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走出這座山頭了,總算是讓她瞧見人煙了,總算是讓她瞧見市集了,想必這兒便是江湖,是不?
如此一來,才不枉她一番跋山涉水。
雖說沒她想象中的繁華,叫這熙來攘往之間倒世挺熱絡(luò)的,看得她眼睛都花了;然而最教她忍遏不住的是撲鼻而來的菜香啊……她到底有多久沒吃過熱騰騰的飯菜?想得她胃都疼了。
“好歹是個女孩子家,別在街上露出饞樣!
飲禪斜眼睇著她,難以置信她那張嬌俏的臉居然露出如此嚇人的饞樣;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會連一點女孩子家該有的嫻雅都沒有?
盡管她想當個女俠,總不能把女孩子家該有的溫柔婉約都給忘了?
女俠也是個女人,是不?
南門天驕微噘起嘴,硬是不看他一眼;她知道他就站在她身旁,但她就是不看他。不是她脾氣拗,更不是使性子,只是不想睬他罷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著,每抬眼看他一回,她的心就亂得難受。
這幾日下來,她不停地反復思考著自己為何唯獨會對他恁地怪異,八成是出自于前些日子他無禮的動作。
她倒不是真的在意他的舉動,畢竟她可是打算要游歷五湖四海的女俠,豈會將這區(qū)區(qū)小事掛在心上?他不過是把手指探入她口中,查看她的舌頭是否燙到罷了,她何必抱著猜疑?
他可算是半個出家人,她不信他會對她起淫念,當然這不是因為她的美引不起
他為非作歹,乃是因為他欲出家了,心自然是再平靜不過,不會對她興起非分之想;更何況,她可是主子哩,豈能容得了他放肆嗎?
當然不。
而且好不容易過了一重又一重的山頭,現(xiàn)下她可要好好地犒賞自己的五臟廟,讓她先挑間食堂、客棧再說。
只是這食堂和客棧到底是怎生的模樣?
她是聽大哥說過,就像是自家的膳房一般,不過這街上的房舍多是破舊不堪,怎么同山莊的膳房比較?
“這兒不是揚州,你高興得太早了!彼蚤L睫下睇著她微蹙眉的模樣。
她的心態(tài)確實相當容易懂,只要搞懂了她的性子,想要駕御她自然不是件難事。
“這兒不是揚州?”南門天驕拔尖喊著。
不會吧,如果這兒不是揚州,那么這兒會是哪里?
“難道你不覺得這兒寒傖了些?”飲禪嘆了一口氣。果真如他所料,她把這小小的驛站當成揚州市集了!皼]見過世面的小姑娘!
“你……”太不尊重她了吧?她可是主子哩,聽他這口氣,儼然是把她當個娃兒似的看待!拔艺f過我沒離開過山莊,所以沒瞧過市集也是理所當然的,你犯得著老是要拿話激我嗎?”
他真是同她杠上似的,老是拐著彎恥笑她;以往她以為是自個兒想太多,可幾天相處下來,她也把他的性子摸出了七八分。
“是,都是我的錯!彼匠鍪窒胍孀∷淖欤獾盟^大的音量讓兩人成了眾矢之的;然而手才探過去,便瞧她自動把嘴捂了起來。
他挑起眉哂笑,“你也知道自個兒的嗓門太大,怕嚇著人了嗎?”
“才不是,我是因為……”見他的手又湊過來,她忙不迭地跳到一旁去,又很狼狽地捂住自個兒的嘴。
她是怕他又把長指放入她口中。
“因為如何?”他等著她接話。
南門天驕不悅地瞇緊美眸,緊握拳頭,可惡!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暗著欺負她不過癮,現(xiàn)下倒是明著挑釁她。
“飲禪,你可別忘了我才是主子!彼ㄒ荒軌蛱С鰜碛玫闹挥羞@一句話。
飲禪挑起眉,隱蔽在席帽下頭的魅眸透出光痕,“是。”
如果不是為了修身養(yǎng)性,他絕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她。
不過是個鹵莽無知的小姑娘,居然大膽地要他當她的下人!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出這種事;偏偏他又礙于身分而不愿同她多起爭執(zhí),橫豎她初出江湖,就算是他這前輩好生提攜她吧!
“我肚子餓了!彼齽e過臉。
“知道了!
他勾唇微噙著笑,正欲往一旁的小茶肆走去,卻驀地想到自個兒居然笑了;他輕撫過仍舊微勾的唇,微愣地站在原地。
“你杵在這兒干什么?我可是餓得快要昏頭了,擋著我的路,就別怪我拿劍抵著你。”循著香氣,饑腸轆轆的南門天驕一把將他推開,像個餓死鬼般地沖入簡陋的茶肆里。
飲禪挑起眉,看著她的背影,笑意不由得漾得更深一點。
或許是因為她可以把他逗笑,他才勉為其難的舍命陪君子吧!
www.lyt99.cn www.lyt99.cn www.lyt99.cn
“快點,我餓死了!
南門天驕一馬當先,直往茶肆的方向沖。
她都快要餓死了,哪里有閑情逸致等他?他不吃拉倒,她可是餓得很,眼睛都冒金星了;再不給她吃的,她真要發(fā)狂了。
睇著她的背影,飲禪僅只是緩慢跟隨在后,將帽檐拉得更低,隱去他清俊的臉,讓旁人只看得見他一頭凌亂的長發(fā)和窮酸的背影。
“出去、出去!咱們這兒沒多的餿食給你,出去!”
飲禪尚未踏進茶肆里,倒是先被擋在門外,抬眼見跑堂的小二一副兇樣,他才憶起自己現(xiàn)下的打扮活像個行乞之人,也難怪店家不讓他進門。想想,這倒是他頭一次讓人擋在茶肆外哩。
倘若是以往的話,怕不連忙將他請入店內(nèi)盡心招待,豈會將他擋在門外?
既然要忘卻紅塵,投人佛門,這些就是他該要付出的代價。
“怎么著?”
已經(jīng)安坐在位子上的南門天驕,不由得站起來晃到門旁,拾眼瞪著一臉獐頭鼠目的店小二,心底可是不悅到了極點。
方才雖說不是瞧得極清楚,但即使不看清楚,她也知道是這小子不讓飲禪到里頭來。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他既是開門做生意,難不成還可以挑選客人的?只準達官貴人而拒絕出家人?
“姑娘,這出家人礙在門口,一身臟亂,是進不得店的。先請姑娘入內(nèi),小的馬上為姑娘上菜。”店小二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寒酸?”她挑高了眉。
她是他的主子,這小子說他寒酸,豈不是拐著彎在罵她?
“倒不是說他寒酸,只是店里不給人化緣、乞討,怕他站在店門口難看。”店小二還是笑,一臉討好。
“難看?”南門天驕氣得想要破口大罵,可思及會侮辱女俠的身分,她暫時忍著!凹热荒愣颊f是難看了,那本姑娘就不進去了!
要她怎能進這店里讓自己難堪?
雖說這兒不過是個驛站,而且她已經(jīng)餓得快要發(fā)狂,但茶肆又不是只有他這么一家,她可不想委屈自己。
見南門天驕拉著飲禪打算要走,店小二才恍然大悟,連忙阻止道:“哎呀,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錯把大俠當成乞丐,實在是小的的錯,求姑娘原諒,別同小的一般見識!
“哼!”她別開眼不看他。
先是把飲禪羞辱一番,而后再夸他是個大俠;他可是讓她見識到何為小人嘴臉了。
“別同他一般見識,咱們進去吧!”飲禪抿嘴笑著,輕拉著她的手往里頭走。
“可是……”她怕她吃到一半會氣到吐血。
那么多家店,她可不要勉強自己屈就;就算真只有他這么一家店,她寧可餓死也不要到這種拘眼看人低的爛店來。
“你不是餓了?”
“我是餓了,不過……”
她正要嚷嚷,登時感覺到他溫熱的大手緊包住她的。
喂喂,他是個出家人哩,怎么可以這般光明正大牽著她的手?
來不及抗議,她已經(jīng)被他往店里頭帶了。
“客倌里頭請、里頭請。”
跑堂的店小二連忙躬身打揖,帶領(lǐng)他倆坐到里頭去。
“喂,把你們店里好吃好喝的全部給本姑娘搬出來。”南門天驕一坐定,隨即把系在腰上的長劍擱在桌上,乘機抽回纖手輕拍著桌面,讓微涼的桌面沖淡掌心溫熱的滋味。
店小二應(yīng)了聲好,連忙往膳房跑。
“我真是搞不懂你,這兒又不是只有這么一家茶肆,咱們又不是非得在這家店落腳,為何要忍受小二那一對識人不清的狗眼?”里頭用膳的人不多,她壓根兒不打算壓低嗓門。
橫豎她說的都是真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也有打算要跟他化緣;若是他想要趕我走,我也無話可說!憋嫸U不以為意地道,睇見角落里仍有些人群,下由得再把帽檐壓低些。
愈是靠近揚州,認識他的人便會愈鄉(xiāng),遲早有一天會讓她知道他的身分,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罷了。
“你要跟他化緣?”她拔尖吼著,見他把手探了過來,連忙噤聲。
真教人不敢相信,她不敢想象他拿著缽跟那個可惡的店小二化緣的畫面。
要她怎么能夠忍受那種事?
他怎能忍受對一個狗眼看人低的混蛋低聲下氣來著?
他好歹也要替她想想,她可是他的主子哩,她沒窮到連一頓膳食的銀兩都沒有,他犯得著把自己放得那么低姿態(tài)嗎?倘若他把自己打點好,換上新袍、把長發(fā)束起,哪怕成不了鐵錚錚的漢子?
“小僧乃是帶發(fā)修行,臨出凈靈寺,方丈特賜一個缽,便是要小僧沿路化緣來著,要不小僧帶著缽何用?”他斂眼說得極為清冷。
是方丈看出他戾氣橫生,硬是要他忍氣吞聲、修身養(yǎng)性,要他同人低頭,乞討,對他果真是項極為嚴厲的考驗。
如果不是他欲入佛門,要他如何忍受此等窩囊事?
“我呸!你是當我死了不成?”南門天驕猛地一吼,見他眉一擰,連忙又壓低嗓門。“你要搞清楚,我是你的主子耶,我身上的盤纏雖然不多,可要請你吃個幾頓飯絕對不成問題,我怎么吃、你便跟著怎么吃,何必看他人臉色化緣?”
她不要、不要、不要,絕對下要!
她絕對不接受這種事,要她看他低頭,倒不如給她一刀痛快。
“你忘了我是出家人?”他搖了搖頭,拿這任性的姑娘無可奈何。
“出家人又怎么樣?出家人就得讓人看輕的嗎?”她冷哼了一聲,把方才店小二丑惡的嘴臉深深地記在腦海里!拔艺f不讓你化緣就是不讓你化緣,待會兒他上菜,我吃啥、你就吃啥!
她長這么大何時讓人頂撞過?又是何時讓人牽著鼻子走了?凡事只有他人聽她的份兒,沒她聽話的份兒,況且她又不是在害他,她是為他好。
“那怎么成?”
“我說成就是成!睕]得商量,也不用商量!罢彝阏f……”
她橫眉豎目地瞪著他,卻見店小二諂媚著一張臉端著一盤熱食走來,她的一雙柳眉不由得擰緊了。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居然把指頭都伸進盤子里,里頭的東西還能吃嗎?”南門天驕火大地拍桌,毫無小兒女的姿態(tài),反倒是一派狂傲!霸僬f你這是什么東西?是餿食嗎?怎么嗅不到半絲香氣?”
瞧瞧,這面食里頭沒半點料,無菜無肉無香氣,教人怎么吃得下?
她長這么大,可還沒瞧過這等粗劣之食,她自山莊里帶出來的干糧還比這些東西精致許多。
“姑娘,這是本店的招牌雜碎面,姑娘可得先嘗嘗才知道味兒吧!”店小二陪笑說著。
“呸,本姑娘不食此等雜食,給本姑娘端下去!”她壓根兒不給情面。
雖說這兒不過是驛站,可是給她一頓像樣的東西吃不過分吧?她是餓荒了,然而見到這雜食,她被養(yǎng)刁的嘴還是一口也吞不下。
“姑娘,這雜食面要端下也成,可這一盤雜食面要一兩銀子,得要姑娘付錢。”店小二笑得極為猥瑣。
“一兩銀子?”這是什么名貴東西啊?“你這是什么玩意?一盤餿食也要一兩銀子,你分明是在搶劫!”
“姑娘這么說就不對了,這深山里頭哪來的食材?還不是得要翻山越嶺運來,小店在這小驛站里做些過路生意,不然深山里頭何來的熱食溫飽?”
店小二說得頭頭是道,倒是南門天驕聽得一肚子火。
“放屁!”是欺她沒出過山莊來著?想訛她?當她是娃兒不成?“不給,本姑娘一文錢也不給,本姑娘不吃了!”
她抓起劍,拉著飲禪的袖角便打算走。
“姑娘不給銀兩走不得!钡晷《肆艘徊蕉伦¢T口。
“你是明著要坑我?”南門天驕怒不可遏地瞪向后頭幾桌的人,見他們不吭
聲,心想他們?nèi)舨皇峭锏,八成就是被坑了也不敢出聲;倒好,讓她行俠仗義、為民除害!澳阆胍竟媚锏你y兩,世得瞧你搶不搶得了!”
只聽見砰的一聲,便見到大門后和通往膳房的那道門后竄進幾個人,將她團團圍住。
南門天驕挑起眉頭,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怎么會這么多人?瞧他們個個手帶利刃、面露殺氣,像是要置她于死地似的。
難道這世上已無王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