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乍現,“梅家武道館”一如往常操打練拳,學徒們洪亮抖擻的聲音劃破天際的寧靜,帶給小鎮一天活力的開始。
練拳的聲音從清晨四點一直持續到早上七點鐘,這幾個小時吆喝聲、打拳聲從未間斷過。而等候在道館外一整夜的言琮謙,手上的煙也一根接著一根,沒有停過。
煙草的味道已經充斥了他整個胸臆,坐在車上一夜未合眼的他,西裝外套和領帶被他脫了丟在后車座,絲白襯衫敞開了兩顆扣子,袖子胡亂卷至手肘,眼睛布滿血絲,原本光潔的下頜也看見了胡髭,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被抓亂了,幾綹黑發還垂落在額前。
他這模樣看上去落魄卻依舊英俊不減半分,冷峻的臉龐布滿寒霜,堅定的眼神直望著道館的門。
七點十分,他等的女人終于出現了。她開著車出了道館,沒瞧見他,往斜坡下開去。
他丟了夾在指間的煙,馬上發動引擎追上,同時利用車內行動電話撥打她的手機。
“嘟……嘟……”接著進入語言信箱。她仍舊沒有開機。
難道她是故意避著他嗎?他難受地揣測著她的心思。聯絡不上人,他只好加足油門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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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上班了!卑衍囬_出車庫,行經廣場時,梅樂蒂停下來和大哥打了招呼。
昨晚因為整夜失眠,眼睛浮腫,她特別戴上了眼鏡掩飾疲態。
“累了就在家休息一天,我們梅家的事業還不需要用命來拼。”梅正飛從廣場走了過來,目光銳利地盯著她。
“我今天早上有個約會推不掉,忙完了我會回來休息的,大哥不用替我擔心!彼首髑纹さ卣归_笑顏,將紛亂的情緒掩飾在心底,“大哥,茉莉有消息了嗎?”她知道昨晚大哥也一定一夜未合眼,他心里記掛著茉莉。
“是有點眉目了!碧岬杰岳,梅正飛的眉頭不自覺地鎖了起來, “去吧,小心開車!睋]揮手,他轉身繼續帶隊練拳。
車子一出了道館大門,梅樂蒂便發現了一輛眼熟的房車,然后看見坐在車子里抽著煙,臉色冷峻、眉頭深鎖的言琮謙。
她心一震,操控方向盤的手顫抖著。在他發現自己之前,迅速掉回目光,佯裝視而不見,往斜坡開去。
當她看見他的車子追上她時,腳不自覺地踩了油門,在斜坡路道上加快了行車速度。
言琮謙開車追上她,與她并行。
“停下來!彼蜷_車窗對她吼叫。
她繼續視而不見,加速超越他。
“停車,馬上!彼譀_上來對她狂亂地吼道,對她的刻意忽視還有危險的開車方式感到憤怒無比又恐懼。
不要。她在心里無聲喊著,雙眼依舊筆直地看著前面,就是倔強地不愿轉頭看他一眼。
“停車——停車!”她一直企圖超越他,他則緊緊地追隨著她。
雙方展開追逐戰,最后他吼到聲音沙啞,耐性告罄。
他火冒三丈地猛踩油門,車子像箭一樣疾馳,超越過她,在她的前方不遠處,方向盤突然一轉,打橫擋住她的路。
他瘋狂的舉動讓梅樂蒂心一驚,即刻反射性地用力踩住煞車。
一陣緊急剎車之后,她攔腰撞上他的車。
在強烈的撞擊之下,安全氣囊瞬間充氣,她尖叫著撞進安全氣囊里,然后因為驚嚇過度而暈厥過去,所有的聲音在瞬間全部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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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時,梅樂蒂躺在病床上。
撐起身來,她看著自己……四肢還算靈活自如,并沒有什么大礙。
她想起攔腰撞上言琮謙車身的那一幕,是安全氣囊保護了她,讓她在受到撞擊的情況下還能毫發無傷。
她沒事,那他呢?
她掀被下床,撐著體力虛弱的身子走出空蕩蕩的病房。她打開門,正好與他碰個正著。
她緊張的表情在見到他時突然松懈了下來——原來他沒事,毫發無傷,真是太好了。
英俊的臉龐充滿著疲憊的神色,頭發凌亂,神情狂亂,這樣的他是她從沒見過的。
“醒了?”顫巍巍地吐出一口氣,釋然的感受爬上疲憊的臉龐。他極力想壓抑卻還是無法掩飾的擔心浮現,驀地激動地將她摟在懷中,箍緊。
“放、放開我……”粉白的小臉埋在他的胸前,她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好……”不需要她費力掙脫,他的順從讓人震驚。
他放開她,然后彎身將她打橫抱起,走向病床,輕柔地放下她。
躺在床上的她掩著長睫不看他,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長長的靜默。
“我……”
“我……”
許久,兩人卻又同時開口,試圖打破這片讓人難受的沉默。
“你先說!彼K于肯掀動長睫看他的漂亮眸子。
“你先說吧!”別開目光,看著他,讓她說不出話來。
言琮謙只覺胸口那股揪扯難受的感覺又回來了,他不要她避開,他要她的眼中只有他。
“昨天你看見的……我正在談一樁價值六百萬美金的案子!边@是一種商業手段,一種以女人為誘餌,引客戶心甘情愿雙手奉上合約的手段。
“你在告訴我男人為了得到利益就可以和女人逢場作戲,而這么做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這是可以避免的,而且截至目前為止,這種手段都能成功地為我帶來極大的利益。”他不認為自己這么做有錯,提出辯解全是為了要她了解他的處事作風。
永遠以利益為前提的男人——梅樂蒂在心中苦笑不已。
“很好,或許我該向言大老板學習、學習!彼鯐凵狭诉@樣一個男人,真傻呵。
“學習倒不必了,我可以提供一切你所想要的!毖韵轮馐撬槐赜嬢^他的那些行為,他會心甘情愿一輩子呵寵她。
“免了,我們‘梅氏科技企業’雖然比不上‘洛克尖端科技集團’的財大勢大,不過也足以讓我過著優越的生活!彼裏o法接受他的行事作風,只要一想到他和那些交際花親密的舉動,她就一陣心痛。
如果得到榮華富貴是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的身體,那么她不要。
“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掩藏不了的譴責語氣,讓他為之一震。
為了顧及她的心情,他不惜丟下客戶,像瘋子一樣追到道館,吹了一晚冷風,等了她一夜,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她這樣不屑一顧的態度。
“我不想干涉你的所作所為,同樣的,我也無法接受這一切,所以……”
“所以?”黑眸瞬間轉為銳利。他難受地屏著氣,臉色憂郁地等著她的回答。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關系,所以我們只有一個結果!彼幌氚选胺质帧眱蓚字明白說出口,但她已答應大哥要和他徹底了斷,她必須信守承諾,“我要和你——”她抬眸看著他疲憊的臉,喉間一陣緊窒。
她的眼神讓他的心頭浮上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恐懼感。
“我給你時間想清楚,你想好了再給我答案!彼谷粺o法承受她即將開口說出的話,粗啞著聲打斷了她的話語,毫不給她徹底了斷的機會,轉身就走。
梅樂蒂看著他消失在門后的身影,心頭染上濃濃的感傷和落寞。
她已經想得夠清楚了,難道他不知道嗎?不管他給她多少時間,她的回答永遠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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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秀麗的身影,在步上道館的長廊時,便趴在上頭有一步沒一步地蠕動著。
李阿姨肥壯的身子從長廊的另一端走來,即將轉身進入左翼的側門時,眼尖地發現了梅樂雅。
“樂雅,你怎么這副德行?”看起來要死不活的。
這副德行?這樣很難看嗎?大哥規定過不能在長廊上跑的,不是嗎?她現在不跑,換成蠕動也不行喔?
“李阿姨,求求你拉我一把,把我拉回房間去,我快要不行了!眻滩倭宋逄,她真的快要沒命了。
真不曉得大哥和樂蒂怎么能過這種日子,早上要起床打拳操練,七點還要趕著上班……
喔,呀!這幾天大哥出國參加武術比賽,樂蒂因為一場車禍受了驚嚇,身子虛弱的在家休息,所以一下子道館的打拳操練,還有公司的事都被她這閑來無事的給一手扛了。
扛?她哪來本事扛啊,帶課打拳她還能輕松勝任,因為她的功夫底子也不差,至于公司的事她可就沒轍了,要不是礙于老媽的命令,她才不會踏進公司一步,去看那些有似懂非懂的賬務、報表。
拉她回房是件簡單的差事,李阿姨力氣大,一把將她拉起來,她被半拖著走回大廳。
“喏……李阿姨,謝謝你,到這兒就行了!蓖局兴匆娒窐返勹圃谕ㄍ鶄仍旱淖呃壬习l呆,趕緊喊停。
李阿姨肥潤的身子突然停住不動,梅樂雅咚地撞上她的背。
“唉喲!鼻子很痛耶!”李阿姨的背還真是堅硬。
“是你自己叫我停下來的,還怪我!
“人家哪敢怪你,李阿姨你別亂講!泵窐费盼嬷菗u頭澄清,趕緊討好地說道:“謝謝李阿姨‘拖’我一把,您的大恩大德真是沒齒難忘,以后我一定會找機會報答您的。我去找樂蒂聊聊,開飯時別忘了叫我們喔!”
“小鬼頭,真會哄人!崩畎⒁涕_心地轉頭離去。
梅樂雅氣虛地走到梅樂蒂的身邊,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來。
“嘆……好命喔,放著煩死人的公事不管,成天無所事事在這兒吹風!币魂嚊鏊耐盹L吹過,拂動了兩人的柔順發絲。
看梅樂蒂沒有什么反應,樂雅又繼續說道:“我一定是上輩子沒燒好香,這輩子才會被老媽壓榨,被哥哥和姐姐這樣虐待,天啊,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脫離苦海啊!”
梅樂蒂曲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蹙眉沉思著,完全沒理會在一旁哀嘆苦命的人。
咦,怎么還是沒動靜?“姐,你說說話呀!”一個人唱獨腳戲很無趣的。
“說什么?”她想一個人靜一靜,不希望別人打擾。
“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心事啊,我跟你保證,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垃圾筒’!贝蠼阈睦镉惺,這幾天家里的人全都看出來了。不過大家倒也很沉得住氣,沒有一個人敢問,任由她悶著。
只有知道原因的她看不下去,敢偶爾來逗逗她。
“你的胃的確像個‘垃圾筒’!敝灰艹缘臇|西定是照單全收。
“像就像嘛,反正我又吃不胖,不像有些人,連吸口空氣都會圓滾滾的!北煌诳噙一副得意的樣子,樂雅那天生樂觀的個性,實在令人羨慕不已。
“你這句話要是被李阿姨聽見,鐵定扒了你的皮!崩畎⒁痰纳聿膱A潤,她最忌諱胖啊、肥啊這些字眼。
“是喔!我的音量應該放小一點,免得被佛山無影象腿掃到!焙呛。
“象腿?”喔,樂雅還真敢講。樂蒂掩嘴笑了起來。
偷覷了眼樂蒂,樂雅發現那張原本有著淡淡愁緒的蒼白臉龐,現在已擠出了一絲笑容來。
終于重展笑顏了,她有好些天都面容愁苦的,讓人看了很擔心呢。
“吃飯嘍,你們姐妹兩個在笑什么?”李阿姨不知何時已來到兩姐妹身后。
聞聲,梅樂雅倏然僵著身子,活像一尊雕像。
“哈哈——”樂蒂大笑起來,她起身拍拍裙子,又拍拍樂雅僵硬的肩,“關于象腿有多壯碩,我們晚一點再討論。現在吃飯去吧!”牽起樂雅的手,姐妹倆好不親密地往餐廳走去。
“象腿有啥好討論的?這兩個孩子真是的。”李阿姨一頭霧水地搖著頭,跟著走進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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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后,梅樂蒂便到廣場散步。
這幾天來她想了很多,紛紛亂亂的心情也逐漸沉淀下來,受驚嚇的虛弱身子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決定明天開始正常上班,至于她和言琮謙的事,她還是決定給他同樣的答案。
這么做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人,也信守了她對大哥的承諾。
“姐,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記告訴你了!被胤渴嵯催^后,梅樂雅脫下套裝,換上一身舒適的休閑服。
她在三分鐘前才想起這件事,而正好“那個人”也恰好依約定時間出現了,于是她趕緊跑來跟樂蒂說。
梅樂蒂轉回身,瞧她氣喘吁吁的,什么事這么急?
“重要的事還能忘記?”樂雅這腦袋經常忘東丟西的,真不曉得這些天把公司交給她,有沒有出什么紕漏?
“不好意思,我的記性本來就不太好。姐,你別念我,我下次不會了啦!”馬上認錯求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人家我都主動認錯了——”
“有事還不快說?”梅樂蒂實在受不了樂雅的調皮,搖頭苦笑。
梅樂雅先是瞄了瞄梅樂蒂的臉色,確定她心情還算平靜,她才鼓起勇氣開口:“‘洛克尖端科技集團’派人送了兩張合約書來,說是需要你親自簽名,他人這會兒就在大廳等候。”
“他……派人來?”
“是、是啊!睒费畔胍У糇约喝鲋e的舌頭,“姐,你必須親自去簽名,收下合約。”
“好,我這就去!彼麤]出現也好。
婀娜的身影款款往主屋移動。在聽見“洛克尖端科技集團”的名號時,梅樂蒂表情有點僵硬,接著臉上明顯地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但同時也染上了幾分失落。
她不懂,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都決定好要和他分手了,不是嗎?可為何還會有這樣的心情起伏?真是的,她該徹底地把他忘記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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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樂蒂僵在長廊與大廳相連的門前——因為她看見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挺拔身影。
他親自來了?好啊,梅樂雅這小妮子竟然騙她。
癡看著他那俊颯的身影,梅樂蒂的臉色略顯蒼白。她剛才才因為不用太快面對他而松了一口氣,這會兒卻得馬上和他面對面,且逃都別想逃。
他現在正專注地看著墻上她們梅家三代的合照,她如果放輕腳步離開的話也行,但是他會放過她嗎?既然都親自登門拜訪了,那么就算她逃回房里,她相信他也絕對會闖進她的房間。
這惡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言先生。”考慮了一下,她還是決定面對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總有一天她還是得面對他的。
聽見這聲遲疑的叫喚,言琮謙先是一頓,然后挺直背脊緩緩回身。
叫他言先生?這女人是存心要氣死他的。
“你把我的名字給忘了?”他筆直望進她那雙寫著淡愁的眸子里,心不由得擰了下。
“沒忘,只是認為這樣的稱呼比較恰當!彼銖姷財D出一抹笑容,“請坐!北荛_他投來的目光,她禮貌地邀請他人座。
“我坐?那你呢?站在那兒和我隔空喊話?”見她一副恨不得逃跑的樣子,言琮謙原本和緩的臉色倏地往下沉。
她僵了僵,無奈地瞥他那繃沉的臉龐一眼,遲疑地往大廳內挪動幾步。
“請……坐!彼龗藗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示意他也入座。
他的臉色并未因她勉為其難地縮短彼此的距離而高興,反而更難看了。
“我手中有兩張合約得讓你親自簽名,你要不要先過目?”他沒有坐下,繃著臉站在原地,把手上的兩份合約遞給她。
她愣愣地看著那兩份合約,他這么做是擺明著要她過去拿。
“不看、不簽名,你打算放棄?”
被他說中了。她的確是存有打算放棄這兩紙合約的念頭。
“原來你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彼裘迹巧袂槌錆M了挑釁意味。
她學他把眉挑得極高,受不了他討人厭的嘴臉,刷地起身走過去。
“你這副嘴臉真可惡。”她昂高下巴,伸手把合約用力抽了過來。
在她伸過手來時,他突然把合約丟了,猛地抓住她的皓腕,將她扯了過來納入寬闊的懷里,另一手扣住她的腰肢。
“你別亂來,這里可是……”梅樂蒂驚慌的小臉驟然從他懷中抬起。
“不管在哪里,不管有任何阻礙,只要是我言琮謙想要的,我都要得到,即便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彼圩∷南骂M,捧高她泛白的臉蛋,黑眸在上頭細細端詳。
“你……就算你用卑鄙的手段,我永遠都不會是你——”
“會!辈蛔屗蚜钊诵乃榈脑捳f完,他兀自強勢地替她更正了結果,“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彼龔埧谟q駁,卻被他再次打斷。拇指情不自禁地撫上她微顫的檀口,“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凝視著思念了五天的女人,胸口一陣激動。
“我……”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的指腹劃過她的下唇,她的聲音被他這句哽咽的低喃給阻擋在喉間。
他今天不是來找她要答案的,他只是想見她。
“不要說話,我說過我不想聽!彼幌胛撬。
拇指移開來,他的吻隨即落上那兩片失去了光澤的唇瓣。
是他害她變成這樣了無生氣,變得這樣虛弱蒼白。他會補償她的——總有一天。
吻著她,不許她這一刻從他身懷里逃開。
吻著她,他的手臂緊束著她變得更纖細的腰身,一手扣著她的下頜,他要將這五天來的思念,全都借著這一個渴望的吻傳遞給她。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她抑不住對他的想念,開始回應他的吻,她的手臂抬高,攀上他的頸子,而他的手滑上她的背脊,在背后溫柔地摩挲著。
就這樣熟悉地擁抱著對方,兩人將對彼此的渴望全都宣泄在這一個吻里。
直到被一聲突兀的咳嗽聲打斷,兩人才分開來。
梅簡貴美手抱著變色龍“小乖”,站在梅樂蒂剛才出現的門前。
“媽……”梅樂蒂兩頰暈紅,嬌喘吁吁地轉回身,在看見老媽時,心虛又驚訝地垂下頭來。她想掙開言琮謙,他卻執意圈住她,不讓她離開。
原來害她女兒這陣子痛苦落寞的就是這個男人!這會兒他一來,樂蒂的氣色果然好多了。
梅簡貴美像散步一樣走進客廳,她彎身把“小乖”放在地上,并且撿起兩份合約書隨意翻了兩下。
“兩張合約就想拐走我女兒……這好像太簡單了些。”口氣像閑聊似的,“起碼也得拿出點真心誠意來吧!”接著她完全不看在眼里似的撕了那兩份可以為“梅氏科技企業”賺進起碼兩百萬美金的合約。
梅簡貴美此舉無異是對言琮謙提出最嚴格的要求。
真心誠意?言琮謙雙眸瞇起,他自認為對梅樂蒂絕對夠真心、夠誠意。
“做不到就別妄想把我女兒拐走。樂蒂,過來媽這里!彼龑⑺核榈暮霞s隨手一扔。
梅樂蒂不敢遲疑,掙脫了他,走向母親。
他看著她從懷中退開,神情憂郁得令人同情。
“言先生,不送了!泵芳遗魅诉算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言琮謙深深地看了梅樂蒂一眼,深邃的眼瞳讓人摸不著他的心思,接著昂首轉身大步離去。
他就這樣走了。他這樣子……是表示他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嗎?
是吧,是結束了! 〉侥壳盀橹,梅樂蒂和言琮謙的事還沒被人發現,就如同言琮謙的未婚妻譚莙玫和冷姿琦這對親密愛人的秘密情事一樣被成功地隱藏著,沒露出半點蛛絲馬跡。
梅樂蒂這陣子簡直幸福得飛上天了,她快樂地享受著言琮謙的嬌寵,感覺每一天都是幸福的開端。
可是今天……她心頭卻莫名其妙浮上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一直揮之不去。
果不其然,她的壞預感靈驗了。一切始于大哥的動怒——
“全都是你給的鬼提議,現在她被白默霆給藏起來,不見人影了,害我到處找不到人——”遍尋不著他的女人白茉莉,梅正飛首先發難的對象就是梅樂蒂,此時他正以無比憤怒的聲音炮轟她。
“大哥,這又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好心給你建議而已!毕騺沓练的大哥竟然也有這樣浮躁的一面,這讓莫名其妙被炮火攻擊的梅樂蒂簡直不敢相信。
“哼,等你回家后,我會鄭重地‘謝謝’你這個好心的提議。”說完,他用力地摔上電話。
無辜的梅樂蒂,簡直哭笑不得。
她招誰惹誰了?!只是早上很不幸剛好碰上這場兩男搶一女的場面,結果后來白茉莉還是被她的哥哥白默霆帶走,當時她怕大哥追出去會和對方起更大的沖突,她一時雞婆就勸告大哥,讓茉莉兄妹倆單獨相處,把事情說清楚也好,才阻止了他跟著追出去的意圖。
誰知道卻反倒害得大哥失去了茉莉的消息,大哥這會兒才會怒急攻心地炮轟。拜托,那個白默霆要把事情做絕,將茉莉藏起來又不是她唆使的,大哥找不到茉莉怎可以怪到她頭上來哩?她覺得自己很無辜耶!
就這樣繃著皮撐過一天,下班時,梅樂蒂先打了通電話給梅樂雅詢問狀況。
“呃……樂雅,你有看見大哥嗎?”他最好不在。要不然她這一回去被他逮到,鐵定很慘。
“有哇,大哥說要等你下班回來,他有話要單獨跟你談一談。”
“什么?!”梅樂蒂嚇掉了手上的電話筒。硬物撞擊桌面,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
“姐,麻煩你要摔話筒前先通知一聲好不好?
我的耳朵會報銷的!睒费旁诹硪欢吮г怪。
梅樂蒂手忙腳亂地拾起話筒。“呃……樂雅,拜托你告訴老媽,我今天……不,在大哥出國之前,我應該都不會回家去了。”
看來大哥正在氣頭上,她今天是不能回去了,因為回家等于是自動送死。為免遭殃,她還是先到朋友那里去借住幾晚吧!
“你不回來啊?好啦,我會告訴老媽的。對了,老媽如果問起你是住男的還是女的朋友家,我要怎么回答她呀?”
“當然要說是住女的朋友家里嘍!”面對樂雅突如其來的問題,梅樂蒂的聲音難掩心虛。
“這樣啊,我知道了啦,我會告訴老媽說,你絕對不是住在言琮謙大哥的豪華莊園里,你是借住在某個女性朋友的小公寓里!
“梅樂雅,你怎么可能——”小妹怎么知道她和言琮謙的事?!她感到既尷尬又震驚。
“姐,你是不是要問我,我怎么會知道你和言琮謙的事對不對?”
“老實說,你打哪兒聽來的……謠言?!”該不會是菲菲那個大嘴巴,把她千叮嚀萬交代的話當耳邊風,忍不住對樂雅長舌了吧?
“我只是湊巧地在某天下午到公司找你,撞見你和商界新躥起的青年才俊言琮謙在里頭親密擁吻的鏡頭。你說,這是謠言嗎?我可是親眼所見喔!”
原來她和言琮謙的事早已露了餡,她和他之間的事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樣完美地隱藏著,無人知情。
既然都讓樂雅撞見了,她也無須扯謊否認。
“樂雅,求你別說出去!彼貏e叮囑道。
在電話那頭的樂雅很干脆地答應了。
梅樂蒂掛了電話,心情陷入一片混亂。她相信樂雅既然答應了,就絕不會把這件事給說出去,只是這樣隱瞞下去還能瞞多久?
她該怎么辦?要求言琮謙盡快解除婚約?他會肯嗎?
就在梅樂蒂擔心憂慮的同時,她絕對料想不到梅正飛已經聽見她和樂雅的完整對話,他陰沉著臉囑咐樂雅,要樂雅負責傳話,在他這趟代表國術協會出國比賽回來之前,要她和言琮謙徹底斷絕往來,否則他將親自出面解決這件事。
聞言,梅樂雅簡直蒙了頭,她該怎么對樂蒂開口傳話?樂蒂一定會以為是她大嘴巴,把秘密泄漏出去給大哥知道的,這下該怎么辦才好?她不說也不是,可說了就等著被樂蒂宰頭。
嗚——她家的大哥大和大姐頭都是很難惹的人物,兩個她都招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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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公事,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公司的員工大多都已下班,通常只剩下研發部的幾名研發人員會留在公司加班。
梅樂蒂關掉了辦公室的燈,在下班前她總習慣先繞到研發部去看看情況,然后才離開公司。
駕著車在夜色中奔馳,她接到了樂雅打來的電話,樂雅轉達了大哥對她下達的警告。
老天,這下子事情可復雜了?磥硭裢硎钦娴牟荒芑氐鲤^去,只能到“水霧莊園”去避風頭了。只是不曉得今晚是否能和言琮謙見到面?
兩天前言琮謙就對她說過今晚有事不能見面,因為他有個不能推辭的宴會必須出席。而且這個宴會很有可能會持續一整晚,他想要提早脫身恐怕不太容易。
像這種徹夜狂歡的宴會在社交圈是習以為常的,她聽了毫不在意。倒是言琮謙在對她提起這件事時,態度似乎過于小心,語氣也有所保留。
當時她還敏感地追問過他,而他只是淡淡回說是她多心了。
也許真的是她自己太多心了,她應該信任他才對。
不久后,她的車子開進了“水霧莊園”。
這里的守衛認識她,看見她的車子便放行,給了她自由出入的權利。
她拿著公事包下車,往主屋走去,越靠近主屋,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和談笑聲越清楚地灌進她的耳中。
她疑惑地走向聲音的來源——主屋后院的游泳池畔。她先看見幾輛名貴的私家車停放在池畔前的草坪上,然后看見了池畔幾個男男女女觥籌交錯地飲酒作樂,似乎有場熱鬧的晚宴正在進行,想必這場宴會的主人就是言琮謙吧!
既然他是在自家設宴,為何還對她編派了無法脫身的說詞?
正當梅樂蒂擰起眉頭怔望著池畔時,她在為數不多的賓客中看見了言琮謙挺拔出眾的身影。
今晚的他秉持著一貫的穿著風格,以一襲精致的名牌手工西裝襯得他更加昂藏俊朗,他手里拿著酒杯,懷里偎著一個女人,兩人模樣親密無比。他和幾位懷里同樣摟著美女的男賓客談著天,從賓客與他同樣輕松愉快的神態看來,這絕對是場賓主盡歡的成功晚宴。
當她親眼看見他低頭吻住懷中女人的紅唇時,梅樂蒂的心狠狠地揪疼了一下,一顆心好似被挖了個洞一樣。
她很清楚這應該只是一場應酬,男人在應酬場合逢場作戲是在所難免,然而之前未曾親眼見到,所以她可以不在意,可現在她親眼目睹了他和別的女人的親密舉動,令她感到很難受。
擰著心,她不假思索地拿起手機撥了號,她盯著他微微推開女伴,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然后向他們頷首招呼后,轉身走了幾步,才將銀色的手機擺到耳邊。
“你在哪里?”他先開口說話,聲音微啞性感。
“公司!彼粗“蔚谋秤,語氣冷淡。
“還在忙?”被他冷落的那個女人這時走上前來,從身后親密摟住他精壯的腰身。
他回頭用眼神示意那女人走開。
“對,還忙著。你呢?”她揪著心看著那女人轉而在他修整光潔的下頒印上一個吻,在他也回吻了她之后,那女的才肯走開,重新投入談笑的賓客群中。
“在宴會中,你知道的!彼直尺^身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從他不高不低、毫無情緒的語氣更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是否不高興自己的好事被打擾了?
“對,我知道。我知道今晚我們不能見面!彼运谝环昼娭,完全沒有要打電話打擾他的意圖。
她相信他今晚無法脫身的借口,不是嗎?而他之所以無法脫身,就是將和那個女人一起度過一整夜,和這群男女賓客一起縱情作樂。
“你怎么了?”向來感覺敏銳的他,從她空洞的聲音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币活w心突然感覺累了。
“累了就別忙,早點下班回去休息。”他皺著眉,心頭陡然浮上煩躁。
“好,我要回去了。Bye!钡肋^再見,她掛了電話。
然后她看著他重新投入賓客群中談笑風生,看著他又親密地摟著女人入懷,看著他拿起酒杯,姿態瀟灑迷人地啜飲著……
許久,她從怔然中回過神來,移動目光和腳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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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開車到處兜風散心,直到疲憊不堪為止。
累了,無處可去,她只好硬著頭皮回道館。沒想到一回到道館,就在深寂的長廊前遇見了大哥。
“哥……”
看來大哥是存心等門?粗蟾,梅樂蒂苦笑著。
“你和他在一起?”所以這么晚才回來。梅正飛開門見山劈頭就問,他陰沉的臉色寫明了他心情有多惡劣。
事實上僅僅“惡劣”兩個字并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情緒,他的女人不見蹤影,在他遍尋不著時又發現他疼愛的妹妹竟然和有婚約在身的男人糾纏不清,該死,他現在簡直想宰人泄憤。
“今天沒有和他見面,事實上,我今晚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她怔怔地抬頭解釋,空洞的眸子迎上大哥譴責的嚴厲眼神。
“你怎么了?”看樂蒂向來粉潤的臉蛋泛著蒼白,一向是靈活靈現的眸子變得茫然哀怨,梅正飛嚴厲的目光倏然轉為擔憂。
“大哥,拜托你現在什么都別問好嗎?”看著大哥憂心的目光,她勉強扯開一抹笑容。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的笑容是蒼涼落寞的。
梅正飛沉默,憂心的表情又變為氣憤。
“求你什么都別問……我答應你,在你回來之前一定和言琮謙徹底斷絕往來。”這是她的決定。從踏出“水霧莊園”后,她就決定了。
今晚她所看見的一切,原本就是言琮謙這個男人的生活方式。像他這樣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女人之于他只是拉攏商機的利器,在外逢場作戲也只是一種必要手段,婚姻也可以以利益為前提,聲名狼藉他從來不以為意,因為他慣于周旋在奢靡浮華的環境之中,為的全是名聲財富。
這樣的男人或許是許多女人所愛慕的,但她不要。
“你的決定是對的,希望你能做得到!泵氛w捕捉到樂蒂眼中那抹佯裝不以為意的哀傷, “大哥是為了你好,我不要看到你或是任何梅家的一分子受到傷害。”
“我知道……大哥從小就很疼我,我一直都知道……”為了回報大哥的疼惜,她選擇離開言琮謙,她相信這個決定不會有錯的。
“知道就好。很晚了,快去睡吧!”深深看她一眼,梅正飛先行離去。
梅樂蒂帶著紛亂的心情回房,今晚想要人眠恐怕很難,除非能把言琮謙趕出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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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琮謙表面上與這些大客戶們談笑風生,迎合著他們的話題,還不時用眼神示意這些社交圈的交際花們陪他們飲酒作樂,為一場隨時即將展開的肉欲盛宴暖身。
今晚這場秘密的宴會可以幫助他得到一筆利益不小的跨國生意,受邀的這幾個人全是他花了一年時間,費盡心思極力拉攏的生意伙伴。
布局一年,他將在今晚收網,而他有自信這會是一個讓人滿意的成果。眼前這群風姿綽約的女人則是他使出的最后一項武器,等過了今晚,他將成為贏家。
隨著夜色轉深,幾個男女之間的氣氛就愈加的曖昧。在他一個指示的眼神下,女人們帶著他的貴賓逐一地離開池畔,前往他為他們安排的房間,展開另一場夜的盛宴。
當池畔只剩下他和他今晚的女伴時,他的心情頓時變得煩躁。實際上,他煩躁的心情已經持續了一整晚,從接到梅樂蒂的那通電話之后,他就感覺到很不對勁。
“謙,你不回房是打算就在這里嗎?”
“謙……”她催促著。
“謙——”
“走開!毖早t眉頭一皺,嫌惡地扯下她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推開她粘在自己身上的妖媚軀體。
倩妮傻眼,她沒想到自己捍衛了一整晚,不讓其他女人有機可乘搶走的男人,卻在最后一刻甩了她。
言琮謙心煩意亂,掉頭大步往前院走去,大門口的守衛在看見老板時,急急忙忙跑過來稟報梅樂蒂來了之后又離開的消息。
“她來過?為什么沒有人通知我?”他臉色寒峻地斥責守衛,一直在心頭浮動的那股不對勁感覺果然其來有因。
她一定是看見他在池畔的一切,所以她打了電話給他,說話的口吻才會那么怪異……
Damn it!他當時就該發現的。
“實在很抱歉,我起先是以為言先生應該知道梅小姐會來……可是看梅小姐離開時臉色好像不太對……”看著老板鐵青的臉色,守衛緊張地為自己的疏忽辯白。
“閉嘴!彼灰俾犚娙魏巫屗氚l火的聲音。
斥退守衛,他寒著臉往停車的草坪走去,邊扯掉領帶,邊拿出手機飛快撥號。
她的手機一直沒開,在他坐進自己的車子前,他撥了十一次電話,十一次全都撥不通。
可惡!他打開車門上了車,車子在啟動的瞬間,像風一樣疾馳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