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冬至時節,滿院的梨花卻偏偏盛開,花團錦簇,香氣襲人。
按理說,在這外界大雪紛飛的季節,忽然看見如此的繁花美景,足以讓人在稱奇之外,也忘卻世間的煩惱,消遙自在起來。
可是——
穿過精致的拱門,一塊巨大的青石之上,盤腿坐著一人。他沒有欣賞滿院的梨花,雙手反而按住自己的膝蓋,緊繃著臉,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此時正在面前一片樹葉上蠕動的東西。
嘴角在微微抽搐,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啊——”
不多時,慘絕人寰的叫聲響徹云霄。
“可憐哦!遍T外的花弄影皺緊了眉頭,頗為佩服地拍拍身邊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的齊瑞月,“這種聲音一叫就是十幾年,也難為你還受得了!
“屬下早就習慣了!饼R瑞月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總算明白,什么叫‘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彼闼銜r間,估計里面的人也叫夠了,花弄影試探性地一腳跨進門檻,發現沒有什么異常之后,才轉身對齊瑞月吩咐道:“待會兒提桶水進來——最好是冰水!
“為什么?”齊瑞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我怕你的主子——”朝里面看了看,花弄影笑得很是奸險,“會受不了接下來的刺激!
☆☆☆
“莫愁,你在嗎?”小心翼翼地邊走邊看,花弄影毫不意外地發現遍地支離破碎的梨花。他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只有一個人,在某種情況下,才會這樣失去控制地摧殘花朵。
“大哥,是你嗎?”氣若游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他快走了幾步,轉到青石的后面,看到他親愛的弟弟滿頭大汗地躺在地上。
“你沒事吧?”花弄影一邊問一邊扶起他。
“快幫我把那個弄走!被铋]著眼睛,顫巍巍的手指向青石之上。
掃了一眼青石之上還在蠕動的毛毛蟲,花弄影彈指一揮,就將罪魁禍首送上西天去見了佛祖。
“我說,你都已經訓練了十幾年了還沒有進步,就不要再勉強下去了吧?”看花莫愁扶著青石邊沿站起身來,他好心地建議,“不就是怕蟲子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間怕蟲的人何其多,也不差你一個!
“可是那都是女子!”花莫愁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奇恥大辱!
“莫愁,不用太介意!笨此薜哪,花弄影同情地攬住他的肩膀安慰。莫愁從小就怕這些東西,除了親近的幾個人,旁人都不知曉。八歲以前,他還沒有對自己的毛病太在意,但是自從十二年前從飛雪山莊回來之后,他就每天強迫自己面對那些玩意,這么多年了,還是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效果。
說起來,還是那時候落下的心病哦……
“不介意?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想他花莫愁堂堂七尺男兒,刀光血影都不怕,偏偏就是對那種一般人用兩根手指就可以捏死的小蟲子無法免疫。
更可恨的是,為了這件事,他曾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嘲笑。
恨恨地想著,花莫愁站起身來,拍拍身上沾染到的梨花瓣,他問花弄影:“又有什么大事了嗎?”
“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苯浰@樣一問,花弄影終于記起了自己今天來找他的目的。
“什么?”看他神秘兮兮的樣子,花莫愁的脊背忽然一陣發涼。
招呼他蹲下,花弄影湊近他的耳朵,輕輕地說:“我們的表妹要來了!
“哪個表妹?”寒毛豎起,他瞪大了眼睛,希望自己是聽錯了。
“還有哪個?”花弄影的一句話徹底澆熄了他心底僅存的奢望,“就是逍遙舅舅的女兒,那個每年都要來叨擾你的顧不了!”
神經倏地繃緊,花莫愁猛然跳起,后腦勺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大青石——
腦袋一陣昏眩,眼前驀然發黑,在直挺挺地倒下去之前,他聽見花弄影在叫喚。
“瑞月,快,冰水——”
☆☆☆
藥草混合的味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如果老天有眼,讓他昏睡上個十天半月,他真的會感激涕零的。
可是,歡樂的時光總是太過于短暫。即使不甘愿,他還是得強迫自己醒過來。因為如果他還是繼續裝昏迷的話,他的腦袋會被無數的銀針覆蓋。
不用懷疑,這是他慘痛的教訓。
無奈地睜開眼睛,恰好看見一枚銀針向他的太陽穴刺來。險險地避過,他沖正趴在他身上的人怒喊:“顧不了,你在干什么?”
是要殺人嗎?瞧那支只留了半截在枕頭外的銀針,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開什么玩笑,要是以這樣的力道插進太陽穴,他還有命活嗎?
見他醒了,顧不了慢條斯理地拔出銀針,將其收回自己斜挎在腰間的小布包,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臉蛋,“花二哥,有進步哦。這次沒用半個時辰,你就醒了呢!
掰開她的手,花莫愁看她笑得彎彎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那還不是不了妹子的醫術越來越高明,幾乎到了凌空點穴、幻影神針的地步,所以愚兄才會這么快蘇醒!
“花二哥你還真是過獎了。”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拽住,動彈不得。顧不了眼珠子一轉,本來半靠著他的身子干脆整個地粘上了他。
“顧不了!”她身上的藥草味頓時彌漫在他的周圍,幾乎是從嗓子眼里冒出這句話,花莫愁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毫不遲疑地將她推離三尺開外,“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是不是?”
“我全都聽進去了啊!北凰粗绨,伸手也夠不著他,顧不了噘起嘴,委屈之極。
“那就好!彼闪艘豢跉猓钍栈厥,剛覺得顧不了不是那么無藥可救,卻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綠了臉。
吸氣,吸氣,再吸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他禮貌地詢問她:“你說你聽進去了,那你現在是在干什么?”
“抱你啊!笨蜌獾鼗卮鹚,顧不了使勁地摟著他的腰,怎么也不松手,“不要這么小氣嘛;ǘ,你也說了,男女不親自然不授受,我們都這么親了,授受一番又有什么關系?”
一口氣差點兒接不上來,不敢相信她居然將他的話歪曲至此,花莫愁終于忍不住狂吼一聲:“顧不了!”
“小聲點兒,小聲點兒。”她抬頭看著他,小臉皺成一團,顯然對他的大叫不敢恭維,“你想拆了萬花閣嗎?”
“我不想拆萬花閣,我想殺了你!彼脩Y,覺得有滿腔的血淚無法控訴。
“殺我嗎?”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松開手,在自己的布包里搜索了一番,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你在干什么?”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花莫愁趁她放開了自己,趕緊下床,想盡力避開。
可惜沒走多遠,一個身影蹦跳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如我們就試試吧?”舉著手中的小瓷瓶,顧不了半是興奮半是期待地說。
“試什么?”花莫愁退一步,不感興趣地問。
“花二哥——”顧不了上前一步,表情神秘之極,“我告訴你,這可是我爹研究出來的新藥哦,我好不容易才偷出來的!
“那又怎么樣?”花莫愁再退了一步,不理會她的話,暗自估算究竟離房門還有多遠。
“你知道嗎?”顧不了拉起他的手,將瓷瓶放在他的手心里,“據說它可以讓只剩下一口氣的人起死回生!
“有那么神?”撇撇嘴,花莫愁回應得很勉強。
“爹是這樣說的,我也很懷疑!鳖櫜涣艘贿叴鹪捯贿呍诨畹哪樕纤笱。
“你想要干什么?”她的眼光讓他頭皮發麻,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花二哥,你剛才不是說,想要殺了我嗎?”顧不了眼睛一瞥,拾起他放在桌上的喻天劍,遞到他的面前,“你現在試著刺我一劍,我再吃藥,就可以知道這藥是真是假了!
“你瘋了?”看著自己面前寒光閃爍的劍鋒,花莫愁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什么她居然可以想出這樣的“好主意”。
“來嘛,來嘛——”不屈不撓地節節緊逼,顧不了指著自己的胸口,“記得啊,刺準一些。”
“簡直是胡鬧!”他用力一拂袖,對她的建議根本不加考慮。
“你不干?”顧不了好失望地垮下臉。
“性命攸關,怎能當做兒戲?”花莫愁從她的手中奪過劍。
“那么,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半晌,顧不了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
花莫愁對她沒頭沒尾的話不明所以,剛想開口問,就覺得一只什么東西飛上了他的鼻梁。
綠色的細長身子,胸前一對大鐮刀,大眼睛不偏不倚和他相對。
一只螳螂!
近在咫尺!
該死的顧不了!她居然用這招來嚇他。
“花二哥,我們兩個人,總有一個是要當實驗品的,對不對?”眼前的顧不了頗為遺憾地聳聳肩,明擺著把他當做試藥的最佳人選。
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好想放聲尖叫,可是卻不愿意在顧不了的面前示弱。
頭發昏,眼發黑,告訴自己就算是要叫,也要跑到顧不了看不見的地方叫。
牙關咬緊,他迅速轉身,用力一沖——
“碰!”
絲毫沒有注意到先前的不斷后退已經讓自己靠近了門邊,面門就這樣準確無誤地撞上了門框。
結果他重心向后倒進房內,如愿以償地昏死過去。
☆☆☆
眼前的燭火閃爍了下,花弄影放下手中的書卷,對著窗外說:“莫愁,你進來吧!
窗外跳進一個人,皺著眉,繃緊了臉,面門上還頂著個門框印,表情比哭還難看。
“莫愁,這是怎么回事?你也在學姑娘家化額妝嗎?”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花弄影頗為稀奇地問他。
“大哥——”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胸中悶著一口氣,對于他的調侃,花莫愁并不覺得有趣。
“好了,你不說,就讓我猜猜,是不了妹子又惹你生氣了吧?”其實根本就不用猜,每年也只有顧不了來萬花閣的這段時間,可以將花莫愁弄得七竅生煙。
更何況——嘴角翹起,今天下午在梨雨園的事,早就已經人盡皆知了。
“大哥,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拖著身子,花莫愁煩躁地坐下,“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她玩死!
每年這樣的情形都會出現,讓他這個萬花閣的二閣主在下屬面前顏面無存。
“不了妹子的個性是活潑了些,但她并沒有什么惡意!被ㄅ昂眯牡卣辶艘槐,遞給他。
“她這樣子還沒有惡意?”跳起來,花莫愁指指自己的額頭,卻看到花弄影背過身去,肩膀在微微顫動。
“大哥!”可惡,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大哥是在發笑。
“哦,對不起!焙貌蝗菀字棺⌒σ獾幕ㄅ稗D身坐下來,對他深表歉意。
“我想知道,顧不了這次來萬花閣究竟要待多久?”她來一天已經將他弄得慘不忍睹,要是再像以往住上一段日子,他還有命活嗎?
“莫愁,你放心,她這次不會再住上十天半月了!毕鄬λ乖甑恼Z氣,花弄影回答得非常輕松。
“是嗎?”眼前一亮,他幾乎是興奮地追問下去,“那是多久?”
花弄影伸出一個指頭。
“一天?”好難得,老天終于開眼了。
“不。”花弄影搖搖頭,“是一年!
“一年!”吼聲幾乎要將房頂掀翻,花莫愁拍著桌子站起身,瞪大了眼睛,“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年的時間,足夠她拆了萬花閣,看他入土為安之后再翻出來挫骨揚灰了。
“莫愁,冷靜!笨椿羁煲蕹鰜淼臉幼,也可以知道顧不了給他的打擊有多大;ㄅ澳贸鲆环鈺沤o他,“這是逍遙舅舅的親筆信。他說有緊要的事情要外出一年半載,怕他不在的時候,依不了的性子會惹出不少事端,所以才讓她來萬花閣住一段時間,讓我們看緊她,順便也可以和三三做伴。”
“為什么不送她去飛雪山莊?”算起來,冷傲凡是顧不了的未婚夫,這個包袱理應叫他去背才是。
“不了和傲凡終歸是沒有成親,若是小住一段時間還說得過去,但是住上一年半載,恐怕要惹人閑話猜疑!被ㄅ爸匦率捌鹱郎系臅,慢條斯理地說。
“那我呢?我怎么辦?”顫抖著手看完信,花莫愁已經完全絕望,覺得真是天要滅他。
“莫愁,你就忍忍吧!笨椿畋瓤捱要難看的表情,此時此刻,花弄影也只能對他寄予無限的同情,“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是嗎?
☆☆☆
大清早,梨雨園就傳出巨大的聲響。
仿佛沒有聽見,梨樹梨花之間,齊瑞月鎮定自若地指揮著眾人繼續手上的工作。
旋風般的身影從樓上沖下來,站在中庭怒氣滿天。
“瑞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捂著鼻子,花莫愁皺著眉頭問他,對飄散在梨雨園中異樣的味道不敢恭維。
“二閣主,是藥味!饼R瑞月恭敬地回答他。
“我當然知道是藥味!”花莫愁放下手大吼,卻又因為受不了空氣中的味道而重新掩住鼻子。仰高了頭,他頗為困難地呼吸了一下,才重新開口:“關鍵在于,梨雨園中為什么會有這種味道?”
“是不了小姐在制藥!
“她制藥關我什么事——”話沒說完,花莫愁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你是說,她在這里制藥?”
“是。”
“齊瑞月!”暴跳如雷,花莫愁沖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胸襟,“我何時允許顧不了在我園中制藥了?”
“二閣主沒有,但是閣主同意了!泵鎸钭阋哉鹌迫硕さ暮鹇,齊瑞月是連神色都沒有變一下。
“大哥?”愣了一下,花莫愁不死心地再問,“他為什么要整我?”明明知道他和顧不了最不對盤,為什么還要陷他于萬劫不復的地步?
“閣主沒有整你!饼R瑞月無奈地看了周圍被花莫愁嚇呆的眾人,“事實上,閣主對不了小姐說,她在萬花閣的這一年中,可以住在任何一個她喜歡的地方。包括了閣主的折桂樓、二閣主的梨雨園、三閣主的望蓮坊,還有蘭庭閣、踏梅軒……”
“夠了,夠了夠了——”覺得頭痛異常,花莫愁打斷了齊瑞月的話,“也就是說,她千挑萬選,選中了我的梨雨園?”齊瑞月點點頭。
“那么——”他指了指眾人手中搬運的東西,“我可不可以問,這些又什么?”
“是西廂房中的家什。”
☆☆☆
偌大的房間里,分散擺放的各類藥材幾乎鋪滿了整個地面。惟一的一張桌子上,也被若干的瓶瓶罐罐擠滿。
“地黃、甘草、蟬翹……”顧不了將手中的藥碾往桌上一放,奮力地在有限的空間中再擠出一點位置,一邊翻看手中的藥典一邊清點地上的藥材。
異常清晰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接著有人重重地推開了門,猝不及防地一腳踩上了靠近門邊的藥材。
“顧不了,你到底在干什么!”花莫愁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身上沾染的惡心的粘粘的東西。
“可惜呀!鳖H為惋惜地看著地上那一片被他毀掉的藥材,顧不了嘖嘖出聲,“一次都沒有用過,我才澆了水保濕,就這樣被花二哥你給糟蹋了!
“糟蹋?”花莫愁站起身,看著滿屋的盛況,眼睛都快要噴火了,“顧不了,你為什么非要搬進我的梨雨園,還要把房間搞成這個樣子?”
他們兩個,到底是誰糟蹋?畫屏、書架、檀香椅、紅木床……統統都被她拋到門外,還自做主張地把屋子弄得像個晾藥場。
“因為我覺得我和你最合得來啊。”聳聳肩,顧不了說得大言不慚。
“合得來?”花莫愁好看的五官變了形,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大笑話,“你是瞎子嗎?我們兩個人從頭到腳,哪一點是合得來的?”
在她眼中,要說合得來,是他適合被她整吧?
他想要發火,卻知道面前的家伙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事實上,她根本就是以惹怒他為樂。
“不了——”口氣一轉,他決定還是懷柔一些好,“為什么不住三三那里呢?你看,你們都是女孩子,年紀相仿,話題又有很多,多好啊!
“是嗎?”聽他如此建議,顧不了歪著腦袋打量他,好像正在考慮。
“當然,當然!毙闹邪迪苍瓉硇∧葑映攒洸怀杂玻钸B連點頭,“更何況,三三的望蓮坊比我這里的風景還要美上一百倍,你去了,一定會喜歡的。”
她沒有說話,內心仿佛正在掙扎。
見此情景,花莫愁激動地跨前了一步,為自己即將脫離苦海而深感欣慰,“不要猶豫了,我現在就吩咐瑞月將你的行李搬到望蓮坊去!
“不用了!鳖櫜涣艘贿吇卮鹚贿吥闷鹱郎系囊粋小瓶,小心地倒了一點粉末在自己面前的白紙上,仔細觀察起來。
“不?為什么?”美夢破碎,花莫愁難以置信地問她。
“你也知道的,女孩子都比較喜歡干凈!鳖櫜涣颂ь^看他兇相畢露的模樣,圓圓的臉上露出笑容,“這么多的藥材,味道太重,我怕醉雨會受不了!
“那我呢?我就受得了嗎?”他不甘心地問她原因,覺得她似乎有些厚此薄彼。
“你不一樣嘛。”看他一步步逼近,顧不了也小心地往后退遠了些。
“我哪里不一樣了?”他紅著眼,心里真的好氣。
衡量著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自認為已經到了安全地帶,顧不了才小心翼翼地道:“我經常聽山下的姑娘‘臭男人’、‘臭男人’地說,我想既然男人是連臭都不怕了,那還會怕這些藥的味道嗎?”
臭男人?他?
胸臆間怒火中燒,花莫愁恨不得擰斷顧不了的脖子。他知道她的理解能力有異于常人,可沒想到她居然會過分到這種程度。
“那么我大哥呢?他也是男子,為什么你不搬進折桂樓去?”這句話,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這個嘛——”顧不了眼珠子轉了轉,“我不習慣那里的環境!
花莫愁瞪著她,挫折感倍增。這么多年來,她一向是以激怒他為樂,梨雨園自然是她常來的地方——不習慣環境,多好的理由啊。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劍劈了她,以除后患,可是偏偏,他又不能。
有氣沒處撒,他想抱著自己的腦袋撞墻,恰好看到掌心中粘粘的藥汁,火氣一下子又上來了。
“顧不了,我警告你——”手上的感覺太過于難受,他梭巡了一遍,隨手拿起桌上的白紙揩手。
“花二哥——”
“我話還沒有說完!”他瞪了她一眼,打斷她的話,“既然要住在這里,你就必須要遵守我的規矩。不準再偷襲我、不準再隨便抱我、不準把亂七八糟的草藥到處擺……”
奇怪,掌心在發熱,手也在發癢。
“花二哥——”
他再次打斷她的話:“最重要的是,以后不準再拿惡心的蟲子來嚇我,明白了嗎?”
見顧不了乖乖地點頭,他才滿意地拍拍手,不自覺地撓撓掌心,“好了,你現在有什么話,說吧。”
顧不了很是無奈地攤開雙手,“花二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癢?”
“你怎么知道?”他驚奇地看著她,覺得癢感已經蔓延到了手臂。
“我剛才就想告訴你,”顧不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剛才用的那張紙,上面有我剛撒上去的癢粉!
晴天霹靂!
☆☆☆
“二閣主,你真的要這樣做?”無奈地看著房頂上的人,齊瑞月欲言又止。
“少嗦,快把包袱扔上來!被钭笥铱戳丝矗瑝旱土寺曇舴愿。
“可是,你就這樣夜半私逃,屬下明天怎么向閣主交代呢?”抱著手中的包袱,齊瑞月再問。
“什么‘夜半私逃’?注意你的措詞!我是出去散心,明白了嗎?”花莫愁瞪了他一眼,干脆躍下樓來,搶過他手中的包袱,“至于我大哥那兒,你就說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聽清楚了沒有?”
齊瑞月乖乖地點點頭,“屬下明白。二閣主,你自己要小心啊!
對他來說,一年的時間還是太長。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花莫愁重新翻身上樓,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二閣主,你真的好苦啊!饼R瑞月立在原地喃喃自語,“因為不了小姐,居然逼得一世英名的你要從后山懸崖峭壁逃走,這要是傳出去,你以后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