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更,別跑。雪殘無聲地喊叫,氣喘吁吁地追著小狼滿屋子跑。
彷彿心有靈犀般,小狼赫然回頭,敏捷的腳步漸停。她見狀亦跟著停下來,彎身不斷喘息地盯著距離她稍遠的小狼。
才正要偷偷上前抓牠時,牠后腿一蹬隨即跑開,立於遠方睥睨著主人。
她無奈一嘆,氣餒無力地欲再度奔去,一股力量卻將她拉了回來。
「你才剛康復,不宜做太激烈的運動。來!喝掉這碗藥!乖频拢瑢⒎讲旁谠罘堪镜臏幎私o她,并以眼神示意毋情。
毋情收到之后,隨即往小狼的方向跑去。
雪殘蹙了蹙眉接過碗,在心中抱怨:怎么又要喝啦?
但抱怨歸抱怨,她仍是乖乖地一口喝完,并將空碗交給他,熱湯下肚后她酡紅著雙頰嘟著嘴,令一向沉歛文靜的她多了幾分可愛。
云丹書見狀不禁呵呵笑著,「別這樣,雖然你已康復,但身子尚未完全復元,須多喝幾帖藥才行。」語畢,他捧著空碗走進灶房去。
她螓首輕點,狀似楚楚可憐。
「哪,小東西捉到了!
話一撂,隨手一丟,毋情也不理會她是否有接住小狼,便反身在屋內的一隅坐下,埋首兀自縫補衣衫不再多言。
她一驚,慌張失措地沖上前接住小狼,安撫二度受驚的牠。
小狼咬牙切齒地直瞪著牠的仇人,鼻端不住地哼氣發出一記狼吼,頗有狼王之勢。
毋情仍是我行我素,毫不將牠的威脅看在眼里。
雪殘亦瞪他,但也只是一個眼神便迅速回神,她旋過身背對他,讓小狼躺在她懷中看不到他而平息怒氣。
一抹失望在毋情的眼底一閃而逝,只因無法再趁她不注意時偷偷瞄她,注視那沉靜美麗的容顏,只能望著她的背影無語。
就算是她的背影也好,至少證明她的人沒有離開他身邊,他試圖平撫自己愈來愈明顯的失落感想道。
凝視那抹纖影,他突然希望她能再次在桌上練習寫字,他是非常盼望的,因為那時候的她最美。
她知道背后一直有一道灼燙的目光鎖住她,這里只有他不作第二人想,她不懂他為什么用這么熾熱的眼光看著她,而且那種眼神不是恨意所有的。
恨一個人,眼神應是帶著冰冷,而不是灼熱,她隨即蹙眉,感覺那道視線的溫度有漸趨升高之勢。
她在想,他若知道殺死他爹的雪女正是她,不知會有何反應?
是恨她入骨為爹報仇呢?還是如同現在一般,雖然與她不言不語,但眼神與態度已明顯地改變?
應是前者吧!她如此猜測。
沒有人會在曉得殺父仇人就在眼前時,還能裝作若無其事般,就像她當初無法若無其事地任他的爹茍活人間,而她的娘親卻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死去的事實。
大門在此時被打了開來,隨著雪花飄來,一抹娉婷的紅衣纖影飄入廳堂,隨后跟進一抹青衣纖影。
「毋大哥好!辜t衣纖影欠了欠身。
「免了、免了,咱們又不是大戶人家,用不著行這種禮!刮闱閿[擺手不屑之,「芝芙,天氣這么冷,你沒事來這干嘛?」
雖然對女人向來冷漠,但是對這位嬌小玲瓏的莫芝芙,毋情是特別的親切,這是他對待女人之中唯一的特例。
「大膽!竟敢直呼小姐的名諱!
毋情略帶不悅地挑起一道眉瞥向開口的那名女子,卻不說什么地再度埋首干他的活兒。
「青青!」莫芝芙生氣地甩袖,白皙的臉蛋微微漲紅。
「小姐,對不起嘛!青青不是故意的!骨嗲噜倨鹣麓角妇蔚氐。
「不是向我道歉,是對毋大哥。」莫芝芙不甚理會地將頭偏過一邊去。
青青以眼角瞄了下毋情,「為什么我要向他道歉?」眼神沒有任何愧疚,更無任何的歉意。
「毋大哥,青青不是有心的,請你別介意!鼓ボ叫呃⒌卦谖闱槊媲案┦咨钌畹狼福p頰顯得更紅,她轉過頭,沉聲低喝:「青青,道歉!」
完了!小姐只要發出這種低音,通常代表她正處於發怒狀態,比平常溫馴的時候還不好惹。完了、完了!小姐真的生氣了。
「小姐……」青青苦著臉想獲得莫芝芙的同情。
「道歉!」
青青睨著毋情那副冷淡的模樣,不覺忿忿難平!笇Σ黄鹄玻 拐f得隨便且敷衍。
「青青!」莫芝芙再次出口警告。
算了啦,區區一件小事何須如此斤斤計較,何況毋情他也沒有生氣,不是嗎?芝芙姑娘你就別再罵青青了。雪殘扯了扯唇角,無聲道。
「是嘛、是嘛!小姐您瞧,連雪殘姑娘都這么認為!乖鈦砟ボ降陌籽郏嗲嗟菚r頓住不敢再吐半句。
「雪殘姑娘說得對,但家奴若是不好好教訓,往后會愈來愈皮,到時可就難管了!鼓ボ轿⑽⒁恍,又回復往日溫和的神情。
雪殘聳聳肩,別人的家務事自己實在沒必要去管太多。
「雪殘姑娘,你的傷好多了嗎?」莫芝芙關心地問道。
好多了,多謝關心,託你那天一整夜不眠不休地照顧我。雪殘由衷感激著。
「一整夜?我們家老爺從來不肯讓小姐晚上出去,又怎么可能一整夜照顧您呢?雪殘姑娘您是不是記錯了?」
可是……
雪殘有些不解,再試圖想起那夜的情景,這時突然有一股特有的衣料味傳來,與那一夜依稀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赫然轉向毋情,這時的他恰巧抬頭,四目相對,他立即逃避地撇開視線,令她不禁懷疑起來。
莫非,那一整夜都是他照顧她?
她怎樣也沒料到來這兒原是為娘報仇的,尚未行動反倒受傷,差點步入鬼門關。如今,卻被他窺去了自己寶貴的身子,她好恨哪!
難道說她就這么歹命嗎?被殺母仇人控制,連仇都報不了。
不!報仇,她要報仇!她要為娘報仇——
一覺驚醒,已是午夜時分,雪殘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索性下床,倒了一杯茶水飲盡,再躺回床上,依舊輾轉反側。
在睡不著的情況下,她選擇出去外頭走走順道摸摸她最愛的雪。
走出屋外,雪殘右手伸在半空接住飄下的雪,一股愁緒不覺涌上她心頭,感覺好淒涼,娘死的時候也是化為美麗的雪花飄向上空,那時的情景好美……好美……
而六歲的她,也從此失去了娘親。
一滴淚水自她眼角悄悄滑落,凝結成晶瑩的冰淚,猶如曇花一現消失於皚皚的雪地上。
娘……
雪殘抬頭望著天空,殷殷企盼的目光彷彿可以見到逝去的娘親就站在上空看著她似的。
雪殘好希望能跟著您一塊兒走啊,娘……沒有了娘,雪殘也不想活了,雪殘不懂一個人活著有什么意思。
她無聲地對著夜空喃語,心里一陣戚戚然。
止不住的淚水全化成思念的冰淚,她任由身子朝后跌入雪地,陷入自己悲傷的過去中。
她很慶幸自己身為雪女,更以身為娘的女兒為傲。
嗚咽聲隨著思親的意念加大,她的淚不停地掉落!
娘——她好想娘啊……
突然,一陣腳步聲踏雪而來,直至站定她的身邊,來者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一把紙傘遮擋住她看夜空的視線。
「深夜了,一個人睡不著嗎?」
聞聲,雪殘趕緊擦去滿面的淚水爬起來坐好。
「別慌,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
她聞言抬頭,訝異於他這次的語調除了平淡,更多了心疼,沒有以往的嘲弄。見他跟著坐下,紙傘仍撐在她的頭頂上,她的心突然暖和起來。
心一驚,她撇開頭,不想撞見他眼里的溫柔,生怕自己會愈陷愈深。
在情苗尚未開花結果之前,她必須趁早斬斷少女的情懷,否則一旦愛上仇人是最痛苦的,也是她一輩子絕不會原諒自己的事。
「你很討厭我,是嗎?」
聽著他有些沮喪的語氣,雪殘納悶地轉過頭去,而他略顯受傷的眸子讓她為之一愕。
「我也是睡不著,但是你我睡不著的原因一定不同,想知道我睡不著的原因嗎?」毋情的目光頻頻梭巡她的眸子,奢望能夠看見他所希冀的情感,但他失望了。
她不點頭亦沒有搖頭。
他深深凝視美麗動人的她,彷彿要將她刻上心版似的!甘悄。一個佔據我腦海,害我相思不能成眠的女子!
她渾身一震,驚覺他太過熾熱的注視,她倉皇失措地躲避,卻閃躲不掉他方才投下的巨石,惹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濤回蕩在她心中。
猛一回神,看見他愈來愈靠向自己,她的心霎時撲通撲通地跳,臉蛋紅成一片,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待他下一刻的舉動。
毋情笑了笑,伸過手去。
她就這么盯著他的手過來,心是愈跳愈厲害。
他的手轉覆上她的臉頰,拂去她殘余臉上的雪花,然后輕輕拍去她發梢、背上的雪花,才離開她,坐回原來的地方。
心有些失落。
雪殘撇開頭,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竟然期待他的吻。
真丟臉!
她羞愧地閉上雙眼,想讓狂跳的心平緩下來,亦不愿看到他,免得心再度燃燒無法平靜。
半晌,感覺有陣風徐徐地吹來,直搔著她的耳根。
好癢!
她忍不住伸手摸去,眼皮依舊沒睜開。
怎么又來了?她氣惱地將頭轉向另一方。這樣子風向不同,總不會再吹她的耳朵了吧?
過沒多久,風又開始搔著她的耳根。
氣死人了!
雪殘立刻睜開眼,一張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