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回到正常的軌道上行走。
青云因為一連串的白天班,忙碌得幾乎忘了平安的存在,也忘了那個讓她耿耿于懷的春夢。
“下班一起走?”李忠妍忽然在青云更衣準備班的時候,在背后叫她。
“好啊!”這陣子李忠妍一下班便溜得快,不曉得在干些什么勾當?今天這么得閑,沒有問題才奇怪呢!
“有話就說吧!我可不相信你這么好心等我!背隽酸t(yī)院,走在紅磚路上,青云側著頭逼供。
“這么傷感情的話,虧你說得出口?”李忠妍滿臉的委屈!耙郧岸疾粫缘檬钦l陪誰鬼混呢!”
“別提以前了,小姐。請用現(xiàn)在式,好嗎?這陣子是誰一下班就跑百米的速度沖出醫(yī)院呀。俊
“好嘛!好嘛!”嘟著小嘴,李忠妍承認有罪。
“人家在熱戀中,沒辦法呀!”
“死相!為什么這么神秘?”李忠妍一向藏不住心事,青云倒是滿訝異她的沉得住氣。
“作賊的喊捉賊的就是你這種人。上回人有興致勃勃的有話告訴你,偏偏被你潑冷水,這會兒你還好意思怪我呢!”
“有這回事!”青云努務回憶,還是找不到這樁愛情宣告的線索。
“有時候還真覺得和你說話,簡直是‘鴨子聽雷’!”
“該輪到我抱歉了?行!別生氣!快告訴我,你是成功還是成仁了?”其實從李忠妍那張把什么事都寫在上面的臉,但可得到正確的答案。只是青云想要讓他保持愉快,忘掉責備,所以,明知故問一番。
“我要讓婚了!”眼珠往上一吊,李忠妍炫耀似的回答!昂!看不起我,我是隨隨便便就成仁的人嗎?”
“唉!我又失言了!準新郎是誰?”
“齊文正!”這三個字說得既響亮又自豪,顯見李忠妍對未來的一半滿意的程度。
“哦,我想起來了!”青云恍然大悟,記得不久前的大夜班,李忠妍的欲語還羞!疤炝税?火箭也趕不上這個速度。”
“你——落伍了!只要兩人過成共識,就是成熟的時機,時間的長短并不能真正代表彼此的了解程度。況且,早點結婚可以延長蜜月情趣,更不用急著‘做人’,如果萬一生活無法協(xié)調(diào),就不必為了孩子而延誤分手的時間!
“你了不必這么前進吧?還沒結婚就已經(jīng)想到離婚,三級跳嗎?”
“這叫作婚前心理建設。”
“沒聽過!現(xiàn)在流行這個嗎?”
“現(xiàn)在流行的是離婚!你不知道離婚率一年比一年高嗎?”
青云忽然瞧腳尖旁靜靜躺著的一顆小石子不順眼。她狠狠一踢,小石子也像賭氣似的,用力飛得老遠。
“喂!你不會也喜歡齊醫(yī)生吧?”李忠妍問得心驚肉跳的。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她想不出青云發(fā)脾氣的原因是什么。
“拜——托!”青云停下腳步,正視李忠妍。
“對不起!我忘了你早有一個李奇!崩钪义R上放下一百二十個心。
“真奇怪,愛情這玩意真兩極化。昨天如膠似漆,生死不渝,今天卻可以反目成仇,不顧情義。這至真至美的東西怎能也是殘酷無比的代言人呢?”她似在呢喃,又如夢囈般的低語。
“你的‘心理建議’是必須的。”青云改變心意的贊同李忠妍的新潮思想。“什么時候請喝喜酒?”她必須趕快改變話題,以免影響了情緒。
“不會讓你久等的!不過,這事還未公開,你可別泄漏口風!
“干嘛先告訴我?”青云又在明知故問!叭绻X得不先告訴我會對不起我,那就不必了,戀愛中的女人是享有特權的。”
“我記得你有個同學可以做到我的生意?”
“拐了一個在彎,這才是你的真正的目的?真詐喲!”青云知道她說的是“夢情人”!敖挥巡簧鳎缓脙衫卟宓,改天陪你走一趟就是羅!”
“謝謝!”李忠妍笑逐顏開。
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漂亮的。
在李忠妍面前,青云感覺自己像極了缺乏雨水滋潤,就快枯竭而死的花。
“也該下點兒雨了吧?”她笑得無奈。
“步青云小姐?”一位陌生的年輕人在護理站前詢求回答。他手中捧著一束大而漂亮的花。
白色的海芋和淡紫色的卡斯比亞,美極了。
這是她最喜歡的花。
“我是!”青云遲疑著,不敢貿(mào)然收下。
“有人指明送給步小姐,請你簽收!
青云懷著一顆好奇多于喜歡的心,在年輕的人手指的空白處簽下名字。
“嘩!好久沒看見的花又出現(xiàn)了。莫非,你的先生回來了?”護理長太熟悉這種花了,這已經(jīng)是李奇和青云登證有案的注冊花。
青云的心猛地抖了一下,一百個不相信和一千個不情愿。她讓花靜靜的躺在柜臺上,不肯去接觸可能屬于他的東西。
“花真漂亮!”最近很少碰面的平安,在經(jīng)過護理站時,夸了一句,他的眼睛經(jīng)過青云時,特別閃動了一下。
是他?青云不得不懷疑是平安。
他那一眼真特別。
她急忙在花束的里外、上下尋找線索,可惜,連張“知名不具”的卡片也沒有。
姑且相信是平醫(yī)生送花的吧!
她寧愿是這種情形,也不愿是李奇。
她的花瓶早已在李奇變心的時候,便被她摔成稀爛,這會兒,這束花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她決定將花賞給垃圾筒。
就算這束花與李奇沒有任何關聯(lián),就算這束花真是平安的心意,她也決定,不再將海芋當成最愛。
她記得聽過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詞這么唱:“千盟萬誓都隨花事煙滅!
這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
她她不容易才從慢長的痛苦窠臼中將自己營救出來,她不會容許自己再往這里頭鉆。
“哎喲!這么漂亮的花,誰丟掉的?真舍得呀!”
等著接青云上晚班的藍敏像在責備有人暴殄天物。
和青云一樣就快要下班的許雅卉向藍敏使個眼色,在青云背后,輕輕用手比畫。
藍敏會意之后,不敢再出聲。
同事之間相處久了,彼此的個性也摸透了。青云的個性不是說風就見雨的情緒化個性,所以,她有這種舉動,絕對不再輕易招惹,以免觸發(fā)她內(nèi)心不愿人知的心事或不悅。
如果,今天換成是李忠妍,大家的玩笑仍然繼續(xù)。因為好屬于西北雨型的大刺刺個性,脾氣來得急、去得也快,誰也不怕得罪她。
氣氛就這樣無意義的凍結著,
沒有人想打開這個僵局,也沒有人有辦法打開這個凝固的沉默。
“吃錯藥啦!”李忠妍的大嗓子將秒針走動的聲音蓋住!澳銈冞@群聒噪的女人怎么這么安靜?”
“你來了,就不得安寧羅!”青云挖苦道。
“怎么?嫌我話多?我可是身負重任來上班的,等會兒管教你樂得想親我,一點也兒也會嫌我!
進入護理站,李忠妍的視線便被整束花占據(jù)的垃圾筒給吸引。點點頭,她若有所悟。
“有人叫我當傳令兵!彼那牡乜吭谇嘣频亩渑怨首鳈C密狀。
“誰?”
“不就是送花的人!”李忠妍眼角瞥見那束可憐的花。
“他?”
青云第一個聯(lián)想到的就是平安。
奇怪!他有什么么需要借助李忠妍的嘴巴來告訴她?
“你的嘴可真緊,連好事也舍不得人家知道!還好被我撞見,否則,豈不是讓你蒙在鼓里了?”
“撞見?”青云不記得自己和平醫(yī)生有什么新接觸!哪會有什么把柄落入李忠妍的手中?
“別裝了!快去吧!他在大門口的小涼亭等你!
李忠妍暖一笑!懊魈靹e忘了請吃糖哦!”
藍敏和許雅卉互看一眼,原來是小倆口鬧意見。
青云就在三個多事佬的催促下,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更衣、下班。
她在前往不涼亭的路上,略略不悅的暗自責怪平安,她不喜歡這樣明目張膽,太容易惹上一堆閑言閑語,更何況她和他之間,八字還沒一撇呢!
即使是那個親熱的夢也不能算數(shù)。
埋怨歸埋怨,青云的心卻有難掩的喜悅。
帶著少女初次和心儀男孩約會的羞澀,她到了目的地,甚至緊張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年清楚亭中的人,青云所有的夢幻情懷驟變?yōu)檠}僨張。
她緊閉雙唇,冷冷盯著眼前這個男人。在她冰冷的眼眸深處,一把憤怒的火正逐漸燃燒開來。
“你這樣歡迎我的方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蹦侨说谋砬楹驼Z調(diào)是熱切的而熟稔的,恰好與青云態(tài)度成了強烈的對比,既唐突又不協(xié)調(diào)。
“在這里,你并不受歡迎!彼K于開口說話。她嘴角微微扭曲,一抹不屑的憎恨在臉上散布開來。
“噢,青云,我真的好想你。”他并不理會她的冷漠。他的眼神是熾熱的光,他的聲音是不容懷疑的真誠。
“你已經(jīng)沒有權利想我,”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動,使聲音聽起來正常些。“你自動放棄資格了,李先生!”
她必須趕緊離開他的視線,趁她的冷還未解凍,趁好的恨尚未瓦解,她必須立刻消失。
她轉(zhuǎn)身意欲離開,離開他——李奇。
“不要走!”他情急的伸出雙手,緊緊地從后面抱住她。這一聲不要走,叫得令人柔腸寸斷,不忍拒絕。
“放開我!”她咬著牙低吼,同時告訴自己,無論如何,絕不回頭,絕不軟化。
“你不答應和我談一談,我絕不放手。”仍然是這副耍賴的個性。這是他一向?qū)Ω肚嘣茻o往不利的武器。只是,這一次,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青云不愿不愿意吃這一套?
“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了!”她倔強的不肯轉(zhuǎn)頭看他。雖然淚水已悄悄爬上眼眶,雖然鼻頭漸漸紅酸,她的聲音仍保持如冰塊一樣,又冷又硬。
“你不會這樣對我的,是不是?”他似乎有非常自信于自己的魅力。
“你原來是這樣看扁我的?”將所有的怒火轉(zhuǎn)化成一股力量,她掙脫他的雙手,頭也不回的往外飛奔。
平安踩著輕快的步伐,臉上掛著開朗的笑容,一路往停車場走去。他今天讓一位小病人出院,所以心情愉快。
在他來不及看清楚前方時,便被飛奔而來的青云撞個正著。
他的驚嚇程度和她是一樣的。
“我的臉色怎么這樣嚇人?”他被青云的蒼白一驚,直覺有事發(fā)生,何況(察顏觀色)是他的本行。
“平醫(yī)生!”撞了一下之后,青云的三魂七魄倒是回到本位了。她慌張地瞧瞧后頭,李奇的眼睛骨碌碌的直望向她。這一望,讓她機靈一動!坝锌諉?想搭個便車,好不好?”
“好!我正要取車,一道走吧!”
青云隨著平安又經(jīng)過涼亭,在李奇的眼前走過時,青云有意的挨近平安的身體,遠遠的看,就像兩·個相傭而走的親密戀人。
青云感覺后腦勺有李奇銳利的目光盯梢,不自在、不安全的小蟲在全身滋生著。
青云的住處,離醫(yī)院很近,平安上回在青云結束休假的時候,送她回家,來過一次。
平安將車子停放在騎樓邊。
“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青云沒有下車的打算。
她此刻只想找個伴,她不要孤獨一個人。
“好!”平安順從的回答?粗忌铈i,他竟然有放心不下的牽掛。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雖然她不愿意說明,但是,他很高興她選擇要他陪伴。
“我好想喝一杯!彼挠牡恼f,眼中閃爍著疲憊的痛楚。
“我知道一個地方!倍挷徽f,平安又發(fā)動車子,駛離路邊。
有一次齊文正帶他到一家Pianobar,黝暗的燈光,低沉的慢調(diào)子,營造出來的特殊氣氛很容易引人遐思及思古之幽情。
平安愛上這個地方,從此,他總是一個人在這兒流連忘返,或沉思,或冥想,或呆坐,這兒都是最佳的場所。
它位在一條大馬路邊的不巷子,客人不多,不知是因為它的外表太不醒目的緣故,還是喜歡熱鬧的人太多,它的淳靜無法與之抗衡。
找個偏僻的角落,平安替青云拉開座位。
“想喝什么?這里沒有menu,酒也必須親自至吧臺點!逼桨踩缱R途老馬。
“我不知道!鼻嘣朴∠笾兄缓绕【,不知道這里賣不賣!澳愫仁裁?就和一樣吧!”
平安點點頭,走向吧臺。
一會工夫,他端回兩杯酒。
“什么?”青云指指放在前面的杯子。
“伏特加!”平安舉杯邀請,輕輕啜飲一口。
青云將杯緣送至唇邊,有粗糙的感覺。仔細一舔,咸咸的。好怪異的酒,她吐一吐舌頭,又將杯子放下。
“那是鹽巴!這種酒是寒帶地區(qū)出產(chǎn)的酒,在我們這種溫帶地區(qū)喝太烈了,必須加一點鹽巴!彼匆豢辞嘣颇潜孔镜臉幼樱阒浪莻喝酒的生手。
“我喜歡這種咸咸辣辣的味道!彼州p嘗一口。
平安飲酒的樣子真好看,讓人情不自禁的也想學他如飲甘飴。
青云再度端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酒!罢娴囊浑y喝!”舌頭轉(zhuǎn)了一個圈,舔舔嘴唇上沾著的鹽巴,她也喝出趣來了。
“不要喝太快,小心醉倒!”平安警告著,因為青云的杯子一直往嘴邊送。
“哇,鹽巴太少!彼⒉幌肼犜。
酒尚未喝完,杯緣的鹽巴倒是被她舔光了。
“應該買包鹽才對!你似乎對它比較有胃口!逼桨残Φ瞄_心極了。此刻的青云已經(jīng)忘了心事,專注于粗壯壯的杯子上。
青云忽然站起來,拿起杯子,走向吧臺。
“怎么樣?”當她再度回到座位,炫耀著杯緣一上層新的結晶體。
晃晃手中的酒杯,她已經(jīng)一飲而盡。
“我開始后悔帶你來羅!”平安已經(jīng)在擔心萬一她醉酒怎么辦。
青云全身飄飄然的感覺更重了,雖然她的腦子非常清楚周遭的一切,但是,她的手卻不聽使喚的搖擺。她不喜歡,可是心志卻無法控制她的手。
“我還要再喝一杯!”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口吃。這酒真是要命的烈,不是嗎?
“走了!”平安一看苗頭不對,起身準備攙扶。
“坐下!”她幾乎是用吼的!拔疫要再一杯!”她的聲音已經(jīng)帶點哭腔而不自覺。
“我送你回家!”平安抓住她的手臂。
“為什么?”很快的,她改成小孩般的耍賴與哀求。
“不行!你醉了!”他不允許。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她開始低聲飲泣。
平安實在左右為難。雖然今天店里的客人出奇的少,但是,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卻是犀利的。
“好吧!”他放棄堅持,大步的走向吧臺。
他心中的盤算是,讓你醉倒,看你還會不會這么大呼小叫,引人側目?
她的第二杯酒量更是神勇,三兩口,一進CC的伏特加便不剩一滴。
才放下杯子,她的喉嚨就嘔嘔作響。
那杯酒肯定才經(jīng)過食道,還沒向胃報到,就被吐個精光。
青云的長發(fā)和上衣,也被沾得滿是酒味。
“對不起!對不起!”將一連串抱歉丟給聞聲而來的侍者,他尷尬地抱起軟趴趴的青云,奪門而出。
“我真做錯了!”看著可以用“爛醉如泥”四個字來形容的青云,平安非常的自責,不知不覺,油門加重。
“青云,青云!”他輕輕拍打她的手,企圖叫醒她。“你住哪一樓?”到了青云住的地方,他才想起并不知道她住哪一層樓,左棟不是右棟?真是傷腦筋。
“嗯?”似夢囈的呢喃,她困難的張開迷茫的雙眼!拔摇搿隆
平安快速的打開車門。
嘔了半天,什么也沒有。青云走下車,搖晃著不平穩(wěn)的腳步。
平安追著扶她!案嬖V我哪一樓?”
“不用扶我!我自己走!彼奈阜瓭L得厲害,絕不是“難受”兩個字可以形容。她的意識模糊、步履蹣跚,還有,她的全身酒氣,都清晰地反映在她的腦子。
要命的是,她沒辦法叫自己的意識清醒,也沒有辦法叫兩只腳不要打結,更沒有辦法叫酒味消失,叫自己不記住這些過程。
原來醉酒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
真的醉死了還好,偏偏一舉一動了若指掌,卻又無能為力與自我控制。
難怪人家會說“灑醉心頭定”、“酒后亂性”,全都是有根據(jù)的至理真言,沒親身體驗過的人,哪能明白這種醉后的恐懼呢?
踉蹌的來到大門口,青云停下腳步,將手和頭全都埋進皮包里搜尋鑰匙的影子。
“哈,在這里!”轉(zhuǎn)過身,她手上的鑰匙在平安的面前來回擺動。
她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在平安背后的暗處躲藏。
可惡,居然跟蹤我、監(jiān)視我!好在心中咒罵著。
“平安,快抱抱我,我站不住了!”她提高嗓子,并且確定每一個字清楚傳入那個影子的耳朵。
接過鑰匙,平安一把抱起青云,“幾樓?”嘔吐過酒味真令人無法忍受。
“五樓!彼緡佒p手環(huán)抱住平安的脖子,嘴角泛起詭譎的一笑,有某種示威的味道。
這一帶全是供上班族居住的小套房。青云住的是前面的一間,從外面,可以看見房間內(nèi)的一舉一動。
她雖然還小,但一口氣抱著她走五樓,也不是件簡單的差事。
“還好這只是五層樓的公寓!”平安有些氣喘如牛的自言自語。
放下她,他走進浴室為她放洗澡水。她必須徹底的洗凈全身。
青云聽見平安為她洗浴缸的聲音。
她盡力保持平穩(wěn)的步伐,不動聲色的走到落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她看見那個人影還文風不動的著在原地。
他,仍不死心。
仔細回想今晚看見的李奇,去了一趟美國回來。
連穿著也不一樣了。
從前他總是連運動衫、牛仔褲一式的打扮,如今的他,一身光鮮,質(zhì)地、剪裁都非常講究的合身穿著,在在顯示地位不一樣了,至少,經(jīng)濟肯定是不錯的了。
不爭氣的淚水又聚滿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又好氣又好恨。
你憑什么以為你可以來擾亂我平靜的生活?她心中在無聲的吶喊。
是回來夸耀你的成功嗎?我根本不在乎。
是回來羞辱我的遭人遺棄嗎?自私又卑鄙的小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她緩緩的拉開窗簾,關上大燈,開了小燈。
室內(nèi)的一切,藉著小小的燈光,完全暴露于有心人的眼中,像皮影戲一樣逼真。
“洗澡?”平安柔聲的問忘神的青云。
“你在這兒陪我?”她口氣含糊,酒精對她生理引起的作用還很強烈。
他無聲地應允。
洗無頭,接著洗好澡,猶豫了幾分鐘,她赤裸裸地走出來。美好的身影,隔著燈光,影子被放大在玻璃窗上。
這個在膽的舉動,來得這么突然,令平安失措的呆立著。
“你忘了穿衣服!”雖然他承認自己曾經(jīng)非常小人的幻想過她的胴體,可是,這一刻真實到來時,他卻又不是秒非禮勿視。
人,畢竟沒有想像中的大膽。
歸究于酒精的作怪,他掃射房間,慌亂的拿起浴袍丟過去。
“好好睡一覺,我走了。”平安連頭都不敢抬。
“我好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她撒驕的將身子斜躺在床上。浴袍下的身體,若隱若現(xiàn)的誘惑著正常又發(fā)情中的男人。
“我看看。”他眼角很快的瞥見熱水瓶!昂赛c溫鹽水吧!”拿個杯子,他倒些熱水。
“沒有鹽!庇质菐茁暤目諊I吐,她抽空回答。
拍拍她的背,他的手有觸電般的酥麻感!跋麓蝿e再這樣了!喝酒不能忘掉任何不愉快,只會讓你加深一些痛苦的經(jīng)驗。”他將熱水遞上。
“誰說我不愉快?”她抵死不認。
“酒后見真性!”平安像是自己語!罢媸莻外柔內(nèi)剛的女人。”
青云仍兀自呻吟著,強忍欲嘔的不舒服感。
“睡吧!”她的反常究竟為的是什么?平安看著青云今晚和平時判斷若兩人的放縱之美,更具撩人的魅力。只可惜,她是懷有心事,而不是一次偶爾的解放身心。
“你要陪我……”她又夢囈似的呢喃。半夢半醒之間,她在乎的是讓李奇知道有這個男人在這里夜。
雖然他不十分清楚這房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不過,她很樂意提供這個幻想的空間,她相信,李奇一定會發(fā)揮想像力的極限,把這一夜想得多彩多姿。
思及此,恍惚中她仍不忘咧嘴一笑。
她終于安心的睡了。
她知道平安是安全的。
平安覺得全身被困,動彈不得,他試著移動身軀、改變姿勢時,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在一張小沙發(fā)上睡著了。
等待片刻,讓瞳孔適應房間的微光之后,他抬起手腕,表上的時間是凌晨三點鐘。這個盹兒打得夠長的了。
站起身來,平安轉(zhuǎn)動有步僵硬的脖子,伸伸懶腰,活動一下“屈就”了幾小時的四肢,弄皺的衣褲稍作整理一下,他輕聲輕腳的來到床前。
他無意當個無恥的偷窺狂,偷窺美人春睡。只是,青云原睡姿太有看頭,令他不得不駐足。
平安感興趣的眼睛凝視著大床上的小身體,黑眸中的光芒是放肆的,倒不是青云的衣衫不整惹得他興趣盎然,而是她的睡相深深吸引他的注意。
她就睡在床的正中間,全身的線條,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字。平安莞爾一笑,哪有這種睡姿的女人?
她的臉,呈現(xiàn)一種與世無爭的氣息,在她嘴角的隱約笑容,更增添了無數(shù)的天真美感。這個明明是個成熟、溫柔的女人,卻有著小女孩無憂、無邪的一面。
這個時候,她所流露出來的幼稚、生動活潑和平常所見的她,差異異太大,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
平安有點兒茫然。他伸出右手,想在青云的身上加條小毯子,不料,青云一個翻身,令他產(chǎn)生莫須有的心虛和驚嚇。
這回,青云滾到床沿,一只腳懸在床的外面,卻依然睡得那么安穩(wěn)、甜美。
平安搖搖頭,充滿愛與憐惜的自言自語:“連翻個身的動作都這么大,這張床怎么還有位子給人呢?”
毯子終究還是幫她蓋上了。平安眼中有一抹奇特的光芒,對青云作了最后的巡禮,然后,輕輕的將門帶上,離開。
一整晚,他覺得自己很忙,F(xiàn)在,他的腦子好不容易可以開始活動。
今天的青云太不尋常了,莫非——和那束花有關?
再笨的人也知道小姐的花永遠都是男人送的!那么,這修養(yǎng)個送花的男人是誰?
平安直覺認定此人非等閑,否則,怎么能令青云的情緒產(chǎn)生這么大的變化呢?
有一點點的醋意,在平安的心中滋長。
雖然他尚未捕捉到與青云的愛情,雖然他無法了解青云的內(nèi)心世界是否會替他預留位子,雖然還有太多的雖然等著他去擊破,但是他卻已把自己的地位自作主張的提升到可以吃醋的階段。
一種疼痛的喜悅劃過心頭,他無法理解這狀況是否屬于正常。如果答案是“是”,那么,他已經(jīng)不正常好久、好久。
深深的吸一口氣,皺皺鼻子,他走進車子,駛向回家的路,為這勉強稱得上瘋狂的一夜,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