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玥靠著床邊,眸中一片空洞,滴落的淚彷佛永遠都流不盡。
小喜已經不知第幾回喚她吃藥,見她沒有反應,心頭也跟著泛酸。如果她是凈玥,恐怕也會同樣傷心難過吧!
小喜眼眶微紅,頭一低走了出來,猛地,她發現不遠處玄契的身影。
他立在宮門旁靜靜望著凈玥,俊美無儔的臉上自信不在,換上的是濃濃的疲累。
最后,他輕輕一嘆,步入房里。
小喜再也忍不住淚,轉頭匆匆地離開。感情太磨人,將他們折磨得憔悴了。
「又不喝藥,妳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時候?」低沉的嗓音在寬廣的宮殿里回蕩,他在凈玥身旁停步。
她仍然沒有反應,若不是晶瑩的淚珠不斷從頰邊滾落,會讓人以為是她是個仿真人的娃娃了。
玄契的指尖沾起她的淚,那淚的溫度熾燙了他,把他的心都滴穿了。
「這樣自殘……并不好!
凈玥的長睫眨了眨,緩緩地抬眸望他!缸屛易!
玄契的神情一變再變,她多日來不言不語,一開口就是要走!
「你連我們的孩子都不想要,再強留著我也沒有意義!顾穆曇艉茌p,不帶情緒起伏,卻一句句嵌進玄契心底。
漂亮的鳳眸里暗潮洶涌。
沒錯,是他下的令,可是他并不會比她好受!
「我知道,除了皇后能為你生下子嗣外,其它嬪妃的孩子你都不想留……」凈玥咬白了唇,指尖微微顫抖,「可是……」
薄唇緊抿,他靜靜地等她把話說完。
「我想要……很想要……」凈玥再也隱忍不住,淚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浸濕了絲被,「我真的很想留下他!
玄契再也按捺下住,大手一伸,緊緊地將她納入胸懷,用力地彷佛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他頂著她的發心,任凈玥在他肩上哭得柔腸寸斷。
「求求你讓我走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凈玥用力地抓住他的臂,指甲狠狠地陷入,「該你的、欠你的,我都還給你,求求你讓我走。」
「妳還能走去哪?」
「哪里都可以,只要能離開你身邊!箖臬h好氣自己,他明明做了那么多過分
的事情,可是偏偏一看到他,她的心就是不由自主的軟化。
她還是愛他啊!她恨自己的懦弱!
「傻凈玥,這天下是我的,無論妳走到哪里,都離不開我身邊。」他低語。
「你為什么要那么殘忍?有那么多嬪妃等你臨幸,你為什么就是不讓我走?」
唇瓣勾起魅惑的笑,他俯首封住她的唇!鸽蘧退悴灰煜拢膊粫艎呑!
。
入夜了,一片窒人的寂靜。
玄契理理絲被,覆上蜷曲凈玥的身子。她哭了好久,直到剛剛才睡著。
撩開她的發絲露出姣好的容顏,他眷戀地輕吻她的額。
他們兩個該怎么辦?
他不會放手,不想放,也不愿放。
他的思緒,飄向了問天臺……
他之所以要大建問天臺,就是要用他天子的身分問天,如果他真是妖孽,又何必讓他出生在這個世上?他背上的烙痕,拜他狠心的父皇所賜,好似他一出生就注定背負著罪孽,不但帶來無數的天災人禍,還罪無可逭的害死了父皇深愛的章淑妃……
身為皇子,既得不到父皇的疼愛,在后宮更是飽受欺凌,甚至連王公大臣都不斷諫言要將他趕出宮廷,來平息天怒!
好不容易讓他遇見凈玥,現在又出了那么多事。身體如此貼近的兩人,心卻咫尺天涯。
難不成,只要他想要的,都注定得不到嗎?
。
「朕問妳的話,妳最好開口回答!」麒陽宮里,傳出皇上的怒斥。
好多天了,她不言不語沒反應,一開口就是要走,玄契的耐心告罄,暴怒出聲。
凈玥倔強地背過身,對他的警告沒有響應。
「凈玥,朕在同妳說話!」
「你如果不殺我,就放我離開吧!除此之外沒什么好說的。」
「朕太寵妳,妳反倒放肆了?」
「不是放肆,」她低語,「是別無所求。」
聞言,玄契怒極反笑。
「別無所求?好!朕就讓妳知道什么叫作別無所求!」他一個旋身,隨手抓住一名小宮女,將她拉至身前。
「皇上?」宮女被嚇傻了。
「你做什么?」凈玥大吃一驚,卻被玄契冷漠的神情震懾住。
「現在朕說一樣,妳就乖乖做一樣,最好別和朕唱反調,否則……」他的手移至宮女纖細的頸子,微微用力,宮女立刻出現痛苦的神情,「朕就殺一名宮女當作責罰,看妳能做多少孽!」
「你敢!」凈玥又急又氣。
「朕有什么不敢?」他冷冷一哂,「反正我手下的冤魂那么多,不差這一條!
「你除了威脅我,你還會什么?」她心痛的說。
「妳可以不受威脅,」他揚眉,眸底冷光掠過,「決定權在妳手上,朕不勉強!
「你……」看見宮女難受的表情,凈玥咬咬牙,「我聽就是了。」
「那好,」他將宮女一把推開,后者連忙奪門而出,「以后我同妳說話,妳最好懂得應聲,別把朕當傻瓜!
「民女不敢。」
「朕聽不出來妳的話里有幾分恭敬。」他挑眉,對于她僵冷的口氣感到不滿。
凈玥深深吸口氣,放軟音調!该衽桓。」她重復。
「這還差不多,」輕輕哼了聲,他抓住她的手,「朕現在心情好,陪朕到御花園走走!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凈玥用力地抽回手,不料玉鐲撞到桌角應聲而碎。
霎時,兩人怔在當場。
玄契冷下臉,一副山雨欲來的前兆。「朕不是告訴過妳,要好好地珍惜那只鐲子?!」
「我……」她沒想到那只玉鐲會碎成兩截,他也看到了,她不是故意的。
「顯然妳是故意和朕唱反調!顾kU地瞇眼。
僅僅為了一只玉鐲,他為何要發這么大的脾氣?雞蛋里挑骨頭的明明是他!
「會心疼了嗎?」她孤傲地揚高下巴,口是心非地道:「讓你也嘗嘗心痛的滋味。」
玄契一個箭步逼近她,眸底幽光閃過。「妳再說一次!」
「一向都是你傷人,你從來不知被傷的人心有多痛,現在只是讓你明白一小部分而已!
臉色一變再變,最后,玄契譏誚地瞅她。
「不明白的人是妳!沒吃過苦頭的人也是妳!妳根本不明白我以前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他俯身拾起玉鐲的碎片,拂袖而去。
凈玥將淚凝在眼眶,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身心俱疲的兩個人,究竟要互相傷害到何時才會干休?
小喜嘆口氣,輕輕拍撫她的背!竷臬h姑娘,您別再哭了!
「小喜,求求妳告訴我,到底如何才能離開這里,再待下去我就要發瘋了!顾牡讓λ是有好深的眷戀,一日不能徹底地離開他,她就不能找到真的平靜。
「凈玥姑娘,您別再和皇上爭執了,皇上其實很擔心您!
「擔心我?」凈玥淚眼迷蒙,「他傷我傷得還不夠嗎?」
「是您沒有發覺,皇上常常站在宮門陪您到天亮,您不睡,他也不睡,這事大家都看在眼底,只是沒跟您說罷了。
「如果您真的要走,先聽小喜把話說完,再作打算!剐∠膊蝗淘倏此麄z繼續互相傷害,將彼此都螫傷了!高@件事皇上下了噤口令,本來是誰都不能對您說的……」她決定豁出去了。
「噤口令?」凈玥驚訝地抬眸。
「其實要打胎的事是御醫向皇上建議的,那時您心情不穩,身體又不好,如果硬要留下孩子,怕對您會有危險,所以皇上才會要您拿掉,皇上這么做也是怕您自責……此外有個消息,奴婢也是最近才從小唐子的口中得知……」
「小喜指的是先后的事吧?」小唐子走進宮內,剛好聽見她們的談話,適時地插上嘴,「皇上的母后是因難產過世,試問皇上又怎么可能冒失去凈玥的危險,硬要留下龍種?」
聞言,凈玥的心像被利刃一片一片地刨下,疼得無法呼吸。
他那日的冷言冷語,真的全都是為了她嗎?
「皇上對天下的人都不好,就是對您好,」小唐子像個小老頭,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他鼓著臉,語帶埋怨,「皇上寧愿不要龍種也要保住您,所以天下人都可以指責皇上負心,就是您不行。您可知道您那天說的話有多傷皇上?」
「小唐子!剐∠草p拉他的衣角,如果他是來勸凈玥姑娘,她十分歡迎,但她不是要他來指責凈玥的。
「這是皇上要給凈玥姑娘補身體的人參,」小唐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將錦盒塞給小喜。臭小喜,連讓他發一下牢騷都不肯,「奴才還有事,先行告退!
小喜揚高手中的錦盒。「凈玥姑娘,您應該明白的!
淚水重新模糊她的視線。她該明白什么?她什么也不明白。∷麄兊脑捴粫屗娜绲陡,更加難受罷了。
他倆之間的鴻溝太深,任誰也無法跨越。
。
好久沒有看見這種景象了。
飲酒作樂的官員們、載歌載舞的歌姬,一群人放浪形骸的狂歡到天亮。
玄契搖著杯內的酒,妖美的眸子冷冷地瞧著底下舞姿曼妙的舞伶。舞伶修長的四肢誘惑的擺動,微卷的長發隨著動作而飛揚,一雙媚眼勾魂攝魄地回望他。
她的名字叫琥姬,是那天突狼王獻上作為壽誕賀禮的美艷女子。
一曲舞罷,琥姬泛著甜美的笑,盈盈地朝玄契一福。
「上來。」他道。
琥姬輕盈地走至他身邊,她下像一般女子羞于裸露身體,態度顯得大方自若。
她的裙子下長,剛好露出她白皙的腿肚,纖細的腳踝上還系著一只銀色鈴鐺。
「皇上!顾鹉伒馁嗽谒砼。
「賞妳的!顾麚P起手中的酒,唇瓣勾了抹性感的弧。
「謝皇上恩典。」號姬將杯內的酒全含在嘴里,媚眼一轉,輕輕覆上玄契的唇。
主動的女人總是格外誘惑人,玄契攫住她的唇,滲著酒香的吻特別煽情。
琥姬含羞帶怯地眨著濃密的長睫,邀請似地瞧他。
長指撫過她未綰起的發,眼中的欲望加深。
摔碎玉鐲的事,將兩人的關系降至冰點,他最后的一點耐心也宣告用完。他不懂,這些日子他還不夠忍讓嗎?別忘了,他還是皇上,凈玥的態度是踰越了。
原本他已經厭倦夜夜笙歌的日子,可是再不轉移注意力讓他隱斂住脾氣,他可能會掀了麒陽宮。
「奴婢愿意伺候皇上!圭Т竽懙陌凳尽
俊美的容顏浮現笑意,他支起她的下額!概叮繆呉趺此藕?」
「那要看皇上需要奴婢如何伺候!挂е,她笑道。
再度吻上她甜美的唇,玄契樂于接受美人獻上的殷勤。
*
天空慢慢地泛起了魚肚白,眾人意猶未盡地離開安平殿。
玄契猶豫了一陣,決定還是回麒陽宮一探他掛心的女人。
床上的人兒好似已經熟睡,她背對著他,青絲散在枕上。
玄契和衣在她身邊躺下,深深的嘆息從口中逸出。
其實他已經處處退讓,除了讓她走,他什么都能允諾,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
細不可聞的抽噎聲輕輕地響起,要不是玄契對自己的耳力極有自信,他會以為自己錯聽了。
「妳還沒睡?」他一怔。
凈玥沒有回答,她不是刻意等他,只是沒有他在身邊的夜如此清冷,任她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眠。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卻帶著別的女人的脂粉香。
「凈玥!顾p輕扳過她的身。
「別碰我!顾藓薜氐驼Z。
「別再哭了,再哭下去都要哭瞎了!
凈玥倔強地別過臉,卻無法阻止的讓淚掉得更兇。
又是無聲地嘆口氣,他吻去她頰邊的淚,薄唇緩緩貼近她的。
「你現在一點防備都沒有,不怕我殺了你替師父們報仇?」從枕下抽出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頸項,凈玥冷聲問道。
持刀的手在顫抖,泄漏出她不穩的情緒。
「如果妳想殺我,就動手吧!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鼓鹊难坻i住她,深沉地幾乎奪去她的呼吸。
「你以為我不敢?」她氣憤地低喊。
「動手!顾哪樃平鼛追郑笆自谒i間劃出淡淡的血痕,「動手啊!凈玥,這是教我放妳自由的唯一方法!
刺目的血痕動搖了她的意志,她哭腫的眼好痛,心更痛。
「如果妳不殺我,」玄契嗓音嘶啞,「我就要吻妳了!
淚不斷地滾落,凈玥絕望地閉眸。是不是從一開始遇見他,她就注定逃不開了?
「傻凈玥,」他低喟,大手握住刀鋒,「妳真不動手嗎?錯過這次,可能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
「……」凈玥沉默,他是故意踩她的痛處嗎?
明明知道她下不了手!
不顧割傷自己的可能,玄契握著刀鋒抽開匕首扔至床下,闇暗的眸光揪住她的心。
「不要,」明白他的意圖,她避開他的碰觸,狠狠地咬住唇。「我不要你碰過其它女人后再來碰我!
玄契微微一怔,她會在意是代表她對他還有感情嗎?
「不管妳信不信,我沒有碰她!顾亲∷,不讓她再繼續傷害那飽受踩躪的菱唇。
「今夜我們休戰吧?!」他抵著她的額,輕聲低喃,「別再互相傷害了好不好?」
「我……」
「別再傷害彼此了。」他的嗓音帶著蠱惑,他憔悴的樣子更讓她心軟!钢辽俳褚共灰!
不知等了多久,凈玥依順地將唇覆上他的。才剛碰觸他熾熱的唇瓣,她立刻被擾人心緒的激情纏綿所吞噬,彷佛渴求已久,他蠻橫地含住她的舌,逼她綻放她的柔軟,貪婪地擷取她的香氣。
熾熱的暈眩感燒灼了全身,她的每一寸肌膚立即變得敏感,泛上淡淡的紅。玄契的指尖像帶著魔咒,燃盡她的理智。
他熱切地加溫情/yu的溫度,迫不及待地解開彼此的束縛,將自己深深地埋入她體內。
「玄契……」凈玥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震懾住了,氤氳的眸子泛起水霧,指甲陷入他背里。
她放縱自己接納他狂野的律.動,展開一場春色無邊的旖旎。
因為他們都知道,過了今夜,他們還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