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白墻黛瓦、雕廊飛檐的瓏玉園,如今只剩下大火肆虐后的斷壁殘垣和枯樹焦土,整座莊園中只有后院的平房還算完整。
與主屋相反的,是斷壁殘垣后面的花園,那里依然鮮花盛開,樹木扶疏。
這全得歸功于薛府又聾又啞、年老體弱的花匠啞伯,是他在那個悲慘的夜晚奮力救下了這座美麗的花園。
只不過,今天的這座花園,盡管依舊芳香滿園,卻再也沒有往日的生機。
在花園的深處,整齊地修葺著幾座墳墓,每座墳前都立了大青石墓碑,并用鮮花環繞。
此刻,一位姑娘正跪坐在兩座最大的、緊挨在一起的墓碑前黯然垂淚。穿葉而過的夕陽無法映紅她潔白無瑕的臉龐,散發著炎炎暑氣的青草地難以溫暖她冰冷的軀體。
女孩身后不遠處的草地上,坐著薛家忠心耿耿的花匠啞伯。他雖耳聾口啞,身體殘廢,可他的心、他的眼清澈透亮。他知道主人一家遇難的原因,卻無力保護他們,為此他痛苦萬分,現在他只希望能看護好他形單影只的小主人。
是的,女孩正是那個人人都以為死于災難中的薛家二小姐惠心。而躺在那座刻寫著「薛惠心之墓」墳冢內的人,則是薛府機靈可愛的丫鬟喜兒。
身負重傷而又黯然神傷的薛惠心撫摸著冰冷的墓碑,心里的痛苦因與石天威的不期而遇而更加深重。
三年了,她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與他重逢。
跟自己說她恨他,永遠不想再見他,可是,當她一個人落寞地離開破廟,走進陰暗的山林時,她的心碎了……她近乎絕望地承認三年來,她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恨過他。盡管他毫無理由地遺棄了她,將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將她的靈魂置于煉獄中炙烤,嚴重地傷害她、傷害她的家人,可是她仍然無法真正地恨他……
她為自己的無用感到傷心無助,想到他開朗的笑臉、想到曾經許下諾言要娶她的他竟是那樣冷酷無情的男人……再看著摯愛的親人們轉眼間已與自己天人永隔,她不由椎心泣血。起初淚水只凝聚在眼眶里,然后慢慢流下雙頰,最后她崩潰地哭倒在爹娘的墓碑上,直至嘴里涌出的一口口鮮血將墓碑染紅。
「嗚——嗚——」不能言語的啞伯撲過來,流著淚扶起昏迷的薛惠心,想把她抱進屋內。可是力不從心,他只能撩起衣襟為小姐擦著臉上的血,嘴里不停地發出令人聞之落淚的沙啞而凄厲的單音。
一道身影飄然落地,投影在他們身上。
啞伯抬頭,看到來人,便「呀呀」地叫著,老淚縱橫。
「阿彌陀佛!」賢靜師太低禱一聲,拂塵一揚抱起薛惠心進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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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心中滿是對那個神秘女孩的牽掛,但石天威還是將精力放在查案上。
經過這件事,他更加確定這幾件案子之間必定有關聯,于是他回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趙鐸潤。
來到「源永齋」,他意外地發現有不少捕快正在盤查附近的店鋪及過往行人。上前一打聽才知原來在昨日深夜又有人前來行刺趙鐸潤,幸好趙鐸潤私下雇了幾名保鑣暗中保護,除了受了點輕傷外,并無大礙。
對此石天威深感震驚,昨天一整夜,那女孩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昏睡,不可能來行刺趙鐸潤。那么行兇者另有其人?或者是同伙?如果是前者,那么他真的是松了口氣,但如果是后者,情況就復雜了。
石天威要求與趙老板私下談談,盡管奉命不得讓人接近趙老板,但捕快們懼于他是秦大人親聘的客人及青鶴山莊少莊主的身分,便不敢阻攔。
這次和趙鐸潤的談話很順利,因為他已經被昨夜的刺殺嚇破了膽,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樣回避問題。
當石天威問他為什么確信有人要殺他時,他立刻緊張地說:「因為只剩我還活著,他一定會殺我的!」
「只有你活著?什么意思?」
趙老板驚懼地四下看看,彷佛怕有人就要從背后偷襲似的,富態的臉上全是恐懼和不安。
石天威安撫他道:「不要怕,要想保命,就得趕快將一切告訴我們,早日抓住兇犯,你才能真正安全!
「少莊主說的是。」趙鐸潤點頭,低聲說:「一個多月前,『萬寶行』林老板新購得一件漢代寶物『博山爐』,來找我代為鑒定。我對青銅器不甚了解,便請來王老爺,但王老爺也拿不準,說還是薛老爺功力深厚,學識淵博。故而我們一同去『瓏玉園』求教。不料薛老爺一看到林老板的東西即說那是贗品。」
趙鐸潤看看石天威,解釋道:「少莊主也許不知,相傳『博山爐』是修道求仙的神器,練功時以此寶爐焚香可使功力倍增。因此林老板一聽寶物是贗品,當時就急了,與薛老爺爭論起來,薛老爺才說出真品早已在薛家寶庫放了一百多年。我們聞言無不驚訝,林老板更是渴望一見寶物真貌。
薛老爺為人豪爽,況且經不起我們的一再相激,便邀我們同去密室觀賞。入室后,他從錦盒內取出一青銅香爐讓大家看。哎,這一比就看出來了,林老板的那個光彩奪目,但做工粗糙,畫也不對稱;可薛老爺的則正如古書記載,精美的爐蓋上雕鏤著山巒,山上還有人物、動物等圖案,千年古銅泛著淡淡紅光,果真是真品。
我們個個都對薛老爺能擁有此寶物羨慕不已,也很榮幸能一睹寶物真跡……可沒想到才幾天,薛老爺全家遭難,密室被毀、寶物失竊!冠w鐸潤嘆了一口氣。
石天威對此新發現深感振奮,但仍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趙鐸潤的表情,看出他是真的害怕和難過。「那天在場的有哪些人?」
「只有我、林彥忠,王大東和薛老爺四個。如今,他們都已不在了……」
「你們后來有對外人提起過香爐的事嗎?」
「沒有!因為我們答應薛老爺不對外張揚的。啊——」說到這,趙鐸潤的臉色突然一變,小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怎么?想到什么了嗎?」
「哦,離開薛老爺家后,因太過于興奮,我們三人又到茶館坐了坐。其間,林老板興頭上又提起了薛家的『博山爐』,畢竟他對青銅器情有獨鐘,后來王老爺攔住他,怕隔墻有耳。」
石天威立刻問道:「那時有誰在附近?」
「噢,人可多了,又吵又鬧,還有唱小曲的,我也沒注意有誰!
石天威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說:「只怕真的是『隔墻有耳』了。」
隨即他換了個話題問道:「你有看見刺客的臉嗎?」
趙鐸潤點頭。「看到了,很兇悍,滿頭亂發,高大壯實。哦,差點忘了——」
他連忙從柜子下方取出一把形狀怪異但鋒利無比的匕首,遞給石天威說:「這就是他用來殺我的飛刀!
石天威接過來一看,感覺很眼熟,略一回想,即想起這把刀與插在林彥忠背上導致他死亡的那柄小刀一模一樣。
看著那把匕首,石天威的腦子飛速的運作著:由此看來作案者就不是那個神秘女孩,而是另有其人,此人確實有殺人滅口之嫌。
此人該是破案關鍵,抓住他刻不容緩。
于是石天威低聲對趙鐸潤交代了一些事,趙鐸潤連連點頭允諾。
離開時,石天威帶走了那把兇器,準備去見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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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府衙,巡捕房的鐵捕頭和那兩個「武林高手」也都在座。
被稱為「百殘上人」的西域大漢一看到他就大聲吆喝道:「喂,石少莊主,大家伙一起替秦大人做事,你怎么可以撇開我們,自己去追兇手呢?」
「百殘,不得無禮!」手上裹著紗布,身披紅色袈裟的百忌法師低聲喝阻他。
初來時,石天威從秦大人的介紹中得知,這兩人是師兄弟,來自關外?粗偌,想到神秘女孩所中的「寒冰掌」就是拜他所賜,心里便很不痛快。
石天威不睬他們,對秦大人打了招呼后徑自坐下。
急于破案的秦大人看出石天威不屑與那兩人為伍,也知道破案不能靠那兩個蠻人。他見到石天威來后,對三個案子的每一細節都不放過,并親自尋訪證人、核查證據,短短幾日已有了詳細的計劃,這委實讓秦重松了口氣。此刻見他風塵仆仆,不由關切地問:「石少莊主,聽說你去追拿兇手,結果如何?」
石天威聳聳肩!改侨伺艿脴O快,尋了兩天也毫無結果!
「他昨夜又到『源永齋』行刺!幸虧我們跟鐵捕頭早已埋伏在院子對面的酒店里,趙老板才躲過了此劫!拱贇堓p蔑地說,語氣里大有指責石天威的意思。
對他的話,石天威毫不在意,倒是鐵捕頭皺著眉頭道:「上人此話不真。昨夜若非兩位酒喝得太多,合眾人之力,那刺客根本就跑不了。趙老板也不會受傷,那個保鑣也不會死!
百殘不悅地說:「我師兄可沒有喝酒!」
鐵捕頭看了眼百忌法師,說:「沒錯,法師是沒有喝酒,可忙著喚醒你,也沒能及時隨我等攔截刺客。」然后他站起身對秦重說:「大人,這就是屬下今日召集各位前來的意思。望大人明令諸位,今后辦案時,無論是誰都不得飲酒,以免重蹈覆轍。違者,當依懈怠瀆職罪論處!
對鐵捕頭這番不卑不亢、剛正不阿的態度,石天威打心眼里佩服。
秦大人卻說:「鐵捕頭所說原是實理,但對本府特聘的各位好漢并不適宜,我看……」
石天威起身打斷他的話道:「秦大人,在下也認為鐵捕頭所言極是。今日我等既然被大人禮聘于此,那我等自當遵守主人的律令,不該有例外!
他這一席話,說得鐵捕頭連連點頭。
百殘立即跳起來,忿忿不平地說:「哼,你們都別說了,不就是幾碗酒嗎?查案時老子不喝就是了!」
鐵捕頭見目的達到,也不想再多說,便借口還有公務在身,告辭而去,大家也隨即散了。
石天威并沒住在州牧安置的官驛館,而是住在青鶴莊位于京口的分號。
次日,他決定到蘇州拜訪薛家大小姐——如今蘇州城有名的「翠林玉坊」的大少奶奶薛惠芳。
由趙鐸潤提供的線索看,他早先對這幾件血案彼此有關聯的判斷是正確的。薛家血案是所有案件的前因,要抓兇破案就須先查清薛家還有什么活著的親人,看是否有人為了復仇而犯下了后來的血案。
來到京口后,他幾度走訪薛家的左鄰右舍,了解近年來與薛家有關的人與事。
大家都說薛家老爺一向為人慷慨,灑脫不拘,家里常有文人雅士來往,但除了蘇州方家外,從未見過和聽過有其它親戚走動。還說薛家只有兩位小姐,三年前大小姐出嫁后,倒也常由夫婿陪伴回家。被夫家退親的二小姐則一直陪伴母親深居簡出,直到被人殺害都沒離開過「瓏玉園」。
「深居簡出?一直沒離開過瓏玉園?」石天威在心里冷笑:這可不像那位不安份的二小姐吶!
到了蘇州方家,石天威說明來意后,薛惠芳以懷有身孕不便見客為由,拒絕見他,而由她夫婿方皓冷淡的態度和言談中不難看出,他們均未原諒他當初悔婚并拋棄她妹妹的行為。
他們怎能光指責我,當初為何不好好管教那個女孩呢?石天威郁悶地想著,心情復雜地離開了蘇州。
京口地處丘陵地帶,駐足北固山眺望這盡得山水之勝,鐘靈毓秀的城鎮,石天威再次感到心痛。
三年了,自從當時堅決退婚后,他就再也沒來過這里,就連分號的事也一并交由管事全權處理。
他逃避此地實在是情非得已,他怕故地重游勾起對往事的回憶,怕看見或聽見有關她的一切。
直到一個多月前驚聞薛家滿門遇害,他才隨同悲傷的父母再次來到這個曾令他快樂又痛苦的地方,親手安葬了曾經如同爹娘般關心他的薛家伯父母和幾乎成為他妻子的薛家二小姐,以及其它遇害家仆。
在父母愧疚傷心的眼淚中,他知道是自己使兩家數十載的交情毀于一旦。從三年前他不說明理由而堅決要求退婚起,石薛兩家就因石家的愧疚和薛家的憤怒而斷了聯系。是他讓爹爹背負了不忠不義的罵名,令爹娘一直自責甚苛,而他在心里對父母懷有一種深深的歉意,但他從不后悔當初自己的決定。
說實話,對薛家的兩個女兒,他也只剩小時候的模糊印象了。自從惠心隨她師傅走后,石天威也被嚴格「管」了起來,每天習文練武,學管理山莊的各類本事。就是逢年過節到京口拜望薛家時,也見不著她們兩姊妹。他只記得惠芳是個漂亮安靜、十分拘謹的女孩,不像她活潑好動、總是咧著嘴兒,露出那顆小虎牙跟在他身后纏著他學劍的頑皮妹妹。
那真是個調皮好動的丫頭!
想起淡忘多年的往事,石天威下意識地摸摸額上的疤痕,眼前出現了那個總是一身紅褲綠襖、頭發凌亂、小臉臟污的女孩,彷佛又聽到了那一聲聲「天威哥哥」的呼喚,他的心竟因此而充滿了柔情。
「唉,她如果一直保持那樣該多好?」他喃喃自語著,心情更加郁悶。
他氣惱地拍著自己的額頭,罵道:「見鬼,別再想她!」
可是越想阻止自己想她,那亂如飛絮的頭發、潔白的小虎牙、明亮的眼睛和花臉蛋就愈加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天威哥哥」的甜蜜呼喚不絕于耳……
「不!不要再想她,不要!她已經死了!所有的恩怨都埋進了那抔泥土里!」他憤怒地拍打著石欄,大聲地狂吼。
不久,老天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石天威轉身往城里走去,見到路邊有座賣涼茶的竹棚,便走進去避雨?粗@如絲細雨,不由想到也許就是京口這綿綿不絕的雨使他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突然,在飄灑的雨幕中,他看到遠處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源永齋」的后門閃出,冒著雨離去。
是她!他驚喜地看著那熟悉的背影,盡管隔著迷蒙的雨幕,穿著一身白色衣裙的她頭戴同色連紗斗笠,將整張臉都遮蓋在白紗后,但他依然認得出那就是她!
他沖出竹棚,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追著白影而去。
可是登上石橋,他卻失去了目標,小河兩岸人影寥寥,只有他茫然失措地站立在橋頭,不在意雨水淋濕他的衣衫。
他轉頭跑回「源永齋」,一把抓住正在后堂整理貨物的趙鐸潤,問道:「剛才是不是有個穿白衣的姑娘來過?」
趙鐸潤一愣!甘裁窗滓鹿媚?我沒看見!
「胡說,我明明看見她從你的后門離開的!」
趙鐸潤眼珠子一轉,道:「石少莊主,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們這里店鋪相接,她說不定是去了隔壁布莊,你何不到那去問問看?」
石天威相信自己沒看錯,但知道趙鐸潤是不會說實話的,也就不再逼他。
他放開緊抓著趙鐸潤衣袖的手!敢苍S是我看錯了!
趙鐸潤臉上不禁露出松了口氣的神色,這讓石天威更加確定他一定有事隱瞞,不過目前他并不想打草驚蛇。
他撫平趙鐸潤的衣袖,說:「趙老板,有任何線索的話你不會瞞著我吧?」
「不會、當然不會!」趙鐸潤眨巴著小眼睛說。
「那就好,否則我就很難保護你了!故焱凳舅。
「我明白!冠w鐸潤將一只青玉花瓶放好后,擦著汗水說。
石天威離開了「源永齋」,但那白色身影卻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們是什么關系?為何趙鐸潤要說假話?」石天威百思不得其解。
雨漸漸地停了,周圍的青山綠水顯得特別明凈秀麗,石天威緩緩地沿著石板鋪成的小道漫步,邊思考著該如何將這謎團解開。
路上行人很少,河里的船大多停泊在石橋邊、河灣內,而剛被雨水沖刷過的青石路面上十分潔凈光滑。
這里真是個清靜優雅的好地方,山水環繞,佛燈塔影,沒有揚州那種奢侈浮華和喧騰俗氣,處處顯出自然的美。夜里,星光月影,竹林清香,一片靜謐幽雅。
若能在此地終老,倒是人生一大幸事。
石天威感慨著走入一條狹窄的小巷,突然他停住腳步,皺起了眉頭。
眼前濕漉漉的石板路面上醒目地出現了幾個丑陋的黃泥巴腳印。
本來在街上發現泥腳印是不值得驚奇的,但在這長長的青石小巷墻腳出現這么醒目的泥腳印,卻顯得十分突兀,而從腳印上看是兩個人,他們是誰?
石天威躍上墻頭,看到一串泥腳印順屋脊而下,直達屋子另一端的林地。再看巷子對面的屋脊也有一串泥腳印。
很顯然,有人從林子里出來,翻過這個屋頂到對面的屋子去。
誰會用這種方式「跨屋走巷」呢?這肯定不是尋常百姓出入門戶的方式。
石天威站在屋頂上環顧這四通八達的巷道,特別留意對面,很快發現那是一幢青瓦紅磚的大宅子,不由心頭一震:「林彥忠的家!」
于是他沿著腳印一路尋去,跳進了林家大院。很快,腳印在被官府封條封住的林彥忠臥房門前消失了。
林彥忠的臥室位于林宅后院,在被官府搜查過后便查封了,他的家人都移到前院居住,現在的后院幾乎無人進出,偶爾會有捕快來查看一番。
石天威看看門上完好的封條,再看到門邊的窗戶露出了一道縫隙,便知道那兩人一定是翻窗進去了。
于是他輕輕地推開窗戶無聲地跳了進去。因曾到這里勘察過,所以石天威對屋內的布置并不陌生。
一陣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從里面傳來,他悄悄地走過去,說話聲變得清晰。
「他奶奶的,啥狗屁都沒有!」一聲粗野的咒罵讓石天威急速掩身在臥室的門簾后。
「你小聲點!」一個混濁的聲音警告他。
「砰!」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后,混濁的聲音再次響起!赴贇,你非要將人引來才行嗎?」這次的聲音里有幾分威嚴。
「怎么會是這兩個蠻子?!」石天威聽出了那兩人的聲音,不由心頭一凜,悄然從布簾后探出頭去,想看看他們在干什么。
可他萬萬沒想到,當他小心地探出頭時,對面的門簾后也探出了一張俏臉。當即兩人大眼瞪小眼——
「妳?!」
「你?!」
已經除去面紗的她顯然和他一樣被嚇了一跳,一時兩人都張大嘴無聲地驚問對方。
石天威反應快,立即示意她噤聲。這次她沒有反對。于是他們安靜地站在陰影里看著臥室內那兩個正在東翻西找的胡人。
石天威很確定他們在找的正是「博山爐」,那么他們就是兇手嗎?
「師兄,你確定寶物真的被這死鬼竊去了?」百殘問。
「確定,他是識貨的人。只有他隨我們到了薛家,也是他將那個假貨給我的,不是他還會有誰?」百忌法師惡狠狠地說。
百殘悶悶地說:「那假貨也就保他多活了半個月,卻害我們來回折騰!」
「嘩——」床上的被褥、香帕、扇子、鼻煙壺等物品全部被他們拉到地上。
耐不住性子的百殘又開口了:「這死鬼會把它藏到哪里呢?他這屋、那賤貨的屋,我們可都翻了個底朝天了,怎就找不到呢?」
百忌盯著他低聲警告道:「別說話,快找!教主已經完蛋,我們得趕快找到東西,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突然,他感到床板有蹊蹺,立刻低聲喊道:「快助我抬起這個——」
一陣「嘰嘰嘎嘎」聲,床板被抬下了床架。
「他娘的,這床板竟是夾層的!拱贇堈f著掀開了板蓋,驚道:「師兄,這死鬼果真在里面藏了不少東西!」
「可惜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拱偌煞◣熯z憾地說,看到他伸手想取里面的東西時,馬上提醒他:「小心機關!
可是百殘貪婪的手已經伸進去了。
只聽「啪!」一聲響,一把似鐮刀樣的利器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立刻發出殺豬似地慘叫。
百忌連忙點了他的昏睡穴,慘叫聲戛然而止。
門簾后的薛惠心悚然一驚,不由深吸了口氣。
百忌法師四下看了看,然后一把拉住百殘的胳膊,硬生生將他的手從刀口中拽出,迅速扯過一塊方巾纏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馱起他就往窗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