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回宮的時間比平時來得晚,凈玥不安地朝門外望去。難道他知道洪大人下午來找過她?
不可能,那時明明連小喜都不在,又有誰會去告訴玄契?
凈玥再也坐不住,起身走至門外。
真要下毒報仇嗎?她在心底問過自己不下千萬次。
可是,她還能怎么做呢?
清淚從她頰邊滾落,做這樣的抉擇,把她的心也活生生地撕成兩半。不能否認她還是愛著他!愛得如此銘心刻骨,連靈魂也失去了。但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師父們,她沒有其它選擇。
凈玥狠狠地咬住唇,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在外吹風?已經快要入冬,天氣可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溫和,」是她想得太入神了,還是玄契故意無聲無息?俊逸的容顏在她眼前放大,「妳怎么又哭了?」他掬起她的淚。
凈玥想開口,喉嚨卻緊得出不了聲。
玄契將外氅輕輕覆在她身上,斂下的墨瞳里隱忍住太多情緒。
是她敏感嗎?總覺得他今天有點不一樣。
「在等我?」他揚起迷人的笑,;笏纳裰。
凈玥狼狽地移開視線,任由他扶著進屋。
「沒有。」
「是嗎?」也不多問,玄契淡淡地道。
凈玥微訝地回眸。他得知些什么了嗎?可是如果知道了,不是早該下令將她押入天車?
現在看起來,又好像和平常沒什么不一樣。
在幾案旁坐下,宮女們立刻將晚膳送上來,還附上一壺酒。
「今天多了佳釀呢!」玄契支著下額輕笑。
「心情不好!箖臬h為自己斟滿一杯酒。
他是否有發現她的手顫得厲害?
「借酒澆愁?」玄契挑眉道。
深深吸口氣平復心情,凈玥靜默不語。
執起自己的酒斛端詳許久,他接過壺為自己斟滿酒。
血色褪盡,凈玥不安地瞅他!改阋龋俊
「美人心情不好,朕當然要陪妳一醉解千愁!顾普嫠萍俚氐。
「別喝。」凈玥按住他送至唇邊的酒,指尖冰涼得駭人。
「怎么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
他的溫暖熾燙了她的心。
眼前泛起一片水霧,凈玥覺得自己的神經快繃斷了。
「別喝!顾荒茑刂貜。
玄契緩緩擱下,窒人的沉默將他們籠罩。「如果……如果我不是皇上,也沒有下令殺害妳的師父們,妳會愛我嗎?」
他故意忽略「朕」的自稱。
如絲如惑的嗓音在她耳邊回響,凈玥驚愕地揚首,忍不住掉下淚來。
「又哭了,看來妳不喜歡這個問題!顾p嘆。
心酸得彷佛要化了,凈玥咬緊唇,試圖別讓自己陷得更深。
她愛他!一直一直……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那么多事……
「我不餓,」她倏然站起,「別吃了。」
要她殺他,不管什么理由她都做不到。師父!請原諒她這個不肖的徒兒。
「凈玥!顾プ∷氖郑屗酥约鹤。
他們之間要有個決定,繼續逃避不是辦法。
「朕給妳一個愿望,能力所及都幫妳達成,」他低聲問:「妳要什么?」
凈玥仰眸望入那雙深不見底的魔魅黑瞳,當初她就是被這雙眼勾去了心魂。
現在他問她要什么?她想讓一切重來能不能?
「凈玥?」他輕喚。
「讓我走!顾V暤。讓她逃離這一切恩怨糾葛,從此她會青燈木魚度過余生,慢慢贖清她的罪孽。
玄契一僵,臉色微變。
「是嗎?妳說了那么多次,朕還問妳,」他笑,語氣里帶著勉強,「朕答應妳。」
聞言,凈玥抬起哭得梨花帶雨的嬌顏。
聽見他答應讓她走,她應該要高興的,怎么……心卻像被掏空了?
「走之前先陪朕喝一杯吧!」他又重新執起杯。
「不!」她急忙制止。
來不及了,玄契一飲而盡,涓滴不剩。
「它……它……」凈玥驚駭地說下出話,臉色一片蒼白,「找御醫!快!」她語無倫次,心慌意亂得不能自已。
「凈玥,」他含笑阻止,「讓妳離開朕,或讓朕離開妳,意思不都一樣嗎?」
凈玥愣住了,老半天才能消化他的話意。
她睜大美眸!改阍缰懒?」
「這是朕的寢宮,有什么事朕會不知道?」他猶然輕笑。
「那你還喝?」淚盈于眶,她氣惱地問。
「妳不是要朕一命抵一命?」臉色微微泛白,他笑問。
「那是氣話,我從來都沒有要你死!箖臬h哭倒在他懷里,「你別說話,我先去找御醫!
「凈玥,」他緊握住她的手不放,「不用了,來不及了!
「你別嚇我!別嚇我……」
「朕死了,妳可以得償心愿離開朕、報了妳師父們的仇,而天下又會有十五年的富足,何樂而不為呢?」他自嘲地道。
凈玥顫抖地拭去他唇邊暗黑色的血漬,「求求你別說了,我不要你死!
「朕發現天女的傳說是真的,」玄契輕撫過她的眼眉,「朕真的栽在妳手上……」
「求求你別說了,讓我去找御醫……」她好怕好怕,伯他真的就這樣離開她。
詭譎的笑浮上他的唇邊,他附在她耳邊低語。「永別了,凈玥!
「玄契……」頸后被一股力道重擊,凈玥暈倒在他懷里。
影抿緊薄唇,一臉不贊同的瞧著玄契。
「定吧!」捂著胸口,玄契低語。
影俯身扶起玄契,從宮門外飛掠而出。
。
皇上駕崩,這個消息震驚朝野,百姓們歡欣鼓舞,慶祝他們的苦日子終于要結束了。天女救國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期待接下來的十五年國泰民安,生活富足。
先皇無子嗣,新皇由襄陽王的兒子繼任,一個月后于問天臺進行登基大典。
先皇駕崩的第七日,右丞相洪謹全的人頭被割下,放在先皇的靈堂前,傳說是先皇心有不甘冤魂索命,民間野史再添一樁。
不管怎么說,天災人禍的日子終于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