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郁金香傳奇”又掀起了另一波浪漫的高亢情緒。
素練每一場的創意巧思都讓這些都會人士眼睛一亮,嘖嘖稱奇,因為素練的設計不是庸俗富貴型的華麗,而是根據不同花型來做情境上的分析,或以色澤的分類來雕塑深淺不同的氣氛,因此,不管再世儈、再沒敏感度的人一來到素練精心營造的天地里,總會有片刻恍入仙境的飄然享受,唯一的遺憾便是始終沒看過這花藝界奇才的廬山真面目。
因為,素練通常會在晚會前的一個半小時前就離去,即使偶爾會來參觀一下派對進行的情況,她都是小心翼翼、安靜沉默地在一旁看著,就連俞驥,她都盡量回避。
“素練,電話。”程媽對著甫回家門的素練喊著。
“來了——”她加緊腳步走上木屋,開了門進去。
“喂,疏素練——”
“素練啊!我是舅媽——嗚——”電話的那頭有嗚咽聲。
“什么事?!”素練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你一定要救救你舅舅啊!他的工廠一時周轉不靈,就要被一家財團吞并了,素練,這次只有你能救救我們一家子的命哪!嗚——”
又來了!上一回編的謊是欠了賭債無力償還,這次就是工廠倒閉斷了生機,素練無可奈何地嘆了氣,說:“舅媽,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出賣這片土地的,所以你們的困難,我真的是無能為力!
素練真不明白,當年舅舅所分得的遺產是母親的三倍有余,怎么才一眨眼,就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只剩一、兩家工廠維持運作,但,這也夠了,他們一家人也是住洋房、開賓士,生活水準算是中上程度,實在犯不著成天盯著她的農場虎視眈眈!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狠心腸哪!舅舅是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竟如此狠心置之不理——”電話的那頭竟責怪起來了。
“素練、素練——”接過電話的是素練的舅舅傅炳賢。
“我只有一句抱歉了,舅舅。”
“傻孩子,自己家人說什么抱歉,別聽你舅媽的瘋言瘋語,那農場是你的財產,舅舅就算再潦倒也不會打你的主意。”傅炳賢這話說得漂亮又感人,讓素練的心防也頓時瓦解。
“舅舅——”素練輕輕地喊了一聲。
“舅舅真是愧對你外公的付托,不但沒把傅家的事業發揚光大,連唯一糊口的小工廠都保不了!备当t哽咽地說著,“其實,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等貨款的票子一收到,便可以渡過難關,但,對方就是不肯,說我沒有任何可以讓人信賴的保證!薄胺孔、車子不夠嗎?”素練雖然少在社會中走動,但有些事情她還是心里有數的。“我是打算把房子抵押,但對方——對方要的是那塊地——”
還是這樣!素練暗自嘆著氣。
“我的農場也不能當作抵押品。”
“對呀!我也是這樣說的,可是對方誤會我是地主,硬是拿這問題來為難我,所以,所以舅舅希望你能來臺北一趟,當面證明你的立場,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接受我用其他不動產來做質押。”
這倒是個辦法!素練也想藉著這一次徹底斬斷所有想打她農場主意的人的念頭。她決定明天一早就上臺北去!“這樣好嗎?”程媽不放心地說,“該不會又是個陷阱吧!”
“不會啦!他畢竟是我舅舅,不會太離譜的!彼鼐殢谋淠贸鲆黄克孕姓{制的花茶飲料。
“這又是什么?!”程媽指著她手中的玻璃瓶。
“這是給俞驥解酒用的,順便告訴他明天我不去運動了!闭f罷,便一溜煙地跑向熱鬧滾滾的飯店里去了。
“看來,咱們芙蓉坊要辦喜事啰!”看著素練幸福洋溢的神情,連木訥的程爸也察覺了個中奇妙。
當然,觀察力敏銳的林薰修一定也早就看見素練輿俞驥間的感情進展,只是,看得愈清楚愈不明白,這兩個人明明心系對方,但為何又故作無妨?
看來“愛情”這玩意,超出了他那蓋世頭腦所能推算分析的范圍。林薰修無聊地靠在人聲沸騰外的門邊。
“林薰修——”這時候,林薰修聽見了有人喚著他的名,循著聲音看過去,“是你呀!”
素練一身樸素地站在電梯前,滿臉笑意。
“怎么不進去?”素練好奇地問道。
“又不是我要找老婆——”此話一出,薰修就知道不對勁了,連忙轉個話題說:“今晚的郁金香真是令人驚喜!
“謝謝!”笑容中有著無法忽略的憂郁,但沒消多久,素練又恢復原來的神采奕奕,說:“俞驥在里面吧!我有事想告訴他。”
“俞驥啊引這老兄剛剛還在呀!但我才一個轉身又沒看見他人影了,八成是回房間睡覺了,哎!要是他老爸來個突擊檢查,那我這個保鏢就完蛋了!
在薰修指示下,素練走出這楝主建筑,往右后方的露天游泳池走去,再穿過一座歐式花園,來到了這度假村的獨楝木屋群附近。
“哪一楝是海嘯樓啊?”素練逐戶找著這三個字。
“俞驥,你的期限快到了,該有個決定吧!”邢雪莉風情萬種地坐在海嘯樓前的一座玻璃涼”涼亭里面。
“你約我出來就是討論這件事情?”俞驥不想讓她進去屋內糾纏不休,只得委屈自己來到外面打發她走。
“驥,”邢雪莉站起身,嬌嗔地把自己貼著俞驥,“我雖然沒有汪燕妮的家世背景,但憑我的人際關系與公關皇后的手腕,一定會對你的事業大有助益的——”
“那滿屋子的女人,誰對我沒有助益呢?!”俞驥挑了挑眉,不耐煩地澆了她一頭冷水。
“可是——可是我才是你的絕配呀!”
“哦?!”俞驥打了一記呵欠。
“你要的是利益相稱的婚姻,而我要的也只是光鮮耀眼的地位權勢,在這段婚姻中我們各取所需,沒有任何夫妻該有的約束輿要求,你還是做你的俞驥,更何況,我也不會吝嗇我在床上的熱情——”說著說著,邢雪莉獻上了她的唇火辣辣地印在俞驥的嘴上邊。
“不要啦——”俞驥將她推開。
“拒絕我?!?!難不成你要的是汪燕妮那個蠢貨!”邢雪莉有點老羞成怒。
“雪莉,你的建議我會考慮,可是我現在困了,想回房歇息了!庇狍K想用安撫把邢雪莉早早趕回去。
“真的?。!”她眼中閃著驚喜。
“嗯——”俞驥又忍下一記呵欠。
“我不信,除非給我一個又長又深的吻別,才能讓我安心回去。”邢雪莉閃起眼,仰著頭,等待著。
這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容易找到這里的素練,就看見了玻璃亭中的兩個人影。
一個是邢雪莉——她曾見過的;一個是——俞驥¨這女人真難纏!直要打發她走,還不能敷衍一下就行了。認了吧!為了討個安寧。于是,俞驥低下頭就用力地吻住邢雪莉,而邢雪莉也不甘爾弱地回應著,兩人頓時交纏得不見縫隙。
如同嚼蠟!俞驥心里抱怨著。
想不透自己前一陣子還同這女人交往過,原來,我的品味真是有問題!“哦!親愛的,我等你的好消息呵!”滿足的邢雪莉像只小烏般快樂地離去!笆裁礀|西嘛——”俞驥摸著被邢雪莉咬嚙的唇,眉頭一緊地自涼亭中走出——“是誰?!”他看見樹叢旁有個人影。
來不及躲避的素練,只好硬著頭皮緩緩步出——“是你?。!”俞驥大為一驚。
“我——我只是想拿這瓶解酒茶來給你的——”素練話說得不甚自然。
“謝謝!”俞驥自己也心里有數,方才涼亭里的那一幕她一定是看見了。
“早點休息,再見!边f給俞驥那瓶飲料后,素練便迫不及待地轉身離去!八鼐殹
“嗯?!”
“沒事——再見——”硬是吞下向她解釋的話語,任憑著素練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這樣也好!反正他和她能有的也只是這份友誼而已!他又何必焦頭爛額地解釋著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誤會也好、無所謂也罷,反正事情一完畢他就要回臺北去了,甚至是美國紐約。中部的陽光一到北部就躲得沒影了,而展臂歡迎的就只剩肝腸寸斷的綿綿細雨。剛好符合著素練此刻的心情。
昨晚不小心撞見的那幕親密,讓她恍惚得如同被人朝頭敲了一記,頓時昏昏沉沉,連回家的那段路都漫長得讓人有想哭的疲倦。
這樣不好嗎?那表示俞驥已經找到可以替代“芙影”的知己,身為朋友的她應該為他高興才是,但——她卻痛得快要窒息。
或許是我越了界線!把每天的晨間運動看成是約會,把他對我的好看做是特別,把那一晚他的擁吻當成他情不自禁的表現……這一切的一切,至今想起,只把素練逼向更難堪的境地。
原來她真的很渺小,渺小到她全力的振翅也飛不進俞驥眼力可及的地方,更遑論撫慰他的心、呵護他的靈魂。
開著車的素練,不知道她的心早已迷失方向。
來到位于中和舅舅的家中,已是接近中午時分了。
“素練,來,先吃飯吧!”舅媽早備好一桌子的豐盛了。
“這一路上辛苦你了!本司撕皖亹偵嘏c她交談著。
“應該的,對了,舅舅說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來歷?”素練想先了解對方的底,好有個應對。
“是國內擁有許多關系企業的華旸機構!
“華旸??!”素練略有耳聞,“可是——這沒道理呀!照理說這么大的一家企業辦事都有一定程序,不會為了一、兩閭小工廠這么大費周章啊!除非——除非他們別有用心!”這一分析,不由得教素練心生疑惑。
“這——這我就不清楚了——”舅舅吞吞吐吐。
這一場龍門宴是設在臺北東區一家五星級的大飯店內,但在赴宴之前,素練就在半推半就下穿上了舅媽特地選購的服飾佩件。
“干嘛要穿成這樣?!”素練不喜歡這件黑色連身的小禮服,尤其是那兩條細細長長的肩帶,看起來太性感又太不安全。
“這樣看起來才有派頭嘛!對方會比較相信你是可以作主的人!彼鼐毜木藡屵特地請了美容師來家里幫素練化妝、卷頭發,擺明了就是趕鴨子上架。
算了,由她吧!反正這一切就到此為止了。素練這么一想,也不再堅持了,任由美容師在她臉上涂涂抹抹。
連鏡子都懶得照,素練便拿著資料一頭塞進舅舅的賓士車里,一路朝基隆路方向駛去。原以為對方會有多大的排場,沒想到只派來一位年約三十六、七歲的青年坐在那里!岸壬憔玫攘,這是我那外甥女疏素練!
“疏小姐——”這個人眼光曖昧,教素練心里頭不由得打了一記冷顫。
“素練,舅舅和舅媽還有要事,我們就先行告退了!辈艅偝酝觑垼鼐毜木司撕途藡尡憬韫孰x開。
“不行啊——舅——”素練話還沒說完,人卻早已消失無蹤了。
這事有點不對勁!素練起了警覺。
“疏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董景文擺出情圣的殷勤。
“不用了,我想把事情早點交代清楚——”
“不必交代了,我知道你的身價。”
“什么身價?。!”這話有些詭異。
“不急——我慢慢再告訴你!
就這樣,董景文就把滿是不情愿的素練帶出飯店,前往陽明山看夜景、數星星!昂苊腊!”董大情圣自以為浪漫多情。
“有什么稀奇?!我在家天天都有得看!”素練一出口就是塊大鐵板。
偏偏這位董三公子自尊心特別強,再加上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條件輿手腕,哪里禁得起素練的冷言冷語,他絕不輕易罷手。
“董先生,你究竟還有什么事情?我剛剛不是完完整整的告訴你,那農場只有我有權決定,希望你們改變目標直接同我舅舅解決事情。”素練忍無可忍,決定不再委屈自己敷衍他了。
“可是,我只對那塊地有興趣,當然,現在還加上一個你!倍拔某銎洳灰獾負ё×怂鼐毜难H。
“干什么引放開我!彼鼐氂昧暝
“別固執了嘛!把地賣了,你就是小富婆了,從此不用再住在那鳥不下蛋的鄉村僻壤,我會為你買棟別墅,讓你天天睡在華麗高級的水晶床上!倍拔牡氖挚孜涠辛Γ屗鼐毻耆珓訌棽坏。
“你——你別妄想了,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賣了我的農場——”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果然是個牛脾氣!你舅舅形容得一點也不為過!
“既然知道這樣,我勸你別白費心機了。”
“可惜,我也不是好惹的,這招不行,我還有備招可用!闭f罷,他便霸王硬上弓地吻了錯愕中的素練。
車內的素練奮力閃避,但是,看在車外另一輛積架里的俞驥而言,卻是熱情的一對。
從早上程媽給他的中和地址上,一路跟到飯店,看見了她性感誘惑的一面,再跟上這陽明山上,發現了她對他的欺騙。
說什么真心?!談什么愛情?!?!今日她卻迷惑在僅有一面之緣的董景文懷里。這或許是董景文的手段而已,但她不該把自己丟進那么不堪的交易里。
早知如此,他俞驥何必苦苦壓抑!他一樣可以用同樣的方法買到農場、獲得美人。但,他沒有,他竟還像傻瓜地苦等于一個早上不見她人影,才急忙地跑去芙蓉坊瞧個仔細,沒想到,這就是結局。
原來,初識那晚的擁吻,不是她的浪漫,而是濫情。
狠狠地踩下油門,俞驥憤恨地離去。
而此刻的素練,才掙脫出董景文的調戲——
“啪——”一個巴掌就毫不留情的打過去,“變態!彼鼐殮獾脻M臉通紅。
“哼!少假惺惺了,你一直不肯脫售那塊地,不就是想藉此釣得金龜婿嗎?”
“胡說!”素練反駁著。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那貪得無厭的舅舅透露給我的消息,連這一切也全是他想出來的主意,原先我也只是想說服你賣了那塊地就行了,但,現在,我有更好的提議,不如你當我的老婆,那咱們倆就可名正言順的擁有那片農場,犯不著再分一份給你舅舅。”這算盤打得真精。
“才是我今天上臺北的主因吧!我舅舅根本沒欠你們公司的錢?!”這個答案,素練想知道。
“沒錯,”董景文頗不在意地點點頭,“只不過,他是螳螂捕蟬,我是黃雀在后,能獨享的何必再讓人插一腳。”或許是他自恃過高,他以為素練會喜歡這種利益相結合的經濟效益o
“只可惜你跟他都白費心機!闭f罷,素練便伸出手想開著車門。
“不許走——”愕然的董景文,不相信自己踢到鐵板,不禁老羞成怒,不讓素練開門下車。
“你最好讓我走,否則你信不信我會控告你妨害自由。”素練眼光冷冽,情緒沉穩地說著。
“哈哈哈——憑我董三公子的條件和家世,誰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告我?!就算我今晚要了你,恐怕大家還會認為是你自己投懷送抱呢。”他露出了猙獰的面貌。
“無所謂,反正我只是個泛泛之輩,平常有的是時間,我一天告不倒你,我就用一年、十年的長期抗戰來對付你,就算法律無力制裁你,這等訴訟事件我就不相信臭不倒你們華旸董家的名譽!
“你敢?!”
“我無父無母、無牽無掛,在無所顧忌之下,我有何不敢?”素練故意擺出狠狠的神態。
董景文還是輸了!雖然賺錢很重要,雖然對付俞家很重要,但,也絕不能如此冒險。只能怪自己倒楣,竟然對手是一位如此強悍、頑固的女人,不過,至少誰都得不到好處,俞家也是動不了那塊地半分。
連夜奔回芙蓉坊的素練,除了疲憊還有心碎。
“你要是不賣了那塊地,別怪舅舅從此與你恩斷義絕!”這是昨晚,素練回到中和時,舅舅撂下的狠話。
“你都能把我出賣了,還有何恩義可言引”換下舅媽買給她一身可恥的衣裳,素練不再多言地開著自己的那輛小車,往回家的高速公路上疾駛。
由于太累了,她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正幫忙素練打掃客廳的程媽,被突然出現的素練嚇了一跳。“今天凌晨三點多才回到家——”素練仍是倦意寫在臉上。
“是俞先生陪你回來的嗎?”
“關他什么事情?!”素練莫名其妙地看著程媽。
“咦?!昨天早上他就上這兒找你,說你根本沒告訴他你今天要上臺北去——”我當然沒告訴他!因為他怎么會稀罕你去哪里。素練暗自咕噥著。
“所以,他就問了我你臺北的地址,我以為他打算去找你呢!”
找我?!他哪有心思去找這個不相干的我?!素練頓時覺得心中酸澀。
疙瘩歸疙瘩,但該負責的事依然必須全力以赴。
扒了幾口飯,素練便又提起背袋,往度假村二樓的花廳走去,只是以往振奮的步履,不知何時竟沉重得令她心驚。
他還會來嗎?一直到日落西沉,素練的心里沒停過這個問題。但是,見輿不見同樣為難,因為俞驥來與不來沒有不同的答案——疏素練始終是他可有可無的朋友。
連“芙影”在他心目中的一根頭發分量都比她重。該難堪?或該釋懷?走在回家路上的素練茫然失措!
但是,整整回避了兩天的俞驥,卻在憤恨中做下決定。他可以錯失那片農場的商機,但他絕不容許他的尊嚴受到欺瞞與委屈,他寧可接受別人坦白卻惡意的挑釁,可是他最不原諒讓他挖心掏肺的背叛行徑。
更何況,素練背叛的,不只是他的友誼,還有他從不輕易示人的心!
他決定要給她一次迎面痛擊!
今晚的宴會有些不同,連一向不去注意這些的素練都在服務人員的交頭接耳中,感受到緊張的氣氛。
“疏小姐,俞先生交代說,今晚請你務必出席宴會,他有話要對你說!狈⻊杖藛T捎來俞驥的口訊。
什么話非得在宴會上說?!素練雖然心有疑惑,但是仍換了套較“符合禮節”的洋裝準時赴宴。
其實,她還是站在輿里面喧囂有些距離的門外頭,不想、也不能融人那衣著光鮮、舉止高尚的紳仕名媛之中,可是,她不急、也不惱,靜靜地等著俞驥的來到。
“聽說,俞先生今晚就要提早宣布他的新娘!边@交談立即穿人素練的耳膜。
新娘?。!這就是他特地故作神秘請我來的原因引難道——這是他要給我的驚喜??!
一下子間,這陣子俞驥和她快樂的情景,又重新翻跳一遍。是的,他真的是喜歡我,只不過他沒明白說出口。
會嗎?他又不像是會做這種浪漫舉動的人。
如果——萬一是呢??!那我這一身不就太草率、太寒傖了嗎?
有什么關系!我天生不就這副漠樣。
頓時,素練覺得口干舌燥,內心極端忐忑。
“俞先生來了——”有人高喊著。
今天的他,更顯得英挺蒲灑,那套白色的西裝更把他的年齡襯托得益發年輕,俞驥性格粗獷的個性配上這等搭配,是不帶脂粉味的斯文飄逸,與他以往沉穩的穿著大相逕庭。
素練直視著他,眼中神采奕奕。
俞驥走向她,微笑地伸出手將素練帶進充滿欣羨的目光里——
“這位是大家引領期盼想看看廬山真面目的“百花公主”疏小姐,”俞驥神態自若地向大家介紹著,“這些天來多虧她的幫忙,讓大家能在如夢如幻的情境中翩翩起舞,也讓我這浪蕩子終于找到安定下來的歸處——”
歸處?!她何其有幸能成為他的歸處!素練含羞溫柔的神情中隱忍著感動的淚水。
“俞先生,該宣布中獎名字吧!”臺下有人玩笑地呼叫著。
只見俞驥笑得神秘,側過頭看了素練幾秒鐘,才緩緩地開著口:“希望我和——邢雪莉小姐可以得到大家的祝!
“好哇——好吔——”掌聲如雷。
卻拍不醒凝結成冰的疏素練!怎么會這樣?!我是不是聽錯了?!
是的,是錯了!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搞錯了!可是,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以搞錯??!而如今,一個“錯”字就能收回我所有的心思嗎?不可能了!就像誤入沼澤的麻雀,愈是振翅淹得愈急,最后仍是在沼澤下無聲的沉去,連埋怨都沒來得及。
“疏小姐,多謝你設計的花,讓我在這片花海中當上女主角!毙涎├虿恢螘r走到素練的跟前,以故作大方親切的微笑與素練客套寒暄。
“哪里,應該的,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庇矓D出笑容的素練,不敢再看俞驥一眼。
“今晚大家不醉不歸,”俞驥高舉酒杯,熱絡地招呼在座的那一群,繼而又轉向素練,說:“你也一樣,扯下面具喝個盡興吧!”
“不必了,我——”
“何必假惺惺呢?反正我明天就要回臺北準備結婚事宜了,這日后我們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素練筋疲力竭地說不出半句話,只是面無表情任著俞驥鞭笞著她的心房。
“俞驥,你盡可陪你的新娘吧!疏小姐我來招呼就行了!辈坏扔狍K反應,薰修不由分說地護著素練走到“安全”的地方。
“謝謝!”素練像是溺水中獲救般地感動。
“他做得太過分了。”林薰修氣惱地說。
“他本來就沒做什么,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本趩实乃,沒有怨尤。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薰修擔心地問著。
素練搖搖頭,語帶雙關地說:“你也只能送我到這里,剩下的一段路,要靠自己的毅力走回去——”
“那我送你下電梯吧!”
“嗯——”素練沒再推辭。
“等一下——”電梯關上的那一刻,有人臨門一腳闖進來了。
是俞驥,和他懷中的邢雪莉。
你又想干什么?!林薰修以無奈的眼神詢問著俞驥。
“疏小姐,你要回去啦?”邢雪莉問著。
“她工作一整天,該休息了!绷洲剐迵屩稹
“不錯嘛!才沒多久,咱們一向對女人沒興趣的總經理也為你動了心!庇狍K酸溜溜的揶揄著。
這電梯怎么這么久,久得令人難以忍受!素練強迫自己挺著脊骨,昂然自若。
“當——”謝天謝地!終于可以逃脫了。
“疏小姐——”邢雪莉又叫住素練,“希望我的婚禮,你能特地為我設計一場空前絕后的花境!
“喔,那你可要失望了,親愛的雪莉!”說話的是俞驥。
“為什么?!”
“因為過不久,或許疏小姐就會把農場賣給了華旸機構,哪里還會替人設計,賺這些蠅頭小利——”
華旸??!俞驥怎么會突出次、此言?。!素練有些訝異。
“華旸?。!那不是你的死對頭嗎?”邢雪莉問著。
沒心思再理會他們的一字一句,素練以落荒而逃的慌亂躲進自己唯一容身的天地。
她不知道,今晚的俞驥為何全變了樣?那張冷漠的神情、那雙凌利的眼睛,還有那咄咄逼人的口氣,全然不是她疏素練印象中的俞驥。
素練把自己關在沒半點燈光的房間里,不敢眨眼、不敢出聲,連呼吸都輕緩而小心,怕的是一個觸動,就會潰堤。
把臉埋進枕頭的素練,猶無法熄滅方才讓俞驥打擊過后的羞愧,自作多情的她竟然天真的以為他的溫柔體貼全是特別。算她活該!怎么會一轉身就忘了那天俞驥擁著邢雪莉的那幕親熱畫面。
到底,錯在她!她不該把單純的友誼浪漫化。
到底,錯不在他!因為失去“芙影”的他,有必要再為自己的心房覓得知音。而她——疏素練算不上他的知音,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抓著枕頭的手指依舊顫抖不停,在這樣的深夜,在這樣的恍然領略,素練僅剩的心力,被毫不留情地抽離身軀,丟棄在慘淡一片的荒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