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齊納爾感到絕望之際,翠環說話了。
“不過,剛才小姐來找過我!
穆齊納爾頓覺黑暗中出現一絲亮光!八齺碚夷悖克f了什么?”他激動地又握著翠環的肩,只是見她眉心緊皺,連忙松手!皩Σ黄稹
“沒關系。”翠環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穆齊納爾,你別急,我們先聽翠環怎么說好嗎?”急著想知道蘭兒找翠環作啥,慕嗥插嘴說道。
穆齊納爾點了頭,視線又落在翠環身上。
“貝勒爺,其實小姐并沒說什么,她只是要我來這里找你,向你說一聲她很好,不必為她牽掛,還有她要我替她說一聲恭喜,祝福貝勒爺和新夫人能百年好合,百子千孫……”說到這兒,翠環不禁紅了眼眶。小姐干嘛要如此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她竟然已經知道皇上下旨賜婚的消息了!穆齊納爾神色一變,變得十分慘淡。
壓下怨憤,翠環將袖里的信拿了出來,遞給了穆齊納爾!边有,小姐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穆齊納爾回過神來接過信,在一顆心七上八下中,拆開了信封,攤開信紙,結果,偌大的信紙上只寫了四個字——壯志凌云。
“壯志凌云?”慕嗥和同圍在穆齊納爾身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四個字代表什么意思。
“蘭兒……”看著字,喃喃念著她的名,穆齊納爾心一痛,眼前逐漸霧茫茫一片,而翠環眼見這樁姻緣無疾而終,吐了一聲嘆息之后,也悄悄地離開了。
信紙空白處突地滴下一滴水滴,慕嗥等人赫然發現穆齊納爾竟然落淚了。
好一個壯志凌云!
穆齊納爾清楚的記得,這句話是蘭馨初到他的居所凌云閣時所講的。
她是如此的了解他,了解他有盡忠報國的遠大理想,所以她明白,這短短四個字,便能讓他舍去兒女私情,以國家社稷為念。
可她明白嗎?這猶如當頭棒喝的四個字,令他驀然清醒之余,也霎時夢斷心碎。
“蘭兒……你怎么能這么理智……這么狠心……”掌心一收,信紙驀地讓穆齊納爾緊握成團。“你怎么能!”
他仰頭痛喊了聲,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半晌,他神情一凝,咬牙作出了決定。
好!即然蘭兒要他以大局為重,那么,他會順遂她的心愿,也讓所有的人開心。
從今以后,他將全心獻身軍旅,永不涉及情事!
緩緩回轉身子,穆齊納爾腳步似有千斤重地邁向門外。
“喂,穆齊納爾!”
慕嗥看著穆齊納爾透著沉痛孤寂的背影立時追了出去,而歐陽擎也三步并作兩步地跟隨而去,唯有知道一切真相的江凌威坐回原位,神色自若地徑自喝酒。
看著空空如也的廂房,想著方才驚天動地的場面,他不禁有感而發。
蘭馨這個女人的確也真夠狠心的,眼看好戲都至終曲了,她卻不直接了當地說出來,還加演了這么一場生離死別,“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是經典名言!
心念一轉,他又不禁想象。
不知道當所有的人得知新娘的“真面目”時,會是怎么樣的場景?
這畫面必定十分罕見,于是,他開始期待……
張燈結彩,廉親王府喜洋洋一片。
可眾人皆喜,惟有一人傷神悲慟,不消說,這人便是穆齊納爾。
只見他一身紅色喜氣,卻渾身散逸著落寞,邁著沉重的腳步往新房而去。
思緒紊亂之中,透紅的新房就在眼前,而他一猶豫,蘭馨的影子也倏地竄上腦際。
她知道他要成親了,她也該知道今夜是他大喜之日,那么,此刻的她該是多么的哀傷心痛!
哦,他該死,他怎么能這么傷害她!
不……抗拒的念頭一起,他后退了幾步。洞房花燭的承諾是給蘭兒的,他再也不能給另一個女人!
神情一凜,他開始轉向,腳步從緩而急,逐漸演變成落荒而逃。
“唉,新郎倌怎么跑了?”喜娘眼尖,注意到穆齊納爾過門不入,慌張喊道。
端坐在新床上的新娘聞言微微一震,陡地站了起來,且在一旁陪侍的丫鬟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時,已一把扯下喜帕,露出一張教霞光為之失色的絕美容顏。
府中的丫鬟見狀,不禁嚇了一跳。十二格格怎么會變成了曾在府中為奴的蘭兒?!
沒錯,嫁入府中的十二格格正是刁鉆難纏的蘭馨。
“這渾人!”又瞠怒又竊喜,蘭馨舉步往門外走。但腳下踩著不習慣的旗鞋阻礙了她前進的腳步,讓她踉蹌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該死!”一聲咒罵,她索性脫了鞋,趕忙追了出去。
“咦?怎么新娘也跑了!”喜娘揉了揉眼睛驚訝不已。
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這種怪事,可真是絕無僅有呀!
“穆齊納爾!”
身后傳來一聲再也熟悉不過的呼喊,止住穆齊納爾匆匆的腳步。
蘭兒?蘭兒來尋他了?!霍地轉過身來,見到月光下那張妍美的面容,他的心忍不住狂跳,但很快地,他感到困惑。
蘭兒怎么一身喜服?
“怎么,傻了?認不出我來了?”見他癡呆的模樣,蘭馨不禁噗嗤一笑。
那神情、那笑容、那嗓音,都向穆齊納爾說明了一個事實——他不是在作夢!
“蘭兒,真的是你!”他飛奔至她身旁拉起她的手,目不轉睛地瞧她。
“沒錯,正是小女子蘭馨我!”眉眼彎彎,蘭馨甜笑道。
穆齊納爾立即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擁抱!疤m兒,你怎么會在這兒?”微微推開她,他難以置信地問,還上上下下審視她!坝衷趺磿┲卜?”
“我是新娘,不穿喜服該穿什么?”蘭馨嬌嗔拈笑反問道。
“你是新娘?”穆齊納爾有聽沒有懂。
“傻瓜!”已成習慣,蘭馨敲了下他的頭!拔揖褪鞘窀。”
穆齊納爾大驚!澳闶鞘窀?你怎么成了皇上的義女?”
“呸!什么義女?”蘭馨斥罵了聲!盎噬鲜俏矣H爹!”
“!”穆齊納爾失聲驚叫,隨即捂住了她的口,緊張地環顧四周!疤m兒,皇上是你親爹是真的嗎?“這話可不能亂講呀!”
“我才沒亂講呢!”蘭馨撇嘴,拍掉了他的手。
“那皇上為什么對外宣布說你是他新認的義女?”穆齊納爾不解問道。
“這都要怪那老頭兒混帳!”蘭馨氣憤填膺!八易霾桓耶,怕讓人知道他同一個娼妓有了感情還有了個女兒!痹捯活D,她又撇嘴說:“可人年紀一大了,這腦袋瓜就會變得莫名其妙,去年,他派了個太監密使來傳話,說要我回到他身邊!
穆齊納爾聽得目瞪口呆。
“真是作他的大頭夢,異想天開!”蘭馨嗤了句,一臉不屑!拔夷哪芫瓦@樣讓他稱心如意,所以就開始躲避!焙髞,江凌威平空冒了出來,找她找得緊,是以她才一路從揚州避到了京城!拔揖痛蛩阕屗疑弦惠呑樱矂e想我替他送終!
“蘭兒,說話小心點!”穆齊納爾見她越說越不像話,連忙出聲提醒。
“別緊張。”蘭馨倩笑。“這話我只對你說一遍,從今以后我便絕口不提!闭f到這兒,她忍不住冷笑了聲!跋袼@樣的男人,我既不想沾光,也不想多說污了我的嘴。”
穆齊納爾不禁失笑。這樣獨特的女人只怕世上再也找不上第二個了,而他何等幸運,竟能擁有她。
“怎么樣?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了嗎?”蘭馨攬著他手臂甜膩問道。
“一千、一萬個明白!蹦慢R納爾身子一側,雙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瞅望著她。
“明白什么?說來聽聽!睌孔蛑o的心思,蘭馨跌進他深邃晶亮的黑瞳之中。
“明白你為了我,去認你不想認的爹,去做你一點也不希罕的十二格格!
他的情意似水,語音也似水輕柔,潺潺地流淌進她的心里。“你明白就好!币宦晣@息,她尋求他的懷抱,否則她也要像水一般化開了。
“但是你還是可惡的、可恨的——”穆齊納爾手上一使勁,讓兩人保持了一點距離!澳愦罂擅髅靼装椎母嬖V我你的計劃,可你卻將我玩弄于股掌之間!”
有人開始算帳了呢!蘭馨呵呵直笑!斑@叫情趣、驚喜,不叫玩弄!”
“狡辯!”穆齊納爾斥了聲,但見她笑得無邪、笑得理直氣壯,不禁稍軟了神色。
“還生氣呀?”蘭馨主動地環抱他的腰,討好地說。
穆齊納爾故意板起臉來不吭一聲。他不能這么快便投降,否則往后的日子他該怎么過呀?
“好吧。”蘭馨一嘆松了手!澳悄憷^續生氣吧,我們也別洞房花燭了!
洞房花燭?這句詞霎時提醒了穆齊納爾今夕是何夕。
“好,我不生氣。”嘆了聲,他棄械投降了。“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定不輕饒!”為了面子,為了一振夫綱,他又補充了句。
“是,大人!碧m馨嬌笑,故作歉卑。有時,做女人的也得給她的男人幾分薄面、幾階臺階下,這也是種情趣呀!
“還有,你倘若還有秘密,最好趁現在一次說完,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日后讓我自己發覺了,可就沒現在這么好說話了。”
為了樹立威嚴,穆齊納爾又隨口說了句,卻見蘭馨一臉暗自叫苦的心虛模樣。
“怎么?你真還有事瞞我呀?”他難以置信地追問。
“沒有呀,哪有……”蘭馨連忙否認,更心虛了。
“蘭兒!”
嘿嘿干笑兩聲,蘭馨只能全盤托出!澳慢R納爾,是你說既往不咎的哦……”
“嗯!彼p點了頭,努力做心理準備,就怕蘭馨說出的話,讓五臟六腑又錯置!捌鋵,當初我是有心接近你的……”
隨著蘭馨句句吐實,穆齊納爾撫著額頭,臉色越來越難看,而一講到“賣身葬父”那一段時,他不可思議地說:“什么?就為了接近我好懲罰我,你不只假扮道士,還扮成賣身葬父的少女?”
“嗯!碧m馨覷著他,像個小媳婦般的怯懦點頭。
“還有呢?”穆齊納爾直覺問道。“什剎海的相遇也是你刻意的?”
“才沒呢!”這回換她理直氣壯了!笆矂x海那回是你自己來招惹我!”話一頓,她又脫口而出!暗朗亢蜕倥埃乙仓划斀止匆阋淮巍
“什么?當街勾引?”穆齊納爾驚叫。有這回事?他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蘭馨一愣,尷尬地笑了兩聲才坦承道:“是啦,不過你那時對我視若無睹,所以可能沒啥印象。”
“天……天哪!”他拍著額頭,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斑@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吧!”
見狀,她趕忙提醒一句,“喂,是你說過既往不咎的哦!”
“你……”望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人,他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磥,從今往后,他得練好心臟才行。
“蘭兒!彼鏌o表情地問。
“嗯?”蘭馨怯怯地回了聲。
“如果說,我現在后悔娶了你,還來得及退婚嗎?”
“什么?”蘭馨一張俏臉立刻漲得通紅,大叫道:“來不及了!你敢退婚試試看!”
看著她前后判若兩人的神態,存心戲弄的穆齊納爾不禁笑了出來。
蘭馨恍然大悟!翱蓯海!”她忍不住掄起粉拳捶他胸膛泄憤。
“好了!彼兆∷碾p手笑道!拔疫@下子算是扯平了。”
“哼!”
蘭馨斜睨了他一眼,算是饒了他,可穆齊納爾卻不打算就此罷休。
“娘子,我盡早去實現你的祝福吧!彼鋈怀o笑道。
“祝福?”蘭馨一愣!笆裁醋8?”
唇角的笑意更深,他提醒道:“你不是曾經要翠環去祝福我百年好合、‘百子千孫’的嗎?”
蘭馨很快便想起這檔子事。
“既然我要‘百子千孫’就得加緊努力呀!”穆齊納爾邊說邊一把橫抱起她。
蘭馨玉頰緋燒!鞍眩侵皇俏译S口說說罷了……”她這叫自作自受嗎?
得意朗笑,穆齊納爾沒搭理她,而眼一低,這才發現她竟沒穿鞋!昂冒,你連鞋都脫了,可見你早迫不及待了!”
“你……”麗容蒸騰著羞赧的紅霧,蘭馨難得語塞。唉,冤家、克星!
“認命吧!”仿拂讀出她的心語,穆齊納爾得意洋洋地宣布。
此時,遼遠傳來一陣騷動,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不多時,廉親王夫妻、慕嗥夫妻、歐陽擎和等著看好戲的江凌威全來了。
原來,喜娘眼見新郎、新娘一前一后地跑了,為了避免惹禍上身,便急忙稟告了廉親王夫婦,而慕嗥等一班了解內情的人,為了怕穆齊納爾臨陣脫逃犯下死罪,也一直小心的注意情況,是以喜娘焦急的模樣沒逃過他們的眼底,廉親王夫婦前腳一走,他們也隨后跟了過來。
“穆齊納爾,你——”廉親王才想訓斥兒子,卻見兒子手上橫抱著新娘,不禁感到詫異,且一看清楚新娘的容貌時,更是大驚失色。“啊,怎么是你?!”
而此時隨后趕到的人,瞧著一身喜服的蘭馨,也是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穆齊納爾和蘭馨相視一笑。
“新娘子,別理他們,我們洞房去!”
穆齊納爾親昵低語,惹得蘭馨嬌笑連連之際,轉身就往新房而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他哪有時間解釋?
“戲看完了,喝喜酒去啰!”
竊笑不已的江凌威一轉身也走了,留下既驚且喜的眾人一頭霧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