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原想再倒酒,但方才楊媽關心的話語還在耳邊盤旋,輕笑著,他聽話的把酒收起。
楊媽就像是他第二個母親,她更是翎莙的貼身保母,她關心他們,就像關心自己的孩子一般。
收起酒瓶,他看著翎莙高中時演話劇的照片,那是唯一一次她不演女主角,而是演女主角的母親。
那時他人在國外,她傳e-mail告訴他,她不想再演女主角,她好想挑戰別的角色。
他知道父親不會答應讓她演女主角之外的角色,即使是學校的一場小小話劇,父親也會嚴格把關。但為了翎莙,他和校方越洋通了電話,把女主角的母親,重新塑造成一個端莊的貴婦,圓了翎莙想“挑戰”其它角色的夢想。
雖然事后父親很生氣,但至少這個角色表現得還算可圈可點。
看著翎莙扮成貴婦的模樣,他忽地莫名的聯想到秦若梅。
這一年來,他對秦若梅的觀感急速好轉,她默默地照顧他父親,不求任何回報,對媒體的詢問低調響應,平日態度大方,有女強人的風范,卻不強出頭。
很多時候,他似乎在秦若梅身上,看到翎莙的影子,那感覺很奇怪,除了臉型之外,翎莙和秦若梅沒有太相像的地方,可是每一回他見到秦若梅,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翎莙--
撇唇一笑,他想,也許他思念翎莙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才會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她吧!
摸著翎莙的照片,心里深處浮起一道吶喊的聲音--
翎莙,我想你!
。
“凝秋姐,我可以自己來!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十八歲男孩,咬緊牙關,自己轉動輪椅,越過一座小拱橋,輪椅隨著坡度急速滑落。
“志杰,你小心一點!备谀泻⑸砗蟮娜~凝秋,急急跑上前拉住輪椅。
“凝秋姐,你別緊張嘛!我早就練就一身好本領了!迸呐妮喿,表志杰年輕的臉孔充滿自信。“下一屆的帕拉林匹克運動會,我一個人就可以為臺灣拿回兩面金牌!
“我相信你可以的!比~凝秋微笑著。
“我要去練網球,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跟著我。”說著,表志杰像個活力十足的運動選手,沖向屬于他的戰場。
看著他進入室內網球場,葉凝秋靜靜站在原地,想著他方才說的話--去做你想做的事。
葉凝秋沒有自己想做的事,葉凝秋該做的事,是給表志杰很多、很多的鼓勵,但她真正的自己--鐵翎莙,卻有很多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是的,她是鐵翎莙,一年前她昏倒在路邊,讓表家少主給救回來,于是,她就在這里住了下來。
她沉思之際,身后一道聲音響起。
“凝秋小姐,少主找你!
陡地嚇了一跳,看見是表承善身邊的保鏢微力,她松了一口氣。“好的,我馬上去。”
。
進入屋內,葉凝秋在保鏢微力的帶領下,繞入密室。
密室里,表志杰的哥哥表承善正在里頭等著她。
“少主!
對上一張邪魅俊俏的臉孔,葉凝秋從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已能和他正視不驚慌。
“志杰他這幾天還好吧?”比了個手勢請她入坐,表承善開頭就問。
“他很好,請你放心!弊剿麑γ娴纳嘲l上,她微笑的響應。
朝向她微傾上半身,表承善帶笑道:“我其實比較希望你能來坐我旁邊的位子!
微笑不語,一年來她已習慣了他的“幽默”。
“凝秋,今天我想帶你出去!
聞言,她驚詫的望著他,眼底登時浮現了一抹驚慌。
她窩在這棟大宅內整整一年,一年內,從未踏出這里一步,今天他突然說要帶她出門,她頓感有些害怕……想到要走出這里,她感覺自己就像被剝了殼的寄居蟹一般,沒有殼的保護,她會沒有安全感。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吃了你的!彼闯鏊男幕牛蟮忠膊碌玫剿男幕潘鶠楹蝸,是以,他用他的“幽默方式”,想平緩她的心情,但似乎效果不彰。
“我……我可以不要出去嗎?”
“不可以!因為我今天特別想要你……跟我一起出去!北沓猩菩逼仓!拔蚁,如果能幫志杰完成心愿,你一定也很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吧?”
“志杰的心愿?”
“是啊,志杰一直想蓋一座無障礙的度假村,可惜,他不想要我的一毛錢……”說至此,表承善輕嘆了一聲。
看到他的表情,她愧疚地道:“對不起,我還是沒幫到你。”
她知道表志杰對他哥哥執掌幫派一事非常不諒解,就是因為這樣,他不愿意用哥哥的一毛錢,國中畢業后,他開始半工半讀,有一天晚上趕著上課卻出了車禍,傷了脊椎,從此依賴輪椅。
從她決定留在這里,她就自愿照顧表志杰,她陪著他走出傷殘的陰影,讓他重拾開朗的笑容,但她仍是無能為力化解兩兄弟間的僵局。
“不,你幫了我很大的忙,至少志杰開朗多了!彼言掝}轉回:“你也知道,志杰一直希望不只他能有一個偌大的活動空間,他甚至希望全臺灣坐在輪椅上的人,都能找到一處為他們量身訂做的無障礙度假村。他要的不只是臺北,而是北、中、南和東部,全臺灣至少要蓋有四座無障礙度假村,而且度假村里,除了一大片的花草綠地外,還要設有各種適合坐在輪椅上的運動!
輕點著頭,她知道的。
當初她和志杰剛認識時,志杰整日窩在房里埋首案前,就是在畫無障礙度假村的設計圖,她也因為提供了一些意見,才讓志杰慢慢地接受她,甚至信任她。
“別說志杰不愿意用我的錢,就算要我出錢,短時間內,我也籌不出這一筆龐大的資金--”盯著她直看,他笑道:“所以,我幫他找了個金主!
被他盯得心慌,她心底忐忑不安。
“我……我不認識什么金主。”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認識金主,你失憶了,不是嗎?”瞅定她,表承善笑得滿臉算計。
“我……”
“你唯一記得的,是你有個兒子,但我很抱歉,沒幫你找到孩子。”
他的話,又揪起她心頭的痛。
當初他救了她,她昏迷了三天才醒,醒來后她執意要離開去找孩子,但他問了幾個問題,讓她頓時只能挫敗的留在這里枯等。
孩子長什么樣?身上有無明顯的特征?如何失蹤的?在哪里失蹤的?孩子會不會已被送到國外去了?
他的問題,她回答不出來。
她只見過孩子一面,連孩子身上有沒有明顯特征她都不知道。為了鐵家的面子,她不能說出孩子是如何失蹤、在哪里失蹤的。
她唯一給他的線索,就是請畫者畫下偷抱走孩子的嫌犯畫像。
她知道他盡力了,除了幫她找嫌犯,還幫她找和她兒子出生月份相符合的孩子。他的手下拍了不下千張嬰兒照片回來讓她看,連幾個很可能是她兒子的嬰兒也被抱回來,和她做dna比對,但找了一年,仍是沒找到。
她不是一個好母親,當初鐵風爸爸說的話言猶在耳--
……難保她不會也有那種不負責任的遺傳因子,我可不想日后我們鐵家的子孫,被當作野狗一般丟棄……
不,她沒有不負責任,只是她真的找不到孩子……
“凝秋,你沒事吧?”見她眼眶泛紅,他出聲把她陷入回憶的思緒喚回。
“我……沒、沒事!鄙钗艘豢跉,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我的直覺告訴我,今天你絕對是我表承善的luckygirl,但你……算了,既然不愿意去,我也不好勉強你!
“不,我……只要能幫志杰完成心愿,我愿意去!彼龢芬獾狞c頭,他幫她太多,能回報,她自是樂意!翱墒牵胰ツ茏鍪裁?”
“我直說啰,當花瓶,你不介意吧?”
愣了一下,她點點頭!澳,我去跟志杰說一聲!
“不,千萬別讓志杰知道這件事,改天他若問起,就說這事是魏經理全權處理!
魏經理是一家貿易公司的經理,他兒子也是坐在輪椅上,是以夫婦倆對推動無障礙度假村,也是不遺余力。但以魏經理的能力,絕不可能說動金主拿出大筆資金來,所以這事還是必須由他表承善親自出馬。
點點頭,她知道他的難處!澳牵F在就走嗎?”
“不,還不能,你得換一套衣服,還得換個不一樣的造型。”
“boss,天佑公司的……”
男特助急匆匆的進入總裁辦公室想通報,但話才開口,就遭到鐵擎軍一個冷眼擊落。
“……”男特助站在原地,沒有離去的打算。
“看來,你對天佑公司的印象非常好,是不是也打算去兼差,發揮神愛世人的精神?”鐵擎軍冷冷的道。
天佑公司是一家本著慈愛精神成立的公司,他的男特助看來是愛心泛濫成災,才會忘記他前不久才訓過的話,一再為天佑公司請命。
“不是的,boss。”男特助深吸了一口氣,旋即一口氣把話說出:“是翎莙小姐回來了!
“翎莙?”聞言,鐵擎軍驚訝的站起身!八嗽谀睦?”
“她……她在會客室,可是……”男特助期期艾艾,有點猶豫的模樣。
“把話一次說完!”聽到翎莙回來了,鐵擎軍迫不及待的想去見她。
“那個……翎莙小姐不是翎莙小姐--”男特助愈想把話說清楚,卻愈弄得鐵擎軍聽得更胡涂。
“什么意思?”兩道濃眉一擰,他顯得極其不耐煩。
“秘書說她登記的名字是葉凝秋,不是鐵翎莙,而且……她是和……和天佑的理事長一起來的。”
“天佑的理事長?”
“是的,不過,這回來的不是上回來的魏……魏理事……”
男特助還想多說明一下,但鐵擎軍早已經等不及的走人了。