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馬政逵已有了未婚妻的衣筑暄在電梯內不知哭了多久,突然一聲電梯開門的聲音讓她渾身一僵,她低著頭讓長發蓋住她哭花的臉,然后艱難的扶著墻壁,獨腳支撐起全身的重量,緩緩地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再伸手按下她要去的樓層號碼。
電梯緩緩地往上升,身旁的人沒有開口說話,而她則萬分的感謝他的沉默,因為現在的她最討厭碰到多事的人。
電梯一陣晃動之后停止,她要到的樓層到了。
電梯門當的一聲打開,她發現有一只大手按住了電梯門,以防止時間一到便關上,那人是看她行動不便所以特地幫她的吧?
“謝謝!彼龁÷曄驅Ψ降乐x,并未發現那人隨她身后也走出了電梯。
右腳踝處愈來愈難忍的遽痛讓她連一拐一拐的走路方式都無法承受,她只好改以金雞獨立的方式,用跳的往匚字型大樓公寓的最中間跳去。
一步、兩步,原本大概走十步就可以到的大門,感覺就像在天涯另一端一樣永無到達之日。
她努力的終于到了轉角,然而早上還通行無阻的走道,如今竟已被人堆滿了雜物。
憤怒的以跳動的方式轉身,她沒注意到靠墻角的地方放了一個高及小腿肚的箱子,她受傷的右腿就這么硬生生撞了上去。
“!”一聲痛呼,衣筑暄立刻失去平衡,整個人往左方跌下去,但突如其來出現的一只手卻像是在那里等待已久般,穩穩地將她接住。
“你還是這么的愛哭,這么的迷糊,這么的不懂得照顧自己!币粋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頭頂上響起。
疼痛似乎在一瞬間消失了,衣筑暄只感覺到她心臟怦怦的直跳著。
不可能會是他,她告訴自己,但是下一秒她卻突然被人攔腰抱起,而且無可避免的直視到那張她花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的臉。
真的是他!
被他突然的出現驚傻了,衣筑暄沒有掙扎的任他抱著她改行另一邊到達她公寓門口。
“鑰匙?”
呆若木雞的她聽話的從皮包內翻找,但——沒有?!
“唉!”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出自馬政逵口中,他先將她放下,然后伸手進自己的褲袋內掏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
衣筑暄茫茫然的看著他,心想著他那把鑰匙哪里來的?
他一彎腰又將她抱了起來,走進屋內,然后關上門。
他將她放在沙發上,先是仔細的查看她包裹成饅頭的右腳踝,然后再慢慢地抬起頭與她四目交望。
衣筑暄依然處在突然見到他的震驚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會有她公寓的鑰匙?又為什么用像是傾注了全部思念的眼神盯著她看?
他的未婚妻呢?他不是去參加蘭和任威砉的婚宴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兒?抑或者,她待在電梯中哭泣的時間比她想象中的久,婚宴早已結束?但即使如此亦不能解釋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他到底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
“我好想你!
所有的感覺因這句話而一觸即發,淚水瞬間滑下她臉頰。
“噓!币蝗缤,每次在她哭泣時,馬政逵總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擁進懷中,疼惜的安撫她,但這次他才一碰觸到她,她卻立刻用力的將他推開,神情激動不已。
“小筑……”
“不要這樣叫我,你沒有那個權力!”
看著她激憤的神情,馬政逵緩緩地收回伸出去的手,握緊著放在身體兩旁。
“我希望你能聽我解釋,當年——”
“不,我不要聽!币轮鸦羧簧焓謸v住耳朵叫道,“你給我出去,出去!”
“小筑……”
“出去!”
馬政逵一動也不動的抿著嘴唇看她。
衣筑暄再也受不了他還在自己視線中,奮然的站起身,伸手將他往外推。
“出去!出去!”
“小筑,你別這樣,你的腳會再受傷的!彼活櫼磺械呐e動讓他擔心的蹙緊眉頭。
“出去!”
衣筑暄絲毫不理會他的好意,即使她的腳因此而廢掉,她也絕不容許他再出現在她眼前,因為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經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如今好不容易傷口開始結痂,她是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再重傷她的。
“出去!”她使勁的推他,但效果不彰。
“小筑,你別這樣!彼荒槥殡y的看著她。
“出去!”
忍不住重嘆了一口氣,馬政逵終于決定雖然自己是理虧的一方,但是為了她好,必要的霸道與強勢還是不能少的。他一個轉身,霍然握住她推壓在自己身上的雙手,然后動作流暢的將她攔腰抱起。
“你干什么,放開我!
馬政逵緊緊的抱著她扭動得厲害的身體,一個箭步走回沙發前,自己先坐下,然后再將她拘束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容她掙脫。
“除非你能冷靜下來,否則我們就這樣說話!彼麖妱莸膶λf。
“放開我!币轮延昧Φ奈鼩猓钏。
“你冷靜下來了嗎?”他低下頭,濃厚的氣息頓時輕輕地吹拂在她臉上,認真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緊盯著她。
“我一直都很冷靜,即使在你突然毀婚后也沒到你家去大吵大鬧,不是嗎?”她嘲諷的盯著他說,然后再度命令,“放開我!
“但你卻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彼钋榈亩⒅f,“那時,我真的傷透了你的心對不對?”
衣筑暄愣了一下,隨即僵硬的撇開頭去!斑^去的事我早已經忘了,請你放開我,馬先生!
她生分的稱呼讓馬政逵在瞬間攢緊了雙眉!拔也幌矚g這個稱呼,你還是用以前的稱呼叫我 就好了,小筑。”
衣筑暄氣憤地轉頭瞪他,“對不起,我以為以我們現在的關系,這是最合適的稱呼,馬先生。還有,麻煩你稱呼我衣小姐!彼淅涞卣f。
“你打算用接下來的時間來跟我吵如何稱呼這個問題嗎?”馬政逵沉默了一下后,認真的盯著她。
衣筑暄生氣的撇開頭去,突然想到自己依然被他抱坐在他腿上,又回過頭來!罢埬惴砰_我,馬先生!
見她已不像先前那般激動,馬政逵從善如流的松手,而她則不愿多待一秒的迅速滑離他。
“請你把剛剛大門的鑰匙還給我!狈穩地坐在離他一臂之遙的沙發上后,她冷靜地開口道。
“那并不是你的鑰匙!瘪R政逵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卻是我家大門的鑰匙,請你還給我!
“不可能。”馬政逵緩慢地搖頭說,“因為從今天起我也住在這里!
“什么?!”衣筑暄猛地睜大了雙眼。
“蘭鈴把她房間租給了我!
“我不相信!”衣筑暄霍然大叫,一臉難以置信的瞪他。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蘭鈴!
衣筑暄二話不說的立刻抓起身邊的電話,按下蘭鈴的手機號碼。電話在響了三聲后,蘭鈴的聲音由那頭傳送過來。
“蘭,是我!彼泵Φ。
“筑?你現在在哪里?有沒有好好休息?腳還很痛嗎?如果很痛的話,你可以……”
“蘭,我有事要問你!币轮衙Σ坏拇驍嗨溃榜R政逵身上的鑰匙是怎么一回事,他說你把房間租給了他是不是真的?為什么你都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呢?”
“噢,他到了是嗎?”蘭鈴驚喜的問,不等她回答即連珠炮似的緊接著道:“怎么樣,筑?再看到英俊的他,你有沒有后悔以前同學的時候沒搶先將他訂下,他很帥對不對?多金又……”
“蘭,回答我的問題!”衣筑暄忍不住大聲的打斷她。
“什么問題?”一頓之后,蘭鈴裝傻的問。
“蘭鈴!”衣筑暄生氣的警告,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心情跟她玩游戲。
“好嘛,對不起嘛,沒事先跟你商量!碧m鈴軟聲說,“可是馬政逵是我老公的好朋友,昨天才剛剛從美國回來,找不到地方住,我想你們既然是好幾年的同學,應該不會介意我將公寓分租給他,而且他還可以幫你分攤房租,所以……”
“所以你沒經過我同意就將公寓鑰匙交給了他?”衣筑暄怒不可遏的替她將話說完。
“你生氣了?”
“我很生氣!”
蘭鈴沉默了一下,然后以抱歉又自責,還有點哭腔的聲音道:“可是我以為你怕寂寞,而且你的腳又扭傷了,如果身旁有一個人可以照顧的話,我才能放心的出國去度蜜月。對不起,筑!
聞言,衣筑暄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我沒有怪你,蘭。”她急忙說。
“真的嗎?”蘭鈴吸著鼻子問道。
“真的,所以你不要哭好嗎?”她求道。
“那你也不怪我把鑰匙交給馬政逵,還把房間租給他嗎?”
“我……”
“你還是怪我!碧m鈴忽然哭了起來。
“不不不,我沒有怪你,蘭,你別哭好嗎?你忘了自己今天是新娘子了嗎?你會把臉上的妝哭花的!币轮杨D時慌忙的安撫她。
“可是你怪我……”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怪你。”
“那你答應我把房間租給馬政逵,而且讓他代替我照顧你嘍?”
衣筑暄才遲疑了一下,立刻聽到蘭鈴傷心的哭聲,她急忙沖口道:“我答應!
“你不能反悔喔!
“我不反悔!
“好,那我老公在叫我了,不能再跟你說了,再見!
“再——”見字未出口,耳邊便已傳來嘟嘟聲,衣筑暄有些怪異的看了話筒一眼,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好像蘭鈴根本是迫不及待的想掛這通電話,可是——
所有的思緒在腦中戛然中斷,衣筑暄瞪著大門前正努力搬著一箱又一箱東西的馬政逵,霍然大叫。
“你在干什么?”
“搬家呀!瘪R政逵回答得很順口。
“誰準你搬進來的?”她吼道。
“你呀,你剛剛不是答應了蘭鈴,還說不反悔嗎?”他咧嘴笑道。
衣筑暄頓時啞口無言。
“好了,別擔心,即使我搬進來了也不用你照顧的。”
衣筑暄忽然落寞的低下頭,喃喃自語的說:“我知道,你有未婚妻會照顧你嘛。”
“未婚妻?”馬政逵頓時輕笑了一聲,望著低垂著頭的她,他的雙眼中盡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要人家照顧,我可不敢奢望!彼麥厝岬恼f。
一股酸澀的苦水瞬間堵住了衣筑暄的喉嚨,她用力的將它們咽下,然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既然你說不用我照顧,我要回房了!彼龁≈ぷ诱f,接著即轉身一拐一拐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然后關上房門。
馬政逵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箱子,靠向門檻,臉上原本輕快的表情被嚴肅所取代,而眼中的深情則轉為憂慮。
雖然她至今依然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但是她在當年所受的傷卻比他想象中還要深、還要重,他真能成功的挽回她嗎?
突然之間,他好想念為了回到她身邊而早已戒了半年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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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模糊的傳進衣筑暄的耳朵內,讓半夢半醒的她感覺有些煩躁,一把拉起被單將整個頭搗在里頭。
推門而入的馬政逵剛好看到她這個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咧嘴而笑,她這習慣還真是百年如一日呀。
他坐在她床邊,一如往常先翻開她蓋住整個頭的棉被,然后再伸手輕輕地搖晃著她,一邊喚道:“小筑,起床嘍!
她過了好久才有反應,先是眨眨眼睛,然后睡眼惺忪地望著他。
“天亮啦?”她模糊不清地問。
“不,”他溫柔地微笑,一邊將她散亂在頰邊的一綹頭發塞至她耳后,“該吃晚飯了!
“喔!辈簧跚逍训乃p應了一聲,隨即移動身體下床。
因為她的動作太過迅速,馬政逵完全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觸動腳傷,然后痛呼出聲!鞍!”
他迅速地檢查她受傷的腳踝,緊張的問:“有沒有怎樣?”唉!他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他抬頭看她,只見她因剛睡醒而紅潤的臉頰已變得蒼白,而眼神中則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憤怒。她終于完全清醒了。
“你在這里干什么?”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盯著他問。
馬政逵慢慢地站起身,離開她的床!敖心闫鸫渤酝盹!
“吃晚飯?”衣筑暄一字一字的迸聲道,“我問的是這是我房間,誰準許你進來這里?”
“我敲了門!
“那你就應該知道——”
“你又把頭蒙進被窩里做縮頭烏龜了!彼樋诮勇暤,接著忍不住咧嘴而笑。
衣筑暄一點也笑不出來,她怒氣沖沖的瞪著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叫你吃飯,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我不要吃!彼啙嵱辛Φ恼f,“現在請你出去!”
“不行!
她瞪視他。
“你中午已經沒吃了,晚上不能再不吃,胃會弄壞掉!
“那也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她撇唇道,一點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我向蘭鈴保證過我會照顧你!
“原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衣筑暄冷笑道,“放心,我不會向她揭發你的,現在可以請你離開我房間了嗎?”一頓,她又冷嘲熱諷的說:“看來我下回出去要記得買一張‘非請勿入’的牌子掛在門前,免得有些不懂禮貌的人到處亂闖!
“小筑……”馬政逵有些無奈的看著她。
“請你叫我衣小姐,馬先生!彼驍嗨。
馬政逵輕嘆了一口氣!澳憧梢詫ξ野l脾氣,但是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好嗎?”他請求的凝望著她的雙眼。
衣筑暄倏然撇開頭去,倒頭讓自己躺回床上,決定繼續蒙頭大睡。他以為他是誰,端出柔情攻勢就能讓她妥協嗎?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以他為天的衣筑暄了。
真是生氣,為什么她總要引出他霸道的一面才會妥協呢?他想對她溫柔呀!馬做逵一言不發的看著蒙著被的她,嘆息的忖度。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真的不起床吃晚飯?”他說。
窩在被窩里的衣筑暄連動也沒動一下。
“好吧,這可是你逼我的!
躲在被窩里的衣筑暄還在思考著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忽然間蓋在她身上的被單突然不翼而飛,而她的人也忽然騰空的被抱了起來,嚇得她趕緊用雙手抱住他。
“喂,你干什么?”確定自己的安全無慮后,她開始掙扎扭動,企圖讓他放下她。
“省省吧。”他瞄了她一眼,自大的表情讓人想狠狠地揍他一拳!霸缟显诳蛷d中你都掙脫不了了,現在餓了一天的你又怎么會有力氣抵抗我呢?你說對不對?”
“混蛋!”她怒罵。
他聳肩!爸灰憧瞎怨缘某燥垼译S你罵到高興都沒關系!
她瞬間生氣的抿緊嘴巴,不再開口多說一句話。她就是不要順他的意!
馬政逵對于她孩子氣的舉動雖然早就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地笑咧了嘴。他抱著她朝餐桌走去。
“笑什么笑?”忍耐功夫有待加強,衣筑暄忍不住惱怒的朝他叫道。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孩子氣,一點都沒變!
衣筑暄先是微僵了一下,然后冷哼了一聲!澳愕棺兞瞬簧伲兊脽o禮、霸道又厚臉皮,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還死皮賴臉的硬是賴在這里不走!
今天中午回房后,她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房內想了許多,如果她注定這么倒霉要和他同住一個屋檐的話,那么老是針鋒相對也不是辦法,所以她決定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至少在外表上她必須表現出冷靜而且不在意的樣子,以防不必要的沖突發生。
馬政逵霍然大笑出聲,劇烈起伏的胸膛直擊她的心,瞬間她有股奇特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老庾面館的大鹵面和小菜,我剛剛特地開車過去買的,希望它還沒糊掉,你快吃。”將一碗面和整盤小菜端到她面前,他溫柔的微笑道。
衣筑暄不讓激動的心溢于言表,冷淡的瞄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旋即看向他!皼]想到你還記得這件小事!彼泊降。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他凝視著她的眼深情的說。
衣筑暄差一點就冷哼出聲,她低下頭漠然的拿起筷子吃面。果然是老庾面館的大鹵面,好懷念的味道。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問。
衣筑暄根本就不想理他。記得又如何?畢竟他們早已是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了不是嗎?
馬政逵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如數家珍的開口說道:“除了老庾面館,你還喜歡楊泉南北面店的刀削面、川味的牛肉湯面和飄香的鍋貼。你曾笑著跟我說,也許你上輩子是山東人,所以這輩子才會這么喜歡面食,我糗著問那你為什么不喜歡山東大饅頭,沒想到你卻回答,因為上輩子吃太多了!
“別人在吃東西的時候,你都是這么在一旁念個不停的倒人家胃口嗎?”再也受不了他不斷重提舊事,勾起她的傷心處,衣筑暄冷冷地說道。
微笑慢慢地從馬政逵臉上斂去,他幾乎是哀求的望著她冷絕的臉,投降的問:“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原諒?你做了什么需要我原諒的事?”她反問。
“我傷害了你!
衣筑暄微微地一僵。“有嗎?我忘了!
“小筑……”
“對不起,”她霍然起身道,“我吃飽想先回房了,你慢用!闭f完,她轉身一拐一拐的走回房間,關上房間,再一次將他完完全全的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