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輪新月皎潔如勾。
「在看什么?」長袍覆上她冰涼的肩頭,溫熱的唇在凈玥的耳邊廝磨。
凈玥嬌軀一顫,咬著唇沒答話。
「怎么不睡?」玄契低聲問道。
「在看月亮!顾p聲道。
「這么有雅興?」明明聲音還帶著濃濃的睡意,他仍執意陪她,「我陪妳一塊兒看好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當兩人獨處時,他已經不自稱朕。
凈玥覆上他摟住自己的手,眼眶不禁發熱。
第一次陪寢是不愿意,第二次陪寢可說是不小心,可是之后的第三次、第四次……夜夜的纏綿,已經沒有任何為自己推托的借口。
她緩緩地閉眼,明白自己沉淪在他密密編織的網中,像被縛住翅膀的蝶,已經不能展翅高飛。
這男人太讓人心醉。
輕微的聲響驚動了玄契,他睜眼,黑眸冷光乍現。
「退!顾秃,摟住她的身子往門內退。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冷冽的劍光落在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兩名黑衣蒙面人持劍從屋頂翻下。
玄契握了下凈玥的手,將她護在身后。
「昏君,我要你的命,替天下無辜的蒼生報仇。」右邊的蒙面人沉聲開口。
「有多少百姓因為水患而餓死,你卻在這里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另一蒙面人憤怒地接腔。
玄契劍眉微擰,他不是開放義倉賑災了?哪來的百姓餓死?
「我要取你的頭向天下人謝罪!」
冷冷一哂,玄契無所謂地挑眉!改且茨阌袥]有這個本事!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兩名蒙面人來勢洶洶地朝他攻擊,漫天的劍網籠罩住玄契,刀光劍影、招招陰狠,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凈玥咬著唇強自鎮定,他手無寸鐵,怎么能對付他們?
「有刺客。」她毫不考慮地大聲呼救。
「閉嘴!女人!」一名蒙面人朝她撲去。
玄契眼尖先一步擋在凈玥身前,明明能躲開卻沒躲,讓劍鋒硬生生穿透他的左肩。
「不!」她掩唇低呼。
玄契眼睛眨也不眨,白皙如玉的手聚氣印上他的胸膛,將他重創于數步之外。
鮮血瞬間染紅了龍袍,形成詭譎的血痕。
瞄了傷口一眼,玄契鳳目微瞇,陰鷙的眸光教人不寒而栗。
影突然從天而降,手持利刀將兩名蒙面人逼出宮門外,聞聲而來的禁宮侍衛馬上將他倆團團圍住。
「皇上!」小唐子驚駭地瞠大眼,「您受傷了!
玄契沒搭理他,走到被壓制在地上的兩名蒙面人身前。
「說!誰派你們來的?」他冷冷地問。
「你這昏君,人人得而誅之!」其中一名蒙面人呸了聲。
「有骨氣,但希望你的骨頭夠硬!顾莺莸夭仍谒氖稚,「有本事就別讓朕套出話來!顾鲰,「將兩人押進天牢,朕要親自審問!
「是。」影親自陪同禁衛軍押解刺客。
眨眨眼,凈玥好下容易回過神,才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頰。
她無力地靠在椅旁,一顆心仍劇烈的跳動著,跳得她胸口好痛。
刺客給她的震驚雖大,但仍大不過方才玄契殘忍寡絕的神情,那模樣不是駭人兩個字就能形容,邪佞的模樣彷佛變了個人,已經不是她熟悉的玄契。
御醫得到消息,火速前來麒陽宮幫皇上療傷。
「其實,皇上剛剛明明能避開,」在小唐子經過她身邊時,凈玥低語,「他是故意不躲。」
小唐子腳步一頓,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最后深深一嘆!钙鋵嵒噬喜⒉皇呛茉谝庾约!
凈玥揚眸看他,不懂小唐子的意思。
「妳久了就懂了,」小唐子搖頭,「如果皇上有一天真的信任妳的話,妳就會懂奴才的意思!
他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卻在凈玥的心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
天還未亮,細不可聞的呻吟聲驚醒凈玥,她直覺地伸手覆上玄契的額。
「好燙!顾秃。
兩道濃眉緊鎖,如墨烏亮的發絲貼在頰邊,他睡得很沉,口中卻喃念著聽不清晰的話語。
「父皇……兒臣會聽話……別討厭兒臣……父皇……」
御醫臨走前曾吩咐過要注意他的狀況,果不其然,高燒得令人擔心。
「小唐子,」掀起帷帳,她喚道:「拿干凈的水和布來!
「是!剐√谱恿⒓磳⑺瓒松稀
她拭去玄契的汗珠,這才發現無論什么時候,他都穿著單衣不曾脫下。
「凈玥姑娘,」小唐子在一旁恭敬開口,「您在做什么?」
「皇上高燒不退,不將他身上的汗擦干,我擔心他會再次受寒!
「奴才冒犯了,」小唐子在確認她衣裝整齊后,靠近床榻,「這種事奴才來做就成了,您一夜沒睡,先休息一下吧!」
「沒關系,我……」
「凈玥姑娘,」小唐子客氣地截斷她的話,「皇上有些習慣是不容許冒犯的,奴才相信您明白。」
她擔憂地看了眼昏昏沉沉的玄契。小唐子似乎很擔心她看見他的裸身,為什么?
「凈玥姑娘,勞煩您回避一下!
凈玥頷首,轉身出去吩咐小喜煎藥。
折騰了一夜,玄契的高燒總算退下來,凈玥半跪在床邊,就這么倦極地睡了。
等玄契醒來,納入眼簾的就是她憔悴的容顏,他挑起她散落的發絲,眼底的黑影清楚可見。
「皇上,您醒了……」小唐子眼尖,在看見玄契要他噤聲的動作后,將剩余的話吞回腹中。
「她怎么睡在這里?」玄契的聲音有些啞,唇都干裂了。
「回皇上的話,她親自照顧了您一整夜!剐√谱涌桃鈮旱鸵袅。
親自照顧他一整夜!而不是叫其它奴仆。
玄契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只覺得心頭好像軟軟的。
「皇上,您好多了嗎?」小唐子不知道他心里的百轉千折,擔憂地上前一步,「要不要奴才去喚王御醫過來瞧瞧?」
「免了,」玄契坐起,他想抱凈玥上床休息,沒想到任何輕微的一個動作都會讓他疼得冷汗直流,「朕沒事。」
「皇上,您別動啊!」小唐子緊張的心都快從嘴巴跳出來,要凈玥姑娘去床上睡,把她叫醒不就得了,何必要親自動手,「您的傷口會裂開的!
他聲音下自覺地高亢,驚醒一旁淺眠的凈玥。
玄契不悅地掃了小唐子一眼。
「皇上,您醒了!箖臬h見他臉色好多了,不禁松了一口氣,玉手撫上他的額,「您昨夜燒了一夜!
「妳擔心我?」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貼在他的額上好舒服。
「當然!顾冻鲆粋淺淺的笑。
那笑,教他瞬間失了神。
「小唐子,」玄契回頭,避開她的容顏。「朕要沐浴!
「皇上,您的傷口還不能碰水!
「啰唆,」他惱怒地蹙眉,「快去!
「遵旨!
。
五片花瓣貌的池子冒著溫熱的水氣,玄契站在池邊沉思了一會兒,對扶他進來的凈玥揚起笑。
「今天由妳來伺候我吧!」
「皇上!」小唐子失聲尖叫。
「小唐子,朕怎么覺得你今天特別的聒噪?」玄契睨他一眼。
「萬萬不可!皇上,」小唐子吞了口口水,眼睛瞪得好大,「不行啊!」
「沒你的事,退下吧!」玄契心意已決,擺了下手。
「皇上!剐√谱蛹钡,只差沒沖過去阻止了。
「朕叫你下去!剐蹼[隱有了火氣。
「奴才遵旨。」他苦著臉,不甘愿地退到另一邊候著。
「幫我更衣!贡硨χ鴥臬h,玄契輕聲道。
凈玥輕輕拉開他的衣結,在看見他的裸背后,美眸不自覺地睜圓。
「這是……」她想碰,卻不敢。
本該是肌理分明、光潔的背上,卻有個清晰可辨的烙痕。
他是尊貴的皇上,怎么會有這種屬于奴隸的印記?
「這是父皇在我五歲生辰時,親手幫我烙上的!贡硨χ鴥臬h,他步入池中,口吻是那么云淡風輕,彷佛在訴說他人的事情。
「很痛……吧!」眼前模糊一片,凈玥感到喉嚨緊縮,幾乎發不出聲音。
「這么久了,怎么會痛!顾。
她深深吸口氣,緩和自己的心情。她能明白小唐子不愿讓她瞧見的原因了。他是皇上!卻有如此沉痛的過去。
「先皇為什么……」
「因為他老人家厭惡我!剐跻廊辉谛,那笑卻更扎痛她的眼。
「妳在掉淚,因為我嗎?」他掬起她頰上的淚,「別傻了,這么久了怎么會痛?」
凈玥搖搖頭,淚似斷線般的滾落。
「還是會痛吧!」她俯身摟住他的頸項,將自己冰涼的頰貼上他的,「痛的是你的心。
玄契一僵,她的話重重敲進他心里最脆弱的角落。
他已經忘記他從什么時候起下再掉淚,不會在偌大安靜的宮殿夜半驚醒,好像就在他親耳聽見父皇說厭惡他開始,他就懂得一個人乖乖地躲在寂靜的角落,不再奢求討父皇的歡心。
他是個沒人疼的孩子。
「別哭了,妳在哭什么呢?」他抱住她,將她拉進水里。
「我在幫你哭,」凈玥哽咽,原來小唐子所說的「他不是很在意自己」是這種原因,他父皇下喜歡他,連他自己都討厭自己了嗎?「你哭下出來的傷心,我幫你哭盡!
玄契不語,只是把她摟得更緊。
他有個沖動,想要不擇手段將她留在身邊,這份心思,上天會愿意讓他完成嗎?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這個女人。
。
牢房里火光微弱,兩名刺客被高高吊起,玄契一臉高深莫測,在他們身前背手而立。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沒人派我們來,」被吊在右方的男人意識還算清醒,他咬牙切齒地道:「像你這種昏君,死有余辜!就算我們失敗,還是會有其它人來取你的項上人頭。」
唇瓣微勾,玄契居然笑了。「只要他們有本事,要拿盡管拿去。」
「你不要以為你的守衛森嚴,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玄契不耐煩地蹙眉,朝他們逼進一步。
「你們不說出幕后指使者也行,朕問你們,你們說義倉沒開是怎么回事?」
「你少裝蒜,你在皇宮里養尊處優,哪會了解百姓的疾苦?沒想到你連義倉都不肯開放賑災!」說到此,男子喉頭一緊,「我爹……就是被活活餓死,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玄契挑眉,薄唇緊抿。
他可不是天生的皇帝命,他之前所受的苦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義倉沒開放是怎么回事?十多天前在大殿上,他明明親口允了吳大人。
邪魅的眸子在笑,冰冷寡絕的光芒教人不寒而栗。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找吳大人麻煩,現在可好了。
目光調回他們身上,玄契突然擺手!阜帕怂麄!
「是!躬z卒領命。
「你要放了我們?」兩名被抓的男人驚愕。
「朕也不怕告訴你們,要殺朕朕隨時候著,」他眸中幽光一閃而逝,「反正朕也不是挺想當皇帝,只不過不想稱了他們的意!」
他們是誰?蒙面人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玄契真的要放了他倆?他倆原本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玄契冷冷一哂,腳跟一旋走出天牢。
吳大人!吳大人!當年你非要逼死朕的帳,這下可以一筆一筆慢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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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宮燈結成燦爛的燈橋,將夜點綴得像白晝般明亮。御花園里擠滿了人,祝壽的文武百宮、來回忙碌的宮女、隨音樂起舞旋繞的歌姬,一眼望去好不熱鬧。
今兒個是圣上二十壽誕,大赦天下賦稅減半,皇宮內連續大宴七天。
凈玥姍姍來遲,她一身淺紫色的華麗宮服,腰繩系上的纖腰不盈一握。
「她是誰呀?」
「是嬪妃嗎?沒見過。
「像仙女下凡似的……」
「要坐在皇上身邊,看來是新寵了!
凈玥甫踏入安平殿,眾人便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玄契眼底劃過一絲驚嘆,被她的美麗震懾住。
他起身握住她雪白的柔荑,讓她在身旁坐下。
凈玥的螓首垂得很低,不習慣這樣公開的場合,更別提大家的焦點都在她身上。
「怎么不抬頭?」玄契已經喝了一些酒,俊美的五官更動人心魄。
凈玥抬眸望他,心跳一時亂了拍。
「別害羞,妳很漂亮,」他貼在她的耳邊低語,熾熱的唇眼看就要碰上她的,「所有的女人中,就只有妳讓朕心動!
如此親昵的動作,讓凈玥的臉更紅了,美眸流轉一圈,發現有好幾道又妒又羨的目光投向她。
玄契大手緊摟住她的纖腰,貼心地拿了椰糖糕送至她唇邊。「味道挺不錯,妳嘗嘗!
「皇上,我自己來就行了!顾焓忠樱瑓s被他躲開。
「朕偏要喂妳!剐醪辉,漂亮的鳳眸戲謔地瞇起。
「皇上……」她不是嬪妃,出現在此已經夠奇怪了,如果皇上對她又特別寵愛的話……
「妳再不愿意,朕就親口送到妳嘴里,」他低語,「當著眾人的面吻妳,朕可是一點也不反對喔!」
凈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竟敢說出如此不顧禮教的話。
「凈玥,朕沒什么耐心!顾。
明白他說到做到的個性,凈玥乖乖地咬了一口。
堂下的眾嬪妃頓時氣紅了眼,一向都是她們伺候皇上,何時曾讓皇上親手喂過什么來著?
「好吃吧?」他擦去她唇邊的糖粉,「朕知道妳喜歡,特地吩咐人做的!
凈玥微微一笑。
入口即化的糖糕,軟棉在嘴里,甜在心里,是種寵溺的滋味。
玄契溫柔的樣子讓眾臣子側目,雖然以往他不至于沉溺女色,可是也不曾見他對誰特別好過。
就算是蕭貴人也沒有。
蕭貴人故作鎮靜地啜口酒,其實心中暗潮洶涌。
她認得她,勾引皇上勾到她宮里的賤女人,皇上身邊的位子根本不應該是她!
玉指用力握得泛了白,蕭貴人恨恨地咬緊唇。
「皇上,您身邊的傾城佳麗是……」秦駙馬好奇地問。
「朕心目中最心愛的女人!顾瘍臬h眨眼。
她驚訝地回望他。他是不是醉了?竟會這樣承認他們的關系?
「臣等怎么不曾見過?」
「既然是朕最心愛的女人,你們怎么可能輕易見到呢?」玄契似是而非地答道。
「這么說來,」會當上駙馬爺就是因為嘴甜,秦駙馬巴結的笑,「臣等就快有皇后了。」
聞言,蕭貴人不禁一僵。
玄契偏著頭沒答話,臉上的笑意難以捉摸。
讓凈玥當他的皇后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秦駙馬總算提了一個有建設性的意見。
這件事就吩咐小唐子去辦。
見他不語,一種酸泡泡在凈玥心底發酵。
她突然想起他要許她的愿望,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別的、與眾不同的。
這樣算不算是貪心呢?
秦駙馬等不到皇上點頭或否認,尷尬的執著酒斛站在原地。
玄契輕輕笑開。「朕不急,你們倒挺急的!
蕭貴人不輕不重地放下杯,清脆的碰撞聲引起眾人的注意。
「皇上,」她扭著臀嬌嚷,「人家今天還沒祝賀您呢!」她走到玄契的另一邊輕輕跪下,美眸不忘惡狠狠地瞪了秦駙馬一眼。
秦駙馬識相的閉嘴坐下,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還是閃開一點好。
「哦?」香風襲來,艷麗的嬌顏在玄契眼前放大。
轉移話題也好,他想給凈玥一個驚喜。
只不過,該怎么跟她解釋她師父們的事?
凈玥不自覺地移開目光,看他和其它女人如此接近,她突然覺得胸口好悶。
掌心被人輕捏了兩下,她見到玄契朝她若有似無的笑笑,彷佛教她別擔心……
凈玥無聲地嘆息。
這樣的男人教人怎么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