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她去的是一家位于山上的餐廳,而不是市區(qū)那些豪華昂貴的餐廳。因為他知道去那些地方只會讓她不自在,而且她恐怕又會罵他浪費。
事實證明,他選對了地方。她在看見餐廳主人種植的一大片海芋花田時,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好美。”
粉嫩的臉蛋兒微微泛紅,她仰起頭來,看他的時候一雙大眼睛閃閃發(fā)亮,他不解為什么以前自己會覺得她的長相平凡。對著他笑著的女子,讓他的腦袋只有“可愛”這兩個字。
他們坐在餐廳的木桌椅上,喝著老板泡的茶,品嘗老板娘的招牌養(yǎng)生料理。在這個環(huán)境中,她的話似乎比往常都要來的多。
“我們的農(nóng)場有一大片的薰衣草花園,不只這樣,還有各種香草。我正跟老板商量,是不是要開一家咖啡館,就像這里一樣……”
她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來。
“對不起,好像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話!
“沒關(guān)系,我喜歡聽。”
她怔了一下,然后漲紅了臉,斂下雙眸,避開他的目光。
那一個小小的動作充滿了誘惑、充滿了惹人憐愛的風情,江呈浩的心跳停了一下,然后又興奮的狂擂。
她的眼神是個很強的鼓舞,他相信她對他確實是有感覺的,只要再加努力,一定可以證實這一點……
“你都沒吃!
他不贊同的看著她碗里少得可憐的食物。從湯碗里撈出幾只燒酒蝦,用餐巾紙擦干凈了自己的手,然后剝了幾只,放在她的碗里。
“吃蝦子!”
她看著那剝好的蝦子的眼神,就像它們是某種外星來的生物,驚訝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她內(nèi)心的感受。
“吃。
望著他笑意盈盈的臉,方怡靜的臉比煮熟的蝦子還要紅……
他們準備離開山上餐館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山上的風大,夜里的寒意更勝,方怡靜下意識的用手環(huán)住光裸的上臂。
“穿上吧!”
他脫了他的外套,罩在她肩上,接著走到柜臺結(jié)帳。
外套還留有暖意和他的味道,方怡靜低下頭,怔怔的發(fā)愣。
今晚的一切就好像夢一樣,一個她不敢再作的夢……
他結(jié)完帳,走回她身邊。
“送給你。”
一把滿滿的海芋在她眼前盛開。
方怡靜訝異的抬頭,張開嘴,說不出話來。
“喜歡嗎?”
“嗯……謝……謝謝……”她只能呆愣愣的回答。
“你喜歡花的話,以后我每天送你一朵。”他開心的宣布。
她走路的步伐輕飄飄,就像是在云端漫步。
會不會是晚餐的燒酒蝦作祟?否則為什么她變得這么不像自己,而他也變了
她以為今晚已經(jīng)夠令她驚訝的,想不到在車上他竟然又說:
“嘿,現(xiàn)在才八點多,回去太早了。我?guī)闳ヒ粋地方!”
半個小時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列排隊的人群中,等著坐全東南亞最高的摩天輪。
終于輪到他們了。面對面的兩個位置,他卻選擇了坐在她身邊。
“那是全世界最高的大樓101,那里是圓山飯店,那是松山機場……”他善盡一個地主的義務,向她詳細解說。
她混亂的腦子里裝不下那么多的資訊,眼里只看到城市閃爍燦爛的燈光,還有眩目的星光……
他的手有意無意的搭在她肩上,給她一種被保護、被真愛的錯覺。
摩天輪緩緩升起,她卻有種陷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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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怡靜蹲在地板上,用力抹著已經(jīng)很干凈的瓷磚。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一個無意義的舉動,可是她就是停不下來,因為不做點什么的話,她的腦袋就會有機會胡思亂想。
“痛!”她撞到櫥柜的邊邊。
抬起頭,柜子上的花瓶攫住她的視線。偏偏那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花瓶里裝的當然是花——各種的花,有海芋、向日葵、百合、鳶尾花……
那是那天他對她的承諾——每天送她一朵花。
“公司樓下剛好有一間花店、每天下班剛好都會經(jīng)過,所以就‘順便’買了……”
他這么告訴她。
他很高明,他都說是“剛好”跟“順便”了,她也無從懷疑,更無法證實他到底送她花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是在追她、他不是對她有好感,他表達的只是善意跟感謝。
盡管這么催眠自己,她仍然忍不住在他每天送上一朵花的時候,臉紅心跳。
她好沒用啊——
她忍不住苦笑。
想騙誰呢?她明明就喜歡他,她明明就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她明明就愛慘了他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只是那一夜,她可以把它當成一場夢、是她的錯覺,可是接下來的幾天,他的殷勤不變,對她的態(tài)度曖昧,介于愛情跟友情中間。
看著他對她的好,她的內(nèi)心卻在哀鳴:不要再對我好了,求求你,我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再來會怎樣呢?
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驗,她知道很快地自己就會崩潰,問題是之后呢?她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知道那樣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不給自己任何退路的感情,是會帶來毀滅的。
如果再一次……如果再一次的話,她一定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是她在上來臺北之前就對自己說過的話。
她已經(jīng)抱定決心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再讓他知道自己的心……
喀的一聲開門聲,讓沉浸在思緒中的方怡靜抖了一下。
“我回來了!”
她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班!你回來了。”
他的笑宛若陽光,帶著令人融化腿軟的熱力。
“送你!今天我挑了一朵長荊紅玫瑰!
她收下他的花,喃喃道了一聲:“謝謝……”
她的反應沒有如他預期的高興,反而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蒼白著臉。
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江呈浩喜悅的心情稍稍降了溫。
剛開始的每一天,他送她花的時候,她都會臉紅,那羞怯又喜悅的模樣,讓他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原本那只是個實驗,想知道她到底還喜不喜歡自己,可是在過程中,他卻覺得能夠看她笑、讓她開心,是件很開心的事。
向來不缺乏女伴的他,從來沒有主動追求過誰,更沒有想過討好一個女人,是一件那么快樂的事情。
可是,最近幾天她卻變了,不再輕易臉紅、也不再常常對他笑。他對她越好、越殷勤,她好像就越是心事重重的。
他突然感到一陣焦躁,好像某個已經(jīng)握在手心的東西,突然間又失去了。
不行!他得再想想別的辦法……
吃晚餐的時候,他瞄了她幾眼,可是她卻好像始終躲避著他的視線。一吃完,她更是躲進廚房里洗碗,久久都不出來。
江呈浩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煩躁的轉(zhuǎn)著電視。
過了快半個小時,她還是沒有出來,他終于確定她在躲他。
兩個人吃的碗筷何必洗那么久?
他摸摸下巴,一抹邪笑浮現(xiàn)在他的嘴角。
躲避……未必不是一種在意的表現(xiàn)。
他怎么現(xiàn)在才想到?!
想到這里,他再也等不下去,一跛一跛的跳進廚房去。那女人正背著他,刷著光可鑒人的廚房墻壁。他彎起了嘴角。
“別忙了。休息一下吧!”
從背后握住了她忙碌的小手,這樣的姿勢剛好把嬌小的女人圈在懷中。
小小的身軀的顫抖,清楚的傳到他身上,讓他得意的笑了。
她轉(zhuǎn)頭看他,眼里不是他期望的嬌羞,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哀傷。
他皺眉。她趁著這機會,躲開他的懷抱,在洗水槽里把抹布扭干凈,好像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那讓他很不爽。
她從冰箱里拿出一盤已經(jīng)切好的水果,以令人咬牙的鎮(zhèn)定對他說:“出去吃水果吧!”
她表現(xiàn)得很正常、太正常了,就像把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那樣自然。
他很不悅。
她沒有理會他,擅自走出廚房。
江呈浩跟著出去,就見她竟然自顧自的叉起蘋果吃了起來。
“明天星期六我會出去一整天!彼f。
“嗯!”
就這樣嗎?嗯?
“是跟楚萱出去。楚萱你還記得吧?那次派對見過面的!
她的回答還是可以把他氣死的“嗯”。
“說起我跟楚萱啊——她是我大學的學妹,我們從以前就很談的來。大學畢業(yè)之后,我去美國念書,她也一起去,我們念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個科系。她是我認識的女孩子當中,最漂亮也最聰明的。我們一直都有聯(lián)絡(luò),也常常一起出去玩!
他隱瞞了“慕華”的存在,事實上是他們?nèi)齻常常一起出去玩。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話就是無法克制的從嘴里流瀉而出。
她這回總算不再以“嗯”來回答了,她頓了一下,把叉子放回盤子里,低著頭,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只看見她的雙手緊緊握在膝蓋上,緊得泛白……
總比一成不變的反應來的好!受到鼓舞的江呈浩,像是著魔了似的繼續(xù)說:
“跟楚萱在一起真的很有趣!上次我?guī)闳サ哪羌也蛷d,就是楚萱發(fā)現(xiàn)的。對了,上次我們?nèi)サ哪μ燧喓芎猛妫颐魈炜梢詭,晚上的摩天輪還蠻浪漫的。呵……我明天搞不好不回家羅!反正星期天又不用上班,我們可以繼續(xù)殺到北海岸去玩,上次朋友說金山有一間溫泉旅館,氣氛不錯……”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說了!”她突然大聲的打斷他。
她依然低著頭,雙手掩著臉。
“對不起……我有點累了……我想先回房間休息……”
說完蹩腳的借口,她有些可踉蹌起身,轉(zhuǎn)身。
他站起來,擋住她的去路。
“你怎么了?”
“沒有。我……不大舒服……拜托你,讓我回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