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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騰印 第四章
作者:何倩
  翌日子時,趙曦在松濤閣的松林里擺下「五行陣」,徐韞仁讓已被催眠的夕顏躺在陣中。趙曦左請白虎右請青龍列陣,一段祭辭后陣里出現八位身著不同朝代衣服的任氏列祖列宗,徐韞仁和石仲軒皆在一旁屏息觀看。

  「星宿官主,找我等何事?」八位老人齊聲開口。

  「眼前可是任家列祖列宗?」趙曦正色問道。

  「回星宿官主,是的!拱巳嗽俅锡R聲回答。

  「那為何出現的是干姓牌位?」

  其中排第六位身著越國服飾的老人回道:「干姓一族自古以鑄劍為生,與歐冶子為生死至交,一日歐氏族人得罪禎定王被判秋決,臨死前將盤龍圖交給我,并囑咐不可將此圖公諸于世。但世人總是貪婪、殺戮不斷,在位者總想長生不死,永生為王,到處尋找此圖,干氏族人也因此慘遭殺害,所以改姓北遷!

  「這盤龍圖到底是什么?」

  「盤龍圖是軒轅黃帝于太陰山發現的一座天然風水璧,軒轅黃帝傳位少昊金天氏至夏皆傳此風水璧,故天下安泰、風調雨順,及至夏滅,此風水璧失傳,后由歐冶子得此風水璧圖!

  風水璧?趙曦聞言心頭一驚,怪不得顏兒屢屢遭禍。所謂懷璧其罪,況且此圖為軒轅黃帝所傳安邦風水璧,有心者莫不窮追猛探。

  趙曦法令一轉請回八代祖先,再請夕顏的親生父母親。霎時,任崇光與韓氏滿臉血痕的出現,看得出死時相當凄慘。

  「敢問前方可是顏兒的雙親?」趙曦蹙眉問道。

  「回星宿官主,是的!谷纬绻饣卮稹

  「顏兒背上的圖紋是您鐫上去的?」

  「不是,先祖為藏圖用盡各種辦法,最后在改姓前決定使用秘傳鑄劍大法,將圖改為八卦天儀鐫于子孫血脈中,因此世代正統血緣中定會出一人,此人背上必鐫有此圖,當與生命另一半相契時,與之契合的人亦會感應到此圖世代交替記憶!

  石仲軒與徐韞仁聽得目瞪口呆,無法想象為了藏圖竟用血脈傳承的方法。

  趙曦施法請回夕顏雙親時,韓氏突然開口道:「請善待我苦命的女兒!

  一縷煙霧霎時化為無形,趙曦接著繳回律令,請回白虎、青龍,再撤五行陣,這才完成所有施法。

  石仲軒與徐韞仁對任氏列祖列宗充滿崇敬之意。

  尤其是徐韞仁,他可算當代設計機關第一人,但從沒想過將人當圖的傳承方法,讓圖藉由血脈傳承而再生。

  再生?這可是個問題,除非夕顏死了,否則這盤龍圖將跟隨她一生一世。

  趙曦神情愛憐地抱起夕顏,走回攬月閣,石仲軒與徐韞仁跟在身后。

  ☆

  風水璧?

  趙曦怎樣也沒想到那張圖竟隱藏如此大的秘密。

  莫怪顏兒的列祖列宗死命扺抗,為的就是要保護天下蒼生安寧,他會遇上她也絕非偶然,那日觀日峰上算出來的「麻煩」正是如此,果真天意使然。

  他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溫柔地撥開她臉上的發絲。

  「把她的催眠解開吧!

  徐韞仁瞧見他對夕顏的關愛眼神,知道他心里擔憂,立刻舉起手在她面前彈了幾下,夕顏應聲嚶然而醒。

  由于剛剛被施過法,她雙眼睜開起身后仍有些搖晃,趙曦拿過兩個墊子讓她靠著,她定眼后望著他。

  「剛剛怎么了?」她急著想知道結果。

  「這……」趙曦不知該如何解釋剛剛的情形。

  「我們剛剛見過你的祖先了!故佘庬樖值沽吮f給她。

  她接過水,細喝兩口停了下來,望著石仲軒臉上詭異的表情,「盤龍圖里藏的是什么?」

  對這問題,石仲軒支支吾吾地說不完整,徐韞仁直接以眼光示意她問趙曦。

  她轉頭望向趙曦,他垂下眼瞼,「那是塊風水璧!顾D了頓,又補上一句:「那是塊能安邦定國的風水璧!

  「風水璧?那是不是我們找到這塊風水璧后,圖就會消失?」夕顏為找到解決方法高興,臉上浮現興奮的光彩。

  聞言,石仲軒與徐韞仁全都將目光投向趙曦,見趙曦面有難色的模樣,徐韞仁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首道:「你該告訴她事實的,她有權知道,更何況如果你……」他輕嘆口氣,「她早晚會知道的!拐f著就走出門外。

  石仲軒自認無法解決這件事,也跟著出去了。

  夕顏不是傻瓜,她聽出徐韞仁的弦外之音,伸手拉著他的大掌,睜大雙眸看著他,「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妳……真想知道?」

  夕顏用力點著頭,只差沒把頭點掉。

  望著她蒼白小臉,趙曦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殘酷的事情,可以的話,他寧愿變啞巴,一輩子都不說。

  他深吸口氣緩緩開口,「你背上的圖一輩子也消不掉!

  消不掉?瞬間夕顏只覺得天旋地轉,「為什么?為什么消不掉?不是說只要將……」

  「你曾見過我那把鋒利無比、削鐵如泥的湛廬寶劍,劍身上就有歐冶子與干將、莫邪的提字,那些字不是用刻的,是用內力鐫上的,不因風霜雨雪而稍有磨滅,你背上的圖也是這樣。」

  他說得夠清晰明白,夕顏卻越來越胡涂了。

  她蹙眉望著他,「你提那些和我有什么關系?」

  他對她皺眉的模樣,甚是心疼,舉起左手輕撫平她的眉頭,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當年干將夫婦得到圖后,干氏一族屢受迫害,為了避禍,在秦滅后遷徙改姓『任』并將圖用秘傳鑄劍術鐫在人體內,經由血脈一代一代傳承,如今你是唯一的傳承者。」

  經血脈傳承?

  每個字都像打在夕顏心頭,她不禁一陣寒顫,拉著趙曦的手跟著松開,臉上表情因無法相信而呆滯。

  「那么……將來我生的小孩也會有?」

  趙曦點點頭,「不僅這樣,你的丈夫也會經過相契行為傳承圖歷代的記憶!怪v到這里,趙曦也不禁頭痛,他沒想到夕顏的祖先竟想出這樣的方法。

  她的夢在他清晰明了的解釋中破碎成片,她再次呆滯,腦中一片轟隆聲。

  她終于明白了,明白奶娘為何重圖更甚于她,為何逃難時一路上始終有人打探著她們的蹤跡,為何她們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三個月,為何她家破人亡……

  那些人不會放過她的!除非她死!

  夕顏茫茫然地扶著床沿下床,步履不穩的走到門邊,趙曦連忙扶住她,卻讓她一手揮走,她吃力地拉開紅木雕花門扇,身形不穩的靠著門望向趙曦。

  「我知道了,你可以離開了!

  「顏兒?」趙曦蹙眉看著她,不解她為何如此做。

  「出去!」她幾乎低吼著,「我求你!」兩潭水氣籠罩雙眸。

  趙曦明白她心情低落,決定讓她靜一靜。他走到門邊,不舍的轉頭望向低著頭的她,忍住想撫慰她的沖動跨出大門,雙腳才出門檻,身后立刻傳來掩上木門的聲響與哽咽聲。

  「顏兒……」趙曦背著門,對著暗淡無光的天色低嘆。

  在了解背上圖的用途后,夕顏再也承受不住打擊,貼著門無力的跪下,心里僅存的希望化成灰。

  過了半晌,她抬起頭,心底清楚自己該采取的行動──她必須要離開,她不能再害他了,縱使她有多么喜歡他。

  怕自己帶給他的是無窮盡的麻煩,更怕他因自己而有生死之慮,尤其在知道背上的圖有關國家存亡后,她更不能讓這個錯繼續下去。

  她不能!

  不爭氣的水氣彌漫著她的眼眶,漸漸積聚成淚水滑落雙頰。

  ☆

  天色未亮,后門晃出一道纖細人影,她依依不舍一步一回頭。

  想著她就要和戀慕的人分離了,夕顏的淚水又開始泛濫。

  「少君,對不起!」

  這是她最后一次喚他了,雖然心里似有千萬根針在扎,但長痛不如短痛。

  她深吸口氣頭也不回的離開,突然一道黑影擋在前面,雄渾有力的聲音喚住她。

  「你要去哪里?」

  說話的人是趙曦,他雙手環胸,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表情冷靜中隱含著怒氣。

  從夕顏趕他出攬月閣,趙曦就有預感,她會離開他,沒想到她真做了!

  「說!你要上哪里?」他沉聲問道。

  夕顏從沒見過他如此有壓迫感,自愧退了好幾步。偏趙曦不讓她有躲藏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扳轉過身面對他。

  「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離開?」他隱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

  面對著他,夕顏一顆心狂跳不已。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他既然來找她,即表示他心里有她;憂的是她該如何說才能讓他離開她,讓他不再為她涉險。

  「我……你根本就不能幫我解開圖,你……你騙我……我……不喜歡騙我的人!我要去找能解開圖的人!」

  騙她?他怎么會騙她?

  他是辦不到,但絕非有意欺瞞她!趙曦恍若被重擊般心痛,緩緩垂下手。

  「你身上的圖關系全天下千萬百姓的性命,若我不知道或許會放你走,但是如今不成,就算你想走,我也不能讓你走!

  「你……」

  「我是辦不到,但是你真的認為離開我就能解決一切?」趙曦低啞道,眼瞳、心中不再有怒,只有哀傷。

  夕顏發現他的轉變,不忍的開口,「你不要逼我……」

  「是我不好,還是你……真的不懂?」他一步步逼近她,想要得到真正的答案。

  他每逼近一步,她越發現他眼中的哀痛,越是不忍說出口。

  他怎會不好呢?就是太好了,才會讓她陷得如此深,但她不能自私得只為自己!

  「你說出來,我不會為難你,我會讓你走!

  夕顏望著他,淚水早已爬滿臉龐,「我……」看著趙曦又靠近她一步,她忍不住低吼:「你不要再這樣逼我了,我是為了你呀!」

  「為什么是為了我?」他追問道。

  「因為只要和我有牽連的人都會死,而我……我喜歡你,我不要你為了我喪命,不值得!不值得!」她怒吼著。

  她不要他為了她,和她一樣與命運搏斗,這種痛苦由她一人背負就夠了。

  趙曦聞言,瞬間腦中一片轟然,腦中反復回想著夕顏說過的話,呆立毫無反應。

  夕顏凄惻地望著他,縱使相處只有這么短暫的時間,但她會永遠記得的。她再度拭去淚,轉身就走。

  突然她身體被騰空抱起,趙曦大步往徐家堡方向走去。

  「哇!你放我下來,你……」

  趙曦腳步不停的走著,臉上因興奮而發光。「我只問一句,你怕死嗎?」

  死?她怎會怕!肝也慌隆!

  「既然不怕,那就死在一起吧!」說完,他深邃明亮的眸子對上她,款款深情足以融化冰雪。

  他不怕死,可是她怕害了他!夕顏努力掙扎要下來,沒想到反被趙曦抱得更緊。

  一回到堡里,他直接把她帶回攬月閣,閂上房門,將她放在床上。

  這種情況就算沒人告訴她,夕顏也知道不妙?粗录啂,嚇得她立刻跳下床往門口沖去。

  趙曦大手一張壓住門板,讓她怎樣也扳不開門,夕顏不禁抬頭望著他,對上他似黑玉般的雙眸。

  「呃……我知道是我錯了,我……我不會逃了,我看我今晚還是回……」她結結巴巴的開口。

  「你今晚只能睡在這里!

  他不能再次忍受他愛的人離開,他受夠了!

  夕顏羞紅了兩頰,「男女授受不親,這樣不妥,你還是……」

  聞言,趙曦輕笑出聲,她竟擔心這種傻問題。

  「你哪里也不能去。如果你真要走,我還有其他方法留下你,要不要試試?」

  夕顏猛搖著頭,「不……不要!」

  他壓著她抵住門板的手,兩道火熱目光瞅著她。夕顏被瞧得心慌意亂,不敢正視他,干脆垂下眼,生怕一看就給焚化了。

  趙曦伸手撫著她秀麗的臉龐及不點而朱的柔唇,慢慢地抬起她的下頷,低下頭覆上她嫣紅的雙唇,先是如小鳥般輕啄,接著攫住她的唇瓣。

  夕顏發出一聲嚶嚀,隨即沉醉在這個吻里,直到他離開,她的思緒才慢慢回復。

  他抱著她走回床邊,寵溺地哄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棺约簞t躺在外邊和衣閉目。

  「呃……你……不會做些什么吧?」

  夕顏還是擔心他會不會趁她入睡后動手動腳,畢竟剛剛他吻得太有技巧了,令人懷疑他有多少次經驗。

  趙曦懊惱地呻吟,翻身壓著她,「笨蛋!快睡!」

  此話一出,夕顏只得乖乖地閉上眼睛,腦子里不斷浮現先前趙曦說過的話。

  如果她不怕死,他就愿意陪著她一起死!反之,她活,他也會陪著她一起活下去。

  是嗎?他話里的意思是這樣嗎?她可以這么想嗎?這些一直在她腦中反復出現,直到深更才隨著趙曦穩定的心跳聲進入夢鄉。

  待夕顏睡沉后,趙曦才緩緩睜開雙眼,一手撐肘看著她的睡顏。

  她在他身邊,他怎么可能睡得著?

  唉!真糟!

  ☆

  騎著徐韞仁特意為他們挑選的兩匹千里駿馬,入夜后三人已到了新州。

  入夜后的新州暗得讓人覺得怪異,街上打尖住宿的客棧燈籠沒亮一盞不說,更是不見一個人影,空氣中飄蕩著幽魅的氣息,馬蹄踏在石板上響起一陣陣回聲。

  趙曦謹慎地駕馬,眼光不時掃視四周,整座城就像是死城般詭異極了。

  「趙曦,這里不對勁!箲{著征戰多年的經驗,石仲軒立刻察覺出異樣。

  夕顏也覺得這里似乎怪怪的,仰起頭看著趙曦問:「我們要不要換條路走?」

  「不,這是往桂州的必經之路!

  趙曦戒慎地看著四周,如果他沒猜錯,他們已經走入耶律南安排的「鬼宿陣」里,再過去可能會有鬼兵鬼將擋路。

  「仲軒,小心點!

  「知道了。」石仲軒放慢馬步緊隨在后。

  兩匹馬一前一后通過一座牌坊,接連經過幾間小店鋪后,怎么走也走不出這條街,眼前的景象不斷重復出現。

  馬兒不安地嘶鳴一聲,趙曦拉馬停下,定眼看著四周,眼前還是同樣的景象,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

  趙曦冷眼觀望四周,望見左前方有棵桃樹,他將韁繩拋給石仲軒捉著,縱身飛躍到桃樹上折下一根桃樹枝,腳下一蹬,腕施內力將樹枝射到大街上,人如飛鳥般輕盈回到馬背上。

  突然間轟地一聲,四方出現五色大旗圍繞著他們。

  「少君,這……這是什么?」夕顏驚訝地望著四周的旗坊牌陣。

  「沒事!乖绞俏<,越該冷靜。趙曦手握韁繩,心中盤算該如何走出鬼宿陣。冷然的眼、冷然的表情,風吹動他飄落的發絲,宛若夜神出巡。

  他輕甩韁繩,駕著馬緩步前進,先走坎再走離、后繞震最后巽位出干,正當要脫離時,一群僵尸平空飛身而來,趙曦一掌拍掉一個,接著又來了許多個,他只好將夕顏和馬丟給石仲軒保護,飛身而出,連出數掌將僵尸打散,獨闖鬼陣。

  石仲軒拉住馬,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戒慎護衛著夕顏,他可不想把趙曦的寶貝弄丟了,讓他砍了他。

  大風堰起,聲聲赫赫,夕顏緊握韁繩的手直冒汗,一顆心仿若要跳出來,幾度張口欲言,也只能忍住,她知道這時不能出聲,心里卻不斷埋怨自己才疏學淺,早知有今日,小時候就該在讀書識字外再加上武學這一樣,一旦一碰上這樣的場面就不用處處靠他人了。

  不過,眼前光景,就算她有趙曦一半武學造詣,似乎也派不上用場,她看得出他的武學已到登峰造極之境,常人難望其項背。他手雖無劍但心中有劍,出手如電,索命于無形。

  這樣的一個人,絕非凡夫俗子,他到底是誰?

  她曾幾次想追根究柢探問,可是終究沒有,畢竟身分只是一個人的稱謂,他是俗夫也好,是天人也罷,她都不在乎,他若是漁夫,她愿幫他補網;他若是天人,她愿是他腳下蓮壇。

  只是世人總以身分、門第看待一切,她清楚她和他的距離,就算是用一輩子也無法拉近的,所以,一旦他表明真實身分后,也就是他們分離的時候了。

  他適合更美貌、更蕙質蘭心的女孩與他相偕終老,而那女子絕非是她,她非常明白,如果那日真的來臨,也是她「心死」的時候。

  思及此,她不自覺逸出一聲極細的泣聲。

  許是心有靈犀,趙曦仿佛感覺到夕顏的仿徨,轉頭分心望了一眼,卻對上她泫然的表情,錯以為是為他擔心,他決定使出絕招快速破陣。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劃破緊張氣氛,一名綠衣女子棄馬飛身沖入陣里,一把清亮「冰弦」劍即刻展開,咻咻作響。

  「趙哥哥,我來幫你了。」綠衣女子高喊著。

  「淮萳!」趙曦定睛一看,發現是徐韞仁的妹妹徐淮萳。

  一會兒另一匹快馬尾隨疾馳而來,「不妙了,仲軒!」

  徐韞仁氣喘吁吁,駕馬靠近石仲軒,看得出他追得有多匆促。

  「韞仁,你明知道事情已經夠亂了,還讓她來,你存心找麻煩是不是?」石仲軒指著場中的徐淮萳吼道。

  徐韞仁見狀,嘆息搖頭,「誰教丫鬟們不懂守口如瓶,不!應該說丫鬟都被淮萳買通了,府里的秘密根本瞞不過她。一聽到趙曦才離開徐家堡,她便吵著要出堡找他!

  夕顏一顆心全掛在趙曦身上,無心聽他們的爭吵,只是專心看著陣里的情形。

  只見趙曦借來徐淮萳手上那柄冰弦劍,劍尖齊眉心,口中念念有詞,接著幾個回身在地上劃了劃,內力一喝之后破了鬼宿陣,四周才回復新州原本該有的景象,客棧燈籠、火炬照得路上通明。

  這時一個慘叫聲,驚動在場所有人全望向夕顏的方向。

  夕顏毫發未傷地坐在馬上,一名遼國男子抱著火紅一片的胳臂在地上打滾,眉毛糾結,神情痛苦難當,看得出是被烈火灼傷,只是又沒人生火,他怎么會被灼傷呢?

  眾人質問的眼光直望著夕顏,當事人卻不明白的回視他們,只有趙曦心里清楚,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將冰弦劍遞給徐淮萳,徑自走向夕顏,一雙精目睨視地上的男子,接著抬頭看向一旁客棧的屋頂。

  「耶律南,快回大遼吧!勸遼主早日歸宋,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趙少君,你可真費心!竟在這個女人身上放了『護身火陣』。今天我暫且放過她,改日我再來取,除非她化成灰燼,否則……嘿嘿!你知道的。」耶律南冷聲回道。

  護身火陣?夕顏聞言一驚,她身上什么時候有這種東西,怎么她一點也沒發覺呢?

  忽然間她想起前兩日曾與趙曦同床過,莫非……

  這一想,她窘得一張俏臉紅透。她知道他這么做全為保護她,也不好怪罪,只是……那樣的方法實在羞死人了。

  「耶律南,你出來,別做縮頭烏龜!有種出來與本大爺一較高下!」

  石仲軒對著天空嘶吼,奈何就是不見有人回聲,可見人已走遠。

  趙曦一把捉起地上男子,連點七個穴位,化解他的疼痛,放他回去。接著他回頭探視夕顏,才發現她紅著一張臉直視著他。

  他飛身上馬,將她抱在懷中,「想起來了?」

  要不想起來太難了,她又是一陣羞怯。

  見她嬌窘的模樣,煞是可愛,趙曦不由得低聲淺笑。

  望著夕顏與趙曦親密的模樣,徐淮萳臉上布滿寒霜,恨不得上前一把拉開他們。

  石仲軒見狀,悄悄退到徐韞仁身邊。遠離戰火是必要的,尤其是徐淮萳心里的妒火,絕對可以把人焚成灰燼。

  「趙曦,我們先到客棧吧!剐祉y仁對他那驕縱妹子沒轍,只好先緩緩再說。

  一行人便挑了間客棧,包下整個后院住下,并叫了一些飯菜大伙湊合著用。

  席間夕顏不斷感受到徐淮萳的關注眼神。

  怎么回事?她確定與這位姑娘素無瓜葛,甚至連面也是第一次見到,為何她會用懷疑與猜忌的眼光打量她?思忖半晌后,她發現應是為了趙曦的關系。

  看來又是一名癡心人!只是不知趙曦是怎樣看待呢?

  徐淮萳模樣嬌俏動人,舉止雖有些任性,卻也不失天真爛漫,武功高強,又是名門千金,這種條件很少有人會不動心的。

  夕顏端著杯子,靜靜地看著對桌的佳人,完全忘了吃飯。

  趙曦夾了個湯包放在她碗里,才發現她望著徐淮萳出神的表情,仔細觀察找不出原因后,決定先喚她吃飯,之后再好好問她。他輕敲夕顏的碗邊發出兩聲清脆響聲。

  「!」夕顏聽到響聲,這才回神,發現自己看人看到發呆,完全忘了吃飯,她不好意思地朝眾人笑了笑。

  這種情況看在石仲軒與徐韞仁眼底,皆覺飯菜味如嚼臘。誰說只有身在情海中的人才苦,身在情海周圍的人也難過!

  他們倆就是,吃得痛苦。

  ☆

  晚膳后眾人各自回房休息,夕顏被分配在最里邊的一間房,與趙曦之間隔著徐淮萳的房間。

  夜雖深,夕顏卻了無睡意,望著油燈火苗跳躍出神。

  未碰上趙曦以前,她見過富貴人家千金小姐,以為通曉四書五經,熟稔詩詞歌賦再加上秀麗容貌,已可傲人,如今她遇上了像徐淮萳這樣見多識廣又有一身好武藝的人,她才明白那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光是一個徐淮萳就已讓她自慚形穢,足以匹配趙曦的女子,想必更是才華絕倫、貌似天仙。想到此,她心里竟有股酸酸的感受。

  想想,這是必然的結果,她搖搖頭對自己苦笑。不是已經說服過自己了,這會兒又何必癡心妄想呢。

  夕顏正要吹熄燈火時,卻聽見房外傳來吵嚷聲,她好奇地推開房門走出去一探究竟。隨著吵嚷聲越來越近,才發現竟是由趙曦的房里傳出來的,而他的房門是敞開的。

  吵什么呢?是什么樣的大事非得在夜里說清楚?

  夕顏想過去又怕不便,只得悄悄從窗縫里瞧,只見徐淮萳緊捉著趙曦臂膀不放,徐韞仁在旁苦勸,她凝神靜聽他們的談話。

  「趙哥哥,我為什么不可以睡這里?小時候你都會陪我小睡的!剐旎慈l嘟著嘴一臉不依。

  「你已經是姑娘家了,不可以這樣的!

  趙曦苦笑著抽回手臂,轉身到桌前,徑自倒杯水。突然間他似乎察覺出什么,眼光深思地瞟向門外。

  「淮萳,妳不要再任性了。姑娘家怎么可以在還未出嫁前就與男子同房呢?你這樣教大哥怎樣跟爹娘交代?」

  徐淮萳哼了一聲,「那么任夕顏為什么就可以?」

  站在門外的夕顏心里一驚,想不到那晚在徐家堡的事徐淮萳竟會知道。她羞赧想走又怕出聲被發現,早知道就不來了,只怪自己好事。

  「她不一樣!」趙曦走到門邊,倚著門對徐淮萳說,聲音卻清清楚楚傳出門外,讓門外人兒心跳不覺多跳兩拍。

  徐韞仁頭一次聽見趙曦如此清楚表達心意,覺得有些古怪,眼光飄向門外,然后與趙曦相視一笑。

  「哪里不一樣?我就不相信我比她差!」

  徐淮萳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不服氣的走向前逼視著趙曦,眼角余光也發現門外人影。

  「淮萳,我看有事明天再說,我們先回房吧。」徐韞仁只想趕快將妹妹帶離開這里,盡快結束這場鬧劇,別壞了人家好事。

  到這里夕顏總算完全弄清晚膳時徐淮萳對她的態度,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怪不得徐淮萳對她充滿猜忌與疑問。

  弄清一切后,夕顏轉身躡手躡腳地想走回房間,突然聽見里頭一聲嬌喚,徐淮萳身影迅速閃出門揪住她的手,速度之快連趙曦也來不及阻止。

  徐淮萳輕蔑地望著她,「偷聽別人談話的人,想必品德也高尚不到哪。說!你來干嘛?」

  此時夕顏仿徨無措,因為她站在門外是事實,卻不是有意偷聽。可是徐淮萳的眼光根本視她為賊──偷了她趙哥哥的賊。

  她緊張地開口,「我……我不是……」

  她該怎么說徐淮萳才肯與她化敵為友呢?說她根本無心成為趙曦的什么人,還是說她不夠格成為趙曦的誰呢?她的心情混亂不已。

  「住手!是我叫她來的!

  趙曦不喜歡徐淮萳對她逼迫的態度,不禁出聲怒斥,輕輕拉開徐淮萳揪著夕顏的手,神情嚴峻前所未有,令徐淮萳與徐韞仁當場楞住。

  在他們印象中,趙曦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就連親兄弟搶奪皇位他都可以忍讓,卻獨為這名不見經傳的平凡女子發脾氣。

  會有這種情形,徐韞仁雖吃驚,卻不奇怪,任憑誰遇到徐淮萳這種拗勁都會發脾氣,也難得趙曦能忍到現在。

  「好了,淮萳,鬧夠了,我們回房去吧!

  徐淮萳哪肯聽,她只知道自己受了天大委屈,扁扁嘴開始淚眼婆娑。

  「不要!我知道趙哥哥不愛我了!不要我了!嗚……」說著她跑出客棧,徐韞仁怕出意外也趕緊跟了上去。

  夕顏擔憂地擰著眉,「少君,你也去看看,別讓她出事了才好!

  趙曦聽她喚他的名字,心頭的不悅頓時消失無蹤。

  「你就別擔心了,她有一身好武功,又有韞仁跟著,不會有事的。要論危險,你的處境比她還危險呢。」他領著她回房,邊走邊說。

  他說的并不是假話,古有明訓:兵不厭詐!誰知道耶律南下一步是什么?

  「我?我怎么會危險呢?」

  夕顏才不相信,認定是趙曦為了安撫她而胡謅的。

  「我看你還是快去看一下比較好,否則出事了,她一個姑娘家……」

  趙曦一把將她摟入懷里,低首封住她原先想要講的話。

  這是他第二次吻她了,這次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他深情款款的溫柔。一陣天旋地轉,最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看到朦朧的月、朦朧的花,四周一切都不真實,最后整個人癱在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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