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一聲暴喝在蕭啟遠(yuǎn)耳邊炸起,接著,他就摔跌在地。
“放肆!”蕭啟遠(yuǎn)狠狠地掙扎起來,正要興師問罪,卻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了一個狂怒的男人!澳阆胱鍪裁?”
他自認(rèn)不是眼前這個野牛般男人的對手,而自己的手下還未趕到,害怕自己會被這盛怒的男人打斷鼻梁,簫啟遠(yuǎn)忍不住地退開幾步。
“大……大小姐,你沒事吧?”男人扶住已經(jīng)快暈倒的姬冰玉。
“宮……宮泰……泰大哥?”姬冰玉睜大了淚眼,認(rèn)出了這個四年前不告而別的兒時玩伴。
“不要讓他靠近我!”恐懼至極的姬冰玉再也顧不了什么男女有別,顫抖著靠近這個看來有能力保護她的青梅竹馬。
“你這個混賬!”想到自己晚來一步可能會發(fā)生的事,宮泰再次逼近簫啟遠(yuǎn)。
這次,簫啟遠(yuǎn)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對著荷池飛出去。
“侯爺!”蕭啟遠(yuǎn)的手下正好趕到,解除了他掉下荷池的危機。
“我不會罷休的!”蕭啟遠(yuǎn)瞥向姬冰玉的眼神,充滿了勢在必得的野心!拔覀冏!
“泰大哥……”蕭啟遠(yuǎn)眼里赤裸裸的欲望讓她害怕,姬冰玉直覺地靠近宮泰尋求保護。
“大小姐,沒事了!彼找箍释羞@么一天,可現(xiàn)在——當(dāng)她真的在他懷里了,宮泰卻依舊自慚形穢。自卑讓他把她推出他溫暖的懷抱。
原來連一直很關(guān)心她的宮泰,也認(rèn)為她是個不祥的人!姬冰玉覺得心里一片茫然。
“大小姐,宮泰聽候你的吩咐!睂m泰垂手執(zhí)仆役之禮。
“泰大哥……”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呀!一種孤獨的感覺迅速充斥了她的心,她沖動地抓住宮泰的手,“不要拋棄我!”她好怕這種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孤寂!
“大……”宮泰知道她的話非關(guān)情愛,只是孤獨而已,可是……
他忍不住伸手擁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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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昌王妃,你都看清楚了?”一個聲音陰沉地在鏤花的園墻外響起。
“我早說過這女人不是什么好東西!”
是公主的聲音!姬冰玉認(rèn)得這個跋扈的聲音。丑陋的現(xiàn)實讓她的心再度滑入了冰冷的深淵,她——認(rèn)命地不再掙扎。
收回不知何時被宮泰握住的手,姬冰玉固執(zhí)地背對著說話的權(quán)貴,不愿回頭。反正她已是要死的人了!
“好好開導(dǎo)她!”拓跋扈的聲音更陰沉了。
如果必要,姬冰玉相信這個聲音嚴(yán)酷的男人,會毫不猶豫地用馬鞭來“開導(dǎo)”她!可是,她已麻木得不知害怕。“我會順從的。”
“這樣最好!蓖匕响璧穆曇粢廊焕淠幌虿幌矚g伶牙利齒的女人。
“可憐的女孩!”已走進荷園的郝連水,憐惜地為姬冰玉整理凌亂的青絲,而她仍然沒有轉(zhuǎn)身。
“若蘭,我們走!”她柔順下的倔強,意外地讓拓跋扈生出幾分敬意,他決定放過她這回。
“讓我?guī)湍闾幚硪幌聜凇!焙逻B水輕輕地將她推向屋里。
“大小姐——”宮泰欲言又止,他很怕這個看來一臉古靈精怪的女人會傷害她。
“爹和奇哥見到你一定很高興,你快去找他們吧!
姬冰玉對宮泰的緊張覺得有些好笑,她已經(jīng)是要死的人了,正昌王妃又能對她怎樣呢?
聞言,宮泰黯然退下。
“真是難為你了!睘樗鏖_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長發(fā),郝連水憐惜地看著姬冰玉,“若蘭一向脾氣暴躁,以后你可要多多包涵!
“王妃言重了!奔П裨俅斡X得好笑。公主金枝玉葉,她又有什么資格來包涵公主呢?何況她的命運已經(jīng)決定,又何來以后一說?
有個性!郝連水對她的喜愛更甚了。當(dāng)下就要為她處理傷口。
“不勞王妃費心!奔П褛s忙推辭, “一點小傷而已!
“就是一點小傷才要我治。”身為鮮卑第一聰明女人的郝連水,總能把人駁得啞口無言,姬冰玉只有任她在臉上為所欲為了。
取出絲巾吸干姬冰玉臉上被公主的指環(huán)劃傷處沁出的血,郝連水忍不住道: “瞧瞧你這我見猶憐的樣子,別說公主,就是我也會想要劃花了這張臉,免得把我們王爺?shù)幕昶枪慈ァ!?br />
“王妃……”姬冰玉滿臉通紅。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治你的傷要緊!焙逻B水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挑點凍玉一般的膏脂抹在她的傷處,“這下不會有疤痕了!
一股清涼的感覺沁入了她的肌膚,使得臉上的痛楚稍減。可讓姬冰玉意外的是,美麗的正后王妃居然會隨身帶傷藥,莫非……
聽說鮮卑人相當(dāng)粗野,難道他們連自己的妻室也會傷害?
郝連水笑盈盈的,聰明如她也猜不到姬冰玉此刻的心思。
耳尖地聽到丈夫那打雷般的聲音,為了避免拓跋雷到這里來發(fā)飆,她決定還是乖乖出去迎接的好。而且,聰明女人也知道怎樣替丈夫保持顏面嘛。
在她轉(zhuǎn)身之際,姬冰玉正好看見她頸間一片青紫的淤痕。在她的認(rèn)知里,只有毆打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害,而以正昌王妃的身份,似乎只有正昌王才可能……
我的老天!這許多天來姬冰玉第一次覺得,與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相比,死也許并非最恐怖的事。
那天的剩余時間,她一直蜷縮在床的最深處。不知過了多久,鼻間似乎聞到了一種香氣, 自然她開始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似乎有人進了屋里,然后她恐懼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毫無反抗之意地任那人摟在懷里。
她的頭好重!
接著,她的意識漸漸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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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有許多人寧愿面對死亡,也不愿面對拓跋扈的怒氣。因為死后猶可在輪回中期待重生,而拓跋扈的怒氣卻能震碎對手的每一分意志,讓人活得很沒有尊嚴(yán)。
可不幸的是,這天在魯家的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要而對拓跋扈的脾氣。
因為貞潔秀女“魯冰玉”失蹤了!
雖然荷園里一片狼藉,可親自勘過現(xiàn)場的拓跋扈卻不以為這是劫持,因為:
一個弱女子應(yīng)該沒有能力在掙扎時,造成這樣的混亂,而更重要的是,沒有人敢觸怒他——有名的冷面王拓跋扈!
拓跋扈的外表尚稱平靜,與暴跳如雷的正昌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烧且驗檫@樣,他的樣子更讓在場的人膽顫心驚。
“說!”拓跋扈以冷冽的目光看著眼前驚惶的一家人。
“王爺……”魯夫人想喊冤的話被這可怕的眼神逼回去,她惟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發(fā)抖。
“淑敏,原……原諒我!濒斃蠣攺暮韲道锢щy地擠出聲音來。他早知道瞞不過眼前這可怕的男人,只是沒料到會暴露得這么快。
“老爺,究竟出什么事了?為什么……”魯夫人哭倒在丈夫懷里,隱隱意識到她的世界在這半個時辰里,已完全崩潰了。
“冰玉是我讓人帶走的,錯全在魯某一人,要殺要剮全憑王爺作主,只是請王爺勿遷怒家人與奴仆,他們對此事全不知情!濒斃蠣斣缰蒙烙诙韧,故尚稱鎮(zhèn)定。
早從元宏對他提起這個魯青明時,他就發(fā)現(xiàn)這個南人相當(dāng)不同尋常。如果換作平時,拓跋扈也許會欣賞他的大無畏,可現(xiàn)在——
拓跋扈的唇危險地抿成一線。
“封鎖四門,我要他們活著。”他的眼神輕柔,可沒有人天真地以為他會放他們活路!爸劣谀銈,我該怎么發(fā)落呢!”拓跋扈的唇畔浮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當(dāng)然沒有人愚蠢地以為,他真的需要建議。
“不許傷害我爹娘!”人群后面響起一聲尖叫,是才剛送進洞房的魯仲玉聽到消息跑了出來。
“不許?”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聲喧嘩,拓跋扈的聲音輕柔得危險。
“請王爺恕罪,屬下一定會嚴(yán)加管束拙妻!”眼見新婚妻子危在旦歹,宇峒冒死向拓跋扈求情。
“宇峒,你也想幫你岳父反對我嗎?”拓跋扈的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怒意。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宇峒磕頭如搗蒜,不多時額上已有鮮血滲出。
“宇峒……”魯仲玉想救丈夫卻無能為力。
“算了吧!蓖匕响杞K于開口赦免。他曾和宇峒、獨孤蘇數(shù)十次出生入死,可現(xiàn)在他隱隱意識到,這種親密的關(guān)系開始有了裂縫。
“婢為奴、仆充軍,至于魯氏夫婦……”拓跋扈笑得陰沉。 “不必為你們的性命擔(dān)心,”拓跋扈的聲音里沒有溫度,“畢竟大魏的皇帝還等著你們效力呢。不過得先說出秀女的下落。”他冰冷的目光掠過仍跪著的宇家新婦,注意到魯老爺寧死也不說的樣子,忍不住大笑出聲!澳阋詾槟惆镜眠^第一輪刑罰嗎?”
聞言,在場的人無不驚駭。據(jù)說,拓跋扈的刑室可以讓啞巴開口!
拓跋扈拍掌,“帶走!
“元扈,你好能干呀!”眼見拓跋扈干凈利落地處理完秀女出逃的事,拓跋若蘭趕緊抓住機會迎上去。
讓她大出意料的是,這次拓跋扈居然沒躲開她。
若蘭對拓跋扈的野心是朝野盡知的,對此,拓跋扈一直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狡猾,可這次——
郝連水不由得感到奇怪。是拓跋扈變笨了嗎?
想了一刻,她想她有些明白拓跋扈在想些什么了。
二十七已經(jīng)是不小的年齡了,放眼大魏,拓跋若蘭確是少數(shù)幾個配得上他的女人之一。
可是——
夫妻之間只血統(tǒng)和門第就夠了嗎?郝連水不由得出神。
“不許看那男人!”在郝連水耳邊低聲威脅的是她的老公——正昌王拓跋雷。
“什么?”郝連水微愕,不明白老公在說什么。
“我不許你看拓跋扈!”正昌王咆哮,心中的醋意立刻如野火燎原。
“可是……”郝連水這才發(fā)現(xiàn)丈夫為什么發(fā)這么大脾氣。此刻冷面王居然對她遙發(fā)一個大大的微笑,雖然這個微笑的諷刺意味大于贊美,可在她的醋桶丈夫眼里,殺傷力已經(jīng)夠大了。
這下捅馬蜂窩了吧!拓跋扈以眼光嘲笑這個號稱鮮卑最聰明的女人。
小子,總有一天會整到你!郝連水不甘示弱地回視。
“該死!”看到他們眉來眼去,正昌王開始抓狂。
“王爺……”眼見拓跋雷這個大醋桶有漫溢之嫌,郝連水趕緊以一聲嬌滴滴的呼喚挽回大局,終于讓正昌王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好水兒,我們回家!蓖匕侠姿餍员鹌拮。
“不要,怪難為情的!焙逻B水口里推辭,可一雙手早纏上了老公的脖子。反正在場的諸位鮮卑貴族,早就看慣丁他們夫婦之間的恩愛有加,再看一次又有何妨!
注意到那個叫魯仲玉的新娘一臉驚異的表情,郝連水促狹地朝她眨眨眼。她這樣聰明的女人,不耍耍深愛著自己的丈夫,日子豈不過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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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肯說嗎?”
刑室里,面對已被打昏了三次又被潑醒的魯老爺,拓跋扈緩緩地開口。
吐出嗆人嘴里的冷水,魯老爺困難地?fù)u搖頭。他已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無論如何都得護得冰玉周全!
該死!拓跋扈只一個眼神,行刑者再次舉起皮鞭。
鞭子破空襲來,抽打在肌膚上,可魯老爺已感覺不到痛,他的頭慢慢地垂下去,耳里也已聽不清拓跋扈的責(zé)問了。
嘩——又是一盆冷水。
魯老爺困難地睜開眼睛,觸目的是拓跋扈冰冷的雙眸。
“還不說!?”拓跋扈雙眉立起,雙手一拍,一扇門立時打開了。
“夫……人……”魯老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外表猙獰的獄卒手里掙扎的,居然是妻子! “放……放開她……這不關(guān)她的事……”苦苦支撐了這么久,魯老爺?shù)男姆缽氐妆罎⒘恕?br />
“老爺,他們把你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魯夫人看到丈夫一身的血肉模糊,忍不住哀哀地哭泣。
“看清楚了?”拓跋扈笑得殘忍, “不想他受苦的話,就代他說了吧!
“我……”魯夫人驚慌地看看丈夫,又看看手里仍提著淌血鞭子的行刑者,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魯老爺想說什么,可這時他已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或許,你不在乎丈夫的生死?”拓跋扈只一個眼神,行刑者已揚鞭作勢,“還沒想好嗎?”
“冰玉她……”魯夫人仍在猶豫。
“不……不……”魯老爺激動之下終于吼出兩個字,可在緊接著的鞭打下,又昏了過去。
“我要魯冰玉的下落。”拓跋扈的語氣冷硬。
“她……她私奔了!”眼見丈夫性命不保,魯夫人終于掙扎出一句。在她單純的心思里,冰玉失去了貞潔,也就沒有被找回來的價值了。
“什么!?”拓跋扈第一次放任自己狂怒的情緒,五指一緊,一塊上好的紫檀木椅背已裂成了碎片。
眼見拓跋扈的怒氣沸騰,魯夫人被嚇得暈了過去。
“找我的大夫來,我不許他們死!敝灰凰玻匕响杈突謴(fù)了平靜。不過若有人以為這就是表示他不再追究,那就大錯特錯了。“在我回京時,我要看見貞秀女在我的房里!”
哼,膽敢欺騙他,他會讓她知道什么叫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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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找到人嗎?”幾天后,孝文帝拓跋宏終于從繁忙的公務(wù)中抽身,詢問有關(guān)秀女失蹤的案件。
“還沒。”拓跋扈的眼神讓拓跋宏明白,一旦讓他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他會怎樣的還以顏色!
只是要把近乎冷血的拓跋扈激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魯老頭和他的女兒也算是有本事了。孝文帝想。
“有線索了嗎?”
“我已派人出關(guān)去打探了!蓖匕响柰春薏淮_定。
拓跋宏拍拍拓跋扈,溫和地提醒:“不要做得太過火了,畢竟魯老頭還是相當(dāng)有用的!
“我自有分寸!
“明天就要啟程了吧!蓖匕虾觋P(guān)切地叮囑: “一切小心,我還等你回來大干一場呢!”
“一定!”
兩人不約而同地?fù)]出一掌,恰恰擊中對方的手掌。見對方仍記得少時的游戲,不由得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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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重!
發(fā)生什么事了?姬冰玉掙扎著,不明白何以眼前一團漆黑。
“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起。
是宮泰!
她掙扎著睜開眼,隨即眼前一亮——
好大的太陽!姬冰天伸手擋住烈陽,觸目所及的黃沙,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是哪里?”她問。
宮泰沒有回答,只是策馬奔馳得更快了。
“爹娘呢?他們在哪里?”姬冰玉急問。
“老爺、夫人仍留在平城!睂m泰哽著聲回答。
頓時,她是明白了。魯家一門連同仆婦,有三十九口呢!以這么多生命來換她一個……
姬冰玉倏地淚如雨下。
“大小姐……”宮奏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
“我要回去!”事到如今,她惟一能做的只有趕快回到平城,希望還能救下他們!罢埶臀一厝!”
“已經(jīng)來……來不及了,那是十六天前的事了!
宮泰的淚終于落下了,“臨行前,老爺讓我照顧大小姐!备_切地說,是把她的終身托付給他了。
“不……”那是她在世上惟一的親人,老天不可能這樣殘忍!她好無助!
“大……小姐……”宮泰誤會了,腦子里惟一的念頭是——他配不上她!
一時間,排山倒海的自卑感再度襲來,等他掙脫出來,姬冰玉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
他伸手在她額上試探溫度,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燙得嚇人!
宮泰本來很開心漫無邊際的黃沙能阻隔追兵,可現(xiàn)在他開始詛咒沙漠,害怕在這酷熱缺水的沙漠中,他會失去她……
在第二天黃昏,他們終于到了一個小小的綠洲,投宿在那里惟一的小客棧里。
而姬冰玉已經(jīng)高燒了一天一夜,她需要大夫、需要藥,可在這物資缺乏的綠洲里,什么也沒有,而以她虛弱的身體,已無法繼續(xù)趕路。
幸好那家客棧的老板正好懂一點草藥,于是宮泰只得把她托付給客棧老板, 自己去鄰近的綠洲尋找出診的大夫。
誰也沒料到就在他走后的第二個黎明,一伙強盜趁著黑夜?jié)撊肓丝蜅。片刻之后,姬冰玉已被幾個粗魯?shù)哪腥藦拇采铣读讼聛,拖到樓下,扔在一個男人眼前。
出逃以來,姬冰玉第一次慶幸宮泰替她打點了男裝,而她高挑的身材也使她不至于一下就露餡。
盡管硬木地板讓她摔得好痛,但她仍竭力保持鎮(zhèn)靜,更到一雙馬靴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在他而前,很少有人能有他這樣的鎮(zhèn)定。匪首放肆地打量這個被扔在他面前的“男人”,對她有了興趣。
離開座位,他大步來到她身前。
“抬起頭!钡攘艘粫䞍,見她沒有服從,匪首不耐煩了。
于是,他伸手抓住了姬冰玉自凌亂的頭巾中逸出的長發(fā),強迫她抬起頭來。
“中原男人都有這么長的頭發(fā)嗎?”匪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不難聽。即刻,他又被姬冰玉長發(fā)下的容顏所吸引,忍不住問:“中原男人都像你這么好看嗎?”
他的目光灼熱地鎖定她,然后,他扯住姬冰玉長發(fā)的手猛一用力——
姬冰玉吃痛地抬起頭,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匪首灼熱的吻就印在她唇上了。
“嗚……”姬冰玉拼命掙扎,可她的掙扎只激起匪首更強的征服欲。
“你是我的了!逼讨螅耸捉K于決定放開她了。
身份暴露了嗎?姬冰玉而容慘白,不知該怎么應(yīng)付即將發(fā)生的慘事。
“你生病了?”匪首注意到觸手的地方燙得嚇人!霸,酒!闭衼矶t(yī)的手下,匪首在她嘴里倒了一些氣味芬芳的藥酒。
姬冰玉掙扎著想從他懷里掙脫。
“不行,你還太虛弱了。”匪首毫不避嫌地抱她在懷里。
真的被發(fā)現(xiàn)了嗎?否則他又怎會一再地輕薄她?姬冰玉被藥酒染紅的面頰再次蒼白。
注意到她的慘然變色,匪首忍不住笑了, “小傻瓜,我是女人呀!”
女人?姬冰玉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瞪成銅鈴了!
“怎么?不相信?”匪首爽朗地一笑。
姬冰玉趕緊搖頭,生怕得罪了這個雌雄莫辨的匪首。
“你是……從江南來的?叫什么?”女匪首柔聲問。
“姬玉。”姬冰玉輕聲回答。
“這名字配你正合適。”女匪首宣布, “我是阿那柔,從此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
“妻子?”姬冰玉愕然,目光茫然地掠過那些不友善且同樣意外的強盜們,其中一個英俊的強盜正以目光在“殺”她,不自覺地,姬冰玉伸手抓住了阿那柔的斗篷,心中隱隱覺得,她再也不會是江南那個撲蝶戲花的單純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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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路巨盜阿那柔的營寨,在偏離絲路北二十里的一個沙谷里。遠(yuǎn)遠(yuǎn)看去那里只是一片黃沙,走近了,才會發(fā)現(xiàn)黃沙之間其實別有洞天。
沙谷里只有三間石頭房子,一間是阿那柔的居處,一間用作治療室,另外一間作為馬廄,其余都是帳棚。
姬冰玉來到沙谷后,阿那柔就把她那間石屋讓給了她,自己則在附近搭了頂帳棚。
而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每一天姬冰玉都過得相當(dāng)不安。惟一值得慶幸的是,阿那柔從未要她侍寢,于是她的身份也一直沒有暴露。
當(dāng)然這一切都基于阿那柔對她的喜愛,否則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必殺她,她就熬不過沙漠夜晚的寒冷了。
只是阿那柔的這份喜歡,又能持續(xù)多久?一旦阿那柔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分,她又會怎樣對付她?而遠(yuǎn)在平城的家人,又怎樣了呢……憂思和大漠的風(fēng)沙一樣,惹她憔悴。
一晃眼十幾天過去了,這天是姬冰玉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被允許在月下的沙漠散步。
遙望天上的明月,她忍不住再次思念家鄉(xiāng)的親人。
“休息會兒吧!弊⒁獾郊в癫艅傆辛艘唤z血色的臉又開始有些蒼白,阿那柔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
“阿那柔……”抓起了一把粗糙的沙礫,她無意識地揉捏著。
“什么?”阿那柔把夾在腋下的毛氈鋪在沙上,小心地扶她坐下。
“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她的手掌被沙礫磨破了,血迅速從傷口里滲出來,可姬冰玉竟不覺得痛!
“你的手!”阿那柔及時發(fā)現(xiàn)她這近乎自虐的行為,強迫她松開那只受傷的手。她用衣袖輕輕地擦去傷口上帶血的沙礫,然后俯首用嘴吸出在傷口深處的沙!罢湎阕约,好嗎?”阿那柔柔聲要求。
“為什么……”看著頭發(fā)削得短短的阿那柔,姬冰玉有一刻的茫然。
阿那柔誤會她的意思了,在吐出一口帶血的沙后,耐心地解釋道:“沙子留在傷口里會讓傷口發(fā)炎的!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樣好呢?”姬冰玉忍不住顫抖,她已經(jīng)害了許多對她好的人了!
“姬玉,你在害怕什么?”阿那柔在月光下?lián)硭霊,用手撫過她漆黑的長發(fā)。這個溫婉如玉的男子,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別怕,”阿那柔在她耳邊柔聲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真的嗎?姬冰玉迷茫地將目光投向阿那柔那張英氣的臉,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相信這個絲路匪首的話。
“阿……”姬冰玉的明眸開始蒙上一層水光。
“別說話,靠著我!卑⒛侨嶙柚顾。
姬玉雖然從不提起以前的事,可阿那柔知道她并不是個背景簡單的人。她的寂寞、她的想家,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無法放任她的姬玉離開。
兩滴淚水悄悄地滴落在青色的外袍上,姬冰玉知道這份竊來的溫柔,她很快就要歸還。
四天以后,阿那柔去了遙遠(yuǎn)的綠洲。
于是姬冰玉溜出了阿那柔的營地,踏上她逃亡的漫漫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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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前面就是了!卑⒛侨釗P鞭作勢,臉上浮起了一抹自得的笑。
她已不只一次看到那人臉上的驚異了,而這次她打算:再給他一個大大的震驚。
綠云寨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強盜窩,而是一個紀(jì)律嚴(yán)明、戰(zhàn)斗力一流的軍營?杀蔽阂约昂笱鄽埐俊
慕容律的部隊,仍是他們的威脅,為了生存乃至于壯大,深具政治頭腦的阿那柔知道,光有英勇善戰(zhàn)的軍隊是不夠的。
而這次,若一切順利的話,她相信柔然會有足夠的支援。
阿那柔智慧的雙眸在暮色中四顧,如獵鷹巡視它的領(lǐng)地。
咦?她為自己看到的微愕。姬玉怎么來了?
阿那柔策馬狂奔。
“阿那……柔?”姬冰玉囁嚅。她想她一定是這世上最倒霉的俘虜了,因為她居然會在逃跑的當(dāng)兒被逮個正著!
“來迎接我嗎?”阿那柔開心地跳下馬。
這時,后而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地到了。
“這是姬玉,我的男人!卑⒛侨嶙院赖匕鸭П窠榻B給那個來自南朝的貴公子。
姬冰玉被動地抬頭——
蕭啟遠(yuǎn)!
她無聲地呻吟了。為什么她總無法擺脫這個男人!?
同樣的,蕭啟遠(yuǎn)也認(rèn)出了這個“姬玉”是何許人。咀嚼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一抹陰沉的笑掠過了他算得上俊美的臉。
“阿那柔……”
“別說話,”阿那柔溫柔地阻止她開口,“你的嘴唇干裂了。”取過鞍邊懸的羊皮水袋,遞給姬玉,她忍不住責(zé)備:“為什么不乖乖待在寨子里?就算出來也該帶個水袋才是!”
“我……忘了!逼鋵,水袋是被她的手下用吹管悄悄扎破的,等她發(fā)現(xiàn),水已經(jīng)漏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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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lǐng)回來了!必(fù)責(zé)守望的培亞回來向暫代首領(lǐng)一職的沙侖報告。
“迎接首領(lǐng)!鄙硜霰緛韲(yán)肅的臉上立刻笑逐顏開,忙不迭地帶領(lǐng)一群人去迎接這個讓他又愛又敬的女人。
這時,阿那柔的馬蹄已旋風(fēng)般的進入了營地。
讓沙侖等人目瞪口呆的是,坐在首領(lǐng)馬上的居然是——
姬玉怎么還沒有死!?
沙侖記得他已派人去扎破姬玉的水袋,想讓她渴死在沙漠里,可為什么她會和阿那柔一起回來?
沙侖狠狠地瞪一眼身邊的傣本,無聲地責(zé)怪他辦事不力,后者一臉的委屈。
“走這么多路來迎接我,一定是累了吧!卑⒛侨嵝⌒牡胤黾П裣埋R。
“他……”沙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會敗給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娘腔!注意到那些本來很尊敬他這個二當(dāng)家的手下一臉的同情,更讓他又羞又惱。
“我先送你回房!卑⒛侨嵯喈(dāng)細(xì)心。
“可……”綠云寨的群盜從未想過,首領(lǐng)會有把正事放在一邊的時候!
“沙侖,替我招呼蕭爺!卑⒛侨岱愿。
“阿那柔,我是不是妨礙了你的正事?”姬冰玉不安地問。
“沒有的事!卑⒛侨嵝π,徑自送她離開。
該死!沙侖發(fā)誓,他會送這個娘娘腔離開。
“不如我們來作筆交易!币粋聲音在他耳后說。
沙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那位南朝特使簫爺。
“什么交易?”他想不出他們之間有什么交易可作。
“那個叫姬玉的人!笔拞⑦h(yuǎn)道。
“什么!?首領(lǐng)一定不會同意的!鄙硜鱿喈(dāng)吃驚。
“姬玉和盟約,我們各取所需。”蕭啟這微笑, “何況你已經(jīng)干過一次了,何妨再干一次!
早在他看到姬冰玉一臉的古怪時,蕭啟遠(yuǎn)就看出了其中一定有蹊蹺。
“你!”沙侖沒想到這個貴公子居然看透了他的用心,一時不由得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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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后,姬冰玉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
三更天,東邊谷口!
宮泰!只有他會來救她!姬冰玉不由得喜極而泣了。
這天晚上的沙漠沒有月亮,整個營地相當(dāng)黑暗。雖然營地里燃著的幾堆火,可光芒照不到稍遠(yuǎn)的地方。
三更時分,姬冰玉趁夜色潛到了東邊谷口。
“泰大哥!彼龢O低聲的喚著。
然,東邊谷口靜悄悄的,只有黃沙共天地一起沉默。
是她記錯地方了嗎?姬冰玉心急地翻找那張字條。
“姬大小姐嗎?”
一個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嚇得姬冰玉差點尖叫出來。
“得罪了!鄙砗笠恢皇种缸×怂目, “我們是朋友!
說話間,沙地里又鉆出個人來,從頭到腳與黃沙同色。
難怪剛才她沒發(fā)現(xiàn)!姬冰玉舒了口氣, “泰大哥呢?”
“他在前面。”兩個人不知從哪里牽出兩匹馬來,馬也是黃沙色,蹄上還用厚布重重包裹了。其中一人把她安置在鞍前。
別了,阿那柔……最后看一眼阿那柔的營地,姬冰玉知道沙漠中的一切都已成為過往。
奔馳了大半夜之后,騎者終于勒住馬。
“已經(jīng)到了嗎?”姬冰玉努力睜開困倦的眼睛。
“到了!币浑p手臂伸過來,抱她下馬,而那個聲音——
“是你!?”姬冰玉震驚。他仿佛是她永遠(yuǎn)掙脫不了的夢魘!“明明是泰大哥……”她的心直往下沉。
“你太天真了!笔拞⑦h(yuǎn)抓著她大笑。
“放開我!”她情急掙扎。
“強盜窩里待久了嗎?這么不馴!”蕭啟遠(yuǎn)強迫她面對他,“你的情人呢?”
“情人?”姬冰玉不解地睜大了眼睛。
“你的泰大哥呀。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和他私奔了!笔拞⑦h(yuǎn)狠狠地捏緊她,“他沾過你沒有?”
“你——卑鄙!”回應(yīng)他的是姬冰玉的一記耳光!
“你喜歡暴力?很好!”蕭啟遠(yuǎn)獰笑,手一揮就有人從鞍袋里取出一塊白色的織錦,很快鋪在沙漠上。
“你要做什么!?”還沒省悟過來,她已被迫滾倒在白色的織錦上了。
“不!”意識到蕭啟遠(yuǎn)邪惡的目的,她的血液幾乎凝固了。好不容易支撐著半坐起來,不料——
“還由得了你嗎?”他冷笑地撕開她的衣衫。
“不……”她恐懼得哽咽。
此時,一個情急的聲音響起——
“侯爺!”
“滾!”蕭啟遠(yuǎn)咆哮,誰也不許在這時打擾他!
他一定要得到她!
蕭啟遠(yuǎn)再度冷笑,粗暴地降下身體,打算徹底地占有她。
“侯爺!”這次是他的得力手下簫南。
“我說過……”他狂怒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蕭南一臉的驚恐!俺鍪裁词铝?”
“沙暴!”蕭南以手指向東南面。
沙暴!?蕭啟遠(yuǎn)的臉色青白。他聽說過這種見人埋人、遇獸埋獸的沙漠風(fēng)暴!
“來人!”他趕緊召集手下。
等他回想起姬冰玉,沙地上只留下一塊織錦。
他趕緊舉目遠(yuǎn)望,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在東南面——
“回來!沙暴……”他大聲呼喊。
可她沒有回頭,仍固執(zhí)地迎向沙漠的風(fēng)暴。
風(fēng)開始狂烈了,姬冰玉的步履艱難。
風(fēng)卷著黃沙打在她臉上、手上,鉆進她的衣里、發(fā)間……
沙漠的風(fēng)暴足以使最堅強的男子漢雙腳打顫,可她已不知害怕,只知道要逃開……
“姬冰玉……”
風(fēng)更烈了,吹散了蕭啟遠(yuǎn)的聲音。
風(fēng)沙打在人臉上已經(jīng)開始生痛了,而姬冰玉的背影也終于隱沒在那一片黃沙里。
他愛江山,也愛美人,可他更愛的是自己!
蕭啟遠(yuǎn)跨上棗紅馬,終于掉轉(zhuǎn)了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