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痛痛痛痛!
揉著屁股,再看看手肘內側的針孔,裴漪的唇癟了起來,萬分委屈的眨著飽含水氣的大眼睛。
真沒想到杜品堯這個小人,一進診療室就抓著醫生夸張的描述著她有多么的嚴重與虛弱,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紙人,需要在醫院住上幾天,從頭到腳徹底檢查,最好連血都幫她換過才行。
對于他的行徑,裴漪不禁傻眼,呆呆的模樣配上想到打針而慘白的小臉,看在醫生眼底確實是很像風一吹就會倒的紙人。
然后,在護士群的簇擁與醫生的命令,外加杜品堯擔心的目光下,她莫名其妙的先抽了血、驗了尿,再被送去照X光與超音波,順便做做斷層掃瞄。
在耗了整整一天后,杜品堯才滿意的擱下一疊鈔票,拿了藥,并約定一周后看報告。
“徐裴漪……呵……”邊開著車,他還不知死活的喃喃自語:“原來你的名字蠻夢幻的嘛!以后我該怎么叫你好呢?裴裴?漪漪?”
他說就說,腔調不知為何變成一副在喚親密愛人的惡心口吻。
裴漪僵硬的望向他,“你還是叫我小裴吧!”她并不喜歡如此文藝氣息的名字,老覺得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也不符合她的個性。
拜她瓊瑤迷的母親所賜,她們姐妹倆都擁有了小說主角的名字,本來還打算取“含煙”、“紫茵”之類柔弱的名字,幸好算命的說不適合,才沒真的拿去報戶口。
“不好!倍牌穲蛞豢诨亟^。
“哪里不好了?”
“小裴,聽起來好像賠錢的賠,我們經商的最怕聽到這個字了,不如改叫……改叫‘大贏’好了,贏錢的贏,這樣打牌時一定很旺!
“要改你自己改!
“我自己改?”他頓了一下,“不錯啊!叫‘杜大贏’聽起來也蠻好的。”
“是啊!不過不是贏錢的贏,是淫蕩的淫!”
“呃!”杜品堯又被裴漪陰了,“喂!沒禮貌!”
“誰叫你要嫌我的名字,我從來就不覺得別人叫我‘小裴’有什么不好的。”
“我沒說不好啊!只是大家都這樣叫你,一點都不特別。讓我想想喔……”他真的在思考,想了一會兒,“我覺得漪漪不錯呀!光念就挺美的,你聽聽……漪漪”
“哎唷!拜托——”裴漪不禁打了個冷顫,“肉麻死了,我還以為只有我媽跟我姐才會把尾音拉那么長,沒想到你這個大男人也這么惡心!
“哪里惡心了?名字本來就是要拿來叫的,漪漪有什么不對?很好聽啊,多有女人味的名字!”他竟還有心情與她斗嘴。
“我才不要咧!”
他只是笑,笑得很賊很賊,然后超級故意的裝出嬌媚的聲音,嗲聲嗲氣的喚著:“漪漪——”
裴漪瞪了他一眼,“救命啊!好可怕!”
他還是繼續笑,偷瞄了瞄她后,用著乖乖的廣告歌旋律唱著:“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漪……”
裴漪忍不住嗅哧一聲笑了出來,捶了他一拳,“別唱了啦!”
“好好好,不唱就不唱。”
難得的清靜,裴漪還沒感受到安寧的滋味,杜品堯已有了新花樣。
正經不到五秒,他的節奏驀地改變,換為奔放的“卡門”旋律,唱的歌詞卻依然是同樣的那個字。
裴漪自己并未發覺,輕嗔薄斥時的她,眉稍眼角蕩漾著一股耀眼的光芒,令人不禁被吸引住,無法將視線挪開。
他仍快樂的唱著,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卻不時望著她。
于是,杜品堯就這么不停的變換旋律,一路唱回了目的地;而裴漪也在又好氣又好笑的情況下,一路捶他捶回了家。
“病美人,到了!
裴漪捂著笑彎了的腰下車,拿了鑰匙開門,“哎唷喂呀!都是你啦!你害我笑得肚子好痛喔!”
他露齒一笑,揚揚眉,說的卻是關心的體貼話語,”怎么樣?笑一笑覺得身體好一點了吧!”
她回過頭,他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欠揍樣,正想再與他唇槍舌劍一番,但一迎上他專注的眼睛,光是憑著那份發自心底最真摯的關懷之意,她的心就先軟了,無論如何,在這一秒,她是沒有辦法與他斗嘴的。
原來,他是為了讓她轉移注意力,才會一路上,使出渾身解數逗她笑的……
她幾乎忘了自己有多少年不曾流露出這樣溫柔的小女人姿態了,斜睨了他一眼,不承認也不否認,“就算好一點了,也不見得是你的緣故啊!”說完,她也不等他,徑自走進屋里,卻沒關上大門。
杜品堯很自動的跟著她進屋。
一進屋,他就開始打量她這一房一廳的屋子。
小小的客廳最醒目的便是那張米白色雙人布沙發,三個鮮艷的抱枕畫龍點睛般的令人眼睛一亮,靠墻一側的小茶幾上擱放著幾個可愛的小盆栽,另一側的小茶幾上則是放著一臺充電中的筆記型電腦。
正對著沙發,是一個很普通的楷子,除了電視與DVD外,整面墻全都是書,書籍涉獵的范圍廣泛,但題材都挺嚴肅的,光是法律類的就占了一半。
這女人……果然怪怪的,連在自己家都是這樣硬邦邦。
不過,也由此可見她不是只對他這樣。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光芒,很犯賤的對于她的一視同仁有著莫名的欣喜。
參觀完畢,他晃回客廳,從電視柜旁的小冰箱里拿了瓶礦泉水,對著瓶口就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直到把這大半瓶都灌進肚子里,他才用著夸張的聲音、暢快的表情,活像是喝了什么天山圣水般的嘆著:“啊!好、涼、快、的、感、覺、唷、唷、唷、唷——”最后,他還不忘免費贈送回音數聲。
聞聲,裴漪一邊將黑發松松地扎成束,,邊懷疑的走出房間,原先那么一絲絲的好感,也在看見那個保特瓶之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呃……請問一下喔!”她半瞇著眼,指著他手上的東西,“你手上那個瓶子是打哪兒來的?”
“從冰箱拿的呀!”他竟還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杜品堯!你居然把我的冰水全喝光了!”裴漪瞪大了眼,那可是她屋里唯一的一瓶水呀……
他一點也不以為意,笑嘻嘻的說:“唱歌會口渴的嘛!”
聽聽,他說這是哪一星球的話啊!
“又沒人叫你唱!”裴漪氣結。
“所以我現在沒唱了啊!”他還理直氣壯的咧!
“家里就只剩這瓶水而已,你還不給生病的人喝……”
裴漪碎碎念的同時,杜品堯轉身開了冰箱,又從冷凍庫翻出個冰淇淋,掀開蓋子舔舔上頭的冰淇淋。
裴漪頓了十秒才反應過來,急忙沖上前,尖叫著,“不準吃我的哈根達斯!”
杜品堯皮皮的一笑,當著她的面,用著湯匙一口、兩口、三口……把冰淇淋送進嘴里,一感冒的人又不能吃冰淇淋……唔,好冰……”
她看傻了眼,硬是一腳站上電視柜,好不容易從他手中搶下盒子,一看里面,早巳空空如也。
裴漪臉色大變,萬分委屈的蹲了下去,小臉埋于雙膝之間,忍不住地抗議,“哇——”
他跟著在旁邊一蹲,食指戳戳她,皮皮的笑著說:“漪漪,別那么小氣咩!也不過就喝了半瓶水,再吃個冰淇淋而已,不用反應這么強烈啦!”
“哇——”太委屈了。
她買了好幾天舍不得吃,沒想到他竟一次把它給吃光光,早知道她也不管發不發燒,先吃了再去吊點滴也甘愿。
“呃……我有做錯什么事嗎?”他還搞不清楚狀況。
裴漪癟著嘴,恨恨的瞪他一眼,最可惡的就是他竟連她為什么生氣都不懂,還在那邊裝無辜。
兩人僵持了良久,還是他先開了口。
“冰淇淋……不能吃嗎?”望著她,他小心翼翼地問著。
他終于知道了呵!她還以為他永遠都弄不懂咧!
沒關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會很有肚量的原諒他。
當然,前提是他愿意去買兩盒哈根達斯回來賠罪……
她回答得飛快,“不能!”
聞育,他的嘴角微微地顫抖,很擔心的問:“該不會是……過期了?”
裴漪僵了僵,想說什么又作罷,氣呼呼的踩著重重的步伐回房,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房門外的杜品堯始終都弄不懂,猶自舔舔唇,自言自語的說:“嘖……這味道不像過期啊……”
※ ※ ※ ※ ※ ※ ※ ※ ※
被氣到回房的裴漪躺在床上休息,躺著躺著,或許是感冒藥的關系吧,向來不是很容易人眠的裴漪竟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了兩個多小時,直到門外傳來一聲聲敲擊與呼喚,她才轉醒。
“漪漪……”
他還在?
他沒走,他還在外頭守護著她。
有個男人無所求的在外頭守護著她……光是這么一想,個性獨立自主的她,也不禁胸口暖烘烘的。
“漪漪,你醒了沒?”
心頭剛升起的暖意,因那句惡心的稱呼自動消失,她沒好氣的跳下床開門,“都說別這樣叫我了,你還叫!”
雖然過程很痛苦,但不得不承認,看完醫生后,她的確是舒服了些,至少,她已有力氣罵人。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彼e手投降,“我只是要你來客廳看看而已!
“客廳有什么好看的!”話雖這么說,她還是好奇地下床,對他翻翻白眼,用力擠開他,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
她可愛的小客廳,排滿了大飯店客房服務的餐車,上頭擺放著數不盡的大小盤子與蠟燭,還配合著餐點有著各種不同的鮮花裝飾。
她不禁大叫:“媽呀!”
他愣了愣,“怎么了?”
“一堆的……”她還在考慮用詞。
他很好心的補上,“美食?”
她不置可否,揚揚眉,“這么大一堆,會不會太夸張了?”
“不會呀!生病需要多補補!
她瞄了一眼,各式各樣的料理,誘得人胃口大開,她忍不住偷捏了只蝦仁入口,“你從哪弄來的?”
他笑了,笑得像個可愛的美少年,“打通電話回飯店就行了!薄
“對呵!”她這才笑了,“我差點忘了飯店是你家開的!
“這大概就是認識我唯一的好處了!
“不只吧!”她又塞了塊牛肉,“連開房間都不用付錢!
“呃!這我倒沒想過!彼プヮ^,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賊兮兮地看著她,“以后這項免費服務,僅限徐裴漪一人喔!”
“啊?”裴漪瞪大了眼睛,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差點被牛肉噎著了。
這……這是告白嗎?還是無心的戲謔之言?
她沒有問,杜品堯當然也就沒有答。
“快吃吧!”
驀地被塞了一塊香嫩多汁的魚肉,她回過神,有股沖動想試探的問問他說那種話語的用意,可一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隨著美味的魚排吞了下去。
她不禁有絲憤怒,方才的那一瞬間,她竟忘了他是社交圈著名種馬杜品堯,他怎么可能會是認真的?
而她,之所以會與他有交集,不也正是因為他的花名嗎?
她聳聳肩,將心思拉回到這頓豐盛的大餐上,抓起羊排,她發泄般的咬著,卻怎么都不明白胸口那莫名的火氣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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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杜品堯的助理真的少了很多工作。
他不需要再為杜品堯整理厚厚一疊的“花名冊”,也不用再幫杜品堯去張羅些新奇的禮物去送他那些女朋友們,更不用再開一些類似“垃圾處理費”之類的支票,去打發那些糾纏著他老板的女人!
杜品堯真的收斂了很多,過去的“劣行”雖不能完全說是“絕跡”,但至少,能進他房間的異性,除了裴漪之外,就剩下定時來打掃的歐巴桑和送餐的女服務生而已。
只有在出席一些公眾場合,譬如是某些晚宴之類的地方,他的身旁才會出現其他不同的女人——當然,依他的習慣,這些女人是不會重復的。
不過,這都是因為裴漪不愿陪他去。
她并沒有打算把自己和他的事讓家人知道,畢竟他過去的名聲實在是不太好,況且,她也不知道杜品堯除了她之外,已經不曾和別的女人有過親密關系,她一直還是認為他是個到處辛勤“播種”的農夫,而她不過是較受他眷顧的那塊田地罷了。
反正,她只是將兩人的關系定位在可以滿足某種欲念的伴侶,當她想要有個人陪時,就可以找到這么一個人來陪她,至于他是否真的只對她一個人提供這樣的“服務”,倒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
她不愿綁著他,自然也不愿接受他的羈絆,時下許多“新女性”,不都是過著這樣類似“玩火”的生活嗎?
人類不就是因為發現了“火”,才有了真正的溫暖,她也希望她的生命能因為這把火,而產生不同的變化。
只不過,她忘了前人留下的一句話——玩火自焚。
※ ※ ※ ※ ※ ※ ※ ※ ※
“什么!”
石破天驚的嗓音令天花板的美麗吊燈微微搖晃了下,空氣也在這一瞬間凝結壓縮,使人無法呼吸。
相對于他這樣震驚的反應,他面前蹲著的裴漪似是早已料到,一言不發,滿臉倔強,纖細的手卻不自覺地撫上了平坦的小腹。
“你……”男子煩躁的來回踱步,還碎碎念著:“怎么會這樣?你怎么會懷孕?我們不是都有做防范措施的嗎?”
他是朋友們眼中那種到了七十歲還會開著紅色跑車,穿著時尚服飾,跟足以當孫女的女朋友鬼混的男人。
但此時,她卻懷孕了。
石破天驚的消息,令他一手建立的堡壘深深的撼動了。
孩子!?
不!他想也沒想過!
“杜先生,很抱歉,什么叫‘我們’?”她翻翻白眼,打斷了他的叨念,冷冷的說:“你可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呀!請你仔細的回想一下,在我去買保險套之前,你做過哪種防范措施?”
他頓時語塞,臉色也不似之前那般難看,“漪漪……”
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因為他和她只要感覺對了,就自然而然的滾上床,哪還有時間去準備些什么?也不需要吧!
更何況,在那種感覺對了的時刻,中斷跑去買保險套再回來繼續,不是很怪異嗎?
現在,他應該怎么辦才好?
“杜總裁……”
他緊急回過了神,卻顯得有些傻呼呼的,“啊?什么?”
“你不用擔心,我沒打算要麻煩你。”話才剛說完,她又忍不住抱著垃圾桶一陣干嘔!
看著她抱著垃圾桶的虛弱模樣,杜品堯有點于心不忍,蹲在她身邊,想幫些忙,卻不知所措。
吐了一整天,又沒什么進食,其實肚里的食物早吐光了,她只能嘔出些苦澀的膽汁。
他胡亂的抽了幾張面紙給她擦嘴,又扶著吐到腿軟的她坐回沙發上,歉意油然而生。
沒辦法,認真追究起來,也算是他害的,否則她不會這么不舒服。
“你……”
“你……”
他們不約而同的開頭,又停下讓對方先說。
趁著剛吐完的時間,裴漪開門見山把話說清楚,“你大可不用擔心,我沒打算要麻煩你,你只要拿點錢給我,我會自己處理。”
若換做過去的他,的確是會有這種打算。
但這些話從她的嘴中說出,卻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處理!?她怎么可以把孩子說得如此不堪呢?
這是他們的結品啊!
“那……你要怎么處理?”他背對著她,聲音悶悶的,聽不出情緒。
“這還需要問嗎?”
陡然轉過身子,他看著她蒼白、倔強的小臉,卻怎么都不明白,他怎么會淪落到這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