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晨光中醒來該是件美好的事,但如果被人用匕首指著要害,再好的心情也會壞。
"別動!"舞陽沉聲警告。
她才從他的腰袋里拿回她的匕首,他就醒了過來,她只好被迫以手中的武器指住他兩腿之間,繃緊的俏臉微泛著紅暈。
力飆的瞌睡蟲全被嚇跑了,充血的眼睛滿是不敢置信,眼珠子差點瞪得凸出來。
老天爺!他才打了個盹,世界就變得不一樣了!
昨夜還像只小綿羊偎依著他的女人,居然一早拿著匕首指住他的命根子,這女人實在太不可愛了!
"原來鳳族人都是恩將仇報的小人!"他擲出咬牙切齒的咒罵。
舞陽臉色一變,還趴在他身上的身軀小心地移開,眼光戒備。
"不準你侮辱我的族人!"她板著臉道。
"哦?"力飆不怒反笑,眸光更加冰冷,嘲弄地說:"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是恩將仇報的小人,你的族人不是?"
"你!"舞陽眼睛冒火。
"不承認?難道你忘了昨夜我才不計前嫌地救了你這條小命?"
"我沒要你救我!"舞陽咬著牙,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但此刻不是心軟的時候,她只能按住心里的歉疚,嘴硬地反駁。
"是哦。"沸騰的怒火在力飆眼底燃燒,冰冷的諷刺自齒縫間擠出。"是我自作多情!在被你踢得命根子痛得要命后,干嘛還在意你死活地追了過來?差點命喪在你刻意引誘我上當的陷阱之后,就該認清事實,不再管你,偏偏又同情心作祟,跟那只豹子卯上,然后又抱著嚇呆的你離開險境,等你休息夠了,好拿匕首指住我的男性氣概!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只怪我太過天真,拿你當好人,現在落得這個下場,怎能怪你心腸狠毒、恩將仇報!"
"你!"舞陽被他這番挖苦的話氣得淚花亂轉,心里又怒又委屈。
她也不想這樣對他啊,她只是想救族長。
"我怎樣?我又說錯了嗎?"力飆倔傲地揚高滿是胡須的下巴,一張臉臭得像茅坑里的石頭。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咬住下唇,惱火地瞪他。
"不是故意的便險些要了我的命,要是故意,那我看……"他搖頭晃腦,未完的話里包藏著太多不滿,冰冷的眸光在她握住匕首的柔荑和倔強不認錯的小臉上來回移動。
"我們是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自保。"她像在說服自己似的。
"說得太好了!我怎會忘了這句話呢?"力飆夸張地嘆氣,自顧自地拍了自己的腦門一記。舞陽嚇了一跳,手抖了一下,若不是及時煞住手,便要傷到他了。
力飆眼明手快地逮住瞬間消逝的良機,臀部往樹洞里一縮,虎掌拍向舞陽的腕部后,改拍為擒拿;舞陽輕呼一聲,匕首脫手而出,插在距離力飆腳旁不到兩指寬的地面上。
力飆順勢將舞陽帶入懷中,將她另一手也捉住,嚇得一身冷汗。他剛才是拿自己的命根子賭這個兇女人不會對他這么絕情,結果他贏了,他笑吟吟的注視懷里怒氣騰騰的美人。
"看來,你是選擇對自己殘忍。"他好整以暇地欣賞她漲得通紅的小臉。
"你這個陰險的家伙!"她恨恨地道。
力飆眼一瞇,兇狠回到臉上。"再陰險也沒你陰險!居然趁恩人昏睡之際,暗下毒手!"
"你亂講!我根本沒對你怎樣!"
"那你用把匕首指著我命根子的行為叫作什么?"力飆一字一字地迸出他的不滿。
舞陽見他額上青筋跳動,顯然還在對這事生氣,可她心里對自己的憤怒,又何嘗輸于他?
為什么她會心軟?
他是敵人!她怎么可以為了救他,讓自己落到這個下場?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可充分印證在她身上了。
舞陽苦笑,眼里泛起酸澀。
"你無話可說了嗎?"
他聲音里的慍怒和鄙視,刺痛了舞陽的心。
她對自己說,她只是不想背這個冤枉,才跟他把話說清楚,不為別的。
"我沒存心傷害你,只想保護自己,要不然就不會讓你有機會制住我。"她別開臉,低聲道。
力飆挑挑眉,知道她沒騙他。剛才他就是這么想的,才會冒險反擊。可是這女人一再挑釁他的男子氣概,挫折他男性的自尊,這口氣教他如何吞得下去?
"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來幫你的。從我們碰面以來,是誰一再出手傷人?是誰被人咬、被人踹、被人害得差點落在陷阱里一命嗚呼、又被人指著要害動彈不得?我才是那個需要保護自己的人哪,不是你這個瘋婆娘!"他氣憤她的不識好歹,說話更加地不客氣。
"可是……可是……"舞陽漸感困惑起來,他的話有幾分道理,但她這么做是為了要救族長!
"還有什么可是?!"力飆憤憤不平地逼近她,特大號的胡子臉幾乎貼到她臉際。
舞陽屏住呼吸,一時啞然無語。
"你說啊!"他朝她低吼,一臉的蠻橫惡霸,嚇得舞陽害怕地在他懷里掙扎。
"不準亂動!"力飆厲聲警告。
這女人怎么一點常識都沒有?在男人懷里這樣扭動,分明想引男人欲火焚身。她該不是想施美人計吧?
舞陽的粉頰像有兩團火焰在灼燒,兩人這樣纏在一塊兒,力飆身體的反應哪瞞得住她女性的胴體。她不敢再任意移動,僵硬地趴在他身上。
力飆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片刻后才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不能先放開我再說嗎?"舞陽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他,輕輕顫動的濃密睫羽間,泄漏了她眼中的脆弱情感。
力飆擰著眉,明曉得自己不該心軟,卻該死的無法拒絕。她眼里的懇求。
他不情愿地放開她,舞陽很快坐起身,和他相隔一臂之遙。
奶油色的晨光從樹洞口投射進來,照出力飆魁梧結實的體魄。結滿厚繭的黝黑雙掌玩弄著舞陽的匕首,在日光下,鳳族的兵器更顯耀眼、精致。
舞陽只覺喉嚨干澀,連吞咽口水都困難。這跟緊張無關,而是從昨夜吃了顆野果后,她便滴水未進的關系,豐潤有光澤的紅唇先丟了水分的滋潤,變得干裂、刺痛,一再舔唇,只是讓這種情形更加惡化。
仿佛嫌這情況還不夠她難受,她的小腹忽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引來力飆似笑非笑的眼光。她尷尬地垂下眼簾,想掩飾眼中的羞惱,但臉上羞窘的紅暈卻是遮掩不住。
力飆從她陰影甚深的眼下窺見疲倦的影子,明白盡管經過一夜休息,又渴又餓又累的她,體力仍未完全恢復。他個性中促狹的一面,很想對舞陽的虛弱模樣冷嘲幾句,但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卻奇異地軟化了他的冰石心腸,到嘴的譏諷自動回肚里。
他對自己的異樣感到些許不悅。從遇到這名鳳族女人后;他似乎變得婆婆媽媽了。
力飆抿緊嘴唇搖了搖頭,似乎想搖掉心中的一絲慈悲、誰知反而更加掛意起舞陽的虛弱。他眉頭蹙得更深,猶豫了一下,率先離開樹洞。
"出來喝點水再說。"
舞陽眼里閃過一抹詫異,澀澀的眼眶浮現熱氣。沒料到在她昨天和今早那樣對他后,他還會有善意的表現,他此刻的體貼,和他昨天的粗魯無禮相較,直如云泥之別。
究竟哪一種個性才是真正的他呢?
"你還在里面干嘛?"力飆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舞陽趕緊離開樹洞。
天色已經亮了起來,晨陽暖暖投射進林中;空氣中透著濕涼,薄霧飄浮在林葉間,啁啾的鳥鳴響在寂靜的山林里。
一陣風拂來,舞陽做了個深呼吸,將山林間躍動的生命氣息一并吸納入體內。
力飆高大的身形,在陽光下更顯剽悍。從枝葉隙縫處篩下的金陽在他四周形成金色的光圈,將威猛的身影襯托得仿佛天神般壯觀。
舞陽敬畏地倒退一步。
早晨的空氣微涼,翠綠的樹葉上綴滿晶瑩剔透的晨露。灌木叢間一道小山溝,水質清冽可口。力飆向舞陽指明山溝方位。
"解了渴,我們到處走走,看看可不可以找到東西吃。" 力飆睜著那對炯亮發光的眼睛,迅速打量了周遭的情況一遍。
舞陽點點頭,心里曖曖的,先前對他的排拒和嫌惡不覺消減了幾分;蛟S力飆沒有騙她。昨天的攻擊行動,會不會只是誤會一場?
是誤會嗎?她不確定。
被人緊壓在身下、強吻的感覺仍在腦中活躍,那種被人箝制住、無法動彈的感覺,讓她除了憤怒外,心里還有種無法形容的奇異躁動。
只要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她的身體便發熱起來。她灌了好幾口山泉后,不斷掬水在燙熱的臉上,掩飾心里的驚慌。
她怎么了?慌亂的情緒充滿胸臆,心從未這么亂過。
舞陽甩著頭,想甩掉心里的煩躁。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確定族長的平安,其他的事,她無心也無力再去管了。
目前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有透過力飆,才能找到族長。
蟄伏在心底的堅毅信念,如蛟龍般突破原先如山洪急湍的驚慌,飛升流濺。等到舞陽直起身面對力飆時,臉上的疲累線條已然消失,精神奕奕地煥發著決心。
那張閃著清新朝氣的俏麗臉蛋,令力飆失神怔望。
這女人總令他驚奇不斷。一時的失意似乎困擾不了她許久,剛才還垂頭喪氣、病奄奄的,洗過臉后卻變回精力充沛的女戰士,仿佛剛才的疲憊不曾存在。
該不會山泉有什么驚人療效吧? 可他剛才也喝了好幾口,除了甘甜冰冷外,沒啥特別啊?
"我們走吧。"肚子餓得難受,舞陽急需食物補充體力。
夏日清晨的涼風拂動起沉睡了一夜的森林活力,隨風款擺的婆娑綠影,織造出熠熠生輝的色彩。靜寂的晨光里有早起的鳥兒啁啾,樹間竄跳著活潑的松鼠,空氣中彌漫著草葉的香味、甜甜的花香,充滿生之氣息。
自幼所受的訓練,使得舞陽循著氣味便能找到果樹。
一排棗子樹生長在坡度平緩的山坡附近,耀眼的小黃花幾乎淹沒了枝條,引得蝴蝶兒飛、蜜蜂兒繞。橢圓形的果實結了滿樹,吸引貪食的鳥兒啄咬。
舞陽摘了一顆成熟的果實放進嘴里,沁甜的香味一入喉,肚子便咕嚕作響應和。
力飆大嘴咬兩口,便將一粒棗子解決,兩手齊用,仍然無法填滿腹中的饑餓感。他和舞陽一樣餓了一晚上。
"要不要我去獵只兔子或是山禽?"滿嘴都是棗子的力飆,口齒不清地道。
舞陽搖搖頭,棗子已夠她填飽肚子了。
"好吧。那吃飽后,你是不是肯乖乖跟我走了?"數粒棗核自力飆嘴唇吐落草地,噗噗地連響了好幾下,制造出有別于森林靜謐氣氛的噪音。
舞陽低下眼瞼,掩飾住流轉美目里的情緒,力飆摸不清楚她的意向,心里著急了起來。
"難道你還不肯相信我?你這女人還真難搞!你到底想怎么樣?"為了她,他已經浪費了一整夜的時間,風云搞不好己經抓狂地派人四處找他了。
這里是九黎的勢力范圍,萬一被敵人發現,他們這趟偷偷"請"走對方客人的任務不就失敗了嗎?搞不好還要全軍覆沒呢!
想到這里,力飆的口氣更加急躁了。
"喂,我好說歹說了半天,你倒是答一句啊!"
舞陽握緊拳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驀然抬起頭直視他,一抹嚴厲僵化了粉嫩唇瓣的柔和線條。
"我不曉得該不該相信你。"
"這是什么話?"被人這樣質疑信用,力飆氣得吹胡瞪眼。
"如果你像我一樣被人莫名其妙地攻擊,你會信任攻擊你的人嗎?"
"可是我救了你啊。"力飆為自己辯解。
"如果不是你們攻擊我方在先,我不必被你救。"舞陽語氣中充滿了憤慨。
力飆蹙眉瞪了她良久,舞陽也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直到一縷清風拂動她烏柔的發絲,力飆才分了神,眼中的冷峻光芒淡了些。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許久都不曾這么低聲下氣跟女人說話了,他幾乎忘了溫柔是怎么一回事。剛從喉嚨里擠出的低啞聲音,顯得有幾分粗氣。
他告訴自己,這么做完全是為了完成任務,沒有其他意義。這么想,才能讓他緊繃的心情放松下來。
"為什么會攻擊我們?"舞陽心平氣和地等待他的答案。
力飆沒料到她一開口便直搗整件事的核心,琢磨了一下才回答:"為了完成任務。"
"什么樣的任務?"舞陽緊跟著問。
說到這個任務,可就一言難盡了。該告訴她多少呢?力飆在心里盤算,咬了一口手中的棗子,回避舞陽咄咄逼人的探詢眼光。等到汁液滑入喉嚨,甜美的果子味道在舌尖繞過一圈,他才下了決定。
"好吧,我告訴你好了。"反正這事沒什么好瞞的,干脆跟她把話說開,免得她三心二意,老跟他作對。
舞陽聽他肯說了,按捺住浮躁的心情,耐心等待。
"我們打聽到鳳族有意和九黎結盟。問題是,目前我方正和蚩尤的大軍作戰,鳳族一旦成為九黎的盟友,對這場戰事必定會造成影響。所以我們奉命阻止鳳族的族長到涿鹿和蚩尤碰面。"
"如何阻止?"這一點對她很重要。萬一所謂的阻止是殺掉鳳族族長,那初月……
"請你們換人結盟啊。蚩尤那家伙殘暴不仁,又好大喜功,你們跟他結盟不會有好下場的。"
舞陽松了口氣,但仍不放心地追問:"你們不會對我們族長不利,對不對?"
她眼中的焦急讓力飆不快起來,嘴里的棗子頓時變得酸澀難以下咽。
他噗地吐出口中殘留的果肉。
"你好像很關心你的族長嘛。"他佯裝不在意地試探。
"族長是全鳳族的希望,我當然關心她。"舞陽清澈的眸里氤氳著一層霧氣。"離開族里時,我再三向大祭司保證,一定會保護好族長,沒想到……"
說到后來,在日光下顯得輕軟柔潤的朱唇微微顫動,淚光閃爍的眸里浮現一抹自責,教力飆十分不忍心。
"你別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族長。"話雖說的好聽,心里卻不是滋味起來。力飆忍住心中的嘀咕,主要是因為要說服那個娘娘腔族長的人不是他,要不然那家伙準有苦頭吃了。
靠女人保護的男人?哼,他打心里瞧不起他!
也只有風云有那種耐心面對這種人。他相信憑風云那張嘴,定能說服那個該死的鳳族族長聽話,自然也就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了。
"真的?"舞陽破涕為笑,心情開朗起來,明媚的笑容幾乎要勾去力飆的魂。
這女人實在嬌艷的要人命!忍住胯下的騷動,力飆重重嘆了口氣。
"這樣你放心了吧?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期盼地看著她。
"舞陽。"她突然害羞起來,低著頭吐出名字。
"舞陽。"他含在嘴里念一遍,親呢地教人心跳加速。"滿好聽的。"
"謝謝!"兩頰的燒熱,令舞陽遲遲不敢抬起頭。
難以解釋心里貿然興起的那抹驚慌是何緣由,持續加快的心跳聲不斷敲打著她的耳膜,掩蓋了林間慣常的鳥鳴蟲叫。血液在血管里奔突,粉頰上泛起的緋紅跟陽光曝曬沒有關聯,而是--教她心亂如麻的不知名情愫。
力飆吃完手里的最后一顆棗子,拍掉臀上沾著的草葉和塵土起身。
對于兩人之間的怪異靜默,他多少有些感覺。他遲疑地走向舞陽,她卻像被嚇到的小鹿般,難掩眼中的驚惶。
呵呵,她現在又像只刺猬了!
對于她的千變萬化,力飆真是嘆為觀止。
"舞陽,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必須要求你跟我走。"
這話令舞陽全神戒備起來。力飆在心里嘆氣,看來舞陽并沒有完全信任他。
"你沒有別的選擇。"他的口氣漸漸變得不耐煩:"如果你想見到你族長的話。"
"族長?你會對放長怎么樣?"
力飆雙眼朝上翻瞪,表情無可奈何,舞陽只要聽到她寶貝族長的事,就會變得難以溝通。
"我有說要對你族長怎樣嗎?"他苦笑:"只是沒空冉跟你耗下去!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自個兒回去,我的同伴還在等我呢!畢竟這里是九黎的勢力范圍,不宜久留。"
舞陽想想也對,但事關族長的安危。她不得不慎重考慮。
"你不來就算了,我白個兒走!"力飆懶洋洋地打了聲招 呼,真的邁開大步離開。
"等一下!"舞陽急了,連忙跟上去。
事到如今,由不得她考慮太多。"我跟你走。"
"這樣才對嘛!"力飆贊許地看她一眼,揚起充滿男性勉力的粗獷笑容。
"我是為了族長……"她多此一舉地解釋。
力飆唇邊的笑再然侵住,眼中的愉悅光彩黯沉下來。
他悶哼一聲,自顧自地往前走,不再理會她。
晨光漸漸灼熱起來,早先還流動的一陣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息了。
密林里有股濃稠的沉悶感覺。
就像兩人之間的氣氛,才稍稍開朗些,瞬間又凍結。
☆ ☆ ☆
走在森林里,十分容易迷失途徑,幸好有先前兩人留下來的一些足跡可以參考,饒是如此,力飆還是有兩次差點走錯路。
越接近中午,空氣就越燥熱。盡好沿途兩人停下來摘了不少果子吃,但在汗下如雨的情況下,嘴巴仍然發干。
淙淙的水流聲隱約傳來,力飆推測附近應該有條小山溝,帶領舞陽朝那里走去。
撥開樹葉、草叢,一縷食物的燒烤香味鉆進鼻端,沉寂的樹林里隱約有著不屬于大自然聲響的嘈雜聲。力飆示意舞陽噤聲,小心地移過去。
這里靠近來往行旅常走的山徑,行人偶爾會停下來休息。在灌木叢的掩護下,力飆清楚看到前方有六名漢子圍坐一起烤肉、談笑。
對方的打扮不像獵人,插在他們身邊的矛、放在陽光照耀下凜然生輝,泛著黃銅色澤,讓力飆猜出他們的身分。
是九黎士兵!
力飆瞇眼審視散放在他們身邊的堅硬金屬頭盔,將眼光移回正在大啖手中烤肉的敵人。
他們其中一人以毛臂擦拭滴在胡碴里的肉汁,口齒不清地對同伴說:"直賊娘!日頭毒得跟什么的!這種天氣還要巡邏,真不是人干的!"
"老五,別埋怨了。等會兒上附近的村里樂一樂,包準你什么火都消了!"
高亢的嗓音一出,立刻引來同伴們心照不宣的哄笑,大伙兒擠眉弄眼,淫聲穢語不斷。力飆聽了直皺眉頭,由此可看出九黎的軍紀散漫,不似黃帝治軍嚴謹。
"哎!可想到還要頂著大太陽走上一大段路,我腳就軟了。"先前被稱為老五的人哀嘆出聲。
"嘿嘿,只要你腿間那根沒軟就行了!"另一名同伴取笑道,眾人再度發出曖昧的笑聲。
等到調笑的聲音終于靜止下來,有一名男子抬頭看向天際,研究了一會兒后道:"山區天氣多變,以這種熱度,午后可能會有一場大雨。你們看,天上的云開始變厚了。"
"嗯,老大說的對。"其中一人附和。
"大伙兒吃快點,還有活要干呢!"
聽到這里,力飆忽然發現舞陽不曉得在什么時候來到身邊,雙眼晶亮地注視圍坐在一塊兒吃食的九黎人。她眉頭微蹙,心里似乎有什么懸疑難決的事。他才覺得不妥,舞陽像下了決定似的,準備站起身朝那群人走去。
力飆心下一驚,一伸手便掩住舞陽的嘴,將她整個人掀倒在懷里。 舞陽張著大眼和他四目相對,從那雙怒睜的眸子里,她看出力飆的怒氣。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立場,她……
還來不及表示歉意,力飆在她頸后一劈,她便不省人事了。
"什么人?"仿佛察覺到樹叢間的異動,為首的九黎士兵倏地抓起身邊的矛,機警地朝力飆隱身的樹叢看去。
力飆屏住氣息,不敢亂動。
一只兔子從身邊經過、竄出,緊握住矛的九黎士兵松了口氣。
"老大,別那么緊張嘛,不過是一只兔子而已。若不是咱們肚子填飽了,這兔子正好可以給兄弟們練練矛法。看那身形,還挺肥嫩的。"老五訕笑道。
"對啊,老大。咱們九黎士兵的威名,早嚇得敵人屁滾尿流了,我看啊,黃帝陣營根本沒人敢來搗亂,上頭教咱們這樣巡守,分明是多此一舉嘛!"
為首的士兵對屬下的漫不經心只能搖頭嘆息,真是一群笨蛋!
力飆趁眾人喧嘩調笑之際,小心冀冀地抱著舞陽慢慢退開。
周遭的空氣窒悶得像在他心頭悶燒的怒火,許久未曾出現的狂怒與暴戾奔躍在血脈間,怒潮回響在胸臆,威脅著要從他的眼洞鼻洞耳孔毛孔一齊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