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富士比也有世上最悲慘人物的排行榜,大概沒有人會反對將她--康豆芽列入名單之一。
天知道究竟是父母養(yǎng)不起她只好隨地亂丟「垃圾」,或者是要湮滅出軌的證據(jù),小豆芽一出生即被扔在垃圾堆里自生自滅。
其實,若是這樣直接完蛋大吉倒也省事,偏偏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小娃娃卻在臨上天堂的前一刻,被路過翻垃圾的乞丐婆給撿了去,想說抱著她去乞討說不定能多要到幾個錢。
結(jié)果真被乞丐婆料準了,確實是多要到了不少錢,但全給乞丐婆買酒喝去了,沒幾毛錢用在小豆芽身上,兩天才給她喝一瓶奶,每天「上工」前換一次尿布,這樣都沒餓死、爛死,也算是奇跡一件了。
不過,酒雖然不是毒藥,喝多了還是會死人的,四歲那年,小豆芽還沒餓死、爛死,乞丐婆就先泡在酒瓶里醉到地獄里去了!
于是小無名氏被送進了孤兒院,不但終于有了戶口,還得到了名字--康豆芽,健康的豆芽是也,雖然她一點也不健康,不過總比院里其它那些康青椒、康冬瓜或康蘿卜好。
管他是青菜或豆腐,有得吃、有得住就行了。
但也許是連上天都看不得她過好日子,她在孤兒院里的日子也不好混,因為其它院童們都特別喜歡欺負她,不時集體圍毆她,或者搶她的食物、惡作劇整她,要是大家一起吵起架來,「代表」大家挨罵受罰的肯定是小豆芽,因為保母老師也不喜歡她。
「是誰先動手的?」
「豆芽!是豆芽!」
「不是我!不是我。
「大家都說是妳,那就是妳!不聽話的小孩要懲罰,走!」
于是小豆芽一次又一次被關(guān)進黑漆漆的禁閉室里孵豆芽--為了省電費,順便省飯錢、水費--不準吃飯、不準洗澡。
這樣兩年下來,小小的豆芽逐漸領(lǐng)略到怨恨這兩個字的意義,怨欺負她的院童,也怨冤枉她的保母老師,更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由于小孩子不懂得隱藏自己的心事,心里所想的全表現(xiàn)在眼底,這樣坦白的反應(yīng)自然會為她招來更惡劣的后果
「妳這是什么眼神?恨我嗎?」
「……沒有,老師!
「妳以為閉上眼,我就看不出來了嗎?妳這孩子真是忘恩負義,也不想想是誰給妳吃穿住,是誰照顧妳、教導(dǎo)妳,不感恩圖報也就罷了,居然還恨起我們來了,真是沒良心,太可惡了!」
結(jié)果,院童們更喜歡欺負她,保母老師們也愈加討厭她了。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樣人見人厭的小豆芽居然也有人要領(lǐng)養(yǎng),八歲那年,正準備移民到意大利的徐家挑中了她帶回家,可惜歡天喜地不到三個月,她就明白自己不過是換個火坑,掉進另一種地獄里去了。
原來是徐家男主人有虐待狂,由于好幾次差點把自己的妻女虐待死了,在移民前夕,他決定領(lǐng)養(yǎng)個不可愛的孩子帶到意大利去盡情虐待個夠。如此一來,既可以隨時興起就動手「玩」兩下,也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顧慮下手太狠,反正是沒人要的垃圾生命,就算不幸死了,他也不痛不癢。
有錢人總以為只要有錢,什么事不能干。
「不要叫我爸爸,我不是妳爸爸,那不過是戶口簿上的記錄而已,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要叫什么?」
「叫伯伯。」
「……伯伯!
「對,妳聽著,只要妳乖乖聽話,伯伯會供妳吃、供妳穿、供妳住,還會給妳許多許多零用錢,也會讓妳去念書;但是如果妳敢隨便亂講話的話,我就要把妳關(guān)起來,讓妳永遠不能再到外面去,也不能和任何人說話!」
「亂講什么話?」
這話問得太多余,當(dāng)天晚上她就很清楚的了解到徐家「伯伯」不準她亂講的是什么話。
她可以在徐家擁有一席容身之地,但得乖乖逆來順受各種非人凌虐,而且不允許反抗,更不允許多話,不幸重傷被送到外科診所,還得推說是她腦筋有問題,喜歡自己虐待自己。
由于當(dāng)時尚年幼,也因為徐家男主人恐嚇在先,所以起初她不懂得要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怨恨的意念繼續(xù)在心里發(fā)酵。
不過,小孩子終究會長大、會學(xué)習(xí),會開始懂得要保護自己。
小豆芽不再只懂得怨恨,她開始會動腦筋,十四歲那年,小豆芽決定和徐家主人攤牌交換條件--
「除非伯伯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否則,我就要把伯伯虐待我的事說出去!」
「妳以為人家會相信妳還是我?」
「我有證據(jù)!
「什么證據(jù)?」
「就算我再怎么會虐待自己,也沒辦法在自己背上留下那些傷痕吧?醫(yī)生伯伯不說話是不想多事,因為他和伯伯你是好朋友,但如果我去找警察呢?」
「……什么條件?」
「請伯伯替我在銀行里存一筆費用,一筆足夠我念完大學(xué)的費用,在高中畢業(yè)之前,伯伯愛如何折磨我都請隨意,但高中畢業(yè)之后,我就要離開這個家了!
依據(jù)過去的經(jīng)驗,就算她能即刻離開這個家,其它地方不一定會更好,但如果她繼續(xù)忍耐到高中畢業(yè)即可換來未來獨立的本錢,她愿意再多受一點苦,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可以!
「好,那我們說定了!」這么多年的折磨下來,她已經(jīng)深刻的了解到人只能靠自己,決心要自己開創(chuàng)自己的未來,不想一輩子被人家欺負下去。
除了她自己,世上沒有任何人能讓她依靠。
然而,即使是如此渺小的愿望,上天也要刁難,她甫升高五(注),徐家主人便因為腦血管破裂暴斃,換言之,徐家不需要她了,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徐家男主人根本沒有遵守諾言為她在銀行存下半毛錢,而徐家女主人也不打算再為她付出任何費用,甚至準備將她扔回臺灣去自己吃自己。
照常理來講,來自臺灣的華僑回到臺灣去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但對于成長于意大利的豆芽而言,意大利才是此刻的她最熟悉的環(huán)境。
事實上,她連中國話都講不太輪轉(zhuǎn)了,一旦回到臺灣之后,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生存下去,所以只好自動滾出徐家,再也不花徐家半毛錢,甚至把名字也改回原來的姓氏,這樣徐家女主人該沒有理由把她扔回臺灣去了吧?
橫豎還有十幾年辛苦攬下來的零用錢,省吃儉用也是能捱過去,水深火熱的地獄她都活過來了,還會怕什么窮困日子?
但事實是,她一出生就注定過不得順?biāo)斓娜兆印?br />
高五上即將結(jié)束前半個月,一位女同學(xué)突然跟她親近起來,滿誠懇地說要做她的朋友。
「別老是獨來獨往,跟我作個朋友嘛!」
「為什么?大家都不喜歡我,為什么妳愿意和我作朋友?」
「沒辦法,我就是看不得人家孤孤單單一個人嘛!」
于是,她交到生平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朋友,無論對方說什么,她都傻傻的相信不疑。
長這么大,頭一回有人主動親近她,她怎能不欣喜得變笨了呢?
不久,這位「好朋友」又「好意」把一位看上去挺老實的設(shè)計學(xué)院學(xué)生介紹給她。
「妳不是說很喜歡設(shè)計時裝,所以,畢業(yè)后要進設(shè)計學(xué)院嗎?喏,他也是學(xué)服裝設(shè)計的,我曾經(jīng)把妳畫給我的設(shè)計圖拿給他看,他說很不錯,不過,還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我認為妳可以把畫好的草圖全部拿給他看看,相信他一定可以給妳很多寶貴的意見!
不知是上天的補償,或是米蘭這種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環(huán)境影響,豆芽從小就很會素描畫畫,高一開始偏好時裝設(shè)計,高三時決定將來要進設(shè)計學(xué)院,之后便嘗試投稿到學(xué)生時尚雜志上,沒想到竟能獲得編輯的贊賞,要求她固定提供設(shè)計作品。
她很高興,也很得意,但還不至于到忘形的地步,她知道自己的設(shè)計思考上仍有偏差,但不知差在哪里,能得到內(nèi)行人的指點,正是她所渴望的。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高五下剛開學(xué),那個長相挺英俊的男孩子竟然直言喜歡她,她期待他能給她一點意見,他卻要追求她,滿嘴的天花亂墜騙死人不償命,哄得她暈頭轉(zhuǎn)向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的藝術(shù)天分若是有他那張嘴一半功力,早就是世界聞名的設(shè)計師了。
「我是個名符其實的丑八怪,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因為美女看太多了,然后我才明白,表相的美是如此膚淺、虛偽,現(xiàn)在人工美女那么多,妳以為那就是真的美嗎?不,像妳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美才是真正的美,妳的堅強、妳的獨立、妳的上進心,讓妳整個人散發(fā)出如此絢爛的光彩,妳都不知道在我眼里的妳有多美!」
當(dāng)然,這些都是不花錢的甜言蜜語,聽聽就算了,但當(dāng)時的她不懂,只以為終于讓她碰上一位不重外表的男孩子。
長這么大,頭一回有異性主動親近她,她又怎能不昏頭呢?
直到高五下即將結(jié)束之前,那個混蛋卷走了她所有存款以及設(shè)計草圖,這才省悟自己是天底下最白癡的大笨蛋!最糟糕的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而他也打死不承認拿過她任何東西,所以她什么也要不回來。
「要人家相信妳,必須先去相信別人」,這種隨口胡謅的狗屎話,從今爾后她全當(dāng)放屁!
經(jīng)此一事后,她也徹底覺悟了。
在這個世界上,她將永遠是孤獨的,不會有任何人真心想要親近她,也不會有任何人真心想和她做朋友,更不會有任何男人真心喜歡她,所有企圖接近她,說要做她的朋友,或者向她示愛的人,都是沒安好心眼的壞蛋。
一輩子,她都會是孤孤單單的!
她必須先認清這一點,才有辦法筑構(gòu)起夠堅固的防衛(wèi)網(wǎng)保護自己,讓自己不再上當(dāng),不再受到任何傷害,然后,她才能夠繼續(xù)走下去。
這趟人生旅程,她只能一個人走!
如今,既已走到這種地步,她只能放棄進米蘭IM計學(xué)院的計劃到羅馬去,因為羅馬大學(xué)愿意提供她獎學(xué)金;又屈就自己做公用女傭以換取住宿,再另外打工賺取生活費,這樣總算勉強捱過來了。
生活依然那么辛苦,日子始終那么難過,為什么平平都是人,她就得活得這么可悲呢?
只因為她生來就沒人要嗎?
這世上的孤兒又不止她一個人。
還是因為她長得實在很抱歉,小小一對老鼠眼,只要一低下眸去看課本,老師就K過來粉筆罵她上課偷睡覺;鼻子像蓮霧,喘個氣就好像風(fēng)箱在鼓動,還可以瞧見兩個宇宙大黑洞:嘴巴是名符其實的血盆大口,幾乎占去了半張臉,頭發(fā)稀稀疏疏還有少年白;皮膚又干又黃,身材又瘦又小,前面是洗衣板貼上兩片燒干的荷包蛋,后面是飛機場跑道;屁股不曉得長到哪里去了,十九歲的年紀看上去像九歲,既難看又惹人厭,想倒貼人家都引不起人家的興趣呢!
也對,這副德行連她自己看了也討厭,吃飯時不小心看到鏡子里的尊容都會吐出來,除了瞎子,又有誰會喜歡?
有,智障!
只有瞎子或智障有可能喜歡她,但是她不甘心,所以,這趟人生旅程,她寧愿自己一個人走下去,直到終點站……
注:意大利的學(xué)制和臺灣略有不同,小學(xué)五年,中學(xué)三年,高中五年(分有文學(xué)、科學(xué)、藝術(shù)、技能等四類組),公立大學(xué)四~五年,畢業(yè)后相當(dāng)于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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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她這么不相信別人!」路希喃喃道。
「換了是我,大概也差不多!股忱~咕噥。
「不過這份報告可真詳盡呢!」羅弗寇不變的實事求是。
「因為調(diào)查的人把她的日記拷貝一份回來了,」沙利葉指指桌上另一封牛皮紙袋,比他們手上這一封更厚!笐(yīng)該在那里頭!
「這是犯法的吧?」羅弗寇推推眼鏡,很下以為然地嘀嘀咕咕!肝吹梦葜魍馔低禎撊肴思壹依铮@是竊盜行為,又未得同意私自拷貝人家的日記,這是侵犯隱私權(quán),還有……」
「你真啰唆!」沙利葉不耐煩地拿起另一封牛皮紙袋,正要打開,冷不防一只手橫過來奪去。
「慢著,交給我,她的日記只有我能看,你們不準動!不過……」路希困惑地盯住手中的牛皮紙袋!赣幸稽c我實在無法理解,她明明如此美麗,宛如天使一般,為什么……」
羅弗寇與沙利葉不約而同翻了一下白眼。
「夠了,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說服她相信你并不容易……」
「那怎么辦?」路希焦急地問。
沙利葉聳聳肩。「只有先說服她給你機會!
「你辦得到嗎?」
「我會盡全力,不過……」沙利葉上下打量他。「你最好先去把自己弄整齊一點,否則,她會認為你沒有誠意喲!」
路希彷佛被針剌到屁股似的猛一下跳起來!肝胰チ茉!」
支開路希后,沙利葉立刻卸去輕松的外貌,換上嚴肅的表情!改阏J為呢?」
羅弗寇頂了頂眼鏡。「沒有和她當(dāng)面談過話,我什么也不認為!
沙利葉頷首!肝乙彩,除非和她談過,否則,我也不敢肯定她足不是那種別有企圖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呢?」
「那就幫他們,盡管她的容貌實在令人不敢領(lǐng)教,但,路愛她,這就夠了!
「那如果是呢?」
「立刻判出局!」沙利葉毫不猶豫地比了一下出局的手勢。
羅弗寇哼了哼。「她出局,路那邊怎么辦?」
「唔,這個嘛……」沙利葉沉吟著!膏牛@實在是令人傷腦筋,路的脾氣你我都清楚,如果……呃,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無論是或不是,情況都很麻煩!
「那倒是,唉!為什么那女孩子就不能像愛蓮那樣溫馴呢?」
「路不喜歡愛蓮。」羅弗寇點出事實。
沙利葉窒了一下!冈撍,路的品味怎么這么奇怪呢?」
「你的品味也不怎么正常。」羅弗寇嘲諷道。
「我的品味哪里不正常了?」沙利葉不服氣地反問。
「你喜歡……」
「壞女人,」從旁驟然岔進來一個聲音!付乙軌暮軌牡膲呐耍@才不正常。」
「那種女人才有味道嘛!」沙利葉咕噥。
羅弗寇連忙起身去拿浴巾扔給路希。「你的頭發(fā)該修了。」
「待會兒就去!孤废C芍^說:「幫我挑一套衣服!谷缓笞,繼續(xù)擦頭發(fā)!笩o論如何,我只要卡露蜜,所以……」浴巾稍揚,露出一雙深黝的藍眸,藍眸中隱隱浮現(xiàn)一抹嚴厲的冷酷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我絕不容許你們判她出局!」
哎呀!他聽到了。
沙利葉裝了一下鬼臉,羅弗寇正大光明的躲在更衣室里打死不出來。
「哈哈,只是說說而已嘛!」沙利葉打著哈哈,見路希眼中的森冷依然不變,不禁又吐了一下舌頭。「呃,我說,路,倘若我們能說服卡露蜜給你一個機會的話,我建議你,先讓她生個孩子,女人嘛!她們可以不要男人,卻心甘情愿被孩子綁死,這是她們的天性。」
為了消弭路希的怒火,免得自己枉死當(dāng)場,只好先獻上詭計一條,盡管羅弗寇躲在更衣室門后拚命對他瞪紅眼,他睬也不睬。
老命要緊!
「是嗎?」路希眼中的陰鷙果然消失了,又回復(fù)往常的純真無邪!改侨绻辉敢饽敲丛缟兀俊
「不會,」沙利葉搖頭。「我有預(yù)感她不會那樣想!
「為什么?」
「因為她是個孤兒,孤兒最渴望的就是親人,與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所以先讓她生個孩子,利用孩子來綁住她,這是最可靠的辦法!」
「可是……」路希仍有疑慮!杆是可以帶著孩子離開我呀!」
「你這個白癡!」沙利葉嘆道:「我剛剛才說過,她是個孤兒,孤兒最清楚沒有父母的悲哀,不管是沒有父親或沒有母親都一樣,所以,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嘗受到那種辛酸,明白了嗎?」
路;腥淮笪虻匕×艘幌隆!该靼琢!」
「明白了最好!股忱~暗暗揮去冷汗。「好,趕快換衣服準備出門吧!」總算逃過一劫了。
所以說,要講俏俏話一定要躲到廁所里頭去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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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一臺計算機。
由于下學(xué)期開始要上計算機色彩學(xué)和數(shù)字設(shè)計基礎(chǔ),所以豆芽需要一臺計算機,但是她沒有,也買不起。
即使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計算機如同電話一樣普遍,但她就是擁有不起。
雖然大學(xué)里有計算機教室供學(xué)生使用,但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開放,她沒有把握能在開放時間內(nèi)完成作業(yè),因為她對計算機并不是很熟練,又必須打工,時間非她所能自由掌控,所以,她非得買一臺計算機不可。
可是,錢在哪里?
「卡露蜜,菲爾斯先生已經(jīng)半個月沒來了!
聽到這種肯定兼詢問的句子,豆芽馬上端出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面對服飾店經(jīng)理譴責(zé)的表情。
「是。」她知道經(jīng)理想問什么,但是除了這個字,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她又不是酒店里負責(zé)拉客的公關(guān)小姐,店里做再多的業(yè)績也輪不到她分紅,客人來不來關(guān)她什么事?
「好吧!那,妳下學(xué)期能不能繼續(xù)來上班?」
經(jīng)理這一問,豆芽頭就大了。
「這個……下學(xué)期的課到底是如何排法她也不知道,如果時間不恰當(dāng)?shù)脑,她就不能繼續(xù)來打工了。「對不起,我還不能確定!惯@個問題比沒錢買計算機更嚴重,不能打工的話,她要如何過日子?吃空氣、喝涼水?
準七時半,豆芽下班了,拉攏了外套衣領(lǐng),迎向凄惻的寒風(fēng)。
她的衣服都是撿徐家三個姊妹不要的衣服來穿,反正她的個子矮小,大些小些都無所謂,雖然陳舊了一點,樣式既不適合她也不合身,但質(zhì)料很好,還是滿保暖的;教人忍受不了的是饑餓的感覺,為了想省錢買計算機,她硬是把一天中唯一的一餐也減了一半量,不過才一個多禮拜而已,她已經(jīng)餓得想吃掉自己了。
所以,當(dāng)人家說要請她吃晚餐的時候,即使腦袋里非常堅定又毅然地否決掉,但嘴巴卻--
「康小姐!
「呃?」豆芽愕然止步,循聲望去!改銈兘形?」
「對!
豆芽疑惑地打量對方--兩個高瘦的陌生男人,警覺心立刻上揚至臨界點,
「你們是……見鬼,怎么又是你!」她憤怒地瞪住躲在羅弗寇和沙利葉身后探頭探腦的路希。
半個月沒見到他,她以為自己應(yīng)該為終于能擺脫他而感到輕松無比,但此刻再見到他,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氣--他沒有放棄她,下一秒鐘,才剛松出的那口氣又被抽回去。
老天,她怎么可以有這種危險的想法!
這是錯誤的,大錯特錯!
驚嚇之余,她立刻用憤怒來武裝自己,也用憤怒把那種錯誤的想法趕出腦海,更用憤怒來警惕自己--千萬不能再上當(dāng)了!
「居然找?guī)褪謥恚愕降走想干什么?干架?」
路希馬上自羅弗寇身后消失不見,豆芽見狀,雖然憤怒,但仍忍不住差點笑出來。
虧他長得那么高又那么顯眼,真不曉得他是如何把自己藏起來的。
把自己縮成一團毛球?
「康小姐,請別生氣,我叫沙利葉,他是羅弗寇,我們是路的好朋友,并沒有什么惡意,」沙利葉趕緊使出他最有魅力的眼神,拿出最蠱惑人的聲音安撫她!钢皇窍牒蛫呎?wù)劧选!?br />
「談什么?談他?」但是豆芽好像沒看到他的眼神,也沒感覺到他有多迷人,依然惡聲惡氣!该庹!」
「那……」沙利葉暗暗端詳對方,忽地福至心靈地提出邀請!刚垔吶コ酝聿涂梢詥?」
「好!」話一脫口即捂住自己的嘴巴,豆芽眼露吃驚,表情懊惱,似乎自己對自己的沖口而出也感到非常意外。
「妳又沒吃午餐了!」路希突然又冒出來。
「你管我!」豆芽老羞成怒地吼過去。
「我關(guān)心妳啊!」
「不必!」
「妳會餓死的!
「那也不干你的事!」
「妳為什么一定要節(jié)省成這樣?要買畫紙?畫板?彩色筆……」
「買計算機!
「我買給妳!
「買給你自己吧!」豆芽敬謝不敏地冷哼!刚l知道你又在使什么壞主意!」
「沒有!」路希委屈地瞅著她!肝疫@么愛妳,怎么可能……」
「不要對我說那種話,我不會上當(dāng)?shù)!?br />
「但妳是我的妻子啊!我不會騙……」
「不聽!不聽!不聽!」豆芽雙手捂住耳朵大叫。
不愧是男女通吃的「賤男」,走遍天下無敵手的超級公關(guān),只這樣來回聽幾句,觀察片刻豆芽的神色反應(yīng),沙利葉居然已能了解到大概的狀況。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個丑女孩并沒有什么壞心眼或狡猾心機,但是防衛(wèi)心理比北約防衛(wèi)系統(tǒng)更堅固,絕非三朝兩夕可以突破得了,畢竟,她的防衛(wèi)心理也是將近二十年來一點一滴逐漸鞏固起來的。
「我想站在這里吵不太恰當(dāng),還是先去用餐吧!」
「好!」豆芽再度脫口而出,也再度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尷尬。
好丟臉,原來肚子餓的時候不但控制不了胃的哀鳴,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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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大男人目瞪口呆地盯著那位個頭只有他們?nèi)种坏男∨死峭袒⒀实赝滔陆鼉扇朔莸奶撞停盒睦镱^直在懷疑--那些食物都塞到哪里去了?
開胃菜尚未上桌之前,豆芽已經(jīng)把那一盆熱呼呼的現(xiàn)烘面包以及香腸片盡數(shù)解決掉了;接下來是開胃菜:酥軟香甜的地中海蜜瓜搭配細膩偏咸的帕瑪火腿薄片;頭盤:炸鱈魚條和培根奶酪蛋汁面:醒胃菜:蔬菜水果色拉:主菜:燉牛尾和鮮魚大豆湯;甜點:提拉米蘇和水果,最后是一杯香醇的濃縮咖啡。
這樣一整套全餐大多數(shù)人都吃下完,她不但全吃光了,而且每次吃完自己的份之后,她總是會咕噥一句「你不吃我吃,別浪費了」,然后很大方地把路希的餐盤光明正大的交換過去,其它兩人的套餐她卻看也不看一眼。
有趣!
沙利葉噙著揶揄的笑,瞥一眼刻意把餐食留下來給她吃的路希,再看看毫無羞赧之態(tài)地吃掉兩人份套餐的豆芽,若有所悟地暗自點頭。
看樣子這個小女人的防衛(wèi)系統(tǒng)也不會很難突破。
上過一次床之后,即使她想否認彼此的關(guān)系,這種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親昵感還是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她畢竟是個女人。
「滿足!」豆芽挺著胃,心滿意足地嘆息!高@樣起碼可以撐上半個月了!」
三個男人再次瞠大眼,錯愕地面面相覷。
不會吧?她打算吃過這一餐后,就可以頂上半個月不吃東西了?
沙利葉猝然失笑,「我突然發(fā)現(xiàn),路希和康小姐頗有異曲同工之……之……呃……」他聳聳肩,沒說完,怕說完會被衛(wèi)生眼K死。
總之,絕不是妙。
豆芽狐疑地瞟他兩眼!敢f什么就說吧!不過聽不聽在我!苟亲永镅b了兩份套餐,她實在氣不起來了,就姑且聽聽他們又要拿什么鬼話來騙她上當(dāng)。
沙利葉思索片刻,決定直搗核心。
「康小姐不相信妳已經(jīng)和路希結(jié)婚了?」
「不信!」
「那么要如何妳才肯相信?」
「無論如何我都不信!」
真干脆!
「妳不信神父的話,那教堂婚姻記錄簿妳也不信嗎?」
「你們有錢人什么事都可以作假!」
真多疑!
「請羅馬市長作證?」
「你們是上流社會的一窩蛇鼠,他當(dāng)然幫你們!」
真難搞!
好吧!那只剩下一個辦法。
「那我們反過來說好了!股忱~溫和的微笑。「請問康小姐,妳有什么地方值得路希這么堅持針對妳,非得一路整妳到底不可?」
問她?
她還想問他呢!
眼神遲疑了兩秒,「那要問你們啊!」豆芽馬上又反擊回去!敢苍S是我什么時候不自覺地惹火了他,讓他不定決心非得整死我不可;或者他就是純粹看我不順眼,不整死我不爽!」
「問我們?」沙利葉笑得有趣!敢晕铱,完全沒有!而且路希的個性很單純,妳要是真惹惱了他,我保證,他絕不會讓妳『不自覺』,倘若他看妳不順眼,他連一個字也不會跟妳交談。」
「你是他的朋友,你自然是替他說話!苟寡窟B一個字也不信他的。
「說的也是,那我們再換另一個角度來講好了。」沙利葉很有耐性地保持微笑!阜彩掠姓嬉灿蟹疵,妳可以為了保護自己只看對自己有利的一面,但對路來講,這又何其不公平,他是真心真意在付出……」
「我不……」
「妳不相信,我不怪妳,因為我也不太相信他會愛上妳,我想妳應(yīng)該知道原因是什么……」路希瞪過來一眼,沙利葉裝作沒看到!傅,當(dāng)他告訴我他瘋狂的愛上妳的時候,我知道他沒有說謊,因為他從來不說謊,不是他太老實,而是他根本不懂得說謊……」
豆芽嗤之以鼻地哼了哼。
沙利葉不在意地輕哂!缚傊,如果妳老是這樣為了自衛(wèi)而斷然否決每一件事的另一種可能性,我敢肯定妳的生命永遠不會有進步,因為,妳不給自己任何機會。人如果不懂得冒險就只能停在原地踏步,這點妳應(yīng)該能了解,所以妳不認為應(yīng)該給他,還有妳自己一個機會,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來證明他是真心喜愛妳的嗎?」
「可是……」
「請先聽我說完……」沙利葉抬手阻止她的反駁!负茫绻@種說法妳依然不能接受,那么我們可以再來談?wù)劕F(xiàn)實的問題。據(jù)我所知,妳現(xiàn)在的境況并不好,就算他真的要整妳,妳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糕;但反過來說,就算是假的好了,假作菲爾斯夫人對妳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處?」豆芽懷疑地斜睨著他。「會有什么好處?」
沙利葉微微一笑!敢苍S妳知道他很富有,但不知道他富有到什么程度,我來告訴妳,他富有到無論妳開口要求什么,他都能為妳達成愿望,就算妳要月球上的巖石,他也能為妳買一艘航天飛機飛去替妳拿回來。綜合以上各點,妳不笨,應(yīng)該可以自己斟酌出做何種決定對妳自己最有利,對不?」
豆芽拚命眨著小老鼠眼,「你是說……」偷瞄路希一眼!敢依盟?」
「沒錯,」沙利葉滑稽地擠眉弄眼!讣热粖呎J為他為了某種不可知的理由要欺騙妳、玩弄妳,打算一路整妳到底,那么妳反過來利用他也沒什么不對,你訛我詐,很公平!所以妳凈可以利用他來解決妳的困境,讓妳自己過得舒適一點,就算是報復(fù)他的壞心眼好了,他要整妳,妳偏偏不給他稱心如意,還利用他,這不是很有意思嗎?l
他拚命鼓勵她黑心一點,說得豆芽直發(fā)愣。「那……那他……他……」
「他會心甘情愿讓妳利用,以換取證明他愛妳的機會!
豆芽沉默了,半晌后。「但如果他是……」忽又停住。
沙利葉流露出了然的眼神!溉绻钦娴膼蹔,他更不會在意被妳利用!
又沉默了,好半天后,豆芽才輕細地問:「我要如何利用他?」
「搬去跟他住在一起,讓他照顧妳!
「住在一起?」豆芽驚呼!傅
「不必但,我知道妳的問題在哪里……」沙利葉泰然自若地端起咖啡來輕啜一口!钙鋵嵾@個問題很容易解決,路的家相當(dāng)大,妳可以自行選擇一間中意的房間住下,不一定要和他睡在一起!
路希又開始瞪眼了,沙利葉依然裝作沒看見。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既然已經(jīng)睡過一次,再睡兩次、三次或四次、六次、八次,甚至住后的每一個晚上,只要是同一個男人,應(yīng)該沒什么差別,對不對?」
「誰……」豆芽臉像西紅柿一樣紅了起來!刚l說沒有差別!」
「的確有差別!」路希突然打岔進來!改翘焱砩纤淼檬裁炊疾磺宄蚁雽λ齺碇v,第二次才是第一次,不過這樣也好,第二次不會痛,她正好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不必像第一次一樣痛得掐住我的脖子好像搖雞脖子一樣搖個不!
「你閉嘴!」豆芽老羞成怒地咆哮。
路希呆了一下!肝艺f錯了什么?」
羅弗寇蒙著臉雙肩抖個不停,沙利葉更是趴在桌上搖得整張桌子都在晃動。
「天哪!天哪!天哪!」他呻吟不已,笑意濃濃。
豆芽臉更赧!覆粶市α耍
羅弗寇與沙利葉仍在抖,路希茫然不解。
豆芽火了。「你們再笑,我要走了!」
路希一驚,急忙一拳一個K過去!覆粶市α!」
那兩個快抖散骨頭的家伙這才勉強收起笑意,再把咖啡一口喝光,終于回復(fù)平靜--回家再笑。
「總之,住在一起不一定要睡在一起,就算睡在一起也沒差,反正是同一個男人,不是嗎?」沙利葉笑咪咪地說。
「當(dāng)然不是!」豆芽狠狠地瞪他一眼,「不過……」她又沉吟片刻。「我會考慮!
聞言,三個男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大口氣。
終于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