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恬被帶往飯店頂層的辦公室。
室內安靜無聲。他端坐寬大氣派的辦公桌后,不發一語,盯著她的背影。
桑恬不敢正眼看他,只因她心慌意亂;她站在窗前,視線落在窗外的街景。
從大片玻璃窗居高臨下,大臺北的繁華盡收眼底,但她卻無心觀賞,當下心情一如那錯綜復雜的街道。
他竟是禾信飯店集團的負責人!
她沒想過,會在自由旅店以外的地方見到他,上次錯過之后,更不敢奢望還有見面的機會。
“怎么不說話?”幽沉嗓音響起,向滄海按捺不住開了口。
桑恬胸口一窒,輕咬唇瓣轉過身來!拔摇沂莵碚勥@個合作提案!
慢慢走近,在他桌上攤開文件。他目光如炬,她只敢將眼簾低垂,落在那份土地計劃案上。
他迅速一瞥,馬上了解狀況。
桑恬鎮定地開口:“年初的時候,向總裁有意開發這塊土地,先前我跟他交涉過了,他說……”
“最近過得好嗎?”他打斷她的話,吐出這句問候,沒讓她繼續往下說。他的眸光閃爍著熠熠光彩,表達他急切的關懷。
“我……很好。”桑恬回答。懷著期待又畏懼的心情,她的聲音有些不平穩。
向滄海繞出辦公桌,雙手抱胸倚靠在她身邊的桌角,細細看著她。
到底是怎么樣的磨練,讓她的神情煥發著不同的氣質,她依舊美麗,但變得謙卑……她變了,眼中的驕傲不見了。
手上沒有鉆戒、鉆表,連指甲都不再那么細心修剪、講究地畫上蔻丹,只是維持著干凈整齊。
“室內會冷嗎?要不要脫掉大衣?”厚重的大衣包裹著她,他看不見她勻稱、充滿美感的肢體。他想知道她是瘦了、或者豐腴了些?
“好!鄙L裼X得自己在他的注視下難以透氣。
她脫了大衣,他伸手取來,為她把衣服掛上椅背。他看見她身上的樸素套裝,與路上任何一名普通的上班族無異。
見她始終低著頭,他微微嘆息,轉回正題。
“坐!”他招呼,自己也回辦公桌后坐定!拔乙詾檫@樁合作計劃,會隨著你父親的超貸案而胎死腹中。”
“這塊土地屬于我私人持有;跟飛達集團沒有任何牽扯,你可以放心,不需要多慮!鄙L駠烂C說明。
“為什么現在才把這提案拿出來談?何況,據我所知,這是你我父親的私人協議,還沒談成定數!
向滄海仔細翻閱那份遲來的計劃書,但心緒卻浮躁,只想細看她的美好。他視線克制著,將文件一張張攤開。
“飛達的弊案沒有完全落幕之前,一切都很敏感,我不想太躁進!
桑恬這時才敢大膽覷他幾眼。唉……他的陽剛、他的英挺,比記憶中更教她心往神馳。
“還好嗎?那案情對你有沒有影響?”她父親潛逃的妄舉,眾所皆知,屏除不問那件事,她還能安好出現在他眼前,可見是沒有涉人案情。
“只是幾次約談,沒什么大問題!彼p描淡寫地回答。
撇清了責任,雖清白也已貧困,目前只有這個開發合作的機會,可能讓她賺得大筆利益。
“這計劃尚待商榷,我先收下!毕驕婧簳r合上計劃書,往椅背一靠,定定注視著她。“你有什么主張或意見?”
比起紙上文字與數字,她的臉、她的眸,會讓他心情更愉快。
桑恬下意識舔了舔唇瓣,隱藏自己紛亂的心緒。
“提案中只有一個項目是我修改過的。如果可能合作,我希望禾信集團采用租約的方式!
“為什么?”他挑眉。這與先前提的開發配合方式不同。
“如果禾信集團采用租約方式來經營,完全不需要負擔土地購買、建物折舊的成本,而且也是資本瘦身的一種管道,減少了成本,自然提高獲利!
桑恬說著。她好緊張,因為他侵略的神情、眼光。
“嗯!毕驕婧B犞m度回應,神情嚴肅,視線離不開她,尤其她的唇瓣。
“另外,還可以節省每一年的折舊費用!彼麤Q迎視他的目光,卻掩不住心中脆弱。
別這樣看她,那會加深思念的蠱。分開的這段日子里,她不斷在記憶中掘出所有關于他的一切,已經夠她受的了……
“嗯!爆F在他無心聽她說公事,竟幻想著在這里攫奪她甜美柔軟的唇瓣。
“一個集團如果想擴大規模增加營收,必須有雄厚的資本,但是花費重金買土地來蓋飯店,真正獲利的又有多少?你現在可以仔細想想!
她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將他的影像深深烙在腦海,就怕漏了他的每一個表情。
“唔……”向滄海沉吟,他強迫自己專注思考,勾來一支筆在指上反復繞著、旋轉著。
飯店業是資本密集的行業,從建設到開始經營,起碼耗時三年,真正看到獲利大概需要十年。這樣的投資,本是一場他不滿意的冗長戰役,租賃土地的方式,的確是他一直謀略的想法。
桑恬盯著那只轉動的筆,心中忐忑不安。若是被打了回票,是不是就失去再見到他的機會?
現下靜悄的等待時間,好漫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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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可算是禾信與你結盟的優勢?”他接受她初步的提議,但細節還需要忖度。
“是。”桑恬眼中綻放期待。
“不錯,你做足了功課?”他相當意外,她這段時間的成長,超過他的想像,她的神情亦煥發著成熟光芒。
“嗯。”事實上,她還有位夠義氣的軍師。有不少資料是丁微微花了幾個不眠的夜,幫她分析整理出來。
“做足了功課,但是……卻沒發現禾信集團的主事者是我?”他挑眉睨她。
從大廳中他們初見那一剎那,她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看來……她的確忽略了這件事。
他懷疑,假若她知道,還會登門找上他?今年的春天,她分明是冷漠著離去,似乎不打算在她的生命中與他再次交集。
想起這件事就讓他生氣。但偏偏,他又壓抑不了的常常想起她。
“你想說什么?”桑恬盯著他悄然改變的眼神,不了解他忽然蒙上的憤怒。
“如果你知道是我,還會來找我嗎?你離開自由旅店的時候,是那么不屑跟我說聲再見!敝S刺的話出口,他發現自己并不好受。
“我不是……”桑恬吶吶地不知如何辯駁。他豈知她當時承受巨變的心情,她是羞于面對他。
向滄海等待著,他要聽她的解釋。
“不是什么?剛才還口齒伶俐,為什么現在結巴了?”他的語氣太急躁,成了一種刁難的質詢。
桑恬沉沉吐了口氣:“這對我們的合作關系有影響嗎?”
她明白,她的提案是一種合作利益的訴求,她不再是無求于任何人、不再是高姿態的艾桑恬。 “請求合作自然需要溝通。”向滄海冷冷看著她。
難道合作關系以外,沒有其他?那他將她留在回憶中時時牽掛,是他天真又可笑的眷戀?
“即便我有求于你,也別拿從前的事跟現在混為一談,現在你不是自由旅店的向滄海,我也不是那個有錢有閑、有能力收購旅店的掮客!”桑恬感到羞憤。
要她解釋自己怯懦的顧慮,是她強烈自尊所做不到的事! ‰y道要她卸下堅強的面具,柔弱地告訴他:因為喜歡著、因為愛著,所以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拋下話,她忿忿地拎起皮包與大衣,難堪地轉身移步。
向滄海箭步跨出。
他明了了;原來一切的冷漠,都是因為失去了驕傲的光環。
“別走。”趕在她開門前,一手環住她的腰,向滄海臉上有著難堪的掙扎。
別折磨他了吧!她依舊令他怦然心動,連生氣起來都讓他難受。
他的舉動讓桑恬心中撼頓!澳恪砰_我!
“我不想!彼襁M她的頸窩,深嗅她的氣息。
長長的折磨,雖然不痛不癢,但現在一觸動,便蔓延成滿腔激烈的情緒。這才發現,他根本不打算忘了她、不打算放開她。
“你……”桑恬眼眶蒙上濕熱。
他大膽突兀的行徑,牽扯著她,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為之蠢動,分明渴望著他的擁抱。壓抑著,只是沉重;觸發了,卻更強烈。
夢里尋他千百度。動了心、動了情,怎能容易忘記?然而思念只是深埋,當下的擁抱靠近,是她長久來不敢想望。
他也和她一樣嘗著想念的苦嗎?如果是,那她該多么喜悅開心。
她只是讓他擁著,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填滿她心中缺口。借這樣的擁抱,彌平無數遺憾。
敲門聲驚動兩人,桑恬一陣戰栗推開他。
向滄海整頓神色,攬過桑恬、開了門。
他的特助探頭微笑:“副總,您約定的訪客到了!
“好,我知道。”他簡短回答,掩上門扉。
門內再度沉默,桑恬怯怯看著他。
“明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向滄海對她說道,強制的語氣,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今天到明天下午以前,他有一連串重要行程與約會,待他一一解決完成,再與她好好面對面。
“好!彼竞翢o考慮就脫口回答,答應之快,讓她自己紅了臉蛋,也讓他訝異。
他眸光燦亮,撇彎了嘴角,很久沒有笑得這么愉快:“就在飯店二樓的餐廳,可以嗎?”
“嗯。”輕輕抿著唇,她怕喜悅過度泛濫。
“我現在有訪客,先送你出去!彼崧暩嬖V她。見她如此的反應,他知道,自己對她那次無情離去的任何猜忌,都是多慮的。
桑恬低頭移步,他才開了門,旋即慌忙關上。
“等一下!”他想起很重要的事!傲粝履愕碾娫捥柎a!笨觳娇缦蛩霓k公桌,取來紙筆遞給她。桑恬柔順寫了電話號碼! 斑有!”他十分謹慎的模樣。
“嗯?”桑恬側首望他。
“住址。”不能再讓他找不到她了,一點疏忽都不行。盡管看似他防范過度,但半年來的相思欲狂,他不想再來一次。
她笑了。仔仔細細把住址留給他,甚至臨走,也把心掉在他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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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晚餐,對他們來說,都是場漫長等待。
桑恬為此忙碌,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
“你現在的樣子很好笑唉!”丁微微側躺在她房間的床上,撐肘笑睨著她。
“這套好不好?”桑恬抓了套衣服在身前,忙問丁微微意見。
她才不管丁微微怎么挪揄,只剩下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向滄海電話里說了,七點整就來樓下接她,她到現在還拿不定主意,穿哪套衣服好。
“恬啊,你好傻,你穿什么都好看啦!”丁微微失笑,大字癱平在床上。
“不、不!不穿這一套!鄙L裼蛛S即改變心意,拎來原先預定的第一套連身洋裝。
“瞧你多緊張。”丁微微真的很難忍住不取笑她!熬驼f了,當初要你把握,你偏要放棄,幸好有緣再見,這段時間你對他根本念念不忘。”
是!她根本念念不忘。
她是這么的緊張、這么的期待!
臉上因為興奮泛著紅暈,雙手有些發抖。
她細細抹上口紅,只為他美麗。
“這顏色好嗎?”她問丁微微,完全失了主見。
“好極了!發情的色調!倍∥⑽⑷允钦{侃。
“討厭你。”桑恬薄面含嗔,窘著繼續打扮。
盤上頭發,是為了讓她的頸部線倏漂亮呈現。
“這樣好看嗎?”她又問。
“好看。”丁微微笑得更張狂了!昂每吹健麜氚涯愠韵氯。”
“你嘴巴里吐不出好話,不問你了!”桑恬嬌滴滴瞪她一眼。
為了讓娉婷的身材更完美展現,她舍棄了御寒的大衣。
可又忍不住,不安開口:“外頭應該不會太冷吧?”現在可是冬天呢!
“哈!”丁微微以為她多有志氣呢!胺判,有他溫暖的懷抱,哪怕是下雪,你都覺得溫暖!
女人哪,總讓愛情誘得團團轉,一切一切愚蠢的小心思,都為了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