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北京城,無論是男人或女人,總要問起天香苑、光顧天香苑。
天香苑是什么地方?
天香苑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教坊,里頭的姑娘無論環肥燕瘦各個是天仙下凡不說,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正所謂是才貌兼備呀!天香苑的顧客可更不得了,舉凡當今世上叫得出名兒的那幾個,幾乎全來光顧過。
光是牌匾上“天香苑”三個大字的落款來頭之大,就教人要揉揉眼睛深怕自己看錯了。聽說啊,就連皇帝爺也來微服出巡過……什么?客官您不信我小二哥說的話?我說的可都千真萬確啊,不信的話,勞駕您親自走一趟便知道我有沒有騙人。不過別怪小的沒提醒您,銀兩可千萬得備足啁!那兒光要香香姑娘的小臉,可就得花上幾天逗姑娘開心,不過俗話說:“姐兒愛俏”;若是長得俊俏的客官,又有折服那兒姑娘的文采豪情,幸運的當晚就能成為人幕之賓也說不定。
至于女人得光顧天香苑的理由,可就全為了天香苑特有的胭脂水粉?凸伲瑤c天香苑老板娘從西域帶回來香粉送給夫人小姐,夫人小姐一定心花怒放;若再順便帶幾壺小店特制的藥酒,嘿嘿,包管姑娘們從今只管叫您“好人兒”,嘿嘿,嘿嘿……要兩壺?馬上來,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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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天香苑
今日天香苑仍是高朋滿座,但是卻沒有一般青樓酒館的嘈雜。大廳里彼此相隔甚遠的十張桌子都坐滿了,也不見尋歡客酒過三巡之后的胡鬧,反而人人難掩期待,全都朝著二樓的琴臺處頻頻張望,像是深怕一眨眼就會錯過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京城第一美人、天香苑的花中之花——曲霜,你說了不了得?
今日是八月初七!
每月初七,曲霜總會在過午時出現在天香苑二樓的琴臺,隔著布幔獻奏一曲。之所以隔著布幔,一來是要增加她的神秘感,二來是怕客人因著她的美貌分心,無法真正欣賞到她一向自豪的高超琴藝。當音韻由她的纖纖玉指與琴弦間流瀉而出,時剛時柔、時急時緩,聽者莫不如癡如醉,仿佛曲霜蔥白的手指是拂在他們的心口上,弄縐了一池澄澄春水。曲畢,婢女掀起人人恨不得能用眼光燒穿的布幔,曲霜終于露面讓世人見識她的美她的艷。
但是,她不會久留。眼波幾番流轉之后,她會向貴客們福個身,然后款款退下。婀娜但不扭捏作態,這是她的風情。
在半個時辰之內經驗了當世最美、最艷、最有風情的曲霜,莫要說男人,就算是女人恐也要被化作一攤泥了。
然而,這會兒午時已過,曲霜卻還沒出現。
人群中已有人鼓噪了起來。
突然二樓有了動靜,原本躁動的人安靜下來,人人又屏息以待?汕倥_上現身的,卻是天香苑的老板娘趙四娘。
臺下一個大胡子已按捺不住脾氣,一拍桌子怒說:
“老鴇子,曲霜姑娘怎么還不出來見客?大爺千里迢迢從塞北來到京城,在這兒裝斯文裝了一天可不是為了看您徐娘畢老的趙四娘!”
“哎呀!朱老板您真愛說笑。四娘怎么比得上我們家曲霜姑娘一根手指頭?”趙四娘一面陪笑,一面在心里嘀咕門房的怎么會放朱老虎這個大老粗進門來。竟然指著她鼻子叫她老鴇,殊不知這已犯了趙四娘的大忌,她最恨別人叫她老鴇,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該喚她“老板娘”。
一個儒生打扮的青年這時也禮貌地問道:“老板娘,曲霜姑娘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今日怎未如時出現?”
青年公子的態度讓趙四娘心里稍微舒坦了點,臉上的笑容和歉意是真的了!爸T位大爺真是抱歉得很,曲霜昨日受了點風寒,沒想到了今天竟下不了床,是以今日無法與各位大爺共解琴韻!
接下來場面的混亂皆在意料之中,幸好老板娘早巳準備好如何應付。只見鶯鶯燕燕適時涌入大廳,她們或許不是中原第一美人,可卻也都是絕色名花,左一句大爺右一句公子的,不消一會兒又把這些男人哄得笑顏逐開。
趙四娘吁了一口氣,一面開心今天少不了又是幾百萬兩的入賬,一面暗罵曲霜那個寶貝,真會給她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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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 沁園
“哎呀,好疼!币宦暳盥務邽橹周浀膵蓢K,來自半掩的紅眠帳。
大紅絲被上橫陳一副幾乎赤裸的雪白胴體,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找不到任何疤痕,甚至連一顆痣都沒有。雖然真正暴露在薄被外的只有一截曲線玲瓏的腰肢和光滑平坦的小腹,但是仍可透過貼身的布料窺得這女子有尖挺飽滿的胸和修長勻稱的雙腿。而她現在因疼痛而微微蹙眉的小臉,又是老天爺另一件美得教人屏息的杰作啊!
這女子若不是中原第一美人曲霜,還會是誰?
“抱歉了,曲姑娘。是在下不懂得憐香惜玉,出手太重棄疼了姑娘。請曲姑娘莫怪!闭f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俊逸青年,本來會是一張太過剛毅的臉,卻讓一雙似乎永遠帶著笑意的眼睛巧妙地軟化了。他左手握著一塊沾著斑斑血跡的白絹,右手的銀針正要扎在曲霜平坦的小腹。而曲霜本該無瑕的左腹上,紅艷艷地躺著一朵半完成的牡丹,有幾處還滲著細小的血珠。
由于這朵牡丹細膩的針功極費眼力,此刻男子與曲霜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他溫熱的鼻息輕輕吹拂在曲霜敏感的肌膚上,那么自持又溫吞的節奏,觸動曲霜心頭的一處柔軟。
曲霜見過各式各樣的男人,但是很少有人能讓她在那么短的時間內便打從心里喜歡上——定是著了他那雙眼睛的迷。當這位年輕的大夫進房乍見如此香艷的光景時,他并沒有困窘也沒有輕薄,反而大方地欣賞眼前的美景。就是那雙含笑的眼睛,把他贊賞的注視里微微透露的情欲也化為理所當然。
“墨大夫,我看這牡丹還差了一大半,可我已經疼得淚水直流了。您若一定要今天把它完成,只怕我會先暈死過去。咱們明兒個再繼續,好么?”曲霜微撐起上身,大眼里果然有淚光閃動,表情無辜。好像她不知道自己正衣不蔽體與男子共享一榻紅眠床,也不知道她現在的姿態有多么撩人,更別提遮住她上半身的絲被好像隨時要顧著她完美的曲線滑下來……就算是柳下惠見了這幅旖旎風光,恐怕也要擔心自己把持不住。
墨林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他不禁想問當年坐在柳下惠懷中的女人,可有曲霜一半美、一半嗲?否則這世上怎么會有男人拒絕得了這等美女的邀請?這壞心眼的曲霜,明知道眼前這現成的軟玉溫香他是無福消受,卻自他踏進香閨起便百般挑逗,真是壞得可以!轉念間,他決定給她一點小小的懲罰。
收針時,墨林突然以舌舐去牡丹上的最后一滴血珠。
霎時風光旖旎的香閨里劃過了兩道吸氣聲——一聲來自全身已羞成粉色的曲霜,另一聲則來自墨林的身后。
是的,這房里還有第三個人,這也是墨林如此安分的原因。
只見墨林朝曲霜調皮地眨眨眼,然后一副沒事的樣子轉身向一直佇在他身后的妙齡女子吩咐:“不語,曲姑娘既然身體違和,你就先將藥箱收拾了,我們明日再來一趟!
那個喚作不語的女子寒著一張臉也不回答,顯然剛剛房里發生的香艷情事敦她非常非常的不悅,但還是迅速地收拾起銀針、顏料和藥品。待墨林向曲霜告辭后便默默地跟著墨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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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街邊商家林立,舉凡吃的、穿的、玩的無一不有;中秋佳節將至,一些老字號的糕餅鋪更是門庭蓑市,伙計們簡直應接不暇。還有一處賣膏藥的攤子,擠滿了老老少少圍觀,不時為圈中表演精彩的漢子鼓掌喝采。
可惜這股熱鬧,絲毫感染不了面色木然的花不語。
墨林和花不語沉默地走在京城最熱鬧的街上,明明才八月天,怎么墨林已覺得周身有點寒意?大情圣終于告饒,停下腳步抓住還一徑走個不停的花不語,涎著笑臉歪頭問她:“怎么?在生氣?”
花不語賞了墨林一個結實的白眼,毫不客氣地打掉還抓著自己肩頭的大手,又一言不發往兩人住的大雜院方向走去。
墨林無奈,只得跟了上去!安徽Z?不語?不語?”只見這倔丫頭還是一副不打算搭理的樣子,自己倒像只夏夜里專擾人清夢的蚊子。
“唉!”墨林突然悠悠地嘆了口氣!澳惝斦娲蛩阋惠呑硬焕砟蟾缌耍慷脊治,當初以為你是啞巴才幫你起了個名字叫‘不語’,現在可好,果然不言不語了。早知如此,那時候真該叫你‘多言’、‘廢語’、‘長舌’、‘碎嘴’之類的才對!笨匆娀ú徽Z的眉頭漸漸松了,他假裝一本正經地思索起來,嘴里還念念有詞:“花碎嘴……這個名字還蠻好聽順口的嘛!”
花不語終于忍俊不住,掄起粉拳就往墨林身上招呼。“你才該改名叫墨碎嘴,沒見過男人像你那么多話的!”
“可讓你開了眼界吧!”墨林捉住花不語的小拳頭。“氣消了?”他的眼神……好無辜。
“誰說我生氣來著?”她還在嘴硬。有點惱自己怎么總控制不了心中的醋意,這么輕易就讓別人看穿心思。大雜院里幾乎人人都知道這個花丫頭一雙眼睛老離不開墨大夫,生怕別的姑娘多跟他說上一句話就會把他搶了去。可偏偏墨林像是天生命帶桃花,走到哪都有姑娘喜歡他;又惱自己總無法對墨林說不,人家說一物克一物,花不語就是讓墨林克了嗎?愈想愈不甘心,她一把扯下院子前無辜的梔子果,眼前已經走到了兩人貸屋而居的大雜院了。
還沒進門,就聽到正在天井玩耍的小柱子驚天動地地大喊:“墨大夫回來了、墨大夫回來了!”
才剛踏進天井,一堆人便團團將墨林圍住。
“墨大夫,曲霜當真像傳聞中那么好看嗎?”
“有人說她像天仙下凡,是真的么?”
“等等,誰說我是去見曲霜來著?”
“軟,墨大夫您就甭打哈哈了。仁心堂的伙計親眼看見曲霜的丫環小翠到醫館去找您,還錯得了嗎?”羅家老二邊拍著墨林的肩膀,露出“真不夠意思”的表情。
“仁心堂”是墨林看診的醫館,里頭的伙計小周的確是個出名的大嘴巴。墨林知道是賴不掉,只好苦笑。
“墨大夫您快別是笑。】旄嬖V我們呀!
他擠眉弄眼地朝眾人示意。
這時候一幫男人才發現花丫大正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趕忙識相地住了口!
“你們,下流!”說完花大小姐便氣呼呼地回房去了。
唉,這個花丫頭,明明就長得漂漂亮亮的,可卻是母老虎一只。誰要娶了她可有得受了!绷_老二向著花不語的背影說道!
眾人附和了一陣,馬上又沸沸揚揚要墨林告訴他們在天香苑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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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墨林終于滿足了眾人的好奇心,回到屋里時已是晚膳時間。事實上,若不是各家女眷一個個開始喚人回去吃飯,他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脫困。
一口氣還沒松透,進門看見餐桌旁生悶氣的花不語,墨林又覺得頭大了起來。
不過他還是堆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有點開朗過頭地朝桌上的菜色發揮最大的好奇心。
“看看今天不語準備了什么好菜。嗯……獅子頭、油悶茄子、麻婆豆腐……好香!”他舉筷夾了一顆獅子頭送進嘴里!昂贸浴⒑贸浴裉斓莫{子頭蒸得恰到好處,不腥不老;油悶茄子咸淡適中,成色也佳;麻婆豆腐
的麻婆醬辣得剛剛好……不語真是愈來愈會做菜了,比平常好吃一百倍。”這些話不是假的,不語今天真的超越平日的水平,他忍不住夾起第二顆獅子頭。
墨林一口才剛咬下去,就聽到不語冷冰冰地開口:“今天菜是樓下羅大嬸做的!
他一愣,一時不知道該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還是吐出來。不過,真的好好吃喔!嘴里的好滋味慢慢擴散開來,他盡量不著痕跡地咀嚼著嘴里的美食,盡量不著痕跡地吞下去——自以為不著痕跡啦!
他的饞樣,不語全看在眼里,小嘴一嘟,氣呼呼地說:“我就是不會做菜嘛!以后你就去羅大嬸家搭伙好了。剛好和那個羅老二有個伴,兩個人可以聊那個曲霜聊個過癌。”
下午的事又搬出來說。還說她沒生氣,現下全泄底了吧!墨林在心里暗笑,忍不住揉揉她的頭發,一邊促狹地說:“還在吃醋?”
被人說中心事,不語臉上一紅,馬上眉一斂、臉一皺!罢l說我……”她突然語塞了。她盯著墨林一會兒,突然臉上表情一沉,竟然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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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不語又要和他抬杠一番,沒想到她竟承認得這么干脆,這會兒反倒是墨林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才好。想來想去,只好又使出絕招——裝傻。
不語跟在他身邊那么多年,她單純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疼她、愛她,有時忍不住喜歡逗逗她,但是始終只把她當妹妹看待。他其實知道不語對他是孺慕之情占了大部分,可是這丫頭卻認定自己一顆芳心只屬于他,頑固地不肯多看別的男子一眼。
算算日子,兩個人相依為命也有三年了。她今年也十八了吧!雖然兩人以兄妹相稱,但畢竟沒有血緣關系,終究無法這樣一輩子過下去。
“不語,乖妹子,是我不好,墨大哥跟你賠一百個不是?墒悄氵@么愛吃醋,我將來的妹夫可有苦頭吃了!
聽出墨林話里撒清的意思,她眼眶一紅,怒道:“你不會有妹夫!”委屈的淚水潸潸而下!拔、我要出家去當尼姑!”他明明知道她不想只當他的妹妹!還說這種話氣她。一陣難過,她趴在桌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見她肩頭一起一伏哭得傷心,墨林心中一陣不忍,想安慰她的手在空中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落在她的發上。
“別哭了,嗯?”他一面順著她的頭發,一面輕聲安撫。
她哭得更慘、更大聲。
“好了,乖,別哭!
她像條小蛇順勢鉆到他懷里哭。
墨林皺眉——這丫頭,真會得寸進尺。但聽到她哀哀的哭音中還不時夾雜幾記甜甜的笑聲,他忍不住也被逗笑了。
“唉,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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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最后一針,費時五日,女體上那朵嬌艷的牡丹終于成形。
墨林用白絹輕輕拭去傷口上的血跡,一面默契十足地接過花不語遞過來的藥盒,沾了一些透明的膏脂溫柔地涂在整朵牡丹上。
曲霜只覺得小腹上傳來一陣清涼,接著發現傷口上原本細細的刺痛感漸漸消失了。
大功告成,墨林留連地審視著自己的作品。真美!是不是因為這副完美的軀體,讓這朵幸運的牡丹成了世上最美的一處風景?
“曲姑娘,還是一樣,這些天油膩上火的食物少食,沐浴時切忌讓傷口碰水!
交代完和前幾日一樣該注意的事項,墨林正要偕不語離開,曲霜卻出聲阻止:“墨大夫、花姑娘請留步!
只見曲霜已經披上外袍,懶懶地下了床!斑@些天墨大夫和花姑娘辛苦了,小妹已命人備妥酒菜好好謝謝兩位,請兩位務必賞臉!彪m然嘴里說的是宴請墨林和花不語兩人,可這些話全是對著墨林一個人說的。
哼!這個狐貍精!脫光了想誘惑墨大哥不說,一朵小花硬是要他們來來回回耗了五天才弄完,現在還擺明了賺她礙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不待墨林回答,不語搶先兇巴巴地開口:“曲姑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我們現在急著要回去!
曲霜淺淺一笑,瞧也沒瞧她一眼,仍是對著墨林說:“酒萊雖然稱不上豪華,可也是小妹精心安排的,只希望墨大夫別辜負小妹一番心意。”
曲霜給足了這么大的面子,墨林不好拒絕,也有點不想拒絕。說真的,不語做的菜的確有待加強,只得接受了主人的美意。
見墨林答應了,曲霜不落痕跡地向侍婢小翠使了個眼色。
伶俐的小翠馬上親熱地拉起花不語的手,嬌聲說:“花姐姐如果有別的事要忙,小翠現在就安排馬夫送您回去!
厭惡地甩開小翠,不語氣沖沖地呻道:“誰稀罕坐你銷魂窟的車?”
話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知道自己話說重了。
若不是不得已,有哪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愿意過這種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日子?再看到墨大哥眼里的責備,她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可是又不放心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想道歉,又倔強地開不了口……
就在她還在那天人交戰時,反倒是曲霜替她解了圍。
“看來花姑娘家里的事不是那么急,就留下來一道用飯吧!”說完也不管不語怎么反應,就翩然往前廳移動。
“墨公子、花姑娘,請。”小翠領著客人,笑臉盈盈,儼然又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
她的心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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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曲霜先前說的,酒菜稱不上豪華,卻處處可見匠心獨具之處。
該是口味濃郁的魚翅盅,因著一小搓柚皮末而變得清爽不俗;一碟三色小點心,師傅竟維妙維肖地捏出三種時令水果的樣子——臂綠的柚子、橙紅的秋柿和紫亮的葡萄,光是看了外表之精巧便教人不忍心咬上一口。
其它龍井蝦仁、醋溜魚、煨石決明、翠玉白菜……雖然都是一般館子里吃得到的菜色,可是做這些菜的廚子卻處處加進巧思,每一口都給人驚喜之感。
“我聽小翠說墨公子來到京城才不過數月光景,敢問墨公子之前都在何處懸壺濟世?”曲霜為墨林斟了一杯酒,邊問。
“在下一向四處為家,居無定所。”
“憑墨大夫的醫術,如果好好開一爿店,應該大有可為?稍脒^就在此立命安家?”說完,有意無意地輕輕瞄了花不語一眼。
那廂的臉一下子飛上兩片紅云。
墨林笑而不答,可是曲霜還是看見他臉上一抹不易察覺的不自然那是疑慮的表情,仿佛他也在問自己相同的問題。
曲霜也是夠世故的人了,她知道墨林必然不愿再談這個話題,所以也就不再問下去。把話題引到一些較無關痛癢的事情上。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關于這男人的一切。
她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她,“京城第一美人”曲霜,或許是浪得虛名,但向來只有男人垂涎她,怎么像個癡婦似的渴望了解眼前這個男人。這樣的心情,連她自己都覺得突兀。
也許因為打第一眼見到墨林,她便覺得他們該是同一種人。人總是很容易在同類身上嗅到自己的味道。墨林為她紋身的這些日子,她總是偷偷觀察著他。雖然墨林似乎總是無憂地笑著,但是曲霜也在他的笑容里看見心事的重量。當你對一個人觀察不夠深,或者歷練不夠多,是很難去察覺這樣刻意掩藏起來的情緒。
可是曲霜看見了,也了解了;她相信,墨林也是明白的。
“墨公子,我再敬你一杯!薄
花不語看著曲霜和墨林兩個人眉來眼去,幾乎把自己當成不存在,氣得耳朵都快噴出煙來;而且那女妖精猛敬墨大哥酒,分明是要把他灌醉,簡直太可惡!她才不會順了這女人的心意!
就在他們要喝下第……唉,搞不清楚是第幾杯酒時,花不語一把搶過墨林的杯子。
她一雙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曲霜,十分豪氣地說:“別老是敬墨大哥一個人,這一杯我陪你喝!闭f完仰頭一飲而盡。
所有的人都傻了,不諳酒性的她竟然把一杯陳年花雕給一口喝干!
幾乎是立刻,她覺得胃底燒起了一把火直沖腦門,更別提她覺得喉嚨可能已經被那杯酒燒爛了。
“不語,你沒事吧?”看著她已經脹紅的小臉,墨林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敝豢上粔蚯逍训卣f完這句話,接著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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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痛痛……
頭好痛喔!
眼睛還沒睜開,傳說中的宿醉已經在折磨她。疼痛里,她回想起之前在曲霜那里發生的事,一陣羞赧和后悔讓她不禁呻吟出來。
可能是聽到她呻吟的聲音,有人來到她身旁。她知道,絕對是墨大哥。
感覺到一只溫暖的大手覆在自己額上,她真擔心自己已經臉紅了;但當那只手確認完她的溫度而離開時,突然有一股很深很深的失落涌上來,讓她幾乎要開口請他停留……
“哎唷!”突然臉頰傳來一陣疼。
“還裝睡!”墨林看見花不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沒好氣地掐掐她水嫩嫩的臉頰。
糟,被發現了!
怯怯地掀開一邊眼皮,再另一邊。就看見墨大哥已經一副準備好要教訓人的模樣,花不語趕緊又閉上眼睛,裝烏龜。
看到她這種反應,墨林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還是緊閉著眼。
“你呀!滿嘴胡言亂語,一直罵曲姑娘……唉,狐貍精!边有小妖精,墨林偷笑了一下。“還把曲姑娘吐了一身。”
呵呵,活該!她臉上浮起一朵得意的笑。
“桌上看得見的東西幾乎都讓你砸了,還好曲姑娘不計較,還叫小翠幫你清洗更衣……”
“夠了、夠了!”她終于睜開眼睛并坐了起來!澳憔椭粫奶勰愕那媚!反正什么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不語鼓著腮幫子瞪著墨林,氣他干嗎老護著曲霜。瞪著瞪著,怎么墨大哥的眼神怪怪的?
“看樣子小翠只幫你穿上褻衣就累攤了!彼届o地宣告。
她聞言低頭一瞧,自己果然只著一件遮不了幾兩肉的肚兜!
“你怎么不早說?”真是羞死人了!忙把被子拉到下巴,還不忘把枕頭砸到墨林臉上。
真是招誰惹誰了?墨林決定不告訴她,她還在爛醉之際偷親了他好幾下,如果不是他奮力抵抗,她當時滿嘴酒臭而且吐了一身穢物,恐怕就要被這笨丫頭給霸王硬上弓了。好險、好險!
“花姑娘您醒了?”小翠推門進來!
不語這時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敢情他們現在還在曲霜的住處里。
小翠環顧了一下室內的狼藉,再看看兩個人的表情姿勢,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語一張臉更紅!澳、你、你別胡思亂想!”
“小翠給您送衣服來的。墨公子請回避一下,讓小翠替花姑娘更衣。”
墨林露出感謝的表情,趕緊逃離是非之地。
幫花不語更衣時,小翠發現她似乎很習慣讓人服侍。她猜想花姑娘或許是個家道中落的落難干金;不過也只是想,她不會問。做她們這行,每個人背后都總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久了,大家也都明白如果對方不提,自己也絕對不要問。
“麻煩你了!毕氲叫〈浯蟾乓灰箾]好睡,再思及自己先前的無禮,不語心中充滿愧疚。
小翠聞言先是一愣,然后坦然笑了。“花姑娘是客人,怎么會麻煩?只是時間有點倉促,來不及幫您收拾一間客房,就委屈您先睡到小少爺房里了!
“小少爺?”本語再看了一下房間的擺設,這么一說,這房間果然不太像女人家的房間。
看見花姑娘臉色一僵,小翠以為她心里介意她們讓她睡到男人房里,趕忙解釋道:“花姑娘放心,小少爺平時都不在這里,沒有人會說閑話的!
不語忙搖頭。“不,我沒有關系的!卑パ!管他什么大老爺小少爺的,只要不是曲霜的房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