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醫(yī)院里每一處角落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徹底的消毒過,這是一所合格的醫(yī)院,對醫(yī)療衛(wèi)生有最基本的要求。
但除了消毒水與藥物的刺鼻味外,只要是醫(yī)院,始終能聞到病房內(nèi)摻雜某種霉腐的氣味。
那是死亡的氣味吧?
唯有在醫(yī)院這種地方,才有這種如影隨形的氣味,讓人產(chǎn)生莫名的恐懼。
古昊天皺起眉頭,他剛毅的臉孔十分嚴肅,加上他身著鐵灰色西服、灰襯衫、灰領(lǐng)帶,更讓人感到一股凝重的威脅意味。
盡管如此,因為古昊天的身分特殊--身為知名財團「太古』集團的少東,未來集團的接班人、亞洲前十大鉆石單身漢,記者的興趣清一色集中在古昊天身上。
他們不怕死地舉起相機猛拍,刺眼的鎂光燈此起彼落閃個不停,問的不是古昊天的私人問題,就是有關(guān)太古下半年投資動向,卻沒有一個人問到今天的主題--有關(guān)太古集團慈善捐款一事。
當然,媒體皆知大財團捐巨款搞慈善只是名目,一則為節(jié)稅,二則為做企業(yè)形象,本來就沒什么好問的。但相對的,對于這群八卦記者不著邊際的問題,古昊天也失去了耐心。
要不是「老人」堅持,他不會親自到這種鄉(xiāng)下地方做慈善事業(yè)!
他皺起眉頭,低頭看了一眼腕表!竵喩,妳替我擋一下!蛊差^吩咐一聲,沒等秘書響應(yīng),古昊天調(diào)頭走出醫(yī)院的接待室。
「古總!」太古的公關(guān)主任許倩蓉隨后跟了出來!腹趴偅锩娴挠浾哌有很多問題--」
「有妳和亞珊應(yīng)付就夠了!」古昊天不悅地道,腳步?jīng)]有絲毫停滯。
為了防止記者隨后追出,他走出接待室后匆匆穿過醫(yī)院長廊,壓根沒注意迎面而來的女子--
「!」女子跌在地上,手上提的飯菜全部灑在迎面撞來的古昊天身上。
「喂,妳怎么這么冒失?!走路不長眼睛?!」許倩蓉瞪大眼睛,指著跌在地上的女子斥罵。
雨薇抬起頭,終于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男人繃著臉,英俊的臉部線條十分剛毅,方正的下顎微微凹陷,薄唇緊抿,給人一股冷硬的感覺。
雨薇低頭看到自己為母親帶的飯菜灑了一地,她心里好痛,說話也不由得顫抖起來!甘撬驳轿业摹
「我看得很清楚,明明就是妳撞上來的!」許倩蓉潑辣地駁斥。
雨薇臉色蒼白,自己是受委屈的人,她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她心疼的是飯菜倒了,母親就只能吃醫(yī)院供應(yīng)的午餐,可是母親向來吃不慣醫(yī)院的伙食,這一頓她老人家恐怕又要挨餓了!
「算了!」男人開口,不耐煩的嗓音略顯低沉,挾帶一股粗獷的男人味。
雨薇抬起頭,目光和男人對視--
「我不想把時間耗在這里!」男人瞥了雨薇一眼,冷漠的目光居高臨下,高傲得不可一世。
「你不能走!」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雨薇站起來擋住男人的路。
「喂,我們總經(jīng)理都不跟妳計較了,妳還不快讓開!」許倩蓉瞇起眼,刻薄地道。
「我沒見過像你們這么不講理的人。明明是你們不對,為什么不認錯?難道有錢就能欺負人?」雨薇一字一句地說,不習慣與人爭辯的她,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輕顫,可她仍然直視男子,沒有因為他冷硬的眼光而畏懼。
男人身上的鐵灰色西裝看起來很昂貴,加上那一身凌人的傲氣,再怎么胡涂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的經(jīng)濟環(huán)境優(yōu)渥。
「我看妳有被害妄想癥!」許倩蓉冷笑!赋兜绞裁从绣X、沒錢的,妳是想勒索?」
雨薇瞪大眼睛,她覺得尊嚴被嚴重侮辱了!
窮并不是罪過,他們憑什么把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請妳說話尊重一點!憑妳剛才說的話,我就可以告你們毀謗!」
話,她是對著那個張牙舞爪的女人說的,但她的目光堅定地望著始終冷眼旁觀的男人,也許因為他倨傲的態(tài)度,激起了雨薇的傲氣。
男人瞇起眼,側(cè)傾的視線投射過來,冷淡的眸光瞬間深沉起來。
「告我們?」許倩蓉夸張地嗤笑兩聲!笂呏牢覀兛偨(jīng)理是誰嗎?憑妳?夠力妳就去告啊!」
雨薇不再響應(yīng)喳呼的女人,許倩蓉的話雖然充滿羞辱,但男人的冷漠、以及輕蔑的眼光更教她難以承受。「也許我無法告你們,」她盯住男人,一字一句、毫無畏懼地道:「因為我確實沒錢,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墒俏胰匀灰f:我鄙視像你們這種人。」說完話,她轉(zhuǎn)身就走。
后頭傳來許倩蓉夸張的吐氣聲,以及一連串鄙夷的咒罵,雨薇置若未聞地往前走,一直到男人快步越過她,擋住她的去路--
「把話說清楚!」古昊天抓住女孩纖細的手臂,一瞬間有些訝異那瘦弱到不盈一握的脆弱,但是這不被他允許的驚訝情緒,并沒有顯露在他剛毅的臉孔上!赴言捳f清楚,所謂『這種人』是哪種人?」他盯住女孩秀氣的臉龐,冷冷地重復一遍。
因為他的粗魯,雨薇的臉色略顯蒼白,但她倔強地命令自己抬起頭,瞪住他嚴厲的眼!刚虅萜廴,你該知道自己是哪一種人!」她盡量穩(wěn)定自己的聲調(diào),不在他冰冷的眸光下顫抖。
男人挑起眉,陰闇的眼掠過一絲詭光。半晌,他陰沉地道:「要是真的仗勢欺人,我會要妳賠我一套全新的西裝!」
雨薇垂下眼,這才注意到他西裝邊緣沾了一片菜漬。
她愣了愣,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如果我真的要妳賠,妳是絕對賠不起的。」男人盯住雨薇的臉,極度男性化的聲音低沉幾度,微微帶了一點粗嗄。
雨薇微紅的臉孔,又因為他輕蔑的言辭而轉(zhuǎn)白。
注意到女孩臉上一掠而過的狼狽,古昊天嘲弄的笑容一閃而逝,撂開手,他轉(zhuǎn)身邁開大步走出醫(yī)院。
「聽見了?我們總經(jīng)理說了,妳賠得起嗎?!」許倩蓉哼笑一聲,狗仗人勢地跨著得意洋洋的步伐,追隨她的總經(jīng)理而去。
雨薇蒼白著臉,慢慢蹲下身收拾地上的食物殘渣,和破碎的碗片……
自從跟母親搬到宜蘭,母女倆在這鄉(xiāng)下地方相依為命,從小到大,這十多年來她看過太多鄙視的眼神,聽過太多侮辱的話語。但盡管如此,每每聽到這種話,她強烈的自尊心還是受到傷害。
碎碗片突然割傷她的手指,劃出一道血口子!雨薇趕緊把受傷的手指放到嘴里輕含著,腦子空白一片……
她驀然想起那個陌生男人輕蔑的眼神。
今天下午,被摔碎的不只是一只碗碟……
還有她無足輕重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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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再多吃一些好不好?我削了整顆蘋果,您還吃不到四分之一呢!」雨薇將切好的水果送至母親嘴邊,輕聲細語的勸哄著。
林月英輕輕搖頭,即使是如此輕微的動作都讓她覺得疲倦!覆怀粤耍瑠呄葦R下吧!
雨薇心口抽痛卻不敢勉強,到了這個塒候,順著母親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雨薇!沽衷掠⑤p喚女兒。
她今天的食量比前幾天好了許多,飯后還能吃得下水果,相對的,精神也好了些!笂呑屑毬牶茫瑡層泻苤匾脑捯嬖V妳!
「媽,您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話,等您午睡醒來再說!
林月英搖頭!覆恍,我自己知道這個病好不了,再不說,我怕這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媽!」雨薇低呼,忍不住眼眶泛淚。
林月英卻微笑了,她吃力地抬起手臂,撫摸雨薇柔細的長發(fā)!干岛⒆樱喜∷朗侨酥G,生滅變異是無常的道理,若再過度悲傷就是個癡兒了。」
林月英能有這番豁達的領(lǐng)悟,是這一年多來每回迫近死期大關(guān)之際,嚼味得來的。
但是雨薇卻不能接受,她哽咽地搖著頭:「媽,您辛辛苦苦撫養(yǎng)我長大,女兒還沒讓您享!粫赖模
林月英心口隱隱痛著,她何嘗舍得下這唯一的女兒,孤苦零丁地在世上生活?但生死大限,豈能容得她抉擇?
林月英不得不勉強吸口氣,提振精神,該說的話、該為女兒做的事,她是半點也不能漏失,唯有清楚地交代妥當了,她才能心無里礙的離開這人世。
而這之后……
雨薇的未來便只得交給命運了。
「聽我說,雨薇……」
林月英握住女兒的手,軟弱的力量,讓雨薇心痛地體認到,母親虛弱得猶如風中殘燭。她緊緊地回握,淚水一瞬間逼到眼眶。
林月英平靜地咧開嘴,像是安慰女兒!笅層袀心愿未了,希望妳能在媽死后為我完成。」
聽到母親已經(jīng)開始交代身后事,雨薇一顆心沉到谷底,但這件事既然是母親的心愿,她就算再難過,也得聆聽母親最后的遺愿!笅,您說……我在聽!顾撊醯哪赣H,心頭無比痛苦,卻強迫自己對母親微笑。
林月英渾濁的眸子似正在回憶往事。「媽現(xiàn)在告訴妳的話,每一個字妳都要記住。當年妳爸還在世的時候,妳有一位古伯父……」林月英咳了兩聲,才把話接下去!杆鷬叞质前莅训男值,古伯母在妳小的時候還曾經(jīng)抱過妳……雨薇,妳還記得他們嗎?」
雨薇搖頭,清澄的雙眸布滿疑霧,母親為什么會選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
「是呀,」回想起幾十年前、丈夫還在世時發(fā)生過的事,林月英露出笑容!付家呀(jīng)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當年妳也才不過三、四歲,不記得是當然的。自從妳爸死后,我們母女就從臺北搬到宜蘭,那時候因為搬得很匆促,事前根本來不及通知妳古伯父他們,人海茫茫,又經(jīng)過了這許多年,那么好的朋友,就這樣失去聯(lián)絡(luò)了……」
林月英頓了頓,抬起頭,欣慰地望著女兒,嘴角的笑意驕傲地擴深!笗r間過得好快,這幾十年像是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妳就已經(jīng)長大了!
自丈夫死后,歷經(jīng)數(shù)十年人海滄桑,林月英凄楚的語調(diào),含有無限感慨。
雨薇卻不明白!笅專斈昴鸀槭裁床桓挪、古伯母聯(lián)絡(luò)?難道爸死后,古家也像那些勢利的人一樣,對我們落井下石嗎?」
雨薇的父親當年開設(shè)工廠,卻因為經(jīng)營不善而倒閉,工廠倒閉后雨薇的父親江青峰積欠了大筆債務(wù),許多平常跟江青峰稱兄道弟的人,那個時候避之唯恐不及,深怕江青峰上門找他們周轉(zhuǎn),路上相遇了恐怕還會撇首仰鼻,來個翻臉不認人。
江青峰就是因此才會郁忿交加、心懷憂慮而過世的。
這些過往的傷心事,是父親去世,母女倆搬到宜蘭鄉(xiāng)下數(shù)年后,雨薇聽母親含著淚訴說的。
「不,只有古家跟那些人不同!那時候妳古伯父不但為我們江家出錢,還清妳父親欠下的巨債,還在青峰過世后,體貼我新寡哀痛、又攜著弱女,一力承擔了喪葬事宜,妳爸那塊墓地,還是妳古伯伯出錢買的!拐f到這里,林月英忍不住悲從中來,傷心落淚。
她一直心懷感恩!始終沒有忘記古家給她們孤兒寡母的天大恩惠。
「既然古家待我們這么有仁有義,媽,您為什么--」
「就是因為古家太慷慨了,我們母女倆豈可一而再地麻煩人家?」林月英搖著頭喃喃道,她也有她的尊嚴!杆麄兎驄D要是知道我們的消息,像他們這么重情重義的人,咱們母女倆豈不是又會成為人家的負擔?」
雨薇明白了。她解意地微笑,或許她的脾氣是遺傳自母親的性格?
「如今我會再提起這件往事,是因為妳古伯母有樣東西寄在媽這兒,這么多年過去,我本來以為再也沒機會還妳古伯母了!
林月英隱瞞了若干事。
事實上,為人母的她難免還是有私心的……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死了以后,雨薇在這個世界上將無依無靠。
若不是憐惜女兒,那樣「東西」,她原是不打算還給古家的,畢竟……
早在江家一敗涂地的當年,古家已經(jīng)發(fā)跡,如今事隔二十多年,依古振東--古家老人主事精明、強悍的作風,這些年過去古家只會發(fā)展得更好!
況且這十幾年來她天天注意報紙,早知道古家的事業(yè)非但在臺灣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即使在全世界也享有名聲--古家已今非昔比了!
江、古兩家,門戶早已不相對了呀!
「媽,您是要我代替您,把東西送還給古伯母嗎?」雨薇問母親。
林月英回過神,定了定心。她不能再為了堅持自己不值錢的自尊,而犧牲掉雨薇的幸福!
「嗯……媽要妳親手將東西,交還到妳古伯母手上。」林月英斂下笑容,嚴肅地望著女兒!赣贽保瑠呉欢ㄒ饝(yīng)媽,親自辦到!」林月英一定要得到女兒親口允諾。
雨薇黯然點頭,母親要求的只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怎會不答應(yīng)?況且她心底明白,這可能是母親最后的遺愿。
林月英見雨薇點頭,釋然而笑。
當年江家和古家,憑著一樣「信物」訂下兒女親家,那也是她要雨薇「還」給古家的東西。
看到女兒點頭允諾,林月英放寬了心。只要古家一看到這樣東西,立刻就會知道雨薇為何而來了。但女兒是她生的,林月英最了解雨薇,她明白這孩子一向有主見,要是讓雨薇知道事實的真相,她心底一定會排斥的!
林月英之所以隱瞞,也是為人母的一點私心了。
「媽,您要我送還給古伯母的是什么東西?」
「這樣東西我一直妥善收藏著,這回入院我也把它帶在身邊,我把它鎖在床頭的抽屜里。雨薇,來,妳替媽把抽屜里那包黃絨袋取出來。」
雨薇聽話地打開鎖,取出放在抽屜里的黃絨袋。她從未見過這么精致的黃絨袋子,當然更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林月英自女兒手上接過絨袋,解開袋子上系緊的彩繩后,取出一只寶光燦潤、通體碧綠的玉環(huán)。
見到這只美麗得不可方物的玉環(huán),雨薇忍不住嘆息!這只玉環(huán)質(zhì)地溫潤水透,鮮少雜質(zhì),就連不懂寶玉的雨薇,也能一眼看出它的珍貴。
「來,雨薇,戴上它看看!
「媽?」雨薇懷疑地望著母親,不明白母親的用意。
「聽話。」林月英口氣雖然溫柔、卻堅持。
盡管疑惑,雨薇仍依言戴上玉環(huán)。
「竟然這么合手!」林月英驚喜的嘆息!她呆住也傻住了,不覺喃喃地道:「簡直就是量了妳的腕圍訂作的!真是……真是想不到呀!」
這意味著什么?
多年來林月英早學會對現(xiàn)實不抱存幻想,唯一令她的心能感到踏實的,就是死命工作、認真攢錢,這十多年來為了供雨薇念書,母女倆苦哈哈的過日子,攢得一塊錢她也當兩塊用。
但現(xiàn)在看到這只玉環(huán)竟像自己認主人似的,完全吻合雨薇的腕圍!驚異之余,林月英也開始抱存冀想了。
或許……或許這孩子與古家真是有緣分的?
「媽,妳放心,我一定會親手把玉環(huán)送還給古伯母的!褂贽钡恍,隨即卸下玉環(huán),代母親將玉環(huán)放回絨袋里。寶物再美,不是她的東西,她并不留戀。
林月英的嘴角自然而然咧開,她突然感到全身松弛起來,真真正正的放心了。
仔細交代雨薇古家在臺北的住址、古氏夫婦的姓名、以及一些瑣碎的細節(jié)后,林月英終于安心躺回床上午睡。
這一覺林月英睡得香甜,再也沒有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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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商界若提起太古集團無人不知,當然,這與「太古」凈值數(shù)百億,擠列臺灣前五大集團的身價,大有關(guān)系。
太古集團出資介入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囊括了金融、通訊和電子,其它星羅棋布的衛(wèi)星子公司,更是多到不勝枚舉。
太古創(chuàng)立最初,任誰也料不到當年的太古企業(yè),會發(fā)展到今日的集團規(guī)模,而這一切要從太古的老董事長古振東年輕時說起!
古振東年輕時只是一名出賣勞力的泥水工匠,在他四十五歲生日那天,他把一輩子辛辛苦苦給人糊墻、省吃儉用整整存了十年的萬把多塊錢,全數(shù)拿去買了一塊結(jié)不出稻籽,根本沒人要的旱地!
那個時候,人人都嘲笑拿錢買歹地的古振東是呆子、傻瓜!
但古振東相信的是自己。
他買這塊地不是為了種水稻,他是買來蓋房子的。
太古從炒地皮發(fā)跡,正好趕上臺灣經(jīng)濟起飛的契機,房地產(chǎn)業(yè)景氣大好,直至今日太古涉足商界,經(jīng)營涵蓋的范圍之廣闊,令人咋舌。當然,到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敢再笑話他了。
相反的,古振東當年的「遠見」,成了一則商界人人嘖嘖稱奇的「神話」!
到今天,每個能見到古振東的人,莫不鞠躬哈腰,迭聲「古董,您老人家好!」諂媚逢迎,唯恐不及。
但強者雖強,古振東還是畢竟老了。直到今天,在太古集團內(nèi)坐陣龍頭的,已經(jīng)是第三代少主了。
老人唯一的兒子過世已經(jīng)十五年,當時老人剛退下不久,兒子掌舵才三年不到就意外過世,孫子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老人后繼無人,不得不再重新掌權(quán)。
直至八年前,太古集團第三代少主從紐約大學拿到企管博士學成歸國,老人才得以逐步將權(quán)力釋放。
而事實上,太古本為臺灣一家本土企業(yè),老人雖然經(jīng)營有成,但經(jīng)營手法保守老舊,在現(xiàn)今全球化趨勢競爭下,可預見未來將會逐步凋零,終至被市場淘汰!然而太古卻能在五年內(nèi)整頓內(nèi)部人事成功,積極于上海、寧波投資增建新廠,汰換產(chǎn)業(yè)舊機,添設(shè)新型機種以精簡工時與人力,翻身轉(zhuǎn)型為國際化公司,且積極培植代工實力,不斷爭取國外訂單,事業(yè)版圖逐步橫跨中美與東亞兩洲--
嚴格說來,太古有今日成就,可說是在第三代少主,古昊天手上發(fā)揚光大的。
太古傳奇又添一樁,古昊天不但重新整頓企業(yè)體老舊結(jié)構(gòu),更積極轉(zhuǎn)換經(jīng)營跑道,締造了太古今日讓人望塵莫及的成績。古昊天成功地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古昊天不是三世祖,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手段絕對果決精明,毫無世家子弟中看不中用的陋習。
這些努力,八年來一直任職總經(jīng)理秘書的柯亞珊最清楚。
但是在另一方面……
一陣清脆?耳的高跟鞋聲響起--
柯亞珊不必抬頭也知道來者是誰。
這一陣子她已經(jīng)不知道替總經(jīng)理擋過多少回這名不速之客,但來人顯然沒有半點廉恥,竟然數(shù)次囂張跋扈地想要硬闖總經(jīng)理辦公室,不但自恃為特權(quán)階級,還一副傲視凌人的嘴臉。
盡管心底不齒,柯亞珊臉上依舊維持公事公辦的冷靜面孔,迅速從座位上站起來,攔住腳上蹬著六吋高跟鞋,旁若無人、一臉高傲跋扈,想要直闖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朱仙蒂。
「仙蒂小姐請留步。」柯亞珊有禮的措辭,并不妨礙姿態(tài)上的強硬。
身為總經(jīng)理秘書,應(yīng)付各路人馬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她早就是老手,即使此時她得周旋的人物,是總經(jīng)理的現(xiàn)任情婦。
「干嘛?!我想見昊天,妳敢擋我的路?妳不知道我是誰。!」
朱仙蒂在柯亞珊的攔阻下,不得不停下腳步。她雙臂交抱在豐腴的胸脯前,氣焰張狂地瞪眼怒斥。
柯亞珊心底冷笑一聲。這女人漂亮是夠漂亮,身材也堪稱火辣,可惜不懂得做人,一朝得寵就邀功上天,做人做事完全不懂分寸跟規(guī)矩,難道她不知道古總最討厭女人恃寵而驕?
在古昊天手下做事多年,見慣總經(jīng)理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也因為古昊天的風流向來不避人耳目,久而久之,柯亞珊自然能夠摸透古昊天對女人的好惡。比起過往也曾經(jīng)是古昊天新歡的眾舊愛們,這個朱仙蒂外在的條件可以得到九十分,但要是論內(nèi)涵……恐怕還得倒扣!
就看這個朱仙蒂,什么時候在古昊天面前自曝丑態(tài)了。
「仙蒂小姐,我這是公事公辦,請不要為難我。您若是想見總料理,依規(guī)定要在三天前預約!箍聛喩翰患膊恍斓鼗卦。
若不是職責所在,她何必費事?lián)踔煜傻俚穆?她肯擋路,沒給她機會造次,惹古昊天討厭,朱仙蒂其實還該感激她!
不過朱仙蒂可不這么想!
她沖著柯亞珊冷冷一笑,紅滟滟的朱唇不著半點笑意!缚旅貢腋惶焓鞘裁搓P(guān)系,妳搞不清楚嗎?」一貫地嗲聲嗲氣,濃妝的艷容上卻沒有分毫媚態(tài),反倒顯得刻薄入骨。
這個把多月來,全臺北的上流社交圈,有誰不知她朱仙蒂正得古昊天新寵?
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處女,也不過是太古集團一名小小的秘書,竟敢三番兩次把她擋在門外,現(xiàn)在還膽敢開口,要求她在三天前預約!
她朱仙蒂想見古昊天還要預約嗎?!簡直是笑話一則!
難不成她要古昊天上自個兒的床,也要提早三日預約?
柯亞珊皺起眉頭。好個沒有羞恥的女人!當人情婦也能如此洋洋自矜的?不過朱仙帝能這么傲慢也不是全無道理,若「情婦」能視之為職業(yè),那么朱仙蒂能攀上古昊天,在情婦這行里總算是拔尖的了!
柯亞珊不覺在心底苦笑,如今這個社會顛倒行事、煙視媚行者,個個都趾高氣揚!還能反過來譏評一群安分守己的人不開竅、死腦袋。
「仙蒂小姐,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請妳不要弄混了。再說,總經(jīng)理一向公私分明,這一點妳應(yīng)該很清楚!乖臼遣幌攵嘣挼模舨惶狳c朱仙蒂兩句,想來她一定不肯罷休。
總算宋仙蒂不至于胡涂到底,聽了柯亞珊最后兩句話,明艷的臉孔變了色,姿態(tài)已經(jīng)不似先前放肆。
「柯秘書,妳跟昊天多久了?」朱仙蒂問,這回倒是好聲好氣。
「自從總經(jīng)理入主太古集團那天起,我就被董事長派到總經(jīng)理底下做事!
「也就是說……妳跟在昊天身邊整整八年了?」這下朱仙蒂對柯亞珊可是另眼相看了。
柯亞珊點頭,心想這女人變臉變得還真快!
「這么說來,妳對昊天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一定很了解了?」朱仙蒂積極地上前兩步,態(tài)度一反先前,嬌聲嗲氣地咯咯嬌笑起來,急于想與她原本壓根瞧不起的秘書攀談。
柯亞珊卻挪后兩步,跟朱仙蒂保持距離。
一來她不習慣跟別人咬耳朵,在辦公室里尤其避諱,二來她跟朱仙蒂不可能有交集,因此根本不必跟她攀交情。
「純粹是對總經(jīng)理工作態(tài)度上的認識!箍聛喩豪涞鼗卮。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朱仙蒂想從自己口中套話?如此趨利善變的女人,柯亞珊又何必滿足她的利益?畢竟是朱仙蒂先不懂得做人的。
朱仙蒂聞言撇撇嘴,知道柯亞珊根本不買自己的帳,她的神態(tài)又回復驕橫。「算了!問妳,我還不如直接問昊天!」不死心地再朝古昊天的辦公室張望一眼,朱仙蒂皺起眉頭!笇α,妳不必告訴昊天我來公司找過他,知道嗎?做妳的事就好,別多話!」
柯亞珊挑起眉,差點沒指著朱仙蒂笑出來--
朱仙蒂倒支使起她來了?標準的過河拆橋!
也不想想剛才是誰提醒她朱仙蒂,別去招惹金主的厭惡,她才不致喪淪情婦寶位的?柯亞珊已懶得再跟此女客氣!赶傻傩〗悖瑳]事的話您可以請了!公司規(guī)定,上班時間閑雜人等不得逗留!
朱仙蒂聞言氣結(jié),卻又不敢大聲嚷嚷,只能甩頭而去。
見朱仙蒂離開時那副氣呼呼的模樣,柯亞珊笑得捧肚子。某些時候,她這個總經(jīng)理秘書遇上夾纏的角色,總得當個壞人。
古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一點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