼!不敢?老太妃大叫,“皇后!你立刻去把宮里的毒藥全都拿來,什么鶴頂紅,砒霜之類的,還有,記得拿一條白綾來!

  “您這是……”

  “以死相脅!”狠眼一瞪,老太妃說道:“我老太婆老得快進棺材了,沒力氣和你辯那些律令、國法!”直接用蠻硬的比較省力氣,“效果”也大嘛。呵呵。

  “皇兒!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赦不赦那個小良娃兒由你決定,我老太婆不吵你了。不過,要是不赦的話,就準備派人來替我老太婆收尸吧!我也好早一日去見你的父皇,告訴他,他的兒子多么不肖,把我活活的逼死了,枉費我的教養大恩!早知今日,我應該把他的不肖兒子給掐死……”

  皇帝苦著臉,他的娘怎么說得好像是真的,他哪有不肖,哪有逼死她啊。  

  “朕,赦了便是。”有母若此,他哀笑著。

  “皇兄!謝……”

  “長公主!”老太妃制止道:“做人要有志氣,他原本鐵了心要殺你的女兒,你謝他做什么!”

  霎時,御書房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去都可以清晰聽見。

  皇帝就是拿他的嚴母無可奈何。

  老半天,老太妃覺得無聊,而且她也困了,於是呵口氣,撂下話,“不肖子,記好,赦了小良之后,別忘了賜封郡主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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