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緣一行人一入石家莊,便受到石家莊當家主人石奉天的熱烈歡迎,他先派遣家中的女眷照料唐瑛與紅兒兩人,而他自己則是將李緣請到大廳之上奉茶。
“李兄,咱們一別經年,好不容易讓小弟等到你光臨寒舍。”石奉天客套話先上,先與李緣談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斑@會兒,你可要多待些時日,讓小弟好好的盡地主之誼。”
“好說、好說,”李緣笑答,展現出一派尊貴模樣,一洗路上那容易動氣的情形!笆菫樾稚祥T叨擾你了!
“哪里、哪里,李兄是個大忙人,還能記得住小弟,這可是小弟三生有幸啊!”
兩人的客套話是有來有往,一點兒也不遑多讓,終于等到所有的客套話都說盡之后,石奉天站起身子,笑問:
“李兄,前些日子我托人問來一幅王先生的字畫,不知李兄可否移駕書房,幫小弟一鑒真偽?”
“哈哈,賢弟真可謂愛文惜墨解畫的風雅之人,”李緣又是客套的贊美了一句!半m然為兄的對字畫所知不多,不過王先生的字畫,我倒是興趣十足,那么就請賢弟領路吧。”
在石奉天的帶路之下,兩人來到了書房,他先是遣退了所有仆役,同時關上書房的門窗,確定隔墻無耳之后,石奉天這才說:
“喝,李緣,你這老小子,這會兒到揚州來,是想要辦誰啊?”
他拉過張大師椅,身子往后一坐,安適的坐在上頭,雙腳大咧咧的朝青玉桌上一放,同時伸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核果糕,有一搭沒一搭的吃了起來。
對于石奉天這人前人后兩個樣,李緣可說是習慣得很,一點也不被他的轉變給嚇著。
“揚州刺史——史道安!彼拖裨谧约宜频模孀詡兒倒了杯上好的碧羅春解渴。
“哦,那個史老頭啊。”石奉天高高翹起的腳,這會兒左晃右蕩的擺動起來!澳銈冞@些當官的,早該來查他啦!
“哦?”李緣一聽,揚起道劍眉!胺钐欤慵热挥X得朝庭該辦他,你怎不向我舉發他?”
“我做什么要舉發他?”石奉天不以為意的一笑!八譀]擋我的道。”言下之意是,那個史道安若膽敢擋到他的道,不必李緣來辦他,他自己便會“替天行道”。“不過,那個史道安近來還真有些太惹人厭了,要是你再不來,也許我會自己動手也說不定。”
“怎么說?”李緣凝神屏氣的聽著。
“這史道安嘛,原本只是向地方上一些做生意的人收幾個小錢、賣些小關系,謀些小財、小利的,其實這原本也沒什么,反正當官的很少有那種不貪的!
他的評語讓李緣英氣凜人的劍眉微微蹙起,不過對于石奉天的話,他卻無力反駁,因為事實就真如他所說的。
“可這兩、三年,這史道安不知是食髓知味、還是背后有人撐腰,竟對港口進出的船只加收額外的稅賦,將這筆收入全移為私用,”李緣聽到這兒,那天生的貴氣,此刻全轉化成令人不寒而的魄力!袄钚郑獨,也等我說完再一起氣才劃算嘛。”
石奉天瞧李緣這模樣,心里還真為史道安未來的命運感到悲哀。
“前年呢,我還聽到些小道消息,那消息說,史道安甚至將主意也給打到南蠻進貢給皇上的貢品啦!”
“放肆!”李緣聽到這兒,怒不可遏的站了起來!耙粋小小的揚州刺史,竟然無視天顏,做出這等大不敬之事!”
“哎呀,天高皇帝遠嘛。”石奉天不以為意的說著:“再說皇上每年的貢品多得沒法數,就算少那么一、兩件,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李緣義憤填膺的說著:“這地方官乃為地方的父母官,擾民茲事不說,竟然冒犯皇顏,罪足牽九族!”
“干嘛?”石奉天聽到這兒,終于開始感興趣了!澳愦蛩銇韨誅九族是吧?”
“史道安罪當該誅九族!”李緣一拳擊上青玉桌,力道之大將玉桌上的杯盤給震得左右晃動。
“沒錯,那個史道安的確該殺!”石奉天難得的附和道:“他把城北那塊我老早想要的田地給占了去,早該殺他千百刀!”
“奉天,你這私心小利,怎可算到這上頭!崩罹壜牭剿@么一說,縱使心頭巴不得將史道安給五馬分尸,也不禁要為石奉天這話皺眉。
“對你當然是小利,對我可是不得了的大利啊。”石奉天理所當然的說著:“好了、好了、不管如何反正這個史道安是死定了,對于這種幾乎可以算是死人的人,咱們也就別討論他了——倒是你,李兄,我前些日子可聽到一些關于你的傳言哦!”
“傳言?”李緣不解的問:“我會有什么傳言可說?”
“喝,你的傳言怎么會少!”石奉天一付包打聽的嘴臉。“孰不知您李大公子可是名聞遐邇的陶亭四君子之一,不曉得迷倒多少云英未嫁的閨女、害得多少豆蔻少女暗自落淚啊……”
“夠了,你到底想說些什么。”李緣揮手示意他講重點。
“重點就是,不才在下小弟我,”石奉天滿臉興味的看著他!白罱爢柲銈兲胀に木佑捎谖牟盼渎远疾幌嗌舷,為了要分出誰才是陶亭四君子的首位,決定以釣女人來一較高下!
李緣聽到他這么說,僅是淡漠一笑,不甚關心的說道:
“那只是閑來無聊、打發時間的小事情,奉天,我不曉得你什么時候也對這種風花雪月的小事感興趣了。”
他素知石奉天這人的人生以賺錢為目的,他有興趣的東西也只是那白花花的銀兩,今天他居然對不是孔方兄的東西感興趣,反倒教他大感意外。
“非也、非也!”石奉天搖頭晃腦的說:“你想想,這么點小事都能由京城傳到我的地盤上來,可見這事大家有多么的感興趣,如此有趣的事,若不加上我一腳,那可就不好玩了,你說是不是!
“你這是什么意思?”李緣有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而這種預感,從他自京城帶著唐瑛時,便時常出現,更讓人氣惱的是,這種預感準得讓他都不禁以為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嘿、嘿、嘿,李兄,”當石奉天以這種“尊敬”的口吻稱李緣一句“李兄”時,就包沒好事。
“你也知道的,這咱們揚州城的市井小民呢,平時也沒啥嗜好,也不就喜歡賭那么一小把,我石奉天雖然稱不上是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可是對于能帶給平民百姓一些兒個小樂趣,可也是在所不辭,難得大伙兒對你們陶亭四君子這般的興趣……”
“石奉天,你做了什么!”青筋開始在李緣的額頭隱隱的浮現。
“我。俊笔钐炻冻隽思樯瘫旧,奸詐一笑。“沒什么啊,不過是設了個小小賭局,賭看看你們四君子哪位能奪得首位。”
“什么,你拿我們來當你的賭局!
“哎、哎、哎,”石奉天連嘆三聲,以示無辜!袄钚帜愦搜圆钜樱皇俏乙媚銈儺斘业馁局,實在是臺面下的賭注金額大,又沒有組織,你就不曉得這些時日為了你們陶亭四君子,已經引起了多少糾紛了。”
“身為你兄弟的我,怎可看到別人因為你們上演一場‘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劇碼呢?所以,我自愿承攬下這等苦差事……”
石奉天拉拉雜雜說了堆話,可聽在李緣耳里只指向一件事——
“石奉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利用我們替你賺錢!”
“李兄、李兄,切莫動怒、切莫動怒。”石奉天見他真的火起來了,連忙軟言道:“小弟知道李兄平日素為國事操煩,根本沒時間去理會你們這場比試,所以——”
“所以?”李緣倒要聽聽他還有什么話好說的。
“所以,小弟擅自替您安排了幾位揚州城里有名、難纏、難追的絕色美女數名到寒舍與李兄您會面。”開玩笑,他可在李緣身上下了萬兩賭注,要是不狠狠的賺它一筆,怎成。
“石奉天!”李緣聽到他說的話之后,氣得差點拂袖而去——這家伙不禁利用陶亭四君子的比試替自己賺錢,這會兒居然還充當起老鴇,替他找起姑娘來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此行極為機密,不得對外透露,你居然還敢拿著我的名字到外招搖晃騙,你……”
“李兄,誤會、誤會,我敢說這揚州城里,除了我石奉天本人知道晉王爺本人親臨至此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石奉天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誤了他的公事啊,要不他一怒之下拿什么國法抄他石家、取他人頭,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那好,你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緣的怒火稍熄,打算聽聽石奉天還有什么說詞。
“李兄你也知道的,揚州城的大家閨秀們莫不以京城的時尚為指標,今兒個我不過是對外頭說了幾句,我石家莊近日有名來自京城的遠親表妹,要到我府上小住幾日,那些兒個愛美的姑娘家,這些日子紛紛拜帖想要求見啦!”
“你說瑛兒?”李緣這會兒不得不佩服石奉天掙錢的本事,原本他嫌麻煩的唐瑛,到了石奉天眼里卻成了個賺錢的工具。
不過,李緣不得不承認石奉天說得沒錯,自從與盧睿、陸、崔苑訂下這個比試,他便馬不停蹄的東奔西跑,為國事奔走、為公事繁忙。
雖說,他對這比試并不是那么的重視,但既然外頭都已經甚囂塵上,他如果真輸了這場比試,那么于里,豈不表示他輸了比試;于外,外人豈不真會以為他堂堂的晉王爺真不如另外三人……唉,真是麻煩。
“沒錯,李兄,就是您的表妹!笔钐煲娝兴蓜拥嫩E象,打鐵趁熱以期得到他的配合。“你想想,你不需要曝露自個兒的身份下,辦皇上派給你的正事,也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同時完成你與另外三人的比試,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李緣沉思了會兒,終于決定——
“好,就照你的意思辦,不過,不可過火。”
???
“紅兒,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唐瑛放下她最愛的前秦列傳,對著同樣也是拿著她的愛書的紅兒如此說道。
“奇怪?”紅兒自書里抬起頭來!澳膬浩婀掷?”是啊,怎么樣奇怪呢?
自從她們來到這石家莊后,每天吃的、喝的全有專人張羅準備,她和瑛兒姐姐只要負責被人伺候,其他啥事全都不用做。
這樣的好日子,簡直像是夢里才有的,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覺得奇怪呢?當然啦,這幾天來,她還是沒忘記李緣要求她的事情——努力的想起自個兒的姓名、住處之類的東西。
她的確很想努力的想,可是這里每天都有許多好玩的玩意兒、好吃的東西、好看的書,她每天就光忙這三項,就深深體會到光陰易逝的道理了,哪還有空閑去想她到底叫啥名字呢?
其實,她是這么想的,如果老天爺要她記起一切,也許哪天她起床睜開眼,她就全記起來了,根本連想都不必去想嘛。
有了這等想法之后,紅兒很是心安理得的,每天陪著唐瑛玩球戲、雙陸……這些有趣的游戲。
“自從咱們來到石家莊后,緣表哥就開始不見人影,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唐瑛血液里的冒險因子開始沸騰了起來。
“會嗎?”紅兒倒覺得李緣不在最好。
其實,她并不討厭他,真的,雖然他每回見著她,都好似她是什么大害蟲的,巴不得早點甩掉她……不過,她真的、真的不討厭他。
唉,誰能討厭一個長得像他這么俊逸的男人呢?紅兒有些怨嘆的想,至少她是不能啦。不過,話說回來,被一個長得像他這么俊逸的人討厭,還真的不大好受呢!
想起李緣,她就忍不住要嘆氣。她是哪里得罪他呢?為什么他每回見著她都沒有好臉色看?
現在想想,她好像沒見過長得比他更好看的人耶……
紅兒癡癡地心想著,也不是他長得特別的俊美,而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就是與旁人不同,如果有天他站在人群里,那么他必定是最顯眼的那一個……因為他身上有種……有種……尊貴!
對啦,他身上有種別人沒有的貴氣與威嚴——
她曾經看過別人同他說話的樣子,總是將頭垂得好低,就怕與他的視線對著似的……可是他和那些人說話時,又不像和她說話時,總是氣呼呼的——他生氣的樣子真的挺嚇人的那么,那些人做什么不敢看他呢?
“當然羅!碧歧掌鸨咀,振振有詞的說著:“綠表哥說,這趟南行是為訪友而來,現在我們人都到他朋友家了,他反而不見人影,你說,這不是很奇怪嗎?”
“好像真的有點奇怪……”
“對,這緣表哥一定在做著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彼呎f邊點頭!凹t兒,等會兒,我們去找石奉天!”
“找石莊主?”紅兒不明白李緣的不見蹤影,怎會和石奉天扯上關系。
“是啊,他是緣表哥的朋友,一定知道表哥在做些什么!”
就在紅兒準備回答她的話時,石奉天不知打哪兒個方向來的,這時突然出現在她倆的面前。
“瑛小姐,不知找小生有何要事?”石奉天嘻皮笑臉的模樣,與他正經八百的話語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石奉天,”唐瑛也不管石奉天是李緣的朋友、甚至還年長她幾歲,便連名帶姓的叫著他的名字。“我問你,我表哥這些天到底在做些什么,怎么都看不到他的人——”
石奉天這時故作訝異的睜大一雙勾魂的桃花眼,有意無意的對著唐瑛放送秋波。
“瑛小姐,你不知道?”李緣是當今皇上的密使一事,乃為機密中的機密,尋常人并不知道,而他問她“知不知道”,當然也不是針對這問題問的。
“知道些什么?”唐瑛不解的問。
“對啊,要知道什么嗎?”紅兒也跟著興致勃勃的問了起來。
“唉,原來你們都不曉得李兄心頭的苦啊!”他夸張的、用力的、深深的嘆了口大氣。
“苦?”紅兒皺起眉頭,不解的問:“會嗎?”她頂多覺得李緣兇了點,可一點都看不出來他頭哪里苦了。
“紅兒小姐,你或許不清楚,不過瑛小姐,你應該知道李兄是人稱‘陶亭四君子’之一吧。”
“當然。”唐瑛覺得她緣表哥配上“君子”二字——除了性子悶了點之外,是絕對當之無愧,至于其他三人嘛……差她表哥可遠的呢!“我緣表哥博學多聞、文武全才,在京城可是是人盡皆知!
“那你可知,陶亭四君子近日要以釣女人的技巧高超與否,決定誰為四君子之首的事?”
“什么!”唐瑛一聽大驚失色。“那三個人居然要緣表哥配合他們去做,這般、這般……”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無聊至極的事。”紅兒好心的替她接下話。
“沒錯!”唐瑛先對紅兒道謝后,才繼續接了下去!疤胀に木又桩斎皇俏冶砀,這還有什么好爭的!”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石奉天附和著她的話!安贿^,只可惜外頭的人不明白李兄的真才實學、為人處世,都不做如此想!
“豈有此理!”
“的確如此,”石奉天含蓄的說著:“不過,你也曉得李兄的,這樣的比試對他來說根本不公啊!
他心里真正想的是,這種比法怎會不公呢?簡直是公到骨子里啦!
石奉天曾經見識過李緣對女人的影響力,這不是他夸大其詞,實在是任憑再怎么冷淡的女子,只要教李緣瞧上這么一瞧,哪個不融成一灘水的。
“所以,瑛小姐,我想了個方法來幫助李兄……只是……”他欲言又止的準備釣唐瑛上鉤。
“只是如何?”唐瑛正如他所預料的自個兒咬下了放在眼前的餌。
“只是這事恐怕需要瑛小姐的配合了!
“哦?”她頗感興趣的問:“說吧,要怎么配合?”
于是乎石奉天便將先前告訴李緣的計劃,改了幾個字之后,原封不動的轉述給她聽。
想當然爾,為了李緣的“名譽”,唐瑛自是會義不容辭的這渾水,而不用提的是,紅兒這個看來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自也是會差上一腳了……
???
紅杏枝頭綻放,綠柳隨風輕搖,黃鶯林間嬌啼,一幅仙境美景似乎給活生生的移到了人間。而在花團錦簇之中,立了座名為迎春閣的亭子。
這會兒,自亭子里飄出裊裊香煙,在這花香四溢的庭院,增添了幾許空靈氣息,而伴隨著著輕煙的,則是音律精妙的琴音。
“瑛妹妹不愧是師出名門,這曲羨天仙果真是讓人不禁沉醉其中呢。”
說話的是一位面容雪白、雙頰輕點脂粉的華服女子,她在唐瑛一曲奏畢后,隨即說了句恭維的話。
“哪里,你真是過謙了!碧歧e手半掩面頰,微微露齒一笑。“小小技藝,在各位姐姐面前獻丑,著實讓我過意不去啊!
隨即又有幾位不甘被冷落的千金小姐,連忙跟進一股腦的開始奉承她,而她們的共同目的,可不是在彈琴的唐瑛,而是恬適坐在一旁邊聽著唐瑛撫琴,邊看書的李緣。
深受眾美女注目的他,似乎渾然沒注意自己已成為眾家美女注目的焦點,仍舊埋首書中,讓眾家美女是又惱、又羞,卻又不禁被他那一身爾雅、尊貴且沉穩的氣質深深吸引著。
羞的是如意郎君就坐在跟前,縱使礙于禮教不便與之攀談,但能見到他總是好的;惱的是李緣的不解風情,空教她們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只能凈與唐瑛說些不著邊際的客套話。
被眾家千金行著“注目禮”的李緣,雖然此刻手里拿了冊書,看似認真的研讀著,但是他的一雙鷹眼全定在坐在柱子旁,背倚欄桿的紅兒身上。
就只見紅兒這會兒也同李緣一般,手里拿了冊書,不過不同于他的經、史、子、集之類正經八百的書,她拿的只是本初唐傳奇,里頭講述的全是些初唐時期一些地方史志、記趣。
紅兒只覺春陽和暖、清風徐來、還有琴音相伴,不止如此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還擺著四色小點,讓她看書之余,還可以抓些小點心解饞,對她來說這段時間過得可是愉快無比。
她津津有味的看著這書兒,渾然不覺現場的狀況有異。
由于李緣乃眾家千金注目的焦點,因此沒多久,便有眼尖的人瞧見他看起來雖然像是在心無旁騖的看書,可實際上他的眼神分明是定在那個與在場所有姑娘一比,便相形失色的紅兒身上。
“李公子,”這位不甘被冷落的姑娘之一——高素纖,也顧不得禮教分界,率先打破沉默,向李緣搭訕了起來。
“我聽瑛妹妹提及,你就是名滿京城的陶亭四君子,素日對詩詞多所研究,奴家平日對詩詞也頗有些涉獵,不如這樣吧,咱們來玩個詩詞背誦游戲,公子起個頭,由咱眾姐妹輪流接下去!
她這提議一出,立刻遭到其他千金大小姐們的白眼以對,這整個揚州城里,誰人不知這高素纖最愛舞文弄墨,賣弄她那丁點的才學——雖說高素纖那程度只比胸無點墨要高上那么一階,但,至少比她們只會窩在閨房里繡花的人要強上許多了……她這提議一出,豈不是要其他人在李緣面前丟臉?
果不其然,這會兒又有個姑娘跳了出來。
“素纖姐姐,古人有云:女子無才便是德,咱們就算懂那么點詩歌,若在李公子面前,豈不等于是班門弄斧,自曝其短嗎?”
這時候,紅兒發現原本伸手可及的點心,已經被她給吃完了,于是乎她終于放下書冊,開始注意眾人的舉動、聆聽眾人的爭執。
可這一注意起來,她卻發現一件大大不得了的事——
“咦?他做什么瞪著我啊?”
她喃喃地說著,然后下意識地,她悄悄的轉了個面,不讓自己的視線正對著他。
紅兒不懂,這些日子以來,她是能避著他就避,就算是遠遠看到他朝她走來,她也是趕緊繞路避開,不想與他正面碰上。
他若逼她“努力”想她自個兒的名字與家里的事,那可就大大的麻煩了。
因為,她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每天都至少花上一、兩個時辰去想這些事,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就是想不起來。
如果,她真教他給遇上了,他一定又要給她臉色瞧、給她排頭吃。
雖說,她好像也沒聰明到哪去,可她也不是笨蛋啊,哪有人會喜歡讓老是找她麻煩的人遇到,所以她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就算瑛姐姐說他找她,她也當做沒這回事,能拖且拖——不過,幸運的是他最近好像忙得不得了,只要她能拖過他指定的時間,他便不會再等……想當然爾,他也沒空來找她算帳。
今天,她之所以會在這涼亭,是因為瑛姐姐再三向她保證,他一定會忙得沒有時間注意她、訓她話、找她碴,所以她才會放心、大膽的出現。
可沒想到,她今天什么話都沒說、什么事也沒做,那李緣便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瞅著她瞧……
才這么想著,她便覺得身側那道刺目的視線,更加的灼熱、好似要燒透她的衣服、燙著她的皮膚,于是她有些不安的移動身子,想要盡量將自己挪出李緣的視線范圍。
那女人以為自己在做些什么!李緣看到紅兒左躲右閃的模樣,分明是知道他在看著她,卻又故意躲著他的視線。
三天了!他已經整整忍耐她對他的視而不見有三天了。
前些日子,他正忙于調查揚州刺史不法的證據,因此根本沒時間遇上她,等到他好不容易將調查的事告了個段落,同時飛鴿傳書,要京一里派些人手過來,準備徹底清查史道安背后到底還有無與人勾結之事后,他才算有時間留在石家,好處理紅兒的事。
可沒想到,這紅兒非但不領情,甚至遠遠見著他時,便像老鼠遇到貓,飛也似的溜得不見人影。
累得他被石奉天冷嘲熱諷一番,說什么令京城眾家小姐茶不思、飯不想的陶亭四君子,移到揚州城后,居然讓姑娘家嚇得拔腿狂奔。
“紅兒,竟然大家有這樣的興致,不如就由你先開始吧?”
李緣頭一回開口,不是對李家貌美如花的千金、也不是王家溫柔賢淑的小姐、更不是素有揚州第一才女之稱的高素纖,而是與眾家美女一比,宛如陪襯花園里爭妍奪艷百花的小小珠草——紅兒。
“啊,叫我?”紅兒不明白為什么自個兒會突然成了眾人的焦點,一時之間有些兒個茫然!俺隽耸裁词聠幔俊
她的一舉一動,自是清楚的落在李緣眼里,既然她打定主意不想與他扯上關系……無妨,他多的是方法讓她與他不得不有關系。
“紅兒妹子,”說這話時,他終于放下幾乎教眾家美女那熱情似火的視線給燒穿的書本!胺讲鸥咝〗闾嶙h要玩個詩詞接龍,不如,就由你開個頭吧。”
“啥,我?”紅兒睜大眼,不明白這事怎會與她扯上關系。
她明明記得今兒個梢早時,唐瑛對她說過,要幫李緣奪下陶亭四君子的首位……
她是不怎么清楚,那首位要怎樣才能奪得下來,可她聽唐瑛解釋個半天,好像也稍稍懂了點,似乎是要幫他找著個貌賽西施、艷勝貂嬋之類的女子之類的。
她朝身邊看了看,嗯,雖然眼前這些南方妍麗女子,可能還稱不得所謂的傾城之姿、傾國之貌,不過在她看來,她們可是頂美的了。
“沒錯!崩罹壸旖俏P、星眸含笑朝著紅兒走了過來。“我聽瑛表妹提過,你對詩歌涉獵頗多,不如就由你起個頭吧!
他唇邊誘人的笑意、眉眼間朗朗清明的神韻,看得紅兒是有些兒個發眩,可是她心頭可沒忘記,他是那個動不動就給她臉色看的李緣耶。
“這個……”她吞吐了好一會兒才說!斑@個不太好吧!
這個當然不好啦,這個李緣才對她笑了一次,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在場其他的千金小姐們,那凌厲無比的視線,已經不知將她給凌遲了幾次了。
“怎么不好?”李緣對于她的拒絕看來,并不怎么生氣,反而捧起桌上的婢女剛泡好的清茶,端向坐在離他約莫有三尺遠的紅兒!耙欢ㄊ悄銊偛懦粤舜蠖喔晒、核仁,來,把這杯茶給喝了潤潤喉。”
他突然的獻殷勤,只讓紅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頭有種仿佛大禍即將臨頭的預感——也不知怎地,只有壞事即將要發生時,她那預感準得都讓自己感到害怕。
“呃……”
紅兒正考慮著要如何婉拒他的“好意”時,她瞧見他手腕輕輕朝上一翻,那杯茶便像自個兒有主意般的朝她身上飛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教她閃避不及,硬是讓那茶水給潑了一身。
“!”出聲的是坐在首位的唐瑛!熬壉砀纾阍趺催@么不小心!”她連忙掏出手絹,走向尚未反應過來的紅兒!凹t兒,你還好吧,有沒有教熱水給燙傷了?”
紅兒看著身前一片濕漉漉的,正想回答自己沒事時,不知怎地,她的身子突然教人給打橫的抱了起來。
“瑛表妹,”在場有這等氣力能將紅兒一把抱起的,除了李緣不作他人想了!澳阙s快要奉天請個大夫來給紅兒看病!”
“啊?”李緣這突來的舉動,教唐瑛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心里納悶著,紅兒傷到的應該是手和臉,怎么表哥卻當她是腳受傷啦?
“看。俊北焕罹壞墙o緊緊抱住的紅兒,這時也忍不住要插話!拔液堋拧
她要說的是她很好,沒必要再看大夫了,可沒想到,就在她話還來不及出口時,他居然蠻力一施,害得她的臉得緊緊貼著他的肩頭,若不是她使了點力將頸子給往后拉,這會兒恐怕會給悶死。
“瑛表妹,紅兒痛得說不出話來了,你還不趕快去請大夫!”李緣那渾然天成的尊貴威儀,教唐瑛只能被動的照著他的話去做,而不敢有所反駁與質疑。
等他遣開了唐瑛后,這才轉頭對眾家千金說:
“都是我的錯,害得各位不能盡興,今日出了點小意外,還望各位見諒,下回,李某必定好好的補償諸位小姐今日之失——人命關天,恕李某先行告退了!”
說完這話,他立即抱著根本無法掙扎的紅兒,以飛快的速度離開了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