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磊雖然只有七歲,但他已彈琴兩年了,而且每天都練彈一小時。他六歲就參賽,所獲的獎章、獎狀不勝枚舉,光看客廳的那一面“獎墻”還不夠看,就連樓梯上的每一階都坐滿了獎座,說有多耀人就有多耀人。兩年的光景就有如此的成績,可謂是天才呢。
鋼琴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樂器。說來也奇怪,鄭浩磊并不是個小器的孩子,但他的琴卻是除了老師和鄭家二老之外,其他人都不準碰的。
兩個月前鄭父自美國出差回來,為鄭浩磊帶了一把精致的小提琴,居然發生了一件令人……不是別人,是鄭浩磊,令鄭浩磊小小心靈產生感動的事,如今能碰他琴的人,又多了一個。
一個炎熱的下午,冷風呼吸到一股熱浪朝她而來,她已經穿著無領的T恤了,仍抵不住籠罩著她的熱氣流。不過她雖然汗流浹背了,但是還想玩,找什么人來玩呢?
淙哥不在,阿哥不在,玲也不在,旭、禮都不在,真夠氣人了!幾乎她想找的人都不在。學校干嘛只辦高年級的旅游嘛!留下我們這些小貓阿狗的。維又要去補習,宇回外婆家,又珍要照顧三歲的又 ……哎呀!剩下融了。不成,他老像麥芽糖似的黏著我不放,還是悄悄地橫過他家吧!
冷風躡手躡腳地迂回了幾趟,終于閃過了融的家!癥A!找磊去!”
站在鄭家門口已足足十五分鐘了,琴聲仍響著,應該有老師在吧。冷風想。
所以她不若往常那樣,踢了門就大搖大擺地晃了進去。她賊頭賊腦地探了又探,確定沒老師在后,才悄悄的走近鄭浩磊的身旁。
鄭浩磊似乎沒注意到冷風的接近,仍專注地彈著琴。
冷風第一次如此安靜地欣賞一場只有她能獨享的演奏會,她很用心地聆聽。老實說,她并不知道一首曲子居然也能這么“又臭又長”,然后,她決定發表一些高論。
“哇!磊哪!你真的好厲害呢!彈得這么好聽,是我聽過最好的。”
鄭浩磊不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的贊美,他連頭都沒抬一下,繼續彈著,修長細致的小指頭仍優雅地彈動著,不曾漏掉一拍。
“我剛剛不敢進來,以為有老師在。我老爸常說,他在拉胡琴的時候,不希望有人來吵他,來的人只要安靜的聽,所以我也很安靜的聽你彈哦?墒俏腋阏f,我老爸說,演奏的人在演奏時所放入的情感,不是一般普通人能夠想象的,老爸在說的時候,我和老媽不太懂他的意思,不過我知道音樂有時能使人心情愉快,有時也能使人傷心?墒俏衣犇銖椬嘀,感覺很好呢,就好像剛才我本來是很無聊的,沒人可以陪我玩,可是現在卻不覺得了耶,所以我認為你好棒!”
嘿!要一個粗枝大葉、少了根筋的人,能從音樂中感受到這么多論調來,談何容易?鄭浩磊徐緩地回過頭來,停下動作,正想用嘲諷的眼神看看冷風還能發表什么高論來,卻看見冷風用著一臉崇拜的表情及略帶羨慕的目光,讓他有些錯愕,這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殘忍。她是那么的認真,自己怎么可以如此不以為然?
他收起嘲諷的態度。冷風的神情,蕩出他內心的同情,溫熱的血液正奔騰著,他正想開口說要教她彈一些簡單的音符時,哪知冷風一個轉頭瞧見了另一個巨大的發現——矮柜上的小提琴!
“喂喂!這是什么東西!跟我老爸的胡琴長得真像。耶?多了一個回頭,這個是用拉的嗎?你也會這個嗎?拉一段來聽聽!”
她一連串的問號鄭浩磊都還來不及回答時,就見冷風已經卯起來拉弦,他根本來不及阻止,隨著弦所蕩出來的變調聲音,還有冷風凄厲的哀呼。
“啊——”
以冷風所施的蠻力來估,弦不斷,必也受了傷。
“啊——好痛啊!”
冷風猛晃著手,鄭浩磊也心慌地趕緊抓住她受傷亂揮的手。望入眼底的是一道血絲,漸漸地沁出血滴,這么細嫩的手指,怎堪如此折磨?
鄭浩磊緊張了,冷風見了血也怕了。
“風,抓著手指,不要看,也不要放手,我去拿醫藥箱,記得哦!別看!编嵑评隈R上拿了醫藥箱又回到冷風身邊!拔蚁戎寡N上OK繃就沒事的,別怕!
冷風乖乖點頭,鄭浩磊耐心地繼續包扎著。怎奈血仍在流,不知她怎么撥的弦,竟能刷出近兩公分的血線來,傷口恐怕不小。見血還是流,兩人慌得哭了起來,鄭浩磊握著冷風那流著血的傷口不放。
鄭莊淑曄在這時候回家來,驚見兩人哭成一團,才發現冷風的手指在流血!昂评冢!我們帶冷風去找醫生!币魂囮嚨陌Ш坎粩嗟貜尼t務室傳了出來,每縫一針,冷風便凄慘的哭叫。因為傷口不大,醫生沒準備打麻醉,使得縫合過程更加艱難,冷風不時地以另一手推開醫生,硬是不愿再縫,令鄭莊淑曄和鄭浩磊在旁邊看的滿心不舍,但沒辦法,仍要協助醫生按住她,以免妨礙進行縫合。
鄭浩磊不斷的安慰她:“快好了,就差一針了,只差一針了呀!風,不怕,哪!我答應你,等你傷口一好,我就教你怎么拉小提琴。我還沒告訴你吧?那叫小提琴。就連鋼琴我都教你,好不好?本來這兩種我都不讓人碰的,不過,只要你乖乖的治療,以后也讓風碰,浩然不能,浩竹也不行,你說好不好?別哭!你哭我就好難過。”
鄭浩磊想盡任何方法來安慰她,只要冷風好好的縫完傷口,哪怕是犧牲他最心愛的琴與她分享他都愿意。
鄭莊淑曄看著兒子說出一大串她意想不到的話來,直呼兒子改了性。曾經為了琴而六親不認的兒子,居然愿意讓外人一起分享?真怪了!
也不知冷風是否聽懂,只見她強忍住痛和眼淚,拼命點頭。
小小的傷口,竟也縫了六針。
因為這個意外,冷風不但可以大方的聽鄭浩磊彈奏鋼琴,也能和鄭浩磊一起拉小提琴。真了得,因禍得福了!
這一個暑假對冷風而言,再熱的天氣、再無聊的日子,都不會有了。
所以,暑假很快的就結束了。
* * *
“風,如果等一下有老師叫到你的名字,那你就是那個老師班上的學生,知道嗎?別亂跑,要仔細聽哦!”在擁擠吵鬧的人群中,鄭浩磊拉著喉嚨,朝著和自己已有段距離的冷風喊。如果不是被推擠開來,他就可以不必拉大破嗓門了。兩個個頭不算高的人,要互相的喊話又要拼命地搖頭擺首,著實累壞他們了。
升到五年級,學校有一個特定的編班方式,依照入學以來這四年的成績,找出學生的興趣和專長做為分班的標準。今年的五年級,除了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個班外,還多了一個禮班。禮班的學生全是菁英,聰慧過人,才高八斗,每個學生在過往幾乎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
鄭浩磊和冷風兩個人使盡了個人的定力和耳力,努力地聆聽彼此的名字。
倏地——
“風,我聽到了,聽到了!你在義班,快跟那個高高的老師走!编嵑评谥钢晃荒昙o頗大的男老師叫道。
“你呢?你呢?我還沒聽到你的名字呀!和我不同班嗎?”冷風急煞了。
八、九個老師同時喊名,像極菜市場里喊價的買家,而學生便淪為待價而沽的商品。
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就算二十個老師一起點名,我也不會漏掉自己的名字。鄭浩磊心里如是想。
“你先走吧,反正一會兒就知道了,一下課我馬上去你班上找你,到時候再告訴你我是哪個班的,OK?別等了!”
目送冷風和一群同學離開的同時,鄭浩磊仍拉長耳朵聆聽每一個被叫到的名字。要命的是,連吳又珍的也要幫她聽!
這家伙什么時候不長疹子,竟在開學第一天長!在這重要的一天請病假是無所謂,那是她的事,最倒霉的是吳媽媽拜托他幫吳又珍看是哪個班。要不是看在吳媽媽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理她。
唉!他心里是希望和冷風同一個班,但依冷風的程度,根本找不出理由可以和他同班,光是智商,差個百、八十都有可能。倒是這吳又珍,之前他們雖不同班,可她的成績一直在前五名,又多次拿校外比賽獎,有可能會倒霉的和她同一個班呢。
“鄭浩磊、莊敬凱、施敏宣……吳又珍、李太明……”一個表情嚴肅的男老師,正依序地唱讀自己班上學生的名字。他是禮班今后兩年的班導,姓王。好開心呀,他就要領導一群優秀的學生了。
真倒霉!真讓我給猜到了!鄭浩磊在心里呼了一串倒霉。吳又珍不過排在他之后的第十五個,那么,要超越他也不會是難事,真是厲害!
“浩磊——我們在禮班。而風在義班耶!”突然,吳又珍竟出現了。
嚇!真是見鬼了,明明吳媽媽一早要我幫她請假的,怎么……鄭浩磊緩緩的轉過頭,一眼就看到吳又珍那注冊商標麻花辮,和一臉的麻花。
“風是在義班沒錯,可見你早就到了,不是要我幫你請病假的嗎?”鄭浩磊很不悅她的得意。他早知道吳又珍對冷風是假言歡笑,不過是冷風太呆,以為大家是好鄰居、好朋友。
“那是我媽自己要你幫我請的,我才不要第一天上學就沒來,所以我媽媽前腳一出門,我后腳就趕緊一路跑到學校來。正好叫到冷風的名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鄭浩磊突然想到吳又珍是請出疹子的假,他馬上跳離一丈遠。
“那你現在很清楚自己是哪個班了!
說完徑自地先走,吳又珍一個箭步又跟上前。
“喂!鄭浩磊,我們同班耶!不一起走?”
他趕緊再大邁一步。
“我不想你傳染給我。而且,趁老師還沒點完名的空檔,我要先去義班找冷風。一來可知道她的教室在哪,二來順便告訴她我在哪個班,省得她一下課到處鬼叫我的名字,我得早她一步才成。”
他是怕冷風擔心他,搞不好會每間教室都找,找個八班會累死她的。另一方面更怕的是,萬一她沒了耐性,一間還沒找完就急著大拉嗓門鄭浩磊,你在哪個班?請滾出來!那么,整個校園便會回蕩著他鄭浩磊的名字,他可不想一世英名全毀……且慢,冷風大概不會多說那個“請”字。
鄭浩磊想著想著便煩惱了起來,快馬加鞭的離開現場,留下欲言又止的吳又珍氣得直跺腳。
* * *
“哈!原來都在二樓?墒沁@條長廊可真長,冷風在這一頭,我卻在另一尾,真令人感到氣餒。”原本還高興在同一棟同一樓層,但卻一個在頭,一個在尾,所有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谷里。忘神之際,不知有人靠近,鄭浩磊仍低咕地叫罵。
“啪!”清脆而響亮的聲音由鄭浩磊頭頂上傳來,疼痛之余,他一下子怒火心中燒,猛然回頭就對兇手開罵:“是誰不要命了!我——”面對冷風笑臉迎人的面孔,鄭浩磊竟罵不下去,硬生生把剩余的話吞回肚子。
冷風盡是笑。
“是我啦!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咱們同學都沒人和我同班,那看到你就很開心嘛,不知不覺下手就……呵呵,不生氣嘍!”冷風一臉除了笑,也帶著歉意,眼睛直盯著自己那只已發紅的手掌。
既然她解釋的很誠懇,表情也不假,犯不著再為難她。“我也沒和你同班。”
“我知道啊!彼Φ。
“嗯!编嵑评谙肫鹚罴芍M的事,便假裝嚴肅,面帶厲色地警告:“下次別再打我的頭了,這樣會害我長不高!”
“我知道了啦!我一百三十八公分,你一百三十三公分嘛!”冷風神經大條地慎重聲明。
鄭浩磊翻翻白眼,簡直讓她給氣的……“我知道,不必提醒我!”他很介意自己比冷風矮。
冷風見鄭浩磊就要抓狂,內心直打哆嗦,趕快轉移話題,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剛剛我們導師說,我們班上的同學都是對美術、畫畫有點天賦的學生哦!所以編在同一個班,他是教美術的。浩磊,知道什么是‘天賦’嗎?”冷風肯定鄭浩磊一定知道,因為他一向很聰明,一副博學多聞的樣子,問他不會錯。
鄭浩磊想了想。要告訴冷風嘛,一定要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
“哪,風你不是在一年級時畫過‘我的家’,老師給的分數很高,全班第二高。還有三年級上學期你畫了一張圖覺得不好,就丟在地上,可是老師卻撿去代表班上參加校外比賽,得到全縣中年級組第三名。還有哦,三、四年級寒暑假,我、浩然,你和冷云,我們去學校學畫,那個老師不就是你現在的導師嗎?”
“耶?對呀!難怪我覺得我們老師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哈哈,浩磊在禮班。”
鄭浩磊一聽,搔了搔頭,不記得什么時候已告訴她了!澳阍趺粗溃课矣懈嬖V你嗎?”一臉的納悶。
“我們老師說,今年人數多,多了一個禮班。一來是人數多,二來是今年度開始,學校改變了編班方式,大致上分德、智、體、群、美五育,分細一點還有音樂啦、算術強的啦……總之,就是各種天賦相同的人在同一班。最后老師提到禮班,說那個班上的同學功課很棒,樣樣都強,是整個五年級的‘菁英’呢,所以我猜你在禮班,對不對!”
“嗯。吳又珍也和我同班!编嵑评诖蟛磺樵傅乩浜。
“哇!太帥了,我們巷子又多了你們兩個高材生呢!我們老師說你們樣樣都好,說不定連長相都比我們高明呢!對了,磊的教室在哪?”冷風感到十分榮耀,有這兩位厲害的好朋友。
鄭浩磊這時才想到找冷風的另一個目的。他緩緩舉起手指著遙遠的方向。“在長廊的最后那一頭。”
冷風順著他手指轉頭一看!笆裁囱?這么遠!真討厭!”
冷風的最后一句話嵌進鄭浩磊的心里。
“不過沒關系,也不是太遠,反正等一下就會碰頭了!崩滹L突然詭異地說,教人費疑猜。“磊,你快回教室,十分鐘后見!”
冷風將鄭浩磊推往前,催促他快走,而自己轉頭進入了教室。
鄭浩磊雖然不是很清楚冷風的意思,也很肯定不會那么快放學……算了!他想起了自己還未回自己教室報到,趕緊快跑。
* * *
“報告,我是鄭浩磊。”
他清朗的聲音,很快的引起班上每一個人轉頭看向門口,包括王老師。
“進來。你剛剛到校嗎?”嘖嘖!我是省油的燈嗎?這家伙太不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里!
剛才在操場明明就聽到他喊“ㄡ”,怎么轉眼工夫回到教室卻點不到他的人?
鄭浩磊對上王老師那雙嚴厲的眼并沒有退縮,反而更是無懼的迎視,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令王老師感到好奇。他垂下了眼,翻了翻鄭浩磊的資料——
嘖嘖!這次不是挑釁,而是敬重了。他的事跡挺輝煌的,實在很難說他的不是。
王老師再度抬頭瞧他,見他仍不吭聲。
“算了,正在選班長,就你了。”想不挑他都難。一到四年級全當班長,還兼任學藝,八個學期大大小小的考試全拿第一,能挑他毛病嗎?看他個頭小小,居然有這么大的能耐!
“好。”鄭浩磊回答的理所當然,就好像很無所謂、很自然。
王老師點了點頭,示意他找位子坐下。
“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為何遲到?剛剛在操場還看到你,怎么一回教室卻獨漏了你?而且遲了近十分鐘才進教室呢?”他很懷疑,如果是上廁所,就在樓梯下去,大號也不必十分鐘吧!
“報告老師!”吳又珍此時站了起來,驚動了所有人,全轉向她瞧去,包括老師,也包括了鄭浩磊。
怪怪!她什么時候講話也能這么大聲了?嘖嘖嘖的聲音在鄭浩磊的唇與舌間足足響了十秒之久。
“是因為風!”
她第二句話將鄭浩磊的吃驚程度足足放大了十倍之多。天!整間教室充滿了“風”字,一直回蕩在空氣之中。哇。∴嵑评谠谛睦镏淞R著:難不成吳又珍讓疹子給整出病來?如此嚇人!
嚇壞的人恐怕只有聽得懂的人,王老師可不知個所以然。這個班上有十個以上的同學認識冷風。
“什么?因為風?不會吧!剛才沒那么大的風呀,我只不過被吹落了帽子,難不成你被吹到操場的另一端?”老師看向鄭浩磊,懷疑真有那么回事,畢竟他的個頭……
“哈哈哈哈!”全班嘩然的爆出笑聲,讓整個教室嚴肅的氣氛頓時瓦解。更可歸功于吳又珍,原來王老師沒那么嚴肅嘛,還挺幽默的。
“不是啦!是冷風啦!”吳又珍臉紅到耳根了,仍想解釋方才的失誤!袄滹L是我們兩人的鄰居,鄭浩磊擔心冷風找不到他,所以先去了冷風的教室告訴她我們在禮班。冷風很迷糊的!”
最后一句話得到大家的認可,頻頻點頭,惟有鄭浩磊不屑。
“她是有點迷糊,可也犯不著要你多話!”他大聲的斥責。
“哇——”吳又珍被鄭浩磊的怒聲給嚇哭了,像是吃盡了委屈的童養媳,嗚嗚的叫道:“你對我這么大聲——我回去要告訴鄭媽媽說你欺侮我,你總是像淙哥、像阿哥,像融他們一樣,全都袒護冷風,哇——”
“當當、當當!”美麗而悅耳的下課鐘聲適時且成功地淹沒了吳又珍那高調的喧鬧與哭聲。鄭浩磊慶幸著,老師也安了心,全班終于可以逃難去了,沒人管她的一哄而散。
王老師走近鄭浩磊的身邊告訴他。
“班長,剛剛分配打掃工作時你不在,那你就掃走廊吧。等全班打掃完畢,你就帶隊到操場準備降旗放學回家。”王老師交代之后,見他說好就轉身要離開,突然又折回來,鄭重其事地道:“既然都是鄰居,待會兒回家的路上安慰一下吳又珍同學,相信她沒惡意。OK?”
鄭浩磊模棱兩可地點了下頭。王老師可不奢求他有多一些的回應,于是就離開了。
“蘇老師,請問貴班有一位學生叫冷風嗎?”
蘇老師想了一想!皼]有耶!”
音樂班沒有,那就挨家挨戶的問吧。此時,正好孫老師迎面而來。“孫老師!”
“王老師,有什么事嗎?”
“孫老師您班上可有一位叫冷風的學生?”
“哈哈哈!”
會笑?“那就是有嘍,”
“有有有!頭發剪得短短,很有型哦!個頭不高,瘦瘦干干的,又一身黑皮膚的學生問了我一個問題!睂O老師故意學起冷風的語調!袄蠋,您看我是不是很有藝術天賦?所以才會讓老師教到。浩磊說我有!”
孫老師說完,不禁噗哧一笑,王老師也笑了出來,理由是最后面的那個名字。
“您說我該如何回答?那個問話的學生就叫冷風,您說特不特別?”
從孫老師那形容的神態就可知冷風是特別的,再加上鄭浩磊的維護——
“孫老師,冷風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女生啦……呵呵!”
“哈哈!”難怪鄭浩磊如此在意了。
* * *
冷風卯足了氣:“哇!哈哈,我說會馬上碰面的吧!”她拎了個水桶,悄悄走到鄭浩磊的身后,故意大喊。
“啊——你怎么像鬼一樣的,不聲不響又從后頭來嚇我,我遲早會被你嚇死!”鄭浩磊正想拿掃把往冷風掃去時,程咬金又出現了。
“珍!嘿嘿,你和磊同班耶,真厲害!”冷風轉移目標,一臉羨慕及無限的光榮。
哼!吳又珍一見到冷風就有氣,新仇舊恨這會統統掛上了臉。她狠狠地翻一翻白眼,嗤著鼻叫道:“現在是掃地時間,你怎么在這?”
吳又珍最不喜歡冷風老黏著鄭浩磊,在家是,在學校如此,分了班仍陰魂不散!她再也不要躲在她后面了,人長得丑,功課又差,一點也配不上鄭浩磊,真希望她趕快消失。
冷風并沒看到她的表情,只是顧著和鄭浩磊打玩。聽了吳又珍的話,依舊是興高采烈的。
“我告訴你喲,我每天都會經過你們班,因為我負責你們教室樓下那塊草皮的灑水工作,那是我們班的打掃公共區域。哪!你們從教室后面那個窗戶往下看就可以找到我了!崩滹L指著最后一扇窗道。
吳又珍心想:誰理你!我愈來愈討厭看到你!
鄭浩磊心想:“太好了,他們在學校仍可以常碰面的。
除了冷風,另外兩人是各有心思。而他們往后的故事又將如何發展?誰知道!
“我要走嘍!再不去灑水,一整個暑假草皮都沒喝到水會渴死的!”冷風說完,像一陣風似的一溜煙就不見蹤影。鄭浩磊定定地看著冷風那有幾次險些跌倒的背影,直覺得又好笑又可愛,冷風依舊是冷風。
一個回身,卻盯上了一雙瞪得如牛眼大的瞳眸。唉!倒是這家伙,怪得挺嚇人的。
鄭浩磊壓根兒不明白吳又珍怎會有這樣的大轉變?
* * *
一學期又過了,實在看不出冷風有啥“天賦”,倒是鄭浩磊,不但蟬聯第一名寶座,就連吳又珍也拿過第一名。想想那個禮班的學生還真不像人,每次考試拿滿分的竟超過十五人之多!唉!鄭浩磊不但是考試成績拿第一,美術比賽、健康牙齒寶寶比賽、校外演講、鋼琴演奏樣樣拿獎,又是合唱團主唱,甚至運動會一千公尺耐力跑他都有本事拿到個人組第二名……
“唉!”
“你嘆個什么鳥氣?告訴大哥!币贿B見冷風唉聲不斷,坐在一旁的冷火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實在不像平日那樂觀開朗的小妹,只好捱到她身邊如此一問。
“大哥,你覺不覺得我有藝術天賦?”冷風的表情極為慎重。
冷火一聽,噗哧一聲又趕緊止住笑意。好歹也是自己的親妹妹,而且人家是很有誠心的在問。
“怎么會沒!我冷火的妹妹當然有天賦,只是時機未到而已。別氣餒,大哥看你最近練畫練得挺認真的,要繼續下去喔!假以時日,咱們家的冷風也可以像浩磊一樣,三不五時就能抱獎座回來!哈!”
“真的?”冷風睜大了眼。
“真的!”冷火只能給她鼓勵。
冷風一聽,信心都來了,一改愁顏,笑的比花開還燦爛。
“好,我這就再去畫。星期天老師要帶我們到臺南安平古堡寫生,我要努力!
“冷風加油!”冷火再加一把勁地鼓舞。
“嗯,”她開心地回自己房間。
“呵呵……”冷火留在椅子上笑著,這會兒是崇拜自己了。他實在太有做大哥的模樣了,YA!成功!
* * *
事隔一個月——
奇怪,覺得身體好冷,可是我正在發燒呀!身體忽冷又忽熱的,好難受呀!
冷風蜷曲在床上,用自己僅有的吃奶力氣再度喊人,不過她的聲音實在微弱極了。天!都沒人在家,大哥當兵,其他姐姐都在念書上學,現在是星期三下午,通常爸媽這個時候絕對是在戲院看影片。
可憐的冷風,此時此刻竟是叫天天不應呀!可惡的冷潮、熱浪一波波的襲擊、纏繞著脆弱無助的她,她全身不住的打哆嗦,疲憊地陷入昏迷狀態。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了上帝的聲音。
“風?爸、媽回來了!你在哪?”
“今天的影片可好笑的,本來要帶你去的,可是叫了好幾次你都沒應聲,所以——你在不在呀?”
還沒回來?冷顏如冰開始覺得奇怪。中午放學就找不到人,下午三、四點了還喊不到人,巷子里也沒見到她……沿著樓梯上樓,她試圖找出這野丫頭。
房門是開的!在家嘛!
“今天早上你三姨送來她的訂婚喜餅,你有沒有吃呀?有你愛吃的芝麻餅哦,我——”
冷顏如冰說著說著踏進了門,一眼就看到蜷縮在棉被里的冷風滿頭的汗珠,一副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樣,頓時嚇壞了她。
“冷風呀!你怎么了?孩子的爸,快來!咱們冷風出事了!”她撫摸冷風的額頭才發現大事不妙。
“哎呀!發高燒,長水痘呢!快送醫院!”冷父一把抱起冷風直奔醫院。
由于冷風長水痘發燒,又吃了三姨的芝麻餅并發食物中毒,再加上冷風受不了癢的亂抓,水痘破了,留下了一些疤在臉上,原本就有些丑的她又更丑了,讓冷父和冷母心里很愧疚。
冷風還在奇怪,為什么爸媽星期三、六的下午都不再去戲院了?
一場病下來,似乎沒擊敗冷風。意志堅定的她很努力地畫圖,她選擇了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
一學期又進入了尾聲,此刻的冷風已不若以往,任何一場美術比賽她不但是參加了,還場場得獎,幾乎每兩個禮拜便會拿一次獎,只不過呀——
可惜!
星期一早晨的頒獎時間,她總是和阿西在抬便當,罰當值日生,誰叫她老睡過頭,說也不聽!害校長老覺得奇怪,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每次都是鄭浩磊同學代她領回獎狀及獎品,久了校長竟也習慣了。
為什么會是鄭浩磊代她上臺領獎呢?因為禮班的升降旗位置正好在義班之后,大家都知道鄭浩磊和冷風感情好得不得了,像冤家又像兄弟,所以冷風無法上臺領獎,理當兄弟出馬。何況鄭浩磊如此優秀,大家自然理所當然的推他上臺。只要不見冷風人,大伙便將目光調向鄭浩磊,他也習慣了。
說他們是冤家,那是無庸置疑的,每每不管是誰經過了誰的教室,總要朝里頭大喊對方的名字,才會處之泰然的經過,不管對方在不在。這樣的行為在他們心中不過是一種單純的調皮和好玩,殊不知情愫在心底深處漸漸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