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熱氣薰染得人要發(fā)脾氣,不管是新調(diào)職的小學(xué)老師,或是已經(jīng)失業(yè)半年的中年男子,個個臉上都是“天要亡我啊”的悲慘表情。
就連還不太熱的清晨都籠罩一股緊繃的氣氛。
所以那應(yīng)該最是活潑無邪的小學(xué)生,都無可避免的被牽連進大人的傷懷里,不小心被遷怒,幾個拳頭揮過來都算是家常便飯。
蘇任樊一跳下老爸的機車,便扯下機車頭的便當并牽起慢吞吞的小弟蘇任垚的手,急匆匆往校門奔去。
媽的!他這雙手是用來彈鋼琴的,不是用來擋老爸拳頭的!就不知那個一向高級經(jīng)理階級模樣的老爸最近是吃了什么炸彈,害他現(xiàn)在手掌側(cè)還有一塊黑青。
“叫你快一點你是聽不懂!”說著一扯,將小弟拉近自己身邊,順便將他歪歪斜斜的帽子整好,看老弟一臉驚慌樣,他就一陣心煩,沖口又問:“你們班那個恰查某有沒有又欺負你?”
哥哥說話的口氣沒比老爸好多少,蘇任垚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小小眉頭皺了一下。
他氣怒的往小弟后腦揮一拳,既然怒氣沒處好發(fā)泄,那有什么問題,自己找個出口就對了,自家殘殺沒什么好驕傲的,他可不像老爸,拿手無寸鐵的他開刀當心情不好的出氣口,他一向有他自己的目標,而且那個長頭發(fā)的白目恰查某早就惹毛他很久了。
“有沒有?!”
“你……你說哪一個?我們班的女生都很恰啊!碧K任垚說得委屈,明明小蘇任樊一歲,可是論身高論氣力,結(jié)結(jié)實實就是輸上老哥一截。
“還哪一個!難不成欺負你的女生還不止一個?!”要命!他怎么會有這樣的小弟啊,他這個老哥當?shù)眠@樣稱頭,無人不敬他幾分,那些個女生天天寫情書給他,只差沒淹沒他,哪還敢對他粗聲粗氣,怎么他這個弟弟這么不稱頭!
蘇任垚看看高他一顆頭的哥哥,接著頭一低眼睛一轉(zhuǎn)竟是沉沉的嘆口氣,那成熟的模樣還真令人不知該喜該憂。
“哥,你就別再去堵她了啦……”他真的是在求他哥哥,哥哥到底知不知道他每次去“教訓(xùn)”完范志妍一次,隔天他就被她給“教訓(xùn)回來”一次。
他還是別再提那個恰查某的名字了。
“她是不是還在欺負你?這次又用什么方式?”
“哥……”你也毫不遜色啊,她那頭滑亮亮的長發(fā)都短了十公分了,你還想怎樣啊?
蘇任垚邊想邊心驚的拍胸。我的媽,那個早自習(xí)真是嚇壞一堆早到的同學(xué)了,老哥竟是拿把剪刀直接就把范志妍的麻花辮一邊整段給剪掉,之后還拿著那被剪斷的頭發(fā)甩啊甩的踏出教室。
厚,若他沒記錯,當時麻花辮上的緞帶還是淺藍色的……
嗚……他摸摸剛理好的平頭,所以后來他被范志妍叫去開了條高速公路他也是沒怨言啦,畢竟女生比較重視頭發(fā)嘛……可是……奇怪耶,怎么頭發(fā)一邊長一邊短的她沒哭,反而是看著她被老哥剪掉頭發(fā)的他哭得唏哩嘩啦?
“我只記得她姓范,至于名字……她到底叫什么?”
“哥,糾察在看了,你小聲一點啦!
蘇任樊白眼一飄,銳利地瞪向臉色也不太好的校門口糾察,警告的意思帶到,那糾察趕緊換上和顏悅色,視這個沒戴帽子還屌個二五八萬的同學(xué)于無形?瓤,人家沒戴帽子就沒戴嘛,裝成沒看見比較好生活。
回歸正題,蘇任樊看向小弟那雙掛著鏡框的眼睛,嚴正聲明,“今天上體育課時,你給我和她不同組,聽見沒?”
“哥……”被球K真的不好受耶,更何況還是被有神力的老哥K,嗚……可是被范志妍那不知哪來的蠻力K也不好受啊!
蘇任樊揉揉還在微疼的掌側(cè),喝,要不是心情太差,要他體育課下場玩躲避球?門都沒有,彈琴是他的生命,他根本不會讓他的手指頭冒任何一絲危險的可能,會下場是給那個白目的女孩子面子!
說來那女孩還真是帶種,他們兩個結(jié)怨都快兩學(xué)期了,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把她的惡劣行徑一一“回報”給她,這女孩竟也沒對父母老師多哼一聲或掉一滴眼淚,真是……呵呵呵,很好!
看見老哥的賊笑,蘇任垚一陣暈眩,步子是更加沉重了。
有誰來救救他。楹芜B老師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明明剪頭發(fā)事件后就有人去告狀了啊,老師竟也可以相信范志妍的說法——早上被公車門夾到,情急下她拿出剪刀自己剪的。
這新調(diào)來的老師根本是狀況外!范志妍根本是走路上學(xué)的,哪可能被公車門夾到頭發(fā),還什么差點被公車拉走,有人會倒楣到走在路上頭發(fā)被公車卷走?這種爛說詞老師都相信,厚……
蘇任樊一掌拍往小弟頭上,“你是搖什么頭!我說體育課修理她就是體育課修理她,你怕什么?!”
“我……”嗚……連搖頭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可是也沒錯啦,他還真是怕啊。蘇任垚一臉凄苦,眼鏡就像千斤重般壓得他連眼淚都快掉出來。
英明的老師啊……您在哪里……
哀號不過兩秒,蘇任垚萬萬沒想到會讓遇上英明的老師,以及英明老師身旁的……范志妍。
“這位同學(xué)!”出聲的是陳英明老師。
這老師教體育,平常總是在穿堂指導(dǎo)一些有特殊表演天分的同學(xué)耍棍弄槍或舞龍舞獅,今天怎么會在校門口不遠處就出現(xiàn),還拍著他老哥的肩,這看來是不太妙,而且旁邊那個臉小小卻堅持得很的范志妍也令蘇任垚心中一陣忐忑。
至于蘇任樊則是暗自嘀咕,又是這個教雜耍的老師!自從小四時他拒絕加入他帶領(lǐng)的雜耍團,陳英明老師就與他不對盤,每次經(jīng)過穿堂難免來個視而不見,今天竟還會主動打招呼……還和那個白目女……嗯……
陳英明沒讓這快和他一般高的男孩想太久,粗聲問:“你的帽子呢?”
帽子?這么關(guān)心他喔。
“忘了帶。”
“有沒有登記?”
蘇任樊迅速往校門口望去,然后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剛剛登記過了。”順勢往糾察隊方向努努嘴。
陳英明以眼神詢問身旁一直保持安靜的小女生。
范志妍看也不看蘇任樊逐漸難看的臉色,直接搖頭,回答的聲音是既篤定又勇敢,“沒有,那個糾察沒記他!
他媽的!蘇任樊拳頭一握,險險就往那個白目女頭上捶去!這白目女是吃飽閑著沒事做嗎?
范志妍一臉無懼。呵,要是怕就不會和這神經(jīng)病杠上那么久了,她一向就討厭糾察隊那欺善怕惡的嘴臉,平常看他們揪住小一小二學(xué)生的領(lǐng)口抄學(xué)號,或是兇巴巴地叫中低年級排好路隊,她就已經(jīng)積怨很深了,今天竟讓她看見平日囂張氣盛的糾察像頭縮頭烏龜,對象還是她那個宿敵。
呵……一箭雙雕啊。
陳英明轉(zhuǎn)向校門口的糾察,那糾察似乎知道東窗事發(fā),卻是死也不肯望向出事的這邊。
“江孟恩,你給我過來!”
“不用了,是我不讓他登記的,不干他的事。”蘇任樊出聲,同時恨恨地看著范志妍,咬著牙再轉(zhuǎn)看著老師,“你要記就記,別牽扯別人!”
倒了八輩子楣的糾察隊隊長江孟恩還是一臉黑,聽話的靠近,心里怨恨也不是,哀號也不是,反正遇上這個九班的惡霸,算他今天倒楣啦!
陳英明看看這個個頭高又一臉俊酷的小子,不來他的民俗技藝團,還對外放話他是雜耍團團長,總是讓他又氣又扼腕,今天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哈哈……
“你們兩個,”陳英明指指蘇任樊再指指江孟恩,“就給我拿著這個,舉高,站在校門口!
蘇任垚看著老師塞給老哥的東西,不得不倒吸一口氣,這兩根狼牙棒幾時冒出來的?而且舉著站在門口?這……這會不會太狠了?
蘇任樊臉色一沉,將狼牙棒一丟,回頭便往校門口走,“你直接叫學(xué)校把我退學(xué)好了!
“好啊,我連江孟恩一起退,明天叫你們家長來學(xué)校!
手上拿著狼牙棒的江孟恩臉色一陣青綠。他是招誰惹誰啊,而且不是小事嗎?為何會變成這樣?
“老師……”申冤呀……誰來還他清白呀……
蘇任樊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
“你!我們走著瞧!”
哪個“你”?小圈圈這邊的男人和男孩循著他手指的方位……竟是一直很安靜的范志妍。
江孟恩青綠的臉上再浮現(xiàn)幾條黑線。奇了,這一切干這個小學(xué)妹什么事?
蘇任樊跨大步回來,撿起地上的狼牙棒,氣悶地往校門口走去,然后果真高舉起狼牙棒,像尊門神似的佇立校門口。
那景象……
“你還在這發(fā)什么呆?你也給我去!”陳英明往江孟恩后腦勺一推,江孟恩這才趕緊往校門口奔去。
于是,一尊變兩尊,還為了怕狼牙棒相撞,兩人一左一右的高舉。
這景象……
不怕死的小女生狂笑出來。
“門神……呵……門神!”
江孟恩總算懂了。沒錯,該記住的應(yīng)該是那個頭發(fā)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小女生……媽的!給他記!
而除了小女生清脆的笑聲之外,就不知為何,進校門的同學(xué)總是輕笑一聲之后就像打嗝一樣吞了回去,奇怪啊……
江孟恩正想轉(zhuǎn)頭問問另一個當事者,結(jié)果……
懂了,他懂了。
拜托啊,誰來把他身邊的這個人的臉換掉啊……罰站就罰站,沒關(guān)系啦……至少不用怕被他的狼牙棒打死啊。
“同……同學(xué)……這樣啦……我……我?guī)湍隳谩睕]關(guān)系啊,反正這是表演用的道具,也不太重,而且他拿兩根還比較平衡……
“不、用!碧K任樊咬牙回答。
那……那就……算了……
江孟恩小小的心靈不禁哀號,嗚……他今天下課一定要叫媽媽帶他去收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