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這幢位于北投的獨棟花園洋房,整體設計十分別致。
住家大門是由約莫兩公尺高的白色鏤空大門造成,推開門后,可以將車駛入車道,來到位于左手邊可容納二至四輛車的小型車庫;右手邊則是一片翠綠草皮和樹·木盆栽組成的庭院,而靠圍墻的角落里,栽種著幾棵樹,枝葉正隨風搖曳……
大樹底下有座秋千,而樹廠商之間則綁著吊床,樹下還擺放了桌椅,這一處是主人招待客人喝下午茶的所在。
洋房的主人倪邦安,乃是臺灣知名行銷公司負責人。而今天,倪邦安的夫人高婉秀特地邀請幾位客人來家里作客。
高婉秀是一名大學教授,目前任職于臺灣某知名大學;今天她約請的十多位客人全都是與她在同一所大學服務的同事、教授們。
一整個下午,只見高婉秀進進出出的忙碌著,直到一行移駕到庭院享受下午茶,高婉秀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她扶正略微歪斜的發髻,又伸手推高鼻梁上滑落的眼鏡,將儀容整理過后,這才對客人們笑著說:“你們先慢用,我去叫夜熙下樓來為各位演奏幾首曲子!
一名女教授聽了便大大贊嘆地道:“太好了!我等這一天等好久了,打從上回聽過夜熙的曲子之后,我就一直念念不忘呢!”
“是。∥乙财诖镁昧藦S另一名年輕女助教欣喜地道!
對于這些贊美,高婉秀禮貌性地笑了笑,才轉身進屋。
眾人沒看見的是,當她一轉身,臉上禮貌性的笑容隨即轉變成驕傲且得意的弧度,久久不退。
進屋后,高婉秀朝二樓揚聲叫道:“夜熙!夜熙!帶著你的小提琴下樓來,客人要聽你演奏!
二樓,倪夜熙待在自己房里,她坐在床上,本來正翻看著漫畫,聽見母親的叫喚,她厭憎地皺起秀氣的眉心,努力隱忍心中的不快。
又來了!她心中暗忖。
她不是倪家請來的演奏師,為什么總是要在客人來訪時,逼她下樓演奏小提琴來娛樂大家呢?難道只要有客人來訪,無論當時她是否在忙,都一定要放下手邊的事,來為大家表演嗎?為什么要她犧牲自己的時間來娛樂客人呢?她厭恨極了父母老是要拿她炫耀的心態!
倪夜熙握緊拳頭,愈想愈不平衡,胸口跟著起伏不定。
“夜熙,你聽見沒有?”高婉秀不耐地提高音量。
倪夜熙倏地松開拳頭,亮麗的小巧臉龐上滿是無奈。
她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快地回答:“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她對著鏡子,強迫自己露出合宜的微笑,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后,這才提起琴盒下樓。
父母老來得女,她怎么會不知道父母栽培她的苦心?他們兩人傾盡所有能力來栽培她,只期望她能樣樣都專精。
只是,倪邦安夫婦沒有想到的是,倪夜熙厭惡死了這種不自由且處處受到限制的生活,那快讓她透不過氣來了。
父母的“用心栽培”,使得本來喜歡念書的她,在父母愛炫耀的心態下,漸漸變得討厭書本,但卻礙于不好違逆父母,依舊次次名列前茅,好讓父母顏面有光、走路有風。
她什么都順著父母親的安排,只除了一件事——她從小就喜愛的柔道。
她多么想光明正大地學習柔道!但父母卻不同意,說是女孩不適合學那些粗魯的玩意兒,一心一意逼著她學習小提琴。她快受夠了!
以往,她總是乖乖的聽話,父母說什么她做什么,當個最柔順的女兒。但最近一兩年,對于父母的話她開始陽奉陰違,有時還蹺掉小提琴課,跑去小時候照顧她的奶媽家,跟奶媽的孫子學柔道。幸好小提琴老師守口如瓶,不會向父母打小報告,才能讓她勉強擁有一點屬于自己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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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夜熙露出一抹美麗的笑容,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來到庭院里,她一身白色短袖洋裝,襯上雪白膚色,和一頭柔軟的及肩黑發,看上去簡直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客人群中一位雙鬢略白的中年男子見她來到,便笑道:“夜熙,剛剛我們才在討論,自從上回聽過你的演奏之后,我們耳朵就癢了好久,你母親知道后,便約我們來聚餐,一解我們耳朵癢的癥狀!
其他客人聽了全都哈哈大笑,直附和道:“是啊、是。≈芙淌谡f得是!”
高婉秀聽了,臉上不禁露出驕傲神情,卻仍以謙虛的語氣說道:“唉呀!周教授,你千萬別這么說,這樣可是會讓我們夜熙驕傲起來的。呵呵呵——夜熙,媽媽說的對嗎?”
倪夜熙垂下雙眸,恬適笑道:“是!周教授你別夸我,我可是會羞愧得無地自容的!
“我說的是事實啊!夜熙生得這么漂亮,成績亮眼、又有才華,其他教授們可是很中意夜熙當媳婦兒呢廠周教授嘆了口氣,感嘆道:“只可惜我沒有兒子,要不然,我鐵定第一個預定夜熙當媳婦兒!
對于這個話題,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討論得好不熱絡。
倪夜熙一雙眼不著痕跡地掠過每一個客人的臉,最后回到自己母親臉上——
為什么要這么虛偽?
夠了!真的夠了!她已經厭倦了這些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夸贊,她想,有一天她會再也忍受不了這種虛假,她有預感,那一天就快要來了……
高婉秀見女兒提著琴盒像罰站似的站著,遂低聲催促:“夜熙,你在發什么呆?快點開始!”
“喔,好!蹦咭刮鯊那俸兄心贸鲂√崆伲_始了她的表演。
庭院里聲樂飄揚,而她心里的反叛意念卻越來越清晰了……
她不要再當乖乖女了,也不想再繼續當個任父母操控的傀儡,她想要以自己的方式過生活,她要扔掉小提琴,穿上道服練柔道。
眼前的這一切,全都滾到一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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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赫赫有名的超級貴族學校——“私立圣心學園”,規模極大,分成好幾個部分,從幼稚園、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都有,算是直升式的教學方式;只是校區之間隔了一大段距離,各個學區之間并沒有交集。
當高中一畢業,學校便會安排學生直接飛往分布在歐、美、澳各洲的姐妹校就讀,拿取文憑。
簡而言之,能夠就讀“圣心學園”的學生,個個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小千金,家世背景非富即貴;上學、放學有私家車接送,學校設備更是一般學校望塵莫及的。
在偌大的校園里,本該是安靜的上課時間,可突如其來的爆怒叫罵聲,卻硬生生毀了這股寧靜——
“倪夜熙!你別跑!”
只見一群女生氣喘吁吁地追著一個身材高挑纖細的女孩跑,她們個個跑得小臉脹紅,卻還不放棄,緊迫在后。
倪夜熙聞聲止步。
她轉過身,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睨著那群離她老遠的女生,粉紅色的唇瓣朝兩旁上揚成倔傲的弧度。
真是一群幼稚的女生。
剛剛在餐廳里,這群學姐一進到里頭,便硬是要正在點餐的她讓開,好讓她們優先點餐。
她只不過說了句“是我先來的,請你們排隊!边@樣她們就不高興了,仗著自己是學姐,找她這個一年級的學妹麻煩,說她不懂得尊敬學姐。
簡直有病!
倪夜熙露出嘲弄笑容,見她們逐漸逼近卻一點也不擔心。反正她知道,最后吃虧的一定不是自己。
“倪、倪夜熙,有種、有種……你、你就站在那、那里,別、別跑……”
這群嬌滴滴的大小姐們本來就很少運動,現在不過跑了一段路,更是個個氣喘如牛,連一句話都無法一口氣說完。
“我哪兒也不會去,就站在這里等你們!蹦咭刮鯏科鹦θ荩降氐。
帶頭的女生——方菁菁,因為剛才一陣快速奔跑,雙腿都快要癱軟了,卻仍逞強著走上前,來到倪夜熙面前,仰著頭,尖聲問道:“你到底要不要認錯?”
倪夜熙身高約莫一七O,站在這群女孩之中可說是鶴立雞群,既明顯又亮眼。她由上往下睨著方菁菁,坦白回答。“我并不覺得自己錯了。我先到,理所當然是我先點餐,沒道理要讓你們插隊,你們是老弱婦孺嗎?如果是,我一定讓。”
方菁菁聽了她這番話,臉蛋都扭曲了。她咬牙哼道:“好樣的,你倒是很神氣,我就讓你嘗嘗我們的厲害,看你還敢不敢囂張!”她招呼道:“姐妹們,一塊兒上,讓她知道學姐們的厲害!”
雖然她們從小養尊處優,可人多勢眾,就不相信五個人打不過一個人!
倪夜熙不閃也不躲,就站在原地等待她們發動攻勢。
在方菁菁的吆喝之下,五個三年級學姐一擁而上,個個露出猙獰笑容,張大修整得漂亮的長指甲,打算給倪夜熙一點顏色瞧瞧!
看她被抓破臉以后,還拿什么神氣!
“啊——”她們發出標悍的尖叫聲,開始攻擊!
可誰都沒有料到倪夜熙居然有著一身好身手,不僅一一避開她們的長指甲,還以幾個利落漂亮、卻又不至于傷害她們的動作,輕而易舉地便將她們一一撂倒在地,個個輪流發出哀嚎。
“唉喲……我的媽啊……我的腰……”方菁菁平躺在地,身上的雪白制服早已染上塵土,她正按著她發疼的腰際,不住痛哼。
其他四個女生也倒成一團,每個人臉上都顯露出痛苦之色,仿佛被凌虐過一般,痛苦不堪。
“你們真的那么脆弱嗎?”倪夜熙喃喃自語。
這……這不過是幾套擒拿術而已!有這么嚴重嗎?她還沒使出全力耶!
再說,她已經盡量減輕力道,以能將她們撂倒、卻不至于打傷她們的力道來對付她們了。她下手還是太重了嗎?還是這幾個千金小姐細皮嫩肉的,不曾被這樣對待過呢?
方菁菁皺眉哭嚎!疤鬯牢伊,你居然還說那種風涼話?”
看來她們惹錯人了,算她們倒霉吧!
倪夜熙回過神,面無表情地道:“這是你們逼我的,我無意動手!
“是是是,這全是我們自找的!币娔咭刮跻拷捷驾紘樀锰鹕,連忙退后遠離,連聲問道:“你你你你你要干嘛?你別沖動,我答應以后不找你麻煩了,我們會離你越遠越好!”
見她靠近,有必要像見了鬼似的嗎?她只不過想扶她們起來罷了!算了,好心被雷親。
倪夜熙撇撇唇,不以為然地道:“但愿如此!
她斜了她們一眼,而后轉身離去。但她沒有走回教室,反而朝學校邊緣的圍墻走去,意圖是什么已經非常明顯。
遇到這種事真是讓人感到不悅,讓她無心上課,干脆蹺課吧!
反正,上回她已經告訴過自己,不再當父母的傀儡了,就讓她叛逆一次、任性一次吧!
倪夜熙根本不屑四處張望,她僅是抬頭望著眼前約莫兩尺高的圍墻,想著該怎么使勁才有辦法翻出圍墻?
今天是她第一次蹺課,生疏得很。
倪夜熙望著高墻出神,或許是來者腳步過輕,以至于她忽略了靠近的腳步聲,全然沒察覺到離自己幾公尺處,正站著一個斯文俊秀的男孩。
唉!想出校門,只得試著翻墻看看了。
倪夜熙握了握拳,吸了一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后,她一鼓作氣往墻上一躍——她成功地趴在圍墻上。
天哪!墻有這么高嗎?倪夜熙皺著眉,困擾不已。
只見她的上半身在圍墻外頭,可是雙腿卻還懸在圍墻里頭,頓時讓她難以使勁,整個人就卡在圍墻上動彈
“Shit!”
就在她緊張得脹紅臉,手足無措之際,卻聽見圍墻里頭飄來一陣吟詠贊嘆的優美男聲——
“天!好可愛的草莓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