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第一眼見到周郎,蜀式芫便對他不帶有任何的好感,他更可以清楚地發(fā)現(xiàn)他眼中的敵意,可他仍是不解,臥龍口中的大哥為什么要這樣子待他?
「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但卻是我無法改變的事實!」朵顏也跟著咆哮。
不要怪她,不要恨她,畢竟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她也不想這么做,可是她真的做不了主!
「為什么不能改變?」他簡直快氣炸了!高@是你自己的人生,倘若你不能改變的話,又有誰可以改變?你以為聽你爹的話便是盡孝了嗎?那不過是愚孝,你懂不懂?他不會感激你的,他甚至?xí)J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惡,他簡直快吐血了!
記憶中,他彷佛不曾如此盛怒且抑制不了脾氣,可如今他真是被她激得怒不可遏、懊惱不已;他痛恨她的愚昧迂腐而不知變通,更加痛恨自己居然連保護她的力量都沒有!
身為一個男人,他竟然如此地窩囊。
「我不準你這樣說我爹!」她嬌吼著。
不要逼她,她真的好為難,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多年來,她一直待在白帝城邊界,壓根兒不知道爹和周郎之間居然通信無間斷,她怎會知道當她以為自己瞞天過海地把他帶出白帝城後,這一切竟全在爹和周郎的預(yù)料之中,不過是他們早就預(yù)料到的計謀!
她怎會知道爹竟然毫不信任地監(jiān)控著她的一舉一動?而周郎那個混帳居然也同爹一個鼻孔出氣!
她只是想和大鵬好好的生活罷了,她想要在父與女、夫與妻之間扮演著完美的角色,孰知現(xiàn)實竟是如此讓人難以捉摸。
這一切的厄運自她知道大鵬原是劉玄德麾下的鳳雛先生之後便開始運轉(zhuǎn)。
早知道亂世之中存在的不是友便是敵,今天的戰(zhàn)友有可能變成明天的敵人,而昨天的敵人亦有可能變成今日的戰(zhàn)友,這樣的變化總是在瞬間。
可她和他之間并不是這樣的,她和他不是友更不會足敵!倘若沒有戰(zhàn)亂,倘若不是身處亂世之中,他們該是夫妻,該是有名有實的夫妻啊!
「那樣的爹不如不要,你大可以把他給忘了,就像當年他把你給忘了一般,你可以和我覓個偏遠山林交頸一生!」他是個男人,但是沒人規(guī)定男人不能不安;他也會不安的,盡管他向來不說出口。
她忘了他也不過是一個凡人,在這個戰(zhàn)鼓震天價響的亂世之中,他不過是一個失去記憶的男人罷了。
他什么都沒有,而當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他所能擁有的便只有她了。
「我做不到!」她跌坐在床榻上。「我只剩下爹了,倘若我把爹都給忘了,那我還剩下什么?」這些年的苦又算什么?
「你還有我,有一個永遠都不會背棄你的我,你怕什么?我也只擁有你,是不?」蜀式芫快步走到她面前,大手緊握住她微顫的肩,驀地把她擁入懷里,粗暴的、兇狠的、焦躁的!柑热羰チ四悖矣质O率裁?」
「你還有臥龍,是不?他說過他是你的兄弟,盡管我不信任他,但是我看得出他對你的熟稔,你記不得他,不過是因為你失去記憶罷了!怪辽偎有一整個劉軍作為後臺,是不?
倘若他留在劉軍陣營的話,她可以放心一點。
「對了,還有臥龍!」蜀式芫掹地抬頭,彷佛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出一點光亮。
此時臥龍應(yīng)仍在江陵,只要找到他的話,或許事情尚有轉(zhuǎn)圖的余地。
蜀式芫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幾個大步便晃到門邊,眼看著即將要推開房門——
「你要做什么?」
朵顏突然扯住他的手。
「我要帶你去找臥龍,我們現(xiàn)在立即離開江陵!」或許因為失去記憶的關(guān)系,遂他還搞不清楚狀況,但至少他知道待在這里并非是一件好事,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帶著她先離開江陵。
到任何一個地方都好,至少得先離開這里!
「不成,你現(xiàn)在貿(mào)然出現(xiàn)在大廳上的話,周郎會藉機殺了你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的處境有多危險?
「難不成要我束手無策地待在這里坐以待斃?」他回眸凝睇著她擔憂不已的俏臉。「朵顏,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沒事的!」
他知道她的消極是來自於擔憂他的安危,倘若撇去這一層問題的話,在她骨子里的仍是那股傲氣。
「可是……」她害怕,這是她頭一次感到無邊無際的悚懼徹匠地把她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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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上沙場征戰(zhàn)數(shù)回、御敵無數(shù),但她未曾如此悚懼不安過。她怕事情的結(jié)果會如周郎警告她的一般,只要踏出這一扇門,在整個後院和大廳全都是戒備森嚴的精兵,一旦闖出去的話,殺無赦!
她無法確定周郎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他那陰冷的神色卻令她不寒而栗,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而她也沒有勇氣挑釁他的警告。
挑釁不得,一旦跨越了這一扇門,她怕是生死兩隔。
「用不著怕!」他的語氣如此沉重,可他的唇上始終漾著一抹教她心安的笑。
「還有我在的,是不?不管會發(fā)生什么事,都還有我擔著,你盡管跟在我身後,只管跟著我的腳步!
朵顏抬眼凝睇著他,酸楚在心底燙成一個個傷口。
她就是伯失去他,否則她有什么好怕的?她是真的在乎爹,可她又不是傻子,明知道爹對她壓根兒不理不睬;她真正在乎的是大鵬的安危,其余的,她全都可以不管。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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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式芫輕輕地按壓住朵顏戰(zhàn)栗不止的纖手,把她帶在身後,大手戒備地輕推開門板,寒鷺的魅眸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外頭的動靜。
遠方的大廳仍是燈火眩目,而絲竹聲樂更是未停,於是他放大膽子往前一步。
「臥龍該是在大廳,我們自偏廊走!顾÷暤亟淮。
「可倘若臥龍已經(jīng)離開了呢?」那要如何是好?
蜀式芫聞聲輕笑著,側(cè)首凝睇著她。
「即使臥龍不在,即使我的記憶尚未恢復(fù),可我仍是鳳雛,是劉玄德麾下的謀士,倘若我真要搭船回公安,有誰敢攔住我的去路?諒周郎亦不會在這個當頭殺了我!
朵顏聞言,總算明白周郎為何硬是要她動手殺了他了。
「我們走吧!」他輕聲笑道,握住她柔荑的手不禁握得更緊。
「不,我不能走,你快走吧!」她忍痛移開視線,不忍再睇他一眼,怕是他的身影在眸中鏤下太過深刻的痕跡而無法抹去。
「難道你真愿意同我分離兩地,此後不再相見?」他輕柔地間,以長指勾起她尖細的下巴,滿臉的不舍,突然又強硬而妖詭地道:「你忍得了這苦,可我忍不了,倘若你不跟我走的話,我現(xiàn)在馬上去找周郎把話說清楚!」
這是下下之策,但卻是脅迫她應(yīng)允的最好方法。
「不成!你去找他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不要逼她,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不想和他分開,但是身處亂世,能夠分離兩地說不定是一種福氣……只要忍得下相思之苦。
「那你就得跟我走!」他不容置喙地強硬喝了一聲。
倘若她留在這兒的話,豈不是等於要委身在周郎身邊?
要他如何忍受自己深愛的女人待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倘若帶不走她的話,他就同她耗在此地,即使是死也要做對同命鴛鴦!
「你為什么要逼我?」她皺擰了眉,硬是把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忍住。
「倘若不逼你,就得逼我自己去死,你認為我該怎么做較好?」誰愛在兩難之中作抉擇?
「我不要你死!就是不要你死才要你快逃,為何你一點都不懂我的苦心?要逼你離我而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難道你會不知道嗎?可至少你還活著,只要我們都還活著,他日定會再相逢的,你會何硬是要我做出難以抉擇之事?」她放聲吼著,胡亂地抹去臉上決堤的淚水。
「那你又怎會不懂我的心思?要我離開你等於是要我死一般,難道你會不懂?」他嘆了一聲,輕吻去她臉上橫陳的淚水。
「而且現(xiàn)在正是離開的大好時機,也不一定得見血才走得了,你為何連試也不試呢?倘若錯過了機會,真要在某日仰月悲嘆當初錯誤的決定嗎?你肯我還不肯哩!我沒有辦法試也不試便放棄,倘若真要我這么做,我會自責(zé)至死的,你寧可見我如此也不愿跟我走嗎?」
深情而肉麻的話,老早已說盡,只要能夠讓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不在乎得面臨什么樣的危險,他厭惡什么都尚未努力便宣告放棄的感覺。
「你很笨耶!」他深情不悔的話語猶如摻上了魔力,震撼著她原先穩(wěn)如磐石般的決心。
「愛上我的你也沒多聰明!顾唤莩鲂Α!感N敬笕,你可愿意銀著奴才大鵬走了?」
朵顏瞅著他半晌,天人交戰(zhàn)了半晌,最後點了點頭,勾出淡淡的笑,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出房門,卻突覺外頭一陣殺氣騰騰,一抬眼卻又不見偌大的庭子里是否有人藏身其中。
「有問題!顾蚯耙徊綋踉谒邦^。
「怎么了?」
蜀式芫連忙再把她拉回身後,既然有問題的話,怎能讓她擋在前頭?她以為她還是一馬當先、殺入敵陣的主帥不成?
「有殺氣!」她又向前一步,全身的寒毛豎起。
「既然有殺氣的話,你還站在我前頭!」好歹他也是個男人,總不能要他躲在她身後吧!
「你又不懂武功,不似我在沙場征戰(zhàn)數(shù)回。」倘若她可以先找出躲在暗處狙擊的人,說不準可以先發(fā)制人。
「不懂武功又如何?一個男人想要保護心愛的女人,不一定得要懂武功!」他不禁又火大了。
不只是因為她傷了他的尊嚴,更是因為她不懂得保護自己。
「可……大鵬!」正欲同他論理,卻感覺一股殺氣自左側(cè)破空而來,朵顏隨即把身子往左跨出一步,欲以自個兒的身子為他擋下致命的殺氣;孰知在這一瞬間,他竟然閃身到她面前,以挺拔的身形擁住她,殺氣化為一枝奪命的箭,毫不留情地穿入他的體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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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鵬!」朵顏顫巍巍地說不出話,只覺得自個兒的腰被他的雙手掐得有點發(fā)疼,并感覺到溫?zé)岬囊后w沾濕了她的衣襟。
「你沒事吧?」蜀式芫強忍著椎骨之痛,斂眼瞅視著她慘白的臉。
「是你有事不是我有事,你為什么在這當頭還要護著我?都同你說了我懂武功,這事交給我便成,你卻……」
她就是不想見他受傷,不想見他的性命受到威脅,才忍痛要他走的,孰知到了最後,她仍是受不了他的煽惑,忍不住想跟著他走,導(dǎo)致他……
她不想見到這種結(jié)果,為何卻偏讓她看到?
是她不該忘了自個兒的身分,硬是要跟著他走,所以才發(fā)生了這種事嗎?
而他為什么不愿聽她的話?為何要讓她親眼目睹這一切?她不希望這些事情發(fā)生的,她真的不愿見到!
「我好歹是個男人,要我躲在你身後,我倒寧可死了……」
蜀式芫仍是淺勾著笑,盡管額上布滿了細碎的冷汗。倏地,他身子一軟,在摔落地面前,卻被朵顏使力強撐住。
「不要抱著我,這樣我會覺得很丟臉……」他不舍得閉上眼,雙眼努力直視著她。
「不要在這當頭還跟我要嘴皮子!」她聲淚俱下地吼著,左右觀看了一下,硬是要拉著他退回房里。
既然有人狙擊,便難以保證是否還有接下來的行動,現(xiàn)下唯一能做的便是退回房里,再做其他的打算;她就算是費盡所有的氣力也非得把他拉回房里不可,不能讓他在這里再受一次的攻擊。
「你拉不動我的,你快走!」他猛地推開她,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我的傷一點都不嚴重,你不用擔心我,何況既然有人打算殺我,也真的做到了,這時殺手應(yīng)該是離開了,你可以趁這時候快走!
可惡!這種痛他還未曾受過,痛得快讓他無法忍耐,無法漠視這像火燃一般的痛楚,可在她面前,再痛他也得忍著。
「你以為我沒被箭射過?以為我會不知道這傷到底嚴不嚴重嗎?」她惱怒地吼著,惱他為何在這關(guān)頭還同她睜眼說瞎話!肝也粫屇阋粋人在這里的,如你所說,既是要死,我們也要做對同命鴛鴦!」
「你別傻了,快走!」他無力地吼聲,近似呢喃。
「走?我又能走到哪里去?白帝城是回不得了,而公安亦不是我能去之處,你究竟要我到哪里去?」她跪坐在他身旁,仍是使力地拉著他往房門口移動。
「到公安去找臥龍,他會替你安排的,他答應(yīng)我的……」
突地,他腦海中翻飛著各種畫面,痛苦地凌遲著他幾乎快幻滅的生命;畫面中有古代有現(xiàn)代,然而卻不見她的蹤影。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居然……」難不成他早就預(yù)料到這一切?「不要!」她幾近嚎啕大哭地喊道。
明知道會因為她而性命不保,卻又替她把後路都妥善安排好了。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笨的人,他這么做豈不是存心要她愧疚致死嗎?她怎么能夠忍受這種事情發(fā)生?她怎么能夠接受!
倏地,耳邊傳來陣陣腳步聲,她隨即戒備地盯著身後不見五指的黑暗。
「快走!」或許是瀕臨死亡,他的感覺也靈敏了起來。
「不,我要為你報仇!」她驀地站起身,泛著淚光的眸子亦帶著一抹血色。「我既是你的人、是你的妻,自然得為你討回公道,即使用命去換也值得!」話落,她隨即躍入幽黯之中。
「不要,朵顏!」蜀式芫坐起身想要阻止她,孰知卻眼前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