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藍采依便打電話到公司請假,這幾天她的身體因受了風寒而微恙,硬撐的結果,終于病倒了。
“實在不好意思!彼{采依在線上頻頻向上司致歉:“如果好轉了,我會立刻過去!彼穆曇饧忍撊跤譄o力。
“無所謂!毕闹倩床缓唤z感情地說:“你要休息就休息!
言下之意,是“有沒有你都一樣!
的確,夏仲淮根本不在乎秘書在不在身邊,有時甚至嫌其礙手礙腳。她請了假,也許他還清靜些。藍采依是這么想的。
然而這一天,全體同仁忽然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中,因為夏總不知為何,脾氣變得比平日更暴躁,罵人的口氣比平日要兇上幾倍。到了下午,秦主任看不下去了,他懷著戰戰兢兢的心和一股與大伙兒一樣的困惑,來到了夏仲淮的辦公室。
“總經理!鼻刂魅未曛峙阒,盡量顯得稀松平常。“今天似乎出了不少亂子,究竟是怎么了?我很希望能盡一些綿薄之力哩!”
“誰也幫不上忙!”夏仲淮鐵青著臉,他站在檔案柜旁,正因找不到資料而生著悶氣!斑@個也找不到那個也弄不齊,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偏偏藍秘書又請假……”他猛然住了口,似乎察覺了自己的矛盾之處。
“嘿!是呀!”秦主任笑著搭腔:“藍秘書確實是位好幫手,有她在一旁協助,您就仿佛如虎添翼一般,要多順有多……”
“你夠了沒有!?”夏仲淮一把無明火沖了上來,毫不留情地對著秦主任咆哮:“我有閑工夫聽你在這兒嗑牙講廢話嗎?還不快滾!”
秦主任于是落荒而逃了。
第二天,藍采依雖仍感到些微的虛弱,但體力上已恢復得差不多,便上班去了。
一到公司,三兩個同事見到她竟像見到了救星,直嚷道:
“求求你,以后千萬別請假了,你沒來,我們可就慘啦!”
“怎么說?”
“昨天你不在,總經理像了炸藥似地,十分鐘一發飆,五分鐘一開罵,仿佛跟誰有仇哩!”
“秦主任說——”另一人道:“極有可能是因為你不在,讓總經理一時之間亂了方寸,所以更加浮躁哩!”
聞言,藍采依不禁失笑!澳鞘遣豢赡艿,”她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坝袥]有我,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去。
九點鐘,藍采依拿著進度表向上司報到。在聽取工作事項之后,她轉身欲回鄰室,夏仲淮突然叫住了她;她回轉身子望著他,等待吩咐。
“咳!”夏仲淮干咳一聲,看著桌面的簡報,以命令式的口吻說:“以后,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則最好不要請假!
“是!
藍辨依未作任何辯駁,反正夏仲淮專制的性情她早已領教過,專制的人,難免有反復無常的一面;她的身體剛復原,不想與他一般見識,動了肝火氣壞身子那才劃不來!
下午,一個女職員經過柜臺時,忙里偷閑和柜臺的曹小姐聊了起來,聊著聊著話題轉到了夏仲淮身上。
“其實夏總一表人才,可惜啊,個性實在令人不敢領教!”女職員嘆道。
“如果將來嫁到的老公是這樣的人,我寧可不嫁!”曹小姐做出一副畏懼狀,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變得既納悶又新奇!鞍!可你知道嗎,昨天下班后,我和阿珠她們在公車站牌等車時閑聊,遇見藍秘書,順口問起了她對夏總的感想,她只是淡淡一笑,說了句:‘其實他滿多愁善感的!!當場我們這些人差點往后倒,這真是本世紀最怪異的話了!”
“藍秘書八成是在逗你們開心!”女職員篤定地說。
“不像呀!”曹小姐認真地回想。
此時,女職員無意間抬起頭,臉色倏地大變。絲毫未察覺任何異狀的曹小姐準備繼續說下去,女職員立即緊張地拍拍她的手臂以作為暗示。
“你干嘛?”曹小姐奇怪地問,
女職員盯著她,下巴迅速抬了抬,示意她往后面看。后者有股不好的預感,鼓起勇氣僵硬地往后瞧,頓時,全身血液刷地往腦門沖!
“總經理!”她們怯怯地喚道、
夏仲淮不知何時已來到柜臺邊,正一動也不動倚著柜臺,一只手擱在臺面上。
“你什么時候變成柜臺了?”他對女職員道:“還不回自己的崗位去!”
“是!”女職員飛也似地逃開了。
落單的曹小姐如世界末日來臨般瞅著夏仲淮,不敢想像自己將遭受什么樣的懲罰。
夏仲淮只瞥了她一眼,便一語未發地走開了。
逃過一劫的曹小姐大大松了一口氣,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
“你這算哪門子的企劃書?真搞不懂你是怎么當上課長的!拿回去重做!”
上午,江課長拿著辛苦擬定的企劃書上呈給夏仲淮;后者才審核完便破口大罵,接著把一大疊文件往門的方向奮力一扔,瞬間紙張如雪片般滿天飛?蓱z的江課長哭喪著臉,抖著身子蹲在地上一張張地撿拾。
站在桌邊的藍采依翻著準備報告的行事歷,瞟了江課長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全是一群酒囊飯袋!”夏仲淮破口大罵:“我怎么會跟這些無可救藥的笨蛋共事!?”
“就算是天才,偶爾也需要一點鼓勵!
驀然間,桌邊響起了這兩句話。夏仲淮頓時停住手中忙碌的筆,慢慢抬起頭,瞪視著藍采依。
蹲在地上的江課長早巳驚愕得忘了撿拾文件,整個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忽然不疾不徐開了口,且口出驚人之語的藍采依,仿佛她是個外星人。
藍采依仍舊以一貫的站姿低頭勾劃著筆記,臉上毫無任何特別的表情。
夏仲淮放下筆,一只手摩挲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瞪視她,眼里閃跳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你——剛才是否發言了?”他沉聲問。
“是的。”
室內的空氣頓時緊繃起來,一股火藥味悄悄在空氣中蔓延。夏仲淮下意識地半瞇起眼,呼吸也變得混濁而不穩。
“那么……”他努力忍著脾氣不爆發!蹦闶窃趯ξ屹n教了?”
“不敢!
“但你剛才所說的話明明充滿了教訓的意味!”
藍采依合上本子,抬起雙眼,迎視夏仲淮那兩道陰森的視線。
“我只是就事論事!彼f:“你不覺得他們都很怕你嗎?然而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呢?我在旁邊看過許多次,有時候真替他們感到不平。也許你沒有血淚,可是他們有;稍微和氣些并非一件難事,不是嗎?”
夏仲淮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兩人就這樣在危險的氛圍中對峙許久。然后,他瞄了江課長一眼,命令道:“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江課長手忙腳亂地收拾好,退了出去。
“要開始報告今天重要事項了嗎?”藍采依問,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看來我低估了你的膽識。”他答非所問。“從來沒有人敢違逆我,更別提是說教了。哼!”他冷笑一聲。“先是大膽要我指導你,如今又口出訓詞——你不要以為我稍微縱容了些,你就可以不把上司放在眼里!”
“你并沒有縱容我,我也沒有不把上司放在眼里!
夏仲淮咬著牙,滿肚子的氣惱不知該往何處發。半晌,他坐直身子,沒好氣地吭道:“把本子擱著,我自己看,用不著你口述!”
“是。”藍采依二話不說地照辦。
及至她回到了秘書室,夏仲淮并未立即拿起記事本,他的思維被攪得一片混亂,不知不覺支著下巴頦,恨恨地盯著兩室之間的那扇門。
哼,她以為她是什么人?女中豪杰嗎?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居然敢三番兩次對他說教!可該死的是她每句話都有理得令他無以反駁;而且,她總是臉不紅氣不喘,永遠泰然自若,這又令他更為懊惱了。
他將本子一把抓過來,用力翻著;漸漸地,他翻閱的動作趨緩,并仔細瀏覽起內容。記事本上滿是她娟秀的字跡,不但筆跡悅目,內容更是完整而詳盡。
無可諱言地,她確實是個出色的助手,做事勤快不在話下,處理事務也相當俐落——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無意間所聽到的耳語。
多愁善感?她憑什么這樣一個形容詞冠在他頭上?他把自己封鎖得如此嚴密,豈是一般人所能窺得一二的!?
他挪了挪身子,手指下意識地在桌面上敲呀敲,腦晦里飛快地轉動著。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意念,他按下通話鈕,通知藍采依過來取回本子。
藍采依開門跨進來時,他不由自主地望著她,直到她預備離去,才出聲道:
“中午一起下樓,咱們一塊兒吃午飯。”
藍采依愣了愣,無法辨別他是在命令亦或請求,但從那一貫的口氣來判斷,應該是前者。
“抱歉,我不能跟你共進午餐!彼龜蒯斀罔F地回絕,同時心里浮起一串問號。
“為什么?”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我和會計部的許小姐有約在先!
“去取消掉!”
藍采依蹙起眉頭,反抗的念頭油然而生。
“我不想取消!
“你必須那么做!彼麛嗳坏溃骸拔乙愀乙黄鸪晕顼,你沒有拒絕的余地!”
“哦?是嗎?”藍采依挑了挑眉,微慍地說:“我倒覺得納悶了,為何我沒有拒絕的余地?盡管你是我的上司,份內之事我一定服從,但私人時間我卻可自由掌控不是嗎?再說,除非公務上有必要,否則我恐怕沒有義務非得答應你吃飯的‘命令’吧!?”
一連串鏗鏘有力的話向夏仲淮回擊而來,他注視著藍采依,明白她不會輕易屈服,只好悶悶地說:“既然你堅持不肯就算了,回去吧!”
然后,在藍采依回到電腦前的十分鐘后,她接到了來自會計部的內線電話,是許小姐打來的:
“采依,對不起,中午我臨時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
“是嗎?太不湊巧了,那改天再說吧!
許小姐掛上電話,抬頭對站在桌邊的夏仲淮如履履冰地請示道:
“這樣可以嗎,夏總?”
“做得很好!毕闹贉蕽M意地離開會計部。
秘書室里,藍采依盯著電腦熒幕的視線朝旁邊的造型小座鐘略一掃瞄,上面的分鐘位置顯示離午休時間僅余五分鐘。此時,她想起了夏仲準那突如其來的邀約……不,應該說是“命令”才對!
她還未理出個所以然,夏仲淮便忽然敲門而入。藍采依微微吃了一驚,其一是因為她正好在思索關于他的事;其二,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來到了這間斗室。
夏仲淮并未馬上開口,他先是漫無目標地隨處瀏覽,檔案柜、壁飾、落地窗旁置物架上的小盆栽、桌上堆放整齊的什物,然后,他的目光終于在她困惑的臉上落定!昂苊?”他不著邊際地問。
“還好!彼鷣碛唤馑男袨榱。
“午餐之約泡湯了吧?”
“你怎么知……”她猛然間頓住。夏仲淮那不禁微微上揚的嘴角透出一股得意之色,頃刻間她明白了!翱偨浝,剛才許小姐打電話來,這事你知道吧?”她故意問,難以掩飾的憤怒飄上了眉梢。
“真的?”他佯裝糊涂!斑@么巧?”
“的確很巧,更令我奇怪的是,在這間公司里,居然有人能任意將自己的職權擴張到無限無界的地步!”她冷冷地說。
她剛說完,午休鈴聲繼而響起。夏仲淮順勢說道:“走吧!”
一個轉念間,藍采依將電腦關機,隨著夏仲淮出去。
這幢大樓有兩部電梯,每到午休時間,職員們便迫不及待從各個部門洶涌而出,往電梯前聚攏,一面談天說笑,氣氛顯得十分熱鬧。
然而,此刻,大伙兒都懷著什么顧忌似地,一個個噤若寒蟬,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因為夏總正站在電梯前。所有人都往后站,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無不納悶,怎么今兒個夏總這么早下樓?
右邊那部電梯門開了,是空的!夏仲淮和藍采依進去之后,自然而然地靠里頭站,藍采依并按著Open鈕以防門關上。但,外頭那群人鴉雀無聲地左顧右盼,絲毫沒有跨入的意思。藍采依立時明白原因,她望了身旁的夏仲淮一眼,后者臉上毫無表情。
“快進來呀!”藍采依朝外說道:“還很空呢!”
“呃,我們……我們搭另一部。”他們紛紛往另一邊挪。
藍采依只好按下關閉鈕。接著,這小小的空間很快地彌漫著令人幾近窒息的沉默。他們倆分據一邊站著,誰也不睬誰;藍采依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她第一次覺得電梯運作的速度好慢呀!
“他們不敢進來,你又要怪我了吧?”
他忽然開口,嚇了她一跳。在她未來得及回應前,一樓到了。
走出電梯,夏仲淮不由分說地領著藍采依到附近一間提供簡餐的咖啡館。
點完餐后,夏仲淮啜了一口檸檬水,得意地說:
“如何?你終究得跟我吃這頓飯!
“如果我不愿意,即使你怎么施壓都無法強迫我!”
“哦?那你為什么愿意呢?”
“你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我絕對是訝異而不解的。我想,你可能是要針對我所做出的頂撞行為加以訓斥,但這件事其實你大可在公司里進行,毋需利用休息時間;另外,你用強硬的方式取消我和許小姐的約定,又教我吃了一驚,我便想,或許你真有什么事要面授機宜,姑且答應也無妨!彼a充道:“不過,我必須很慎重地表明,希望這是唯一的一次!
夏仲淮深思地望著她,喃喃自語道:
“藍采依,二十四歲,國中畢業后,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高職夜間部的學業,上一個工作是協揚貿易公司的主管秘書……”
“你……”藍采依略顯窘迫地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剛才我去會計部之前,讀了你的簡歷!
“這倒很稀奇,我猜你從不看別人的簡歷!彼D了頓,又說:“如果你想炒我魷魚,其實很簡單不是嗎?只要一聲令下即可,我也不會多作抗辯!
“我不會炒你魷魚,平心而論,你是個十分優秀的秘書!
聽見他有始以來第一次發出的贊美之詞,雖然語氣并非很和藹,倒也令她不禁臉紅了。
夏仲淮的目光在她臉上那兩片紅暈逗留著。
侍者將餐點一一送上桌。夏仲淮大口大口地進食,三兩下就把整盤飯菜吃光,剛好經過桌旁的服務生便順便收拾餐盤,而藍采依請侍者也將自己的餐盤收走。
夏仲淮望著她面前那盤只吃掉一半的菜肴,待服務生走后,他問道:
“跟我在一起,連胃口也會變差?”
“沒錯!彼寡。
他未再開口,她也保持著沉默。沒多久,附餐的咖啡送上來了。他加入糖和奶精,一邊攪動,一邊問:“說說看,你為何辭掉上一份工作?”
她攪拌咖啡的動作慢了下來,半晌才猶豫地答道:
“上司試圖性騷擾,我反抗之后,他便以莫須有的罪名陷害我。”她聳聳肩,“除了走人之外,我想不出還有哪條路可行!
“當然還有,你可以告他!”夏仲淮感到莫名的慍怒。
“算了吧,他執意抵賴的話,我不但告不成,反而可能多惹不必要的困擾!
“你滿看得開嘛!”
藍采依不再搭腔,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我想,你對我這個上司恐怕也懷有許多不滿了!币娝{采依未作聲,夏仲淮直截了當地問:“對于我這個人,你作何感想?”
“在公司里你有數種外號,你應該都有耳聞。”她閃爍其辭地回答:“譬如‘活火山’、‘暴君’,‘冷血動物’……”
“我問的不是他們給我取的外號。”他打斷她!拔覇柕氖悄銓ξ业挠^感!
“你——專制霸道,蠻橫無理、不可一世、目中無人!
“還有呢?”他問。
“……就這樣了。”她不安地往后靠在倚背上。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多愁善感’這一項?”
她抬眼迎視他,愕然地問:“你打哪兒聽來的?”
“無意間聽到的耳語!彼碾p眼突地變得無比深邃!拔业购芎闷妫銥楹握J為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因為……”她囁嚅道:“會讓自己沉浸在過往情傷里的人,其實并不冷血,相反地,他的情感有可能比常人更豐沛!彼囊袅坑鷣碛,到最后一句時,幾乎微弱得難以聽見。
然而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聽到了,表情也隨之轉為陰沉。
“你知道些什么?”他濃濁的嗓音里充滿著不悅。
“我并不知道什么!彼{采依察覺到他的不快,和那臉上的陰鷙之氣;她坐直身子,坦然以對!坝幸惶,周董跟你之間的對話恰巧因為秘書室門沒關讓我聽見了,如此而已。我并沒有意思要窺探你的隱私,你毋需擔心。”
“誰說我擔心了?”他的怒火有一觸即發之勢。
又來了!藍采依暗自叫苦!澳阍跄軣o端發火?”她再度往后靠坐在椅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從心底隱約升起!笆悄阕约阂獑柕模抑皇菗䦟嵒卮鹆T了!
她為難的神情和抗議把夏仲淮隱隱作祟的怒火壓了下來。
“我要提醒你!彼谅暤溃骸皠e太自作聰明,對于不了解的事也最好別妄下斷語。”
她以最大的克制力,勉強將鼻中酸楚的感覺忍住。
“我懂了!彼D澀地說:“你執意找我共進午餐,是為了要在這件事情上……給我一些警告!
“你的領悟力很強!彼溃捴袇s沒有褒獎的意味。
她振了振精神,揚揚下巴。
“既然你的圣旨已經下達,而我也接旨了,那么我可以走了吧?”
“隨便你!”他四平八穩地坐著,毫無挽留之意。
藍采依咬著唇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咖啡館那道雕刻精致的門在她身后砰然合上,她虛軟地晃到墻邊,朝著天空深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地吁出來,希望能借此將充塞在胸臆間的郁結之氣全宣泄殆盡。
而咖啡館內的夏仲淮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在她起身離座的那一剎那間,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受傷的表情。
他傷到她了嗎?他是否做得太過分了?
思路一轉,他不由得憶起藍采依初來的第一天。如常地,他根本不想多搭理這個大概待不了多久便走人的秘書,哼!女人嘛,只想要甜言蜜語和呵護備至,她們總禁不起別人稍稍嚴厲的對待;偏偏甜言蜜語、呵護倍至那一套不是他的作風,就連一丁點的哄他也不可能施舍;而那些女人,除了哭,就是逃之夭夭。哼哼,那句話真是有道理極了:“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
然而,這個藍采依似乎把這句至理之言徹底粉碎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文弱的女秘書居然在上班的第一天,便敢大膽地”回敬”他——
那凌空接住向她拋擲而去的文件的一幕,在他腦海里鮮明地重映。平心而論,她接得還真漂亮。想著想著,他禁不住笑出聲。
他想得如此出神,絲毫未曾意識到自己的笑聲,甚至連適才便來到桌旁的侍者也沒察覺。
那侍者正在收拾藍采依的咖啡及水杯,夏仲淮突然笑出來的舉動嚇了她一大跳而讓她驚呼了一聲。
他因這驚呼而回過神,并留意到旁人的存在,“你……怎么了?”他奇怪地問。
女侍端著杯子,畏懼地道:“先生,你剛才突然笑出聲,有點……恐怖!
“哦?”夏仲淮愣了愣,坐直了身子!拔以谙胧虑。”
侍者走開后,夏仲淮看看腕表,沒多久便起身離座,步出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