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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君戀醫(yī)后 第一章
作者:曾曉君
   
  蜀地有四絕——

  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劍閣天下雄,三峽天下奇。

  青城山位于邛崍山脈東麓,山勢奇特,千峰萬壑,宛若碧玉參天,故有詩云:青城嶺崖倚空碧,遠壓峨嵋吞劍壁。由此可見青城山景之峻秀幽奇。

  兩山夾一谷,抬頭一線天。

  此其時,青城山中的一處幽谷,一條白色身影正彳亍行走于山谷之間。

  寒清客沿著溪澗而下,已經走了快一個時辰,卻依舊找不到下山的路徑,不由得憂心起來。

  青城山除了景色幽絕外,山中也盛產珍奇藥材,因此常有藥販入山采藥,寒清客就是跟著幾名藥販一起進入青城山區(qū),準備采摘幾種藥草。

  但,由于太專注于尋找藥草,再加上山林間突然起了一陣濃霧,她竟跟那幾名伙伴脫了隊,獨自迷失在深山叢林中。

  在山中迷途,應變的方法是沿著溪流而下,然而寒清客卻發(fā)現(xiàn)自己愈走愈深入山谷。她警覺地停下腳步,思忖著是否該掉頭往回走.

  正在遲疑不定之際,寒清客突然驚喜地發(fā)現(xiàn)前方不遠處有一間木屋。

  據(jù)聞青城山自古以來常為高人逸士隱居之所,更為此山增添不少神秘氣氛。或許是有隱士避世于此吧?

  寒清客精神為之一振,決定趨前求援,請這戶人家指點她下山的途徑。

  急步跑至木屋門口,寒清客發(fā)現(xiàn)門扉是虛掩著的。

  「請問有人在嗎?」她站在半掩的門扉外探問。

  等了一會兒,木屋里未聞動靜。

  「對不起,打擾了!购蹇驮俅谓虚T。

  屋內依舊俏無聲息。

  難道這么不巧,主人剛好不在家?寒清客焦慮的想著,一邊仍不死心地提高音量又喊:

  「請問里面有人嗎?」

  「喵。」這次屋內有了響應,卻是一聲低弱的貓叫。

  寒清客是個大夫,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只病貓,而且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命在旦夕。

  只要是生命,不論是人或畜,寒清客總是一視同仁,都懷有一顆慈憫的救治之心。當下不再猶豫,立即推門而入。

  但見屋內空無一人,地上卻躺著一只奄奄一息的黑色山貓。

  寒清客立即趨前,正想蹲下身檢視,卻見黑貓四肢突然抽搐數(shù)下后即一命嗚呼,嘴角流出黑色血液。

  中毒!

  寒清客大吃一驚,立刻謹慎地打量起這間木屋。

  只見屋內擺設相當簡樸,卻收拾得井然有序、纖塵不染,可見并不是廢棄不用的屋宇:這間木屋應該是住有遁世之人。

  這時,寒清客又注意到木桌上散落著十余顆紅色丹丸,另外還有一只被打翻的小瓶子,瓶內也有幾顆一樣的丹丸。

  寒清客因此判斷應是山貓闖進屋內覓食,打翻桌上的藥瓶,并誤食了丹丸,才落得枉送性命的下場。

  如此看來,那些丹丸必是穿腸毒藥。

  寒清客背脊竄上一股涼意,心想這木屋主人藏有毒物,恐非善類,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還是及早離去為妙。

  不過,菩薩心腸的她為了避免又有山禽進屋誤食,決定帶走那些毒丸。

  她從懷中取出一條紫色手絹,用手絹小心地拈起丹丸,將它們一一撿拾進瓶內,以免自己的手沾上毒物。

  毒丸撿拾完畢,寒清客將手絹順手擱放桌上,拿起瓶蓋鎖緊瓶罐后,忽聽山谷中傳來聲聲叫喚——

  「寒大夫!」

  「寒姑娘!」

  謝天謝地!那些一同入山的藥販終于找來了。

  「我在這里!」她興奮地跑出屋外大喊,一面快速地往聲音來處奔去。

  匆忙間,她忘了取走桌上的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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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瑰艷的彩霞烘托著殷紅的夕陽西下,暮色逐漸籠罩青城山頭。

  谷問飄移的山嵐成帶披開,如絲縷、如棉絮,疑真似幻,更為黃昏的山野增添一股神秘的氛圍。

  在群峰夾谷的山巒間,有一處相當隱密的地谷溫泉,此時冒著氤氳熱氣的泉水中,唐烈正悠閑地游向潭邊。

  從水中跨上潭邊的巖石,唐烈高大挺拔的身軀一無遮蔽地袒露在山林間,但,他卻神色自若,未見半點拘泥,渾身散發(fā)出一股不受世俗禮教繩墨的曠達之氣。

  唐烈素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稱,長相極為俊帥。

  斜飛入鬢的劍眉底下,有一雙漂亮的單鳳眼,深邃炯黑的瞳眸精光逼人;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揚,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魅惑弧度:昂藏七尺之軀上,古銅色的皮膚搭配強健的肌理,是力與美的結合;修長的雙腿筆直地傲立在巖石上,負手昂首眺空,展現(xiàn)出一副睥睨天下的雄姿狂態(tài)。

  須臾,唐烈才彎身拿起巖石上的干布,慢條斯理地擦拭淌著水珠的頭發(fā)及濕漉的身體;動作輕緩慵懶,這時的他又流露出另一種玩世不恭的散漫風貌。

  擦干身子后,唐烈并未著上里衣褲,只率性地披上一件黑色長袍,在腰間隨意系上一條衣帶,然后以指代梳,抓耙過垂肩的黑亮長發(fā),再以一條墨黑色長巾瀟灑地束在腦后。

  一陣山風吹起,黑色束發(fā)以及袍角腰帶隨風卷肆飄舞,更襯出他狂野不羈的獨特氣質。

  瞥一眼即將闇沉的天色,唐烈邁開大步,在落日余暉中朝山谷的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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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緊握一方淡紫色手絹,唐烈僵立在木屋中。

  他眉宇深擰,像子夜般的黑瞳閃動著慍怒星火。

  是誰這么大膽?竟敢盜走他的「鶴頂紅」!

  當他回到木屋,遠遠就瞧見自己住處的門戶洞開,才想起到地谷溫泉時忘了鎖上房門。

  不過,由于此地相當隱密,平日人煙罕至,因此他倒也不以為意,以為那扇門是被山風吹開的。

  然而當他進入屋內后,空氣中浮動的一縷淡淡馨香令他頓生警覺。

  接著,尸橫地上的山貓攫住了他的視線;再來就是驚見桌上那瓶鶴頂紅不翼而飛,卻多了一條淡紫色的女人手絹。

  看山貓七孔流血的慘死模樣,他知道定是誤食了鶴頂紅。

  但,鶴頂紅毒性極強,發(fā)作也很迅速,山貓根本來不及吃完整瓶丹丸就會毒發(fā)斃命,況且就算牠吃光了毒丸,也該留下空瓶吧?

  唐烈因而判斷應是山貓枉死之后,又有人進入木屋盜走剩下的鶴頂紅,而這個盜藥之人還可能是個女子。

  攤開手中的手絹,唐烈細察蛛絲馬跡……

  忽爾,他星眼危險地瞇起!只見淡紫色手絹的一角,用金線繡著「神醫(yī)清客」四個小篆字。

  原來是她——在武林中與自己齊名的寒清客!

  「醫(yī)毒雙杰」在江湖上名聲響亮,指的就是「慈心醫(yī)后」寒清客及「玉面毒君」唐烈。

  不過,江湖中人皆知寒清客的住處是在山東濟南的「梅園竹舍」,為什么她會來到蜀地的青城山區(qū),并且盜走他的鶴頂紅呢?

  唐烈清炯的眼瞳因怒意而逐漸轉沉,唇邊輕扯出一抹冷笑。

  不管如何,總之寒清客的嫌疑最大,他會去向她素回失物,同時也要她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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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成都 長興客棧

  寒清客故里在山東濟南府,此次到川蜀是為了采摘幾種當?shù)氐奶禺a藥材。但,她落腳在長興客棧的消息卻傳揚開來,一時間,登門求診的病患絡繹不絕。

  寒清客之所以被武林人士尊為「慈心醫(yī)后」,乃是因為她除了師承「大醫(yī)王」南玉屏,醫(yī)術高明活人無數(shù)外,心地亦十分善良慈憫。

  就如她在成都的這段日于,不但要上山奔波尋藥,回到客棧還得拖著疲憊的身心,為眾多慕名而來求醫(yī)的病患看診,總是任勞任怨不辭辛苦。

  這趟川蜀之行,由于所需的藥材已經采齊,而濟南那邊還有病人等著它治病,因此寒清客打算幾日后便啟程回鄉(xiāng)。

  成都附近的病患聞知后,更是把握神醫(yī)看診的最后幾天蜂擁而至,讓寒清客從一早忙到深夜,片刻不得閑。

  這日黃昏,正當她專心為病人「望聞問切」之際,突然聽到一聲不善的挑釁話語——

  「誰是寒清客?」低沉的男聲,音調極冷。

  連名帶姓直呼神醫(yī)名諱,眾人皆大為不滿,紛紛轉頭探看,想瞧瞧是哪位沒禮貌的家伙。

  他們見到一名黑衣男子當門而立。

  這名男子長相俊逸絕倫,神色卻隱含薄怒,一襲黑袍更襯出他邪魅的氣息。

  「誰是寒清客?」森寒冰眸冷掃全場一周后,黑衣男子又問一次。

  「我是!购蹇湾e愕了下,但隨即排開圍擁在她身邊的人群站出來應道。

  當兩人眸光交會的剎那,寒清客絕麗的姿容,仿佛一顆稀世夜明珠,深深吸引住唐烈的目光,讓他一時竟看得失了神。

  只見她生成膚凝冰肌、月貌花容,雖然衣著素凈,沒有綾羅錦緞陪襯,但瑕不掩瑜,無損其天生麗質、絕代風華。

  黑衣男子凝眸不轉的睇視,直教寒清客心頭慌顫,如白玉凝脂般光潔的兩頰逐漸染上一層紅暈。

  她知道自己出色的容貌總是像磁石般吸住人們的視線,但卻不曾有人的眼神如這名男子一樣狂肆,令她有種快透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喂!你找寒神醫(yī)做什么?」這時總算有人開口打破現(xiàn)場陷入沉寂的氣氛。

  唐烈這才驀然回神,定了定心,壓下平日少有的迷亂情緒后,才以狂傲的口吻企圖掩飾方才的失態(tài)——

  「妳就是寒清客么?跟我走,我有話問妳!」

  「你是什么人?對寒神醫(yī)太不尊重了吧!」立刻有人不平地出言指責。

  「對呀!對呀!」現(xiàn)場眾人馬上跟著齊聲附和。

  「誰想多管閑事,我就讓他嘗嘗霸王鞭的滋味!」唐烈旋即豎眉冷斥。

  只見他忽地探手,一條烏黑皮鞭從他腰際間抽離,唰的一聲在半空中悍然揮舞開來。

  那咻咻的鞭響刺耳駭人,這些求診的病患大多是平常百姓,哪敢招惹江湖煞星,霎時嚇得噤若寒蟬。

  寒清客見眾人為她受到驚嚇,頓覺不忍,遂柔聲向黑衣男子問道:

  「可否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唐烈。」唐烈撇撇唇,冷冷報出姓名。

  「嚇!是四川唐門的長公子耶!」一干病患立即交頭接耳。

  因為四川唐門在成都本就是武林名家,而外表奇俊、個性狂放、毒技高超,行事風格又帶點神秘的長公子唐烈,更是為人所津津樂道。

  而寒清客乍知眼前之人竟是唐烈,心情更是強烈地波動起伏,深藏心底長達十載的悲慟往事,瞬間像波濤似涌進胸臆!

  她自幼即與唐烈訂親,只是十年前,他不但登門退回女方的信物紫玉釵,甚且還涉入了古家滅門的疑案……

  寒清客怎么也沒料到,自己隱姓埋名十載,今日竟會在成都和自己曾有過婚盟的未婚夫碰面。

  江湖上不是傳言,唐烈不知何故離家十年不歸嗎?今天為何又會出現(xiàn)在家鄉(xiāng)呢?

  不過,他們之間的婚約已經在當年讓他片面取消,因此縱使今日機緣巧遇,她也沒有向他坦承身分的必要了;何況爹親臨終前還曾斷言是唐烈下的毒,令他對古家的血案難脫千系,所以在滅門真相尚未明朗之前,她更是不宜泄露真實姓名,以免陷自身于險境。

  寒清客兀自出神地憶思往事,唐烈卻不滿起她輕忽的反應。

  好歹他倆是齊名的「醫(yī)毒雙杰」,況且他英俊的外表更是號稱武林第一美男子,風靡江湖眾女,怎么寒清客聽聞了他的名號,卻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發(fā)呆模樣呢?

  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唐烈氣不過,不禁要口出威脅,發(fā)泄一下心中的不舒坦:

  「寒清客,妳到底走是不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寒清客浸沉在往事中的思緒,才從虛無縹緲的遠處被拉轉回來,定定心神后,才面露疑思地問道:

  「唐公子有什么事,不能在這兒說么?」

  她心頭著實納悶得緊。唐烈應該不知她的真實身分,而兩人雖同列雙杰之名,卻素末謀面。醫(yī)、毒之間井河不犯,怎么唐烈好象有事要找她,而且似乎不太友善?

  「不能。這里人多嘈雜,我不喜歡!」唐烈斷然否絕。

  「寒神醫(yī),唐門擅使毒,尤其長公子更是個中高手,妳千萬別跟他走,危險哪!褂腥肆⒖绦÷暤靥嵝押蹇。

  唐烈耳尖,還是聽見了,似刀般鋒利的眸光忿然瞪向說話之人,嚇得那人趕緊躲縮到人群之中。

  「好吧,那要上哪兒去,煩請?zhí)乒右!购蹇鸵捕勥^唐烈一向獨來獨往,不喜歡人群,個性溫和的她便做出讓步。

  「哎,寒神醫(yī),別去呀!」大伙兒又七嘴八舌勸阻寒清客.

  只是唐烈冷眸一掃,這些善良百姓又不敢吭聲了,免得中了唐門之毒可就倒霉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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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烈往城外的山郊疾行,寒清客隨在他身后,好幾次都得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步伐。

  途中她也曾向他喊話,希望能停下來好好交談,但唐烈卻充耳不聞,絲毫沒有緩下腳步的打算,寒清客只好咬牙緊追。

  又走了一大段路,唐烈總算停頓下來。他輕松地斜靠在山道邊的一株樹干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落后一段距離的寒清客趕上來。

  寒清客的雙頰因趕了一段急路而紅撲撲地煞是誘人,那白里透紅的玉膚,水嫩得教人想咬上一口,唐烈胸口莫名地燥熱起來。

  「你!」寒清客喘息著停步在唐烈面前,一口氣還順不下來。

  「怎么?不過才走些路就氣喘吁吁,寒神醫(yī)可真嬌貴呀!」刻意忽視體內那股異樣的感受,唐烈撇唇譏道。

  「我——」夾槍帶棍的語氣再次讓寒清客感到微訝,弄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唐烈,致使他從一見面就態(tài)度不善、充滿敵意。

  努力調整紊亂的呼息后,她也急著想知道原因。

  「唐公子,你剛才在客棧說有話要問我,究竟是什么事呢?」

  寒清客不提還好,這么一說,唐烈怒氣忽熾。

  「拿來!」他突兀地向寒清客伸出一只手掌。

  「拿……拿什么?」寒清客被他沒頭沒腦的話給弄胡涂了。

  「鶴、頂、紅!」唐烈一字一句吐出,聲硬如石。

  「鶴頂紅?」寒清客表情更加迷惑,不知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那是我新煉制成的一種丹丸。」唐烈?guī)缀跏且а狼旋X地說道。

  相傳鶴的頭頂?shù)ぜt有劇毒,食之能致命,因此他可是費了不少工夫去研究,然后再將它提煉成丹丸,沒想到卻讓寒清客給盜走了。

  于是他出了青城山,準備尋到濟南向她興師問罪并且討還失物,未料一到青城山腳,就聽見有人在談論慈心醫(yī)后的事,經他探問,才知寒清客現(xiàn)正落腳在成都的長興客棧。

  唐烈心中不由大喜,那自己就不用長途跋涉遠赴山東了,倒省去不少旅途勞頓的辛苦,于是當即趕至長興客棧,找上了寒清客。

  由于心中氣惱,因此他存心要惡整寒清客。將她帶離客棧后,故意出城走山道,一路上又疾行如風,讓她追趕得人疲腿酸。

  「但,那又跟我有什么關系呢?」聽了唐烈的回答,寒清客還是一頭霧水。

  「少裝胡涂!是妳進入青城山我的木屋內,盜走了那瓶鶴頂紅!固屏抑苯影言捔堂。

  「嗄?你是說……」寒清客心一驚,這才想起自己迷失在青城山的事。

  原來木屋的主人竟是唐烈,而她取回后已經銷毀的毒丸,想必就是他口中的鶴頂紅了。

  「想起來了吧?」唐烈冷瞅著她。

  「呃,我……我不知道那是唐公子的住處!购蹇湍樕⒕健

  「不管是誰的住處,妳都無權擅自進入,而且還取走別人的東西,不告而取就是偷盜行為,妳知也不知……」唐烈不客氣地怒聲指責。

  「我也是為了救那只山貓,一時情急才擅自入屋的。至于取走丹丸,是因為擔心又有山禽誤食喪命,所以——」寒清客急急想解釋一番。

  「誰要妳多管閑事!」唐烈卻冷聲打斷她。

  僵了半晌,寒清客才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唐公子怎知是我拿走鶴頂紅的呢?」

  「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固屏姨绞秩霊,取出那條淡紫色手絹,在她面前揚了揚。

  「!原來是……」寒清客搗著小嘴,恍然大悟!

  唉!怎地那天遺留在現(xiàn)場的,竟是那條唯一繡有自己閨名的手絹兒呢!寒清客心中不禁暗嘆。

  那條精美的紫色手絹是一名病患家屬贈給她的。

  有次,一家著名繡坊的老板得了怪病,群醫(yī)束手無策,最后是寒清客治愈老板的病,救回他一條老命.

  由于老板的女兒繡工遠近馳名,為了表達謝意,除了奉上可觀的診金外,又特別精心縫制了一條手絹,并且繡上「神醫(yī)清客」四個小篆字贈送給她。

  從青城山回來后,寒清客也發(fā)現(xiàn)了手絹遺落在木屋中,但她豈會去注意當日使用的是哪條手絹這種小事,因此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留在現(xiàn)場的偏是這一條繡有重要線索的帕兒,才讓她無所遁形。

  「唐公子,那條手絹可以還給我么?」

  女孩兒家的貼身手絹當然不能隨便落在男人手中,更何況那是病患家屬的心意,寒清客因而硬著頭皮想討回。

  「可以呀,拿鶴頂紅來換回去!固屏业挂餐Ω纱。

  「鶴、鶴頂紅……」寒清客頓時支吾起來。

  「這樣算是對妳很客氣了!固屏覕[出一副大施恩典的模樣。

  「可是……」寒清客咽了咽口水,困難地應道:「鶴頂紅……已經被我……銷毀了。」

  「什么……」唐烈一聽大為光火。

  「那……那是毒藥嘛,難不成還留著它害……害人……」寒清客輕聲辯解,想替自己減輕罪責。

  天哪!那可是他苦心研制的心血耶!就這么讓她給毀了,還被她說得罪大惡極似,唐烈簡直快氣瘋了,雙眼冒火地狠瞪著寒清客。

  看他橫眉豎眼、臉色鐵青,一副要吃人的盛怒模樣,寒清客自知理虧,只好向他深深一鞠躬,心誠意虔地道歉:

  「唐公子,真對不住,是我太魯莽了,請你原諒!

  可惜唐烈并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的刁鉆難纏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當然不會因為寒清客道個歉就善了。

  「哼,妳以為道個歉就可以萬事皆休么?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深呼吸了好幾下,唐烈才克制住想掐死這個女人的沖動。

  「可是……藥已經毀去,我也沒辦法還給公子了呀!」寒清客滿臉無奈。

  「那妳就得讓我消消這一肚子的火氣!」心有不甘的唐烈故意要為難她。

  「唐公子要怎么消火氣呢?」寒清客皺著眉心,惴惴不安地問。

  她一向大度寬容,總覺普天之下沒有她不可原諒之人,怎么唐烈是個大男人,器量卻如此狹窄,反不如她一個女人家呢?真是教她想不通。

  「很簡單,凡是觸犯我的人都得接受懲罰!固屏依渎曊f道。

  「懲……懲罰?」寒清客心口一悸!

  「沒錯。念在妳坦然認錯并且誠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從輕發(fā)落,馬馬虎虎抽妳二十鞭,咱們的帳就此一筆勾銷!固屏疫一副很開恩的語氣似。

  寒清客卻倒抽一口涼氣!

  看他剛才在客棧揮鞭的狠勁,那股雷霆萬鈞的力道只消一鞭就足以讓人皮開肉綻!二十鞭?那她就算不死,大概也只剩半條命了。

  唉!罷了,莫非天注定她在劫難逃?要不,為何遺落的偏是那條手絹,才惹來這魔星的尋釁!

  事已至此,寒清客只好認命地閉上雙眼,萬般無奈道:

  「那唐公子就動手吧,我賠你二十鞭就是!

  見她逆來順受,唐烈反倒有些遲疑。不過,最終他還是硬下心腸,抽開腰纏皮鞭倒退數(shù)步后,「啪」的一聲,手起鞭落,抽向寒清客胸前。

  「唔……」寒清客悶哼一聲,差點痛昏過去,但她還是咬緊牙根撐住。

  唐烈鎖起濃眉,為適才胸口的那一陣刺疼大為不解。

  當他揮下第一鞭時,那鞭子竟似抽在自己身上般,胸口奇異地泛起痛感。不信邪的他再次舉鞭,手,卻在空中停滯。  

  他生平第一次心軟,再也下不了手!

  第二鞭久久不見落下,寒清客微詫睜眼,瞧見唐烈正以一種令人費解的眼神睇凝著她。

  見她張開水漾秋瞳,唐烈才低啞的開口,替自己找個臺階下:

  「今天就先抽妳一鞭以示薄懲,剩余的十九鞭改天再跟妳清算!

  寒清客聽了,不由松下一口氣。

  但……改天再清算?難道日后還得再跟他碰頭?

  不!她巴不得和這種冷血的人劃清界線,永遠別再有任何瓜葛才好。

  「那……手絹可以還給我了么?」她想要回手絹,免得日后牽扯不清。

  「我剛才不是說過要拿鶴頂紅來換的嗎?」唐烈又存心刁難人。

  「但它已經毀去了呀!」寒清客小聲抗議。

  「那妳就甭想再要回手絹了。」唐烈交抱著雙臂,霸氣地宣告。

  「這——」他硬要扣住手絹,寒清客也無可奈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求脫身再說。「那我可以走了嗎?」

  這回,唐烈鎖眉默然了。

  因為自己都已說了剩余的十九鞭改天再清算,沒理由不讓她走吧?

  但他心頭卻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情緒,那種情緒對他而言極為陌生,因為從來不曾有過,那好象是一種——不舍……

  不舍她帶傷離去。

  那一鞭,他下手的力道不小,她一定傷得不輕,唐烈的心又隱隱作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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